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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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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近赋茉莉

    凉夜摘花钿,苒苒动摇云绿。金络一团香露,正纱厨人独。

    朝来碧缕放长穿,钗头罣层玉。记得如今时候,正荔枝初熟。

    ◎花钿:用金翠珠宝制成的花形首饰。

    ◎金络:金饰的马笼头。

    ◎罣:悬挂。

    ◎层玉:指层层叠叠的茉莉花。

    虞美人赋牡丹

    西园曾为梅花醉,叶剪春云细。玉笙凉夜隔帘吹。卧看花梢摇动一枝枝。

    娉娉袅袅教谁惜,空压纱巾侧。沉香亭北又青苔。唯有当时蝴蝶自飞来。

    ◆此忆南岳旧游之作。《诗集》(上)《昔游》诗“昔游衡山上”亦云:“下窥半厓花,杯盂琢红玉。”(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

    又

    摩挲紫盖峰头石,下瞰苍厓立。玉盘摇动半厓花。花树扶疏一半白云遮。

    盈盈相望无由摘,惆怅归来屐。而今仙迹杳难寻,那日青楼曾见似花人。

    ◎扶疏:枝叶繁茂分披的样子。

    忆王孙鄱阳彭氏小楼作

    冷红叶叶下塘秋,长与行云共一舟。零落江南不自由,两绸缪,料得吟鸾夜夜愁。

    ◎冷红:指枫叶。

    ◎绸缪:情意殷切,也形容缠绵不解的男女恋情。

    少年游戏平甫

    双螺未合,双蛾先敛,家在碧云西。别母情怀,随郎滋味,桃叶渡江时。

    扁舟载了,匆匆归去,今夜泊前溪。杨柳津头,梨花墙外,心事两人知。

    ◎双螺:女子发髻。

    ◎双蛾:女子双眉。

    ◎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南朝梁江淹《休上人怨别诗》)

    ◎桃叶:晋王献之爱妾名。相传王献之曾在金陵秦淮河渡口送别桃叶。

    ◆此戏张鉴纳妾,鉴有别墅在武康。(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

    诉衷情端午宿合路

    石榴一树浸溪红,零落小桥东。五日凄凉心事,山雨打船篷。

    谙世味,楚人弓,莫忡忡。白头行客,不采蘋花,孤负熏风。

    ◎香芦结黍趁天中,五日凄凉,今古与谁同?(宋万俟咏《南歌子》)

    ◎楚共王出猎而遗其弓,左右请求之。共王曰:“止!楚人亡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孔子闻曰:“惜乎其不大也。不曰:‘人遗之,人得之。’何必楚也。”(汉刘向《说苑·至公》)

    ◎熏风:和暖的风,指初夏时的东南风。

    ◎孤负:辜负。

    念奴娇谢人惠竹榻

    楚山修竹,自娟娟不受人间袢暑。我醉欲眠伊伴我,一枕凉生如许。象齿为材,花藤作面,终是无真趣。梅风吹溽,此君直恁清苦。

    须信下榻殷勤,翛然成梦,梦与秋相遇。翠袖佳人来共看,漠漠风烟千亩。蕉叶窗纱,荷花池馆,别有留人处。此时归去,为君听尽秋雨。

    ◎袢暑:溽暑,炎暑。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唐李白《山中与幽人对酌》)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唐杜甫《佳人》)

    法曲献仙音

    张彦功宫舍在铁冶岭上,即昔之教坊使宅。高斋下瞰湖山,光景奇绝。予数过之,为赋此。

    虚阁笼寒,小帘通月,暮色偏怜高处。树鬲离宫,水平驰道,湖山尽入尊俎。奈楚客,淹留久,砧声带愁去。

    屡回顾,过秋风未成归计。谁念我、重见冷枫红舞。唤起淡妆人,问逋仙今在何许。象笔鸾笺,甚而今、不道秀句。怕平生幽恨,化作沙边烟雨。

    ◎尊俎:古代盛酒肉的器皿,常用为宴席的代称。

    ◎关城曙色催寒近,御苑砧声向晚多。(唐李颀《送魏万之京》)

    ◎淡妆人:指梅花。

    ◎逋仙:北宋诗人林逋,隐居杭州西湖孤山,无妻无子,种梅养鹤以自娱,人称“梅妻鹤子”。

    ◆白石号为宗工,然亦有寒酸处(评《法曲献仙音》“象笔鸾笺,甚而今、不道秀句”)……不可不知。(清周济《宋四家词选》)

    ◆词中属对,亦有求工者。如田不伐“小雨分山,断云笼月”……白石“虚阁笼寒,小帘通月”……皆经锻炼而出,然亦不可十分吃力。(清李佳《左庵词话》)

    ◆白石词有以一二虚字唱叹,韵味俱出者,虽慧,最上乘亦是灵境。谝中如“奈”字、“淹”字及“谁念我”、“甚而今”、“怕平生”等字俱极有意思,他可类推。(清陈廷焯《词则·大雅集》)

    侧犯咏芍药

    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春风十里珠帘卷,仿佛三生杜牧之。红药梢头初茧栗,扬州风物鬓成丝。(宋黄庭坚《广陵早春》)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唐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

    小重山令

    赵郎中谒告迎侍太夫人,将来都下。予喜为作此曲。

    寒食飞红满帝城,慈乌相对立,柳青青。玉阶端笏细陈情,天恩许,春尽可还京。

    鹊报倚门人,安舆扶上了,更亲擎。看花携乐缓行程。争迎处,堂下拜公卿。

    ◎寒食:节日名,在清明前一日或二日。禁火冷食,以悼念春秋时晋国介之推。

    ◎慈乌:乌鸦的一种。相传此鸟能反哺其母,故称。

    ◎笏:古代臣朝见君时所执的手板,用于记事备忘。

    ◎安舆:安车。多用于迎养亲老。

    蓦山溪咏柳

    青青官柳,飞过双双燕。楼上对春寒,卷珠帘瞥然一见。如今春去,香絮乱因风,沾径草,惹墙花,一一教谁管。

    阳关去也,方表人肠断。几度拂行轩,念衣冠尊前易散。翠眉织锦,红叶浪题诗,烟渡口,水亭边,长是心先乱。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唐王维《送元二使安西》)

