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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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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排列在约翰·罗杰森爵士码头边上的起重机,布卢姆先生在清醒地步行,走过了风车巷、利斯克亚麻籽榨油厂、邮电局。这个地址也可以用。又走过了海员之家。他转身离开码头边早晨特有的喧嚣,走进了莱檬街。在布雷迪村口,一个拾破烂的男孩子手挽废物桶,懒洋洋地抽着一截烟屁股。一个年龄更小、前额有湿疹瘢的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变了形的桶箍,无精打采地望着他。告诉他,抽烟长不大。唉,随他去吧!他反正没有如花似锦的前程。守在酒馆外面,等着把爹弄回家。回家吧,爹,妈等着呢。这是清闲的钟点,那儿不会有多少人。他横过汤森德路,又在严峻的贝塞厄尔面前走过。厄尔,不错,他的家:Aleph,Beth[1].又走过尼科尔斯殡仪馆。是十一点。还有时间。肯定是康尼·凯莱赫把这笔生意给奥尼尔弄去的。闭着眼睛哼着他的小调。康尼。有回在公园哪,黑夜里遇见她呀。真是那个妙呀。警察局暗探哪。她把名字住址全说了呀,哼着我的土啦仑、土啦仑、呔。嘿,没有问题是他弄去的。给他办一个便宜的葬礼,找一个叫什么的地方。哼着我的土啦仑、土啦仑、土啦仑、土啦仑。

    在韦斯特兰横街,他在贝尔法斯特东方茶叶公司的橱窗前站住了,看了一看锡纸包装上的文字:精选混合茶,最佳质量,家庭用茶。有一点热。茶。得从汤姆·克南那里要一些。不过,在葬礼上不能跟他提这事。他一面继续神情淡漠地看着橱窗,一面脱下帽子,静静地闻着自己的头发油味,悠悠然地抬起手来抚摸一下前额和头发。今天上午很热。透过半垂的眼帘,他的目光落在那顶高级礼巾内的帽檐皮圈的小小帽花上。在那里呢。他的右手从头上下来,伸入帽盆,指头很快就在皮圈后面摸到一张卡片,把它转移到了坎肩口袋里。

    真热。他的右手又一次伸到头上,更悠悠然地摸一摸额角和头发。然后他戴上帽子,放宽了心,又去看商标:精选混合茶,采用最佳锡兰品种。远东。一定是个可爱的地方:人间的乐园,懒洋洋的大叶子,可以躺在上面漂游,仙人掌、花香蜜酒、还有他们叫做蛇形藤的。不知道是不是真那样。那些僧伽罗人,成天在太阳地里晃晃悠悠的,dolce far niente,[2]连手都不用抬。一年睡六个月。天气太热,架都懒得吵。气候的影响。嗜眠症。懒散之花。主要靠空气养活。氮。植物园的暖房。敏感花卉。睡莲。花瓣太疲乏。空气中有睡觉病。走着玫瑰花瓣铺的路。设想在那地方吃肚子、牛蹄冻。我在什么地方的图片里看到的那人,在哪儿来着?对了,是在死海里头,仰卧着,还撑着一把遮阳伞看书哩。想沉也沉不下去:盐分太浓。因为水的重量,不对,水内物体的重量,等于什么的重量来着?要不,是容量等于重量还是怎么的?是一条定律,说的是诸如此类的话。高中,万斯教课,把指节捏得嘎吱嘎吱的响。大学课程。捏指节课程。说重量,重量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每秒每秒三十二英尺。物体下落定律:每秒每秒。一切东西都向地面下落。地球。重量就是地球的吸引力。

    他转身向马路对面缓步走去。她拿着香肠是怎么走的?有一点像这样。他一边走,一边从侧面口袋里取出折叠着的《自由人报》,打开,卷成小棍儿似的一长条,走一步在裤腿上敲一下。闲散的模样:不过是路过,顺便进来看一看。每秒每秒。意思是说每一秒钟中的每秒数。他从街沿冲邮局门里扫了一眼。晚点邮箱。在此投邮。没有人。进。

    他隔着铜栅把卡片递了进去。

    ——有我的信吗?他问。

    邮局女职员在一个格子里找信件,他盯着一张绘有各兵种列队前进的征兵招贴画看着,同时,把他的那根小棍的一端顶在鼻子底下,闻着新印棉浆纸的油墨味。大概还没有回信。上次说过头了。

