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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京口之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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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之悲,孰有悲于国亡者?天下之恨,孰有恨于坐困者?激昂慷慨,国亡与亡,亦足快意。如文山者,身幽敌寨,国未亡,不能援手;国已亡,不能引决,其抑郁难言之苦,较之断头绝腕,为尤甚焉。逆知元既灭宋,则必驱己北上。与其受辱于敌人,不如先死。乃从容作家书,处置后事。时为二月朔日,距宋亡十日矣。

    或劝文山曰:“今二王在外(谓吉王、信王,在闽广也),国事尚有望,可以无死。”文山乃止,随元军登舟北行。公前募富阳兵,令其守卫京师者,今已退趋婺(今安徽婺源县)、处(今浙江处州)等州,皆愿为效死,欲以道中劫公,而不得间。文山之从者,亦百计谋遁,皆不可。行行重行行,则去钱塘,过吴门。观禾黍之离离,顾云树之茫茫,大好江山,将一别而不可再见矣。立马踌躇,欲前反却。真所谓“此中日夕,惟有以泪洗面耳”(陈后主语)。

    行十一日,至京口(公以德祐二年二月初八日在临安行十八日至京口。京口,今镇江)将渡江。时从行者十有二人。中有余元庆者,真州(今仪征县)人也。有一故人,为北军管船。贿银千二百两,令其觅一舟,其人曰:“吾为大宋脱一丞相,事成,岂止白金千两哉?”强委不受,为具舟以待。北军之监押文丞相者,为王千户,居河岸上沈颐家,坐以相随,顷刻不离。十九日之夕,从者托言“明日渡江,直达北庭。我辈南人,将永与故乡长别矣。不可不置酒为欢,以作纪念”。监者许之,因醉王千户及主人(即沈颐)。伺其熟寝,启门出。又从沈氏先识巡夜者杜某,强与之饮,而宿之酒楼,得其官灯。文山变服,一小卒提官灯导行,至半途,以银与小卒,令其回营,始以来日至某处来相候。遂至甘露寺下(在镇江城外北固山。清康熙帝南巡改名超岸寺),则有一小舟相待。既登舟,见北船运亘十数里,几为巡夜者所获。幸彼舟搁浅,逃舟风便幸脱,竟达真州城下。此三月朔日事也。

    真州守将苗再成,延文山入城。此时交通不便,临安与真州,相去不过数百里,而临安亡已二月,真州犹未知也。文山至,始知近状,无不感愤流涕,皆谓两淮兵力,本可兴复。惜制使李庭芝,怯不敢进,与淮西夏贵,又有嫌隙,不能协力勤王。今丞相北来,幸得疏通情意,联为一气,不一月间,连兵大举,江南可传檄定也。文山问计将安出,再成曰:“为今之计,先约夏公,提兵出江边,如向建康(今江宁府)之状,以牵制敌人。此则以通泰(今江苏之南通、泰兴)军政攻湾头,以高邮、淮安、宝应军攻杨子桥,以扬州大军向瓜州;再成与刺史赵孟绵,以舟师直捣京口,同日并举,使敌人首尾不能兼顾。湾头扬子守兵,弱而无斗志,王师一到,必解甲来降。然后以淮东军入京口,淮西军入金陵。敌在两浙,无路可出,其大帅可坐致也。”文山闻之,称善者再。

    文山出虎口,得投两淮,方幸兴复之机,尚未绝也。不意事变之来,又有未可知者。先是扬州有自元军逃归之卒,密言于李庭芝,谓元遣一丞相,往真州说降。庭芝亦疑文山并十二人,无得脱理,此必为元人赚城来也。因密谕苗再成,亟杀文山以自白。不然,将移兵击之。再成不忍,给文山出视城壕,使王陆二都统,导之出城,示以制司文书。文山方惊叹间,两都统急鞭焉入城,门已闭矣。此时四海虽宽,竟无容身之地;茫茫歧路,何处可归,其穷困为何如哉?