    ◎行轩:古时指高贵者所乘的车。亦借称贵客。

    ◎红叶题诗:据唐范摅《云溪友议》载,宣宗时,舍人卢渥偶临御沟,得一红叶,上题绝句云:“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归藏于箱。后来宫中放出宫女择配,不意归卢者竟是题叶之人。唐代多红叶题诗、结成良缘的故事。

    永遇乐次韵辛克清先生

    我与先生,夙期已久,人间无此。不学杨郎,南山种豆,十一征微利。云霄直上,诸公衮衮,乃作道边苦李。五千言、老来受用,肯教造物儿戏。

    东冈记得,同来胥宇,岁月几何难计。柳老悲桓,松高对阮。未办为邻地。长干白下,青楼朱阁,往往梦中槐蚁。却不如、窪尊放满,老夫未醉。

    ◎夙期:旧谊。

    ◎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唐杜甫《醉时歌》。诸公衮衮:形容官员众多。)

    ◎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雅量》)

    ◎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馀言而去,莫知所终。(《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胥宇:察看可筑房屋的地基和方向。犹相宅。

    ◎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琊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

    ◎瞻仰景山松,可以慰吾情。(三国魏阮籍《咏怀诗》)

    ◎梦中槐蚁:唐李公佐《南柯太守传》载,淳于棼饮酒古槐树下,醉后入梦,见一城楼题大槐安国。槐安国王招其为驸马,任南柯太守三十年,享尽富贵荣华。醒后见槐下有一大蚁穴,南枝又有一xiao穴,即梦中的槐安国和南柯郡。后因用“槐蚁”比喻人生如梦,富贵得失无常,亦作“槐安梦”、“槐梦”。

    ◎窪尊:亦作窪樽。唐开元中李適之登岘山,见山上有石窦如酒尊,可注斗酒,因建亭其上,名曰“窪樽”。后因称形状凹陷、可以盛酒的山石为“窪樽”。亦借指深杯。

    总评

    张鉴《姜夔传论》(阮元《诂经精舍文集》卷五) 自制氏去而古义亡,四始衰而雅音溺。乐胜则流,诗降为曲。虽燥湿所惑,生民大情;而政府相推,品物恒性。文辞繁诡,则靡而非典;才情异区,斯丽而有则。有唐中叶,创始倚声。俎豆青莲,宗祧《啰碽》。温飞卿助教之年,杜紫微制诰之日。易梵呗为艳曲,亲《纥那》于铙吹。双声单调,纲领之要可指;侧犯换头,情变之数易滥。迨至五代,风流弥劭。孟蜀《花间》,南唐《兰畹》,或沿波于初造,或寻条于后时,小楼吹彻,水殿风来,君臣间作,莫不流播旗亭,传歌酒肆。然而绮缛为多,柔靡不少。丰藻克赡,而风骨不飞;振采失鲜,则负声无力,斯言谅矣。洎乎天水徴祥,斯学不坠。元祐、庆历,代不乏人。晏元献之辞致婉约,苏长公之风情爽朗。豫章、淮海,掉鞅于词坛。子野、美成,联镳于艺苑。幽索如屈、宋,悲壮如苏、李,固已同祖风骚,力求正始。君子正其文,瞽师调其器。厥功所存,良可嘉叹。然而畛域犹存,涯度未远。争价一句之奇,丽采百字之偶。大成之集,遗以来喆。若夫学士“微云”,郎中“三影”,尚书“红杏”之篇,处士“春草”之什。柳屯田“晓风残月”,文洁而体清。李易安“落日暮云”,虑周而藻密。综达性灵,敷写器象,盖駸駸乎大雅之林矣。南宋以还,元风益著,虽周、柳之纤丽,辛、刘之雄放,风气所竞,不可相强。而求红牙之哲匠,问绮袖之专门。几于家习偷声,户精协律。有房中之妙奏,非风雅之罪人。贺方回肠断于东山,康伯可风柔于应制,花庵既光价于东南,东浦亦腾辉于河朔,词流之变,于斯极焉。既而白石归吴,移情丝竹。经正者纬成,理足者词畅。清真滥觞于其前,梦窗推波于其后。学者宗尚,要非溢美。其后竹屋、玉田、梅溪、碧山之俦,递相祖习,转益多师。洗《草堂》之纤秾,演黄初之渺论。后有作者,可以止矣。夫“搓酥滴粉”,丽密居多。“澄碧闹红”,佻巧不少。自三唐创雕琼镂玉之文,而五季沿月露风云之旧。求其辞致萧闲,情采标举,则竹坡挢舌,审斋掣肘。何况志感丝篁,韵谐笙板,探王化之本原,昭歌永之符契也哉。良田学慎始习,功在初化,顿八紘之遐观,搜千载之馀韵。游盛丽者,用登金、张之堂;视妖冶者,必揽施嫱之祛。爰依沈约《宋书》诗人《谢灵运传赞》之例,综厥泾渭,略具条贯,俾言选声者得以考焉。至于菊庄门下,犹靳清溪;楚女闺中,誓徇淮海,则删诗者未尝泥其体,而闻声者自足通乎情。必谓妙过此旨,妄加绳墨。又蠹生于木,而还食其木,知音之俟,亦无取尔。

    邓牧《山中白云词序》 古所谓歌者,诗三百止尔。唐宋间始为长短句,法非古意,然数百年以来,工者几人,美成、白石逮今脍炙人口。知音谓丽莫若周,赋情或近俚;骚莫若姜,放意或近率。

    黄昇《绝妙词选》 白石词极妙,不减清真;其间高处,有美成所不能及。善吹箫,自制曲,初则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音律。

    陈郁《藏一话腴》 白石道人姜尧章,气貌若不胜衣,而笔力足以扛百斛之鼎,家无立锥,而一饭未尝无食壳。图书翰墨之藏,充栋汗牛。襟期洒落,如晋宋间人,意到语工,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

    陈模《怀古录》 近时作词,只说周美成、姜尧章,而以稼轩词为豪迈,非词家本色。……或曰:美成、尧章,以其晓音律,自能撰词调,故人尤服之。

    张炎《词源》 六十家词可歌可诵者指不多屈,中间如秦少游、高竹屋、姜白石、史邦卿、吴梦窗,此数家格调不侔,句法挺异,俱能特立清新之意,削靡曼之词,自成一家,各名于世。