    女职员从铜栅里递回卡片来了,还有一封信。他谢了她,迅速地看了一眼打字的信封。

    本市

    韦斯特兰横街邮局交

    亨利·弗腊尔先生

    还是回了。他把卡片和信都放进侧面口袋,又去看列队前进的士兵。老忒迪的团队在哪里?被抛弃的兵。在那儿呢:熊皮帽、翎毛。不对,这是掷弹兵。袖口是尖的。那儿才是呢:皇家都柏林火枪团。红上衣。太鲜艳了。怪不得女人们都跟着他们转。军服。招兵、训练都容易些。茉德·戈恩的呼吁信,要求晚上不许他们上奥康内尔大街:对咱们的爱尔兰首都是一种耻辱。现在格里菲斯的报纸也是这个意思:整个军队都被花柳病拖垮了:海外帝国也好,瓶内帝国也好。半生不熟的样子,这些人:好像着了催眠似的。向前看!原地踏步!左、右、贝德、爱德。国王自己的部队。从没有见过他穿救火队员或是警察制服。共济会是没有问题的。[3]

    他缓步走出邮局,转向右边。谈:能解决问题吗?他把手伸进口袋,用食指摸着信封的封盖,把它一截儿一截儿地拆开了。女人会听吗,我想没有什么用。他用手指把信抽出,然后把信封在口袋内揉成一团。里面有别针别着什么东西:也许是照片。头发?不是。

    麦考伊。快点摆脱。耽误我的事。这时候不愿有人。

    ——你好,布卢姆。去哪儿?

    ——你好,麦考伊。哪儿也不去。

    ——身体怎么样?

    ——很好。你怎么样?

    ——活着呗,麦考伊说。

    他的眼睛望着黑领带、黑衣服,放低声音恭敬地问:

    ——是不是有什么……我希望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你穿着……

    ——噢,不是的,布卢姆先生说。可怜的狄格南,你知道。葬礼在今天。

    ——可不是吗,可怜的人。就是今天。什么时候?

    不是照片。也许是一枚纪念章。

    ——十一点,布卢姆先生回答说。

    ——我一定设法赶去参加,麦考伊说。十一点,是吧?我昨天晚上才听说。是谁告诉我的?霍洛汉。你认识蹦跶汉吧?

    ——认识。

    布卢姆先生的眼睛盯着马路对面,格罗夫纳大饭店门前停着一辆外座马车。搬运夫正在把旅行包举到行李架上去。女的静站在那儿等着,男的,丈夫,兄弟,有些像她,摸着口袋找零钱。翻领大衣,式样挺时髦,今天这样的天气穿着热一些,看样子是绒的。她双手插在大衣的贴口袋里,不在意的样子。和那次马球比赛遇到的高傲角色差不多。女人总是俨然不可侵犯的,可是你一搔到她的痒处,情形就不同了。漂亮不漂亮,看行动怎么样。不动声色,实际快顺从了。正派的夫人,勃鲁托斯是一个正派的人[4]。占有她一次,她就不这么挺呱呱的了。

    ——我和鲍勃·窦冉在一起,他的周期性的纵乐又到了,还有那个叫什么名字的,班塔姆·莱昂斯。我们就在那边不远的地方,康韦公司。

    窦冉、莱昂斯在康韦公司。她伸出一只戴手套的手去摸头发。进来了蹦跶汉。润润喉咙。他把头稍稍向后仰着,通过低垂的眼帘看到那颜色鲜明的小鹿皮手套在阳光中闪闪发亮,上面有编织的圆片。今天看得清楚。也许是空气中有水分就看得远。说着什么呢。纤细的手。她从哪一边上车?

    ——他说:真叫人伤心呀,咱们的可怜的朋友派迪。哪个派迪?我问。可怜的小个子,派迪·狄格南呀,他说。

    下乡:大概是上布罗德斯通火车站。棕色的高统皮靴,飘着靴带。挺匀称的脚。他在折腾那点零钱干什么哟?看见我在看她了。什么时候都在留心着别的男的。留一个后步。一张弓要两根弦。

    ——怎么回事?我说。他出了什么事儿?我说。

    傲气:富有:长统丝袜。

    ——是呀,布卢姆先生说。

    他向麦考伊的喋喋不休的脑袋侧面挪过去一点。马上要上车了。

    ——他出了什么事儿?他说。他死了,他说。而且,真的,他的眼泪也来了。派迪·狄格南吗?我说。我听到他的话都不能相信。我上星期五,要不是星期四还和他在一起呢,在拱廊。对,他说。他过去了。星期一死的,可惜呀。

    看!看!丝光,阔绰的袜子,雪白的。看!

    一辆沉重的电车地响着铃子过来了,正好挡住。

    完了。咒死你这个闹哄哄的扁鼻头。有一种被关在门外的感觉。天堂在望,无法入内。事情总是这样的。不迟不早。尤斯塔斯街那个门厅里的姑娘吧,是星期一吗,正在整理她的吊袜带,她的同伴偏偏就把她遮起来了。互相关心嚜。好吧,你还张大着嘴巴看什么呢?

