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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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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于是她的双唇因自怜而颤抖起来。他不会哭,顶多会闷闷不乐几天,接着就会跟从前一样逍遥自在。她想象他欣然接受他那些朋友的吊唁。半年后,他就会差不多把她忘光,留下的都是些不会特别令人高兴的回忆。他会再婚;爱德华不喜欢独居,下一次他无疑会选个不同类型的女人,一个离他标准没那么远的女人。爱德华丝毫不看重外表;伯莎设想,这位接替者跟汉考克小姐一样其貌不扬,或是跟格洛弗小姐一样土气。讽刺的是,她知道,论与他性格上合得来,这两位都比她强,更符合他对伴侣的构想。

    伯莎猜想,爱德华愿意用她的美貌来换一些实实在在的优点,比如懂裁缝。她的品味,她的艺术造诣和才艺,对他而言没有一点用,而她冲动的激情完全是缺点。“行为漂亮才叫漂亮。”他说过。他是个实在又简单的男人,他想讨个简单又实惠的老婆。

    她想知道,她的死会不会真的让他非常难过。伯莎的遗嘱把她拥有的一切给了他,他会和第二个妻子一起享用。她顿时嫉妒得发疯。

    “不,我不要死,”她低声喊道,“我不要!”

    然而有一天,爱德华外出打猎的时候,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那么他要是死了怎么办?她无法忍受这个想法,可越是害怕,越是陷进去。脑海里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异常清晰,挥之不去。她坐在钢琴边,突然听见前门有匹马停下脚步——爱德华提早回来了,可门铃响了,爱德华为什么要按门铃?外头有几个人在小声说话,亚瑟·布兰德顿走了进来。在她的脑海中,每一处细节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穿着打猎服!出事了,伯莎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她还是能意识到自己惊恐而惶惑,脑中闪过一种又一种可能性。他很不自然,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她大惊失色地看着他,突然一阵眩晕,都快站不稳了。

    伯莎心跳得厉害。她告诉自己,这样胡思乱想,真是荒谬。可尽管如此,脑中的情景继续逼真地浮现,她仿佛身临一场自己主演的可怕的戏剧。

    爱德华死了——最终有人把事实告诉她时,她会怎么做?她会昏倒或大叫。

    “出了意外,”布兰德顿说,“你丈夫伤得很重。”

    伯莎用双手蒙住眼睛,悲痛欲绝。

    “你别难过。”他继续说,想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接着,她脑中快速跳过中间的细节,发现自己在丈夫身旁。他死了,躺在地上——她想象他的模样,她非常清楚他死后是什么模样。有时候他睡得很沉、很安静,她紧张得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心跳。眼下,他死了。她突然感到绝望透顶。伯莎再一次想要摆脱幻觉,甚至到钢琴旁弹了几个音。但是胡思乱想的魔力太强,她无法抗拒,继续幻想着。既然他已经死了,就再也不能阻止她的激情了,此刻他再也无法抵抗,她饱含深情地亲吻他,抚摸他的头发,轻抚他的脸(他生前讨厌她这么做),吻他的唇和合上的双眼。

    想象出来的痛苦如此强烈,害得伯莎突然大哭起来。她守在遗体旁,不肯与他分开——伯莎把头埋进靠垫,这样她的幻想就不会受到打扰,她已经不再试图去摆脱。啊,她深爱他,她一直爱着他,不能没有他。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跟着去了,她本来是很怕死的。啊,现在死了倒好!她亲吻他的双手,如今他不能拒绝她了。她微微颤抖着扒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呆滞、呆板、木然。她紧紧抱着他,怜爱又伤心地抽噎着。她不会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碰他。他曾是她生命的全部,为他料理后事是一种慰藉。她不知道自己的爱竟如此伟大。

    她给尸体脱衣并清洗,一条胳膊一条腿地清洗,用湿布擦拭,再用毛巾轻轻擦干。触碰到他冰冷的肉体,使她享受地打颤——想起他用坚实的臂膀把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情景。她给他裹上白色的裹尸布,周身放满鲜花。他们把他放进棺材,她的心跳都静止了:她离不开他。她整日整夜守在他身边,始终盯着他那张平静而安详的脸。拉姆齐大夫和格洛弗小姐来了,劝她别守了,可她不肯。她自始至终只想为他而活,这个时候当心自己的身子还有什么用?

    棺材合上了,她看到殡仪员打手势——这是最后一次看丈夫的脸,看她心爱的人。她的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她痛苦地捶着胸口。

    这时,一幅幅画面匆匆涌入她的脑海:驱车前往教堂墓地,举行丧葬仪式,撒满鲜花的棺材,最后是墓边。他们想让她留在家里。不让遗孀参加葬礼这种愚蠢又讨厌的习俗,她才不在乎!难道他们要埋葬的,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唯一的生命之光?他们不会明白她的恐惧,她的万念俱灰。在这昏暗的冬日,伯莎在莱伊府的客厅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棺材放入墓中,听见泥土啪嗒啪嗒掉在上头。

    她往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她会尽量活下去,身边放满爱德华的遗物,这样就能永远记着他。那种寂寞是要命的。莱伊府变得空荡荡。眼前是一天又一天乏味的日子,没有尽头。四季更迭,却没有任何改变,她的头顶总是压着乌云。树木总是光秃秃的,满目荒凉。她想象不出旅行能带来什么慰藉——她的生命都成了空白,那些名画、教堂和意大利蔚蓝的天空,这个时候对她而言还算得了什么?她乐意做的,唯有流泪。

    之后,伯莎魂不守舍,想着要自杀,日子熬不下去了。失去所有的生命力,躺在空虚的坟墓里,也比不断啮噬她心脏的阵阵剧痛来得好。了断很容易,来点吗啡就能了结烦恼;绝望会让她生出胆量,她只需忍受针头的那一下刺痛。但幻象变得模糊,她得费劲才能留住幻象:她的思绪逐渐变得混乱,跳回到之前的事情,想起了墓边的场景,又想起清洗遗体时的感官享受。

    这一幕幕如此逼真,以至于爱德华进来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不过,这将她从可怕的噩梦中唤醒了,让她感到难以言喻的轻松。他上前吻她的时候,她一把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狂热地把他往胸口贴,此时她的眼泪还没有干。

    “噢,谢天谢地!”她叫了起来。

    “嘿,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回事……心里老是难受,爱迪,我刚才以为你死了!”

    “你还哭了!”

    “太可怕了,那种想法甩也甩不掉……噢,我也该死了才对。”

    伯莎还没怎么意识到,丈夫好端端活着,活生生就在她身边。

    “我要是死了,你会难过吗?”她问。

    “可你不会出那种事。”他乐呵呵地说。

    “有时候我好害怕,我怕我熬不过这一关。”

    他笑话她,那欢快的语气特别令人感到安慰。她让他坐到她身边,抓住他结实的双手;在她看来,这双手是他强大的男子气概的可见标志。她轻抚他的手,亲吻他的手心。方才的悲痛令她心力交瘁,她四肢发抖,眼里闪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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