    又 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拆碎下来,不成片段。此清空质实之说。梦窗《声声慢》云:“檀栾金碧,婀娜蓬莱,浮云不蘸芳洲。”前八字恐亦太涩。如《唐多令》云:“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

    又 美成词只当看他浑成处,于软媚中有气魄,采唐诗融化如自己者,乃其所长;惜乎意趣却不高远,所以出奇之语以白石骚雅之句润色之,真天机云锦也。

    沈义父《乐府指迷》 姜白石清劲知音,亦未免有生硬处。

    虞集《中原音韵序》 宋代作者,如子瞻变化不测之才,犹不免制词如诗之诮;若周邦彦、姜尧章辈,自制谱曲,稍称通律,而词气又不无卑弱之憾。

    陆辅之《词旨》 古人诗有翻案法,词亦然。词不用雕刻,刻则伤气,务在自然。周清真之典丽,姜白石之骚雅,史梅溪之句法,吴梦窗之字面。取四家之所长,去四家之所短,此翁(翁指张炎,号乐笑翁)之要诀也,不可与俗人言,可与知者道。

    杨慎《词品》 词极精妙,不减清真乐府。其间高处有周美成不能及者。善吹箫,自制曲,初则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音律云。……其腔皆自度者,传至今,不得其调,难入管弦,只爱其句之奇丽耳。

    王又华《古今词话》 朱承爵《存馀堂诗话》云:“诗词虽同一机杼,而词家意象与诗略有不同。句欲敏,字欲捷,长篇须曲折三致意,而气自流贯乃得。”此语可谓作长调者法,盖词至长调,变已极矣。南宋渚家,凡偏师取胜者,莫不以此见长。而梅溪、白石、竹山、梦窗诸家,丽情密藻,尽态极妍。要其瑰琢处,无不有蛇灰蚓线之妙,则所谓一气流贯也。

    刘体仁《七颂堂词绎》 词亦有初盛中晚,不以代也。牛峤、和凝、张泌、欧阳炯、韩偓、鹿虔扆辈,不离唐绝句,如唐之初未脱隋调也,然皆小令耳。至宋则极盛,周、张、柳、康,蔚然大家,至姜白石、史邦卿则如唐之中。而明初比唐晚,盖非不欲胜前人,而中实枵然取给而已,于神味处全未梦见。

    宋征璧(《词苑丛谈》卷四引) 苟举当家之词,如……姜白石之能琢句,蒋竹山之能作态,史邦卿之能刷色,黄花庵之能选格,亦其选也。

    尤侗《词苑丛谈序》 词之系宋,犹诗之系唐也。唐诗有初、盛、中、晚,宋词亦有之。唐之诗,由六朝乐府而变;宋之词,由五代长短句而变。约而次之,小山、安陆,其词之初乎;淮海、清真,其词之盛乎;石帚、梦窗,似得其中;碧山、玉田,风斯晚矣。

    顾成三《湖海楼词序》 宋名家词最盛,体非一格。苏、辛之雄放豪宕,秦、柳之妩媚风流,判然分途,各极其妙。而姜白石、张叔夏辈,以冲澹休洁得词之中正。

    朱彝尊《词综·发凡》 世人言词,必称北宋,然词至南宋始极其工,至宋季始极其变。姜尧章氏最为杰出,惜乎《白石乐府》五卷,今仅存二十馀曲也。……言情之作,易流于秽,此宋人选词多以“雅”为目;法秀道人语涪翁曰:“作艳词当堕犁舌地狱”,正指涪翁一等体制而言耳。填词最雅,无过石帚,《草堂诗馀》不登其只字;见胡浩立春吉席之作,蜜殊咏桂之章,亟收卷中,可谓无目者也。

    朱彝尊《醉太平·题姜开先赠歌者李郎秦楼月词》 支郎眼黄,何郎粉香。尊前一曲回肠,爱秦楼月凉。公羊谷梁,鄱易苍括。词人试数诸姜,算尧章擅场。

    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四十《黑蝶斋诗馀序》 词莫善于姜夔,宗之者张辑、卢祖皋、史达祖、吴文英、蒋捷、王沂孙、张炎、周密、陈允平、张翥、杨基,皆具夔之一体;基之后,得其门者寡矣。

    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四十《鱼计庄词序》 在昔鄱阳姜尧章、张东泽、弁阳周草窗、西秦张玉田,咸非浙产,然言浙词者必称焉,是则浙词之盛,亦由侨居者为之助;犹无豫章诗派不必皆江西人,亦取其同调焉尔矣。

    朱彝尊《群雅集序》 仁宗于禁中度曲,时则有若柳永;徽宗以大晟名乐,时则有若周邦彦、曹组、辛次膺、万俟雅言,皆明于宫调,无相夺伦者也。洎乎南渡,家各有词,虽道学如朱仲晦、真希元,亦能倚声中律吕,而姜夔审音尤精。

    汪森《词综序》 西蜀南唐而后,作者日盛,宣和君臣,转相矜尚,曲调愈多,流派因之亦别。短长互见,言情者或失之俚,使事者或失之伉。鄱阳姜夔出,句琢字炼,归于醇雅;于是史达祖、高观国羽翼之,张辑、吴文英师之于前,赵以夫、蒋捷、周密、陈允衡、王沂孙、张炎、张翥效之于后,譬之于乐,舞箾至于九变,而词之能事毕矣。

    邹祗谟《远志斋词衷》 余常与文友论词,谓小调不学《花间》,则当学欧、晏、秦、黄。《花间》绮琢处,于诗为靡。而于词则如古锦纹理,自有黯然异色。欧、晏蕴藉,秦、黄生动,一唱三叹,总以不尽为佳。清真、乐章,以短调行长调,故滔滔莽莽处,如唐初四杰,作七古嫌其不能尽变。至姜、史、高、吴,而融篇炼句琢字之法,无一不备。今惟合肥兼擅其胜,正不如用修好入六朝丽字,近似而实远之。