    从者亦悲愤交集,欲投城壕以死。忽有二人自城来,自言苗安抚遣送丞相者,且问所向。文山云:“今惟往扬州,见李制使,自白些心,庶几见信,共图恢复。否则从通州浮海归闽(时益王在闽也)。”二人故谓扬州欲杀丞相,丞相万不再往。文山决意不从。即云:“安抚已具船,今江行归扬州,或归通州,俱听丞相便。”文山至此,始恍然曰:“如此则安抚亦疑我矣。”二人方吐实云:“安抚犹在疑似之间,令某二人便宜从事。某见丞相忠义如此,何敢加害?既决欲往扬州,当相送。”于是遂行。

    时江北随处有元兵驻守。行时,军弁遥指某处瓜州也,某处扬子桥也(二处皆已属元),相距不远。逼近扬州,所见敌骑益多。行至暮,彼二人者,先辞去,留二十卒送扬州。二十卒者,又行十数里,勒取白金,亦辞去不可挽。文山不识路,扬州有商贾,以马载物,夜窃行于途,曰马垛子。不得已乃随马垛子行。

    【批评】

    此一章书,记文山国亡后之冒险,处处惊涛骇浪,时时恨雨愁风,可谓极人世之不幸矣。愁肠寸结,精神未免不舒,虑事不能周密。而文山胸中,洒洒落落,一无杂念,惟有一片救国之心。方其趦趄于淮扬之时,喟然曰:“予之得至淮也,使予与两淮合。北虏悬军深入,犯兵家大忌,可以计擒,江南一举而定也。天时不济,人事好乖,一夫困顿不足道,而国事不竞,哀哉。”读此数言,可以见其浩然之气矣。

    金宋相持之时,金将乌珠以舟师轻入,将犯临安。韩世忠、岳武穆扼之于京口,金人大败于黄天荡而返。可见北兵南下,当海道未通之时,必先得两淮,而后进可以战,退可以守。今元人冒险进师,虽得临安,亦不能守。以两淮尚为宋守,可以扼元人之吭,而断其归路也。文山逃至真州,本可资以兴复,以李庭芝之见疑,致失机会。自慨云云,自是当时实情,而非故作大言也。

    人之上流与下流,当以人格定之,不当以职业定之。如北军管船人等,皆非士大夫。而危急之中,不为利动,奋身相救,过于宋季之宰相多矣。

    宋廷大臣,为元军所迫,驱而至北者,不止丞相一人。及至京口,言笑自若,无一人与丞相同志者。冒死救国,惟见一人。此忠臣义士之所以可贵也。文山与诸人之至留远亭也,贾余庆辈,方约北帅,置酒为欢。余庆骂坐,毁本朝人物无遗者,以此献媚北庭。刘岊且挟村妇以为乐,吕文焕稍有天良,指两人曰:“国家将亡,生出此等人物。”呜呼,是可耻矣。

    亡国,本就是天下最可悲的事情;坐困敌营,失去自由,尤其是天下最可恨的事情。如果真能慷慨激昂,与国同亡,倒也未尝不足以快意。但是文天祥身陷敌寨,国家未亡,却不能救援;国已亡时,又不能自杀,他心里的郁愤和难言之苦,真比断头绝腕,还要痛苦呢!他知道元既灭宋,必定要把自己押往北方,与其受敌人的侮辱,还不如先死了的爽快。于是从容不迫地写好家书,处置后事。其时为二月初一,距宋朝灭亡,已经十天了。

    当文天祥正预备自杀的时候,有人劝他道:“现在二王(吉王、信王在闽广)在外,国事还有希望,可以不必死。”这几句话提醒了他,便暂时把自杀的念头搁起,跟着元军登舟北行。他从前所募集的守卫京师的富阳兵勇,其时已经退到婺源(今安徽婺源县)、处州(今浙江处州)等地,都情愿为他效死。他们想在路上劫取文天祥却没有机会。文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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