    ——是呀,是呀,布卢姆先生叹了一口闷气说。又少了一个。

    ——百里挑一的,麦考伊说。

    电车过去了。马车向环线桥驶去,她那戴着华丽手套的手扶着钢栏杆。一闪一闪的,她帽子上的飘带在阳光中发亮,一闪一闪的。

    ——太太想来挺好吧?麦考伊换了口气说。

    ——挺好,布卢姆说。好得很,谢谢你。

    他信手把那卷报纸打开,漫不经心地看起来:

    家里缺了李树牌罐头肉

    还像个家么?

    不像家。

    有它才是安乐窝。

    ——我太太刚接到一个聘约。还没有完全讲定。

    又是旅行包的一手。可以奉告,这一手无效。我不奉陪,对不起。

    布卢姆先生以不慌不忙的友好态度转动着大眼睛。

    ——我妻子也是,他说。她二十五号在贝尔法斯特演唱,厄尔斯特会堂的一次盛大演出。

    ——是吗?麦考伊说。好事儿,老兄。是谁操办的?

    玛莉恩·布卢姆太太。还没起呢。王后在卧室里,吃她的蜜饯。没有书。她的大腿边摆着发黑的人头牌,七张一排。黑女,红男。信。猫,毛茸茸的一团黑球。从信封上撕下来的碎纸条。

    爱情的。

    古老的。

    颂。

    歌。

    传来了爱—爱情的古老的……

    ——这是一种巡回性质的,你明白吗,布卢姆先生周到地说。颂嗡嗡歌。他们组织了一个委员会。投资分股,收益分成。

    麦考伊扯着嘴边的胡子茬儿点点头。

    ——是呀,是呀,他说。是个好消息。

    他转身要走。

    ——是呀,看到你身体好很高兴。他说。断不了见面。

    ——对,布卢姆先生说。

    ——我说呀,麦考伊说。你在葬礼上把我的名字写上,行吗?我是想去的,可是你瞧,我可能去不了。沙湾有个溺死的也许会起来,只要找到尸体,验尸官和我都得到场。我不在的话,你就把我的名字添上,行吗?

    ——我给你办,布卢姆先生说着,挪动身子准备走了。没有问题的。

    ——好,麦考伊高兴地说。谢谢你,老兄。我只要有可能一定去。好吧,凑合着。写上C.P.麦考伊就行。

    ——一定办到,布卢姆先生坚定地说。

    那一招没有把我蒙住。出其不意。手到擒来。我那种就好。是我特别欣赏的旅行包式样。皮料。包角,铆边,双动拉杆锁。鲍勃·考利去年把包借给他参加威克洛划船比赛音乐会,那包从此就音信全无了。

    布卢姆先生缓步朝不伦瑞克大街的方向走去,脸上带着微笑。我太太刚接到一个。细嗓子、雀斑脸的女高音。能削干酪的鼻子。也挺不错的:唱个小民歌什么的。缺乏性格。你和我呀,你知道吗,乘的是一条船。套近乎。叫你浑身不舒服。难道他就听不出差异来吗?恐怕多少是他愿意那样。我可是总感到不对劲。我想着,贝尔法斯特该让他明白过来了。希望那边的天花不至于严重了。估计她是不愿意再种牛痘的。你的妻子和我的妻子。

    不知道他会不会是想拉我的皮条?

    布卢姆站在街角,眼光掠过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坎特雷尔与科克伦公司的姜汁牌酒(芳香型)。克列利公司夏季大减价。不,他一直走了。唷,今晚是《李娅》。班德曼·帕尔默夫人[5]。我愿意再看她演这一出。昨晚她演哈姆雷特。扮演男角。也许他本来就是女的。所以奥菲丽亚才自杀的。可怜的爸爸!他常提到凯特·贝特曼演这出戏的情形。在伦敦阿黛尔菲戏院外面等候进场就等了整整一下午。那是我出生的前一年:一八六五年。还在维也纳看黑丝朵丽。是叫作什么的来着,原来的名称?是莫森索尔编的剧[6]。《瑞钗尔》,对吗?不对。他常提那一场,瞎眼老人亚伯拉罕认出了声音,伸手摸他的脸。

    内森的声音!他儿子的声音!我听到的声音是内森的,他抛弃了他父亲,使他父亲悲痛难熬,死在我的怀中,他抛弃了父亲的家,抛弃了父亲的上帝。

    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深切,利奥波尔德。

    可怜的爸爸!可怜的人!我幸好没有到房间里面去看他的面容。那一天啦!唉呀!唉呀!嘿!说起来,也许对他倒是最好的。

    布卢姆先生转过街角,在马车停车场那些低垂着脑袋的马旁边走过。再想也没有用了。到了挂饲料袋的时候了。遇见麦考伊那家伙白耽误时间。

    他走近一些,听见了金黄色的燕麦被咬碎的声音,马的牙齿在悠然地咀嚼。它们的带斑点的大眼睛望着他走过,周围是混和着燕麦香的马尿味。它们的理想乐土。可怜,这些任人摆布的角色。长鼻头塞进了饲料袋,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嘴里太满,说不了话了。不过总算是有吃有住。还阉割了呢:两爿屁股之间晃着一截黑胶似的软疲疲的东西。尽管如此,也许倒还是幸福的。看样子是一些好牲口,可怜。不过嘶鸣起来有时怪讨厌的。