    又 僻调之多,以柳屯田为最。此外则周清真、史梅溪、姜白石、蒋竹山、吴梦窗、冯艾子集中,率多自制新调,馀家亦复不乏。

    又 咏物固不可不似,尤忌刻意太似。取形不如取神,用事不若用意。宋词至白石、梅溪,始得个中妙谛。

    又 长调惟南宋诸家,才情蹀躞,尽态极妍。阮亭尝云:词至姜、吴、蒋、史,有秦、李所未到者。正如晚唐绝句,以刘宾客、杜紫微为神诣,时出供奉、龙标一头地。

    又 盖词至长调而变已极,南宋诸家凡以偏师取胜者,无不以此见长,而梅溪、白石、竹山、梦窗诸家,丽情密藻,尽态极妍,要其瑰琢处无不有灰蛇蚓线之妙,则所云一气流贯也。

    邹祗谟《倚声初集序》 南宋诸家,蒋、史、姜、吴,警迈瑰奇,穷姿构彩;而辛、刘、陈、陆诸家,乘间代禅,鲸吞鳌掷,遗怀壮气,超乎有高望远举之思。

    彭孙遹《金粟词话》 咏物词,极不易工,要须字字刻画,字字天然,方为上乘。即间一使事,亦必脱化无迹乃妙。近在广陵,见程村、阮亭诸作,便为叹绝,始几几乎与白石、梅溪颉颃今古矣。

    王士禛《花草蒙拾》 南宋渡后,梅溪、白石、竹屋、梦窗诸子,极妍尽态,反有秦、李未到者,虽神韵天然处或减,要自令人有观止之叹;正如唐绝句,至晚唐刘宾客、杜京兆,妙处反进青莲、龙标一尘。

    李良年《锦瑟词花》 香脆欲绝,惟白石有此,柳、秦两七远不敌也。

    汪懋鳞《棠村词序》 予尝论宋词有三派:欧、晏正其始,秦、柳、周、姜、史、李清照之徒备其盛;东坡、稼轩放乎其言之矣。其馀子,非无单词只句,可喜可诵,苟求其继,难矣哉!

    鲁超《今词初集序》 余惟诗以苏、李为宗,自曹、刘迄鲍、谢,盛极而衰,至隋时风格一变,此有唐之正始所自开也。词以温、韦为则,自欧、秦迄姜、史,亦盛极而衰,至明末才情复畅,此昭代之大雅所由振也。

    沈雄《古今词话·词品》 南宋长调,如姜、史、蒋、吴,有秦、柳所不能及者。

    先著、程洪《词洁·发凡》 白石之词,无一凡近,况尘土垢秽乎。

    先著、程洪《词洁辑评》 空淡深远,较之石帚作,宁复有异。石帚专得此种笔意,遂于词家另开宗派。如“条风布暖”句,至石帚皆淘洗尽矣。然渊源相沿,固是一祖一祢也。(评周邦彦《应天长慢》“条风布暖”)

    又 意欲灵动,不欲晦涩。语欲稳秀,不欲纤佻。人工胜则天趣减,梅溪、梦窗,自不能不让白石出一头地。

    李调元《雨村词话》 鄱阳姜尧章郁为词宗,一归醇正。

    又 白石自制词在南宋另为一派,盛行于时,学之而佳者有二人。王沂孙字圣与,号中仙,有《碧山乐府》二卷,一名《花外集》,盖取比《花间集》而名也。其词以韵胜,如《琐窗寒》起句云:“趁酒梨花,催诗柳絮,一窗春怨。”末句云:“夜月荼蘼院。”皆倩丽宜人。同时张叔夏炎亦作《琐窗》词,自注云:“王碧山其诗清峭,其词闲雅,有姜白石意趣,今绝响矣。”余悼之句云:“自中仙去后,词笺赋笔,便无清致。”又“料应也孤吟山鬼。那知人弹折素琴,黄金铸出相思泪。”可想见平生服膺矣。“黄金”句无理而奇。最妙。炎自号乐笑翁,有《玉田词》三卷,郑思肖为作序,亦白石一派也。

    田同之《西圃词说》 姜夔尧章崛起南宋,最为高洁,所谓“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者。惜乎《白石乐府》五卷,今已无传,惟《中兴绝妙词》仅存二十馀阕耳。

    又 白石而后,有史达祖、高观国羽翼之。张辑、吴文英师之于前,赵以夫、蒋捷、周密、陈允衡、王沂孙、张炎、张翥效之于后。譬之于乐,舞箾至于九变,而词之能事毕矣。

    又 《乐府指迷》云:“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此八字是填词家金科玉律。清空则灵,质实则滞,玉田所以扬白石而抑梦窗也。

    又 华亭宋尚木徵璧日:吾于宋词得七人焉,曰……吴梦窗之能叠字,姜白石之能琢句,蒋竹山之能作态,史邦卿之能刷色,黄花庵之能选格,亦其选也。词至南宋而繁,亦至南宋而敝,作者纷如,难以概述矣。

    又 诗馀者,院本之先声也。如耆卿分调,守斋择腔,尧章著鬲指之声,君特辨煞尾之字,或随宫造格,或遵调填音,其疾徐长短,平仄阴阳,莫不守一定而不移矣。

    又 自沈吴兴分四声以来,凡用韵乐府,无不调平仄者。……以及白石、梦窗辈,各有所创,未有不悉音理而可造格律者。今虽音理失传,而词格具在,学者但依仿旧作,字字恪遵,庶不失其中矩矱耳。

    又 诗词风气,正自相循。贞观、开元之诗,多尚淡远。大历、元和后,温、李、韦、杜渐入香奁,遂启词端。金荃、兰畹之词,概崇芳艳。南唐、北宋后,辛、陆、姜、刘渐脱香奁,仍存诗意。

    又 填词最雅无过石帚,而《草堂诗馀》不登其只字,可谓无目者也。

    又 小调不学花间,则当学欧、晏、秦、黄,欧、晏蕴藉,秦、黄生动,一唱三叹,总以不尽为佳。清真以短调行长调,滔滔莽莽,嫌其不能尽变。至姜、史、高、吴,而融篇炼句琢字之法,无一不备矣。

    焦循《雕菰楼词话》 秦少游《品令》:“掉又癯,天然个晶格。”此正秦邮土音,用个字作语助,今秦邮人皆然也。《三百篇》如“其虚其邪,狂童之狂也且”,古人自操土音,北宋如秦、柳,尚有此种。南宋姜白石、张玉田一派,此调不复有矣。

    又 周密《绝妙好词》所选,皆同于己者,一味轻柔润腻而已。黄玉林《花庵绝妙词选》,不名一家,其中如刘克庄诸作,磊落抑塞,真气百倍,非白石、玉田辈所能到。

    杜诏《山中白云词序》 词盛于北宋,至南宋乃极其工。姜尧章最为杰出,宗之者史达祖、高观国、卢祖皋、吴文英、蒋捷、周密、陈允平诸名家,皆具姜之一体,而张叔夏庶几全体具矣。仇仁近谓:叔夏词意度超元,律吕协洽,多与白石老仙相鼓吹。顾白石风骨清劲,词如沈伯时所云,未免有生硬处,叔夏则和雅而精粹,读其《乐府指迷》一书,为古今填词准则,夫岂斤斤墨守尧章者。两家(指姜夔、张炎)足以概南宋,从此溯源北宋,研味乎淮海、清真,一归诸和雅,则词之能事毕矣。其有功于词学岂浅哉!

    汪筠《读〈词综〉书后》 南渡江山未可凭,诸君哀怨尽能情。一从白石箫声断,谁倚琼楼最上层。

    王时翔《莫荆琰词序》 词自晚唐,温、韦主于柔婉,五季之末,李后主以哀艳之辞倡于上,而下皆靡然从之。入宋号为极盛,然欧阳、秦、黄诸君子且不免相沿袭,周、柳之徒无论已。独苏长公能盘硬语与时异,趋而复失之粗。南渡后得辛稼轩,寄情豪宕之中,其所制,往往苞凉悲壮,在古乐府当与魏武埒。斯可语于诗之变矣。迨姜白石出而后蕴籍深远,前人之作几可废。

    陈撰《自跋白石词刊本》 南宋词人,浙东西特盛。若岳肃之、卢申之、张功甫、张叔夏、史邦卿、吴君特、孙季蕃、高宾王、王圣与、尹惟晓、周公谨、仇仁近及家西麓先生,先后辈出。而审音之精,要以白石为谐极。……先生事事精习,率妙绝无品。虽终身草莱,而风流气韵足以标映后世。当乾、淳间俗学充斥,文献湮替,乃能雅尚如此,洵称豪杰之士矣。

    陈撰《玉几山房听雨录》 南宋词人,浙东、西特甚,而审音之精,要以白石为极诣,先生事事精习,率妙绝神品,虽终身草莱,而风流气韵,足以标映后世;当乾、淳间,俗学充斥,文卖湮替,乃能雅尚如此,洵稳定豪杰之士矣。

    陈撰《山中白云词疏证序》 词莫尚于南宋景淳、德裕间,要以白石为宗。其嗣白石起者,无逾于玉田《白云》一集。

    郑方坤《论词绝句》 红牙铁板画封疆,墨守输攻各挽强。莫向此间分左袒,黄金留待铸姜郎。(原注:东坡问幕士云:我词比柳如何?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拍,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持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姜尧章所著《石帚词》,戛玉敲金,得未曾有。)

    厉鹗《张今涪红螺词序》 尝以词譬之画,画家以南宗胜北宗。稼轩、后村诸人,词之北宗也;清真、白石诸人,词之南宗也。

    厉鹗《红兰阁词序》 近日言词者,推浙西六家;独柘水沈岸登善学白石老仙,为朱检讨所称。

    厉鹗《论诗绝句》 旧时月色最清妍,香影都从授简传。赠与小红应不惜,赏音只有石湖仙。

    许昂霄《词综偶评》 词中之有白石,犹文中之有昌黎。世固也以昌黎为穿凿生割者,则以白石为生硬也亦宜。

    夏秉衡《历代词选序》 至南北宋而作者日盛,如清真、石帚、竹山、梅溪、玉田诸集,雅正超忽,可谓词家上乘矣。

    江昱《论诗绝句》 石帚高情自度工,孤云无迹任西东。乐书不赏张兄死,只有龠箫伴小红。

    王昶《姚苣汀词雅序》 词,三百篇之遗也,然风雅正变,王者之迹,作者多名卿士大夫,壮人正士。而柳永、周邦彦辈不免杂于俳优。后惟姜、张诸人以高贤志士放迹江湖,其旨远,其词文,托物比兴,因时伤事,即酒食游戏,无不有《黍离》周道之感,与诗异曲而同工。

    王昶《江宾谷梅鹤词序》 姜氏夔、周氏密诸人,始以博雅擅名,往来江湖,不为富贵所熏灼,是以其词冠于南宋,非北宋之所能及。暨于张氏炎、王氏沂孙,故园遗民,哀时感事,缘情赋物,以写《闵周》、《哀郢》之思,而词之能事毕矣。世人不察,猥以姜、史同日而语,且举以律君。夫梅溪乃平原省吏,平原之败,梅溪因此受黥,是岂可与白石比量工拙哉!譬犹名倡妙伎姿首或有可观,以视瑶台之仙姑射之处子,臭味区别,不可倍蓰算矣。

    王昶《琴画楼词钞自序》 唐之末造,诗人以其馀音绮语变为填词,北宋之季,演为长调,变俞甚,遂不能复合于诗,故词至白石、碧山、玉田,与诗分茅设蕝,各极其工。

    吴锡麒《董琴南楚香山馆词钞序》 词之派有二:一则幽微要眇之音,宛转缠绵之致,戛虚响于弦外,标隽旨于味先,姜、史其渊源也,本朝竹垞继之,至吾杭樊榭而其道盛;一则慷慨激昂之气,纵横跌宕之才,抗秋风以奏怀,代古人而奋愤,苏、辛其圭臬也,本朝迦陵振之,至吾友瘦铜而其格尊。……岂得谓姜、史之清新为是,苏、辛之横逸为非?

    沈初《论词绝句》 梅溪竹屋门清新,体物幽思妙人神。那及鄱阳姜白石,天然标格胜于人。

    郭麐《灵芬馆词话》 词之为体,大略有四:风流华美,浑然天成,如美人临妆,却扇一顾,花间诸人是也;晏元献、欧阳永叔诸人继之。施朱傅粉,学步习容,如宫女题红,含情幽艳,秦、周、贺、晁诸人是也;柳七则靡曼近俗矣。姜、张诸子,一洗华靡,独标清绮,如瘦石孤花,清笙幽磐,入其境者疑有仙灵,闻其声者人人自远;梦窗、竹屋或扬或沿,皆有新隽,词之能事备矣。至东坡以横绝一代之才,凌厉一世之气,间作倚声,意若不屑,雄词高唱,别为一宗;辛、刘则粗豪太甚矣。其馀幺弦孤韵,时亦可喜,溯其派别,不出四者。

    又 本朝词人,以竹垞为至。一废草堂之陋,首阐白石之风。《词综》一书,鉴别精审,殆无遗憾。其所自为,则才力既富,采择又精,佐以积学,运以灵思,直欲平视花间,奴隶周、柳;姜、张诸子,神韵相同,至下字之典雅,出语之浑成,非其比也。

    又 倚声家以姜、张为宗,是矣。然必得其胸中所欲言之意,与其不能尽言之意,而后缠绵委折,如往而复,皆有一唱三叹之致。

    又 《东维子集》云:“元松陵陆子敬,居分湖之北,垒石为山,树梅成林,取姜白石词语名其轩曰‘旧时月色’。”此吾乡故事也。余移家魏塘,每有故土之怀。他日买一椽于湖滨,当作小轩,复旧名,以志前辈风流胜赏。

    郭麐《无声诗馆词序》 词家者流,其源出于国风,其本沿于齐梁,自太白以至五季,非女儿之情不道也。宋立乐府,用于庆赏饮宴,于是,周、秦以绮靡为宗,史、柳以华缛相尚,而体一变。苏、辛以高世之才,横绝一时,而奋末广愤之音作。姜、张祖骚人之逸,尽洗铅艳,而清空婉约之旨深,自是以后,欲离去,其道无由。

    陈鸿寿《灵芬馆词序》 耆卿骞翮于津门,邦彦历响于照碧,词至北宋而一变。石帚、玉田理定而擒藻,梅溪、竹山情密而引辞,词至南宋而又一变。

    洪正治《自序白石词刊本》 白石在渡江诸贤中,品目显著,然且若此,则夫单家孤帙,其为名湮绝响者知复何限。

    吴淳还《序武唐俞氏白石词钞》 南宋词至姜氏尧章,始一变《花间》、《草堂》纤秾靡丽之习。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前人称之审矣。

    陈叔峰《苍悟词序》 宋之能词者六十馀家,如秦少游、高竹屋、姜白石、史邦卿、吴梦窗数子,始可称以新意合古谱者。杨诚斋论词六要:一曰按谱,二曰出新意是也。苟不按谱,则歌韵不协,则凌犯他宫,非曲非调;不出新意,则必蹈袭前人,即或炼字换句,而趣旨雷同,其神味亦索然易尽。

    江炳炎《西江月》 笔染沧江虹月,思穿冷岫孤云。淡然南宋古遗民,抹煞词坛衮衮。就令秦郎色减,何嫌柳七声吞。将金铸像日三薰,舌底供商细问。

    姜虬绿《跋姜忠肃祠堂白石词钞本》 公晚年用意之精,审律之细,于此道真有深入。

    曹炳曾《书姜白石集后》 南宋词家推白石、玉田为领袖,而玉田实祖白石。所南郑氏叙张词,谓其仰扳尧章。山村仇氏亦云,与白石老仙相鼓吹。而玉田尝称白石为“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不惟清空,兼又骚雅。”两人之词,实属一家。

    沈道宽《论词绝句》 白石清声自一家,尽刊雕饰洗铅华。流传衣钵归初祖,提唱宗风到竹垞。

    包世辰《月底修箫谱序》 意内言外,词之为教也;然意内不可强致,言外非学不成。是词说者言外而已,言成则有声,声成则有色,色成而味出焉。三者具,则足以尽言外之才矣。若夫感人之速者莫如声,故词倚声。声之得者又有三:曰清,曰脆,曰涩。不脆则声不成,脆矣而不清则腻,清矣而不涩则浮。屯田、梦窗以不清伤气,淮海、玉田以不涩伤格,清真、白石则能兼三矣。六家于言外之旨得矣,以云意内,惟白石、玉田耳,淮海时时近之,清真、屯田、梦窗皆去之弥远,而俱不害为可传者,则以其声之么眇铿磐,恻恻动人,无色而艳,无味而甘故也。

    邓廷桢《双砚斋随笔》 词家之有白石,犹书家之有逸少,诗家之有《浣花》,盖缘识趣既高,兴象自别。

    孙麟趾《词迳》 识见低则出句不超,超者出乎寻常意计之外,白石多清超之句,宜学之。

    宋翔凤《论词绝句》二首 垂虹亭畔老词人,缝月裁云意总真。赖得词原三卷在,异时法曲识传薪。(原注:扬州陆氏重刻宋本《白石词集》,旁注谱,近人罕解,后秦编修张叔夏《词原》足本,其说皆在,可以通白石之谱矣。)

    诗从杜曲波愈阔,词到鄱阳音大希。纵有玉田相鼓吹,还当无缝逊天衣。

    宋翔凤《乐府馀论》 宋元之间,词与曲一也。以文写之则为词,以声度之则为曲。……于是度曲者,但寻其声;制词者,独求于意。古有遗音,今成绝响。……兹白石尚传遗集,玉田更有成书。点画方迷,指归难见。

    周济《词辨自序》 白石疏放,酝酿不深。

    董士锡《餐华吟馆词序》 昔柳耆卿、康伯可未尚学问,乃以其鄙嫚之辞缘饰音律以投时好,而词品以坏。姜白石、张玉田出,力矫其弊为清雅之制,而词品以尊。虽然,不合五代、全宋以观之,不能极词之变也,不读秦少游、周美成、苏子瞻、辛幼安之别集,不能撷词之盛也。元明至今,姜、张盛行而秦、周、苏、辛之几绝,则以浙西六家独尊姜、张之故,盖尝论之,秦之长,清以和;周之长,清以折,而同趣于丽。苏、辛之长,清以雄;姜、张之长,清以逸;而苏、辛不自调律,但以文辞相高,以成一格,此其异也。六子者,两宋诸家皆不能过焉。然学秦并平,学周病涩,学苏病疏,学辛病纵,学姜、张病肤,盖学雄与逸而遗其清,则五病杂见而三长亦渐一失。

    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 南宋百馀年中所号词中大家者,惟辛幼安为历城人,姜尧章为鄱阳人,馀皆浙人耳。予尝论词固莫富于南宋,律亦日密,然词芜意浅,俚鄙百出,此事遂成恶道。……就中作者,惟稼轩最为清娇,不锢所溺;而石帚名最盛,业最下,实群魔之首出者。

    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续编 白石脱胎稼轩,变雄健为清刚,驰骤为疏宕。盖二公皆极热中,故气味吻合。辛宽姜窄,宽故容秽,窄故斗硬。

    樊增祥《东溪草堂词选自序》 声音感人,回肠荡气,以李重光为君;演经和畅而有则,以周美成为极;清劲有骨,淡雅君宗,以姜尧章为最。至于长短皆宜,高下应节,亦无过于美成者。高、孝以来,词溢夥,翳惟白石,实长其盟,于是史邦卿、吴君特羽翼于前,王圣与、张叔夏标映于后。此五君者,喻渥洼美泗,荆野明瑶,词学一日不湮,斯人一日不没。邦卿昵于韩氏,清仪所羞,要其篡组丽密,宫羽輏斐,不以人废斯之谓欤?君特以醲粹之姿,发瑶瓖之想,万花公采,五鲭合脔,七宝楼台之喻殆乐笑翁之过言乎?碧山感物之咏,上薄骚经,玉田托兴之辞,义均宋赋,拟诸石帚,具体而微。

    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 词至南宋而极工,然如白石、梦窗、草窗、玉田,皆胥疏江湖,故语多婉笃,去北宋疏越之音远矣。

    又 南宋词家推姜白石为巨擘,故鄱阳产而居吴兴。吾友陈叔安明府宇亦家鄱阳,流寓金陵。后溯江入粤,重游鄱之东湖,湖有浮舟寺。感赋垂杨云:“鹅黄细缕。看绕堤已报,早春烟树。醉上湖亭,廿年重到愁如许。依然飞燕寻门户。杖藜有、过桥渔父。诉归来、乡语生疏,问旧巢何处。闲对云堂佛古。听茶版清晨,饭钟当午。故国词仙,胜情偏爱吴兴住。轻抛里巷经风雨。暗惆怅、远游意绪。甚明朝、又挂征帆随雁去。”其浮家浪迹,殆与白石有同慨。

    又 丁酉秋,余以先君子疾请急归。适松溪谢默卿观察元淮令吾邑,承以碎金词谱相赠,每字谱以今之四上工尺,云自姜石帚词旁注谱中寻究而出,实得古来不传之秘。

    又 顾丈蒹塘尝言苏、辛二家词,如天仙化人,不可仿佛,最不易学,亦不宜学。非若姜、史诸家,各有轨辙可循。

    杜文澜《憩园词话》 近见江苏书局重刻周止庵先生《词辨》,原书十卷,不戒于火,今刻止二卷矣。所选唐、宋名词各家,均有论断,备载刊本。今摘录《介存斋论词杂著》数则,以公同好。如云……“近人颇知北宋之妙,然终不免有姜、张二字横亘胸中。岂知姜、张在南宋亦非巨擘乎。论词之人,叔夏晚出,既与碧山同时,又与梦窗别派,是以过尊白石,但主清空。”

    又 今见所作《乐府馀论》一卷,沿《渔隐丛话》、《能改斋漫录》之旧,泛论宋词,语皆精核。……又云:“北宋所作,多付筝琵,故啴缓繁促而易流。南渡以后,半归琴笛,故涤荡沉渺而不杂。白雪之歌,自存雅音。薤露之唱,别增俗乐,则元人之曲,遂立一门。弦索荡志,手口慆心,于是度曲者但寻其声,制词者独求于意。古有遗音,今成绝响。在昔钱塘妙伎,改画阁斜阳。饶州布衣,谱桥边红药。文章通丝竹之微,歌曲会比兴之旨。使茫昧于宫商,何言节奏。苟灭裂于文理,徒类啁啾。爰自分驰,所滋流弊。兹白石尚传遗集,玉田更有成书。点画方迷,指归难见。惟先求于凡耳,籍通四上之原,还内度于寸心,庶有万一之得。”

    钱裴仲《雨华庵词话》 乐笑翁词,清空一气,转折随手,不为调缚。丽不杂,淡不泛,斯为圣乎。余谈古人词,惟心折于张、姜两家而已。

    李佳《左庵词话》 词家昉于宋代,然只柳屯田、周美成为解音律,其词尤未尽工。姜白石、吴梦窗诸人,尚为未解音律,而颇多佳作。以是知词固非乐工所能。

    又 词以意趣为主,意趣不高不雅,虽字句工颖,无足尚也。意能迥不犹人最佳。东坡词最有新意,白石词最有雅意。

    江顺诒《词学集成》 洎乎南渡,家各有词,虽道学家如朱仲晦、真希元,亦能倚声中律吕,而姜夔审音尤精。

    又 宋之词家,号为极盛,张先、苏轼、秦观、周邦彦、辛弃疾、姜夔、王沂孙、张炎,渊渊乎文有其质焉。其荡而不返,傲而不理,枝而不物。

    又 词亦有初盛中晚,不以代也,牛峤、和凝、张泌、欧阳炯、韩偓、鹿虔扆辈,不离唐绝句,如唐之初不脱隋调也;然皆小令耳。至宋则极盛,周、张、康、柳,蔚然大家,至姜白石、史邦卿则如唐之中;而明初比唐晚,盖非不欲胜前人,而中实枵然,取给而已,于神味全未梦见。

    又 赵艮甫《函碎金词叙》云:“宋词以清真、白石、草窗、玉田四家为正宗。清真典掌大晟,白石自订词曲,草窗词名笛谱,玉田《词源》一书,所论律吕最精。凡此四家之词,无不可歌。”

    又 万氏《词律·发凡》云:“自沈吴兴分四声以来,凡用韵乐府,无不调平仄者。……以迨白石、梦窗辈,各有所创,未有不悉音理而可造格律者。虽今音理失传,而词具在,学者但宜仿旧作,字字恪遵,庶不失其矩矱。”

    又 竹西词客《词源跋》云:“玉田生与白石齐名,词之有姜、张,犹诗之有李、杜也。二君皆能案谱制曲,是以《词源》论五音均拍,最为详赡。”

    又 陈曼生鸿寿《衡梦词序》云:“夫流品别则文体衰,摘句图而学诗蔽。《花庵》淫缛,争价一字之奇。《草堂》噍杀,矜惜片言之巧。缪道乖典,鲜能圆通。是以耆卿骞翮于津门,邦彦厉响于照碧。至北宋而一变。石帚、玉田,理定而摛藻。梅溪、竹山,情密而引词。词至南宋又一变矣。”诒案:论书者谓初写《黄庭》,恰到好处。词自太白创始,至南唐而极盛,温润绮丽,后鲜其伦。南北二宋,其文中之八家乎。

    又 蔡小石宗茂《拜石词序》云:“词胜于宋,自姜、张以格胜,苏、辛以气胜,秦、柳以情胜,而其派乃分。然幽深窅眇,语巧则纤,跌宕纵横,语粗则浅,异曲同工,要在各造其极。”诒案:此以苏、辛、秦、柳与姜、张并论,究之格胜者,气与情不能逮。

    又 汪稚松云:“茗柯《词选》,张皋文先生意在尊美成,而薄姜、张。至苏、辛仅为小家,朱、厉又其次者。其词贵能有气,以气承接,通首如歌行然。又要有转无竭,全用缩笔包举时事,诚是难臻之诣。”诒案:常州派近为词家正宗,然专尊美成。今取美成词读之,未能造斯境也。

    又 《莲子居词话》云:“词忌堆积,堆积近缛,缛则伤意。词忌雕琢,雕琢近涩,涩则伤气。”诒案:南宋以后诸家,率多此弊。此白石、玉田所以独有千古也。

    又 贺黄公曰:“词之最丑者,为酸腐,为怪诞,为粗莽。以险丽为贵矣,又须泯其镂刻痕乃佳。”诒案:酸腐者,道学语也。怪诞者,荒唐语也。至粗莽,则苏、辛之流弊,犯之甚易。若险丽而无镂刻痕,则仍梦窗一派,而未臻姜、张之绝诣也。

    冯煦《论词绝句》 垂虹亭子笛绵绵,吸露餐风解蜕蝉。洗尽人间烟火气,更无人是石湖仙。

    冯煦《和珠玉词序》 宋之为慢词者,美成首出,姜、张而极。片玉所甄率在大观、政和间,北宋之季也。白石、玉田连蹇不偶,《黍离》之歌,《桔颂》之章,比比有之,南宋之季也。慢为衰世之作,殆有征耶?

    贺裳《皱水轩词筌》 小词须风流蕴藉,作者当知三忌,一不可入渔鼓中语言,二不可涉演义家腔调,三不可像优伶开场时叙述。偶类一端,即成俗劣。顾时贤犯此极多,其作俑者,白石山樵也。

    李调元《雨村词话》 姜白石《鹧鸪天》词三首,如“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不但韵高,亦由笔妙,何必石湖所赞自制曲之敲金戛玉声、裁云缝月手也。

    张宗橚《词林纪事》 白石、梅溪,昔人往往并称,骤阅之,史似胜姜,其实史少减尧章。昔钝翁尝渔洋曰:“王孟齐名,何以孟不及王。”渔洋答曰:“孟诗味之未能免俗耳。”吾于姜、史亦云。倚声者试取两家词熟玩之,当不以子为蜉蚍之撼。

    张惠言《词选序》 叙曰:词者,盖出于唐之诗人,采乐府之音以制新律,因系其词,故曰词。……宋之词家,号为极盛,然张先、苏轼、秦观、周邦彦、辛弃疾、姜夔、王沂孙、张炎渊渊乎文有其质焉。其烫而不反,傲而不理,枝而不物。

    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 近人颇知北宋之妙,然终不免有姜、张二字横亘胸中。岂知姜、张在南宋,亦非巨擘乎。论词之人,叔夏晚出,既与碧山同时,又与梦窗别派,是以过尊白石,但主清空。后人不能细研词中曲折深浅之故,群聚而和之,并为一谈,亦固其所也。

    又 北宋词多就景叙情,故珠圆玉润,四照玲珑。至稼轩、白石,一变而为即事叙景,使深者反浅,曲者反直。吾十年来服膺白石,而以稼轩为外道,由今思之,可谓瞽人扪籥也。稼轩郁勃故情深,白石放旷故情浅。稼轩纵横故才大,白石局促故才小。……白石词如明七子诗,看是高格响调,不耐人细思。白石以诗法入词,门径浅狭,如孙过庭书,但便后人模仿。白石好为小序,序即是词,词仍是序,反复再观,如同嚼蜡矣。词序序作词缘起,以此意词中未备也。今人论院本,尚知曲白相生,不许复沓,而独津津于白石词序,一何可笑。

    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附录《词辨自序》 白石疏放,酝酿不深。

    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 白石脱胎稼轩,变雄健为清刚,变驰骤为疏宕。盖二公皆极热中,故气味吻合。辛宽姜窄,宽故容秽,窄故斗硬。白石号为宗工,然亦有俗滥处、寒酸处、补凑处、敷衍处、支处、复处,不可不知。白石小序甚可观,苦与词复。若序其缘起,不犯词境,斯为两美已。……稼轩豪迈是真,竹山便伪。碧山恬退是真,姜、张皆伪。味在酸咸之外,未易为浅尝人道也。

    周济《宋四家词选》眉批 赋物能将人景情思一齐融入,最是碧山长处。由其心细笔灵,取径曲,布势远故也。不减白石风流。(此评王沂孙《花犯·古婵娟》下片)

    又 何尝不峭拔,然略粗壮,其所以为碧山之清刚也。白石好处,无半点粗气矣。(此评王沂孙《无闷·阴积龙荒》)

    冯金伯《词苑萃编》 粤自隋唐以来,声诗间为长短句,至唐人则有《尊前》、《花间》集。迄于崇宁,立大晟府,命周美成诸人讨论古音,审之古调,沦落之后,少得存者。由此八十四调之声稍传。美成诸人,增演慢曲引近,或移宫换羽,为三犯四犯之曲,按月令为之,其曲遂繁。美成负一代词名,所作词浑厚和雅,善于融化诗句,而于音谱且间有未谐,可见难矣。作词多效其体制,失之软媚,而无所取。如秦少游、高竹屋、姜白石、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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