    他把信从口袋里抽出,卷进手中拿着的报纸里面。这儿说不定会正好遇上她的。小巷子安全些。

    他走过了车夫棚。行踪无定的车夫生活倒也特别。不论是什么气候,什么地方,预定的还是搭乘的,都由不得他们自己。Voglio e non[7].我喜欢偶或给他们一支香烟。应酬应酬。在他们驾车经过的时候喊一两声。他哼着:

    La ci darem la mano

    La la lala la la.[8]

    他拐进坎伯兰路,走了几步之后在车站墙边背风处站住了。没有人。梅德木料场。成堆的檩条。一些断垣残壁,一些公寓楼。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跨过了一个跳房子图,图上还摆着一块被遗忘的跳石。不踩线犯规。木料场附近蹲着一个孩子,在独自一人玩弹子,握着女人拳练射球。一只精明的花猫,一座会眨眼的狮身人面像,伏在自家的温暖的窗台上,观察着。不惊动他们才好呢。穆罕默德为了不惊醒猫,割掉了一块袍子。打开吧。我上那位老太太办的幼儿学校时,我也玩过弹子。她喜欢木犀草。埃利斯太太的学校。先生呢?他翻开了报纸里的信。

    一朵花。我想是。一朵压扁了花瓣的黄花。这么说是没有生气啰?她说什么?

    亲爱的亨利:

    我收到了你上一封信,多谢你。你不喜欢我上一封信,我很抱歉。你为什么还装一些邮票在内?我非常生你的气。我真希望罚一罚你。我把你叫做淘气孩子,是因为我不喜欢另外那个司。请你告诉我,那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可怜的小淘气,你在家里是不快乐吗?我真希望能帮助你。请你告诉我,你觉得可怜的我怎么样?我常常想到你的可爱的姓名[9]。亲爱的亨利,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你不知道我多想你。我还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产生过对你的这种感情。我觉得很别扭的。请你写给我一封长信,多说一些。记着,你不写我会罚你的。好了,你现在知道了,你这个小淘气,你不写我会怎么你的了。啊,我是多么渴望见到你呀。亨利亲爱的,不要拒绝我的请求,别让我等极了。那时我会把一切告诉你。再见,淘气的宝贝。我今天脑袋疼得很,请立即回信给你的渴望着的

    玛莎

    又,请告诉我你妻子用什么香水。我想知道。

    他严肃地把花从别针上拉下,闻了闻它那几乎没有的香味,放进胸口口袋里。花的语言。她们喜欢它,是因为别人听不见。要不,用一束毒花把他打倒。然后,他缓缓地走着又看了一遍信,时不时还喃喃自语一两声。生你的气郁金香宝贝男花你不我罚你的仙人掌请你可怜的毋忘我多么渴望紫罗兰亲爱人玫瑰花咱们很快就银莲花见面一切淘气的夜茎妻子玛莎香水。看完之后,他才从报纸中取出,放回侧面口袋里。

    微弱的喜悦心情使他咧开了嘴。和第一封信不同了。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写的。表现了一种愤慨态度:我这样的好人家闺秀,人品端庄的。可以找一个星期天,念珠礼拜之后见面。谢谢:不了。通常的爱情纠纷。然后逐街寻找。跟和莫莉吵架一样难受。雪茄可以起镇定作用。麻醉性的。下次再进一步。淘气孩子:罚你:怕人说,当然。残酷,为什么不?至少试一试。一次来一点儿。

    他的手仍在口袋里,用手指摸着信,拔下了别针。大头针吧?他把它扔在路上了。从她衣服上的什么地方取下来的:都是用别针别的。真怪,她们老有那么多别针。玫瑰花,没有不带刺儿的。

    两个带都柏林平舌腔调的嗓音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在空街的那天晚上,那两个邋遢女人在雨中互相挽着胳臂。

    啊呀呀,玛伊利她裤衩上丢了别针呀。

    她没有个法子呀,

    别住它,

    别住它。

    它?裤衩。脑袋疼得很。大概是她的玫瑰日子。要不就是整天坐着打字打的。眼睛老盯着,对胃神经不好。你妻子用什么香水。这是怎么回事,谁弄得明白?

    别住它。

    玛莎,玛利。[10]我在什么地方现在记不清了看过那幅画,著名古画或是骗钱的赝品。他坐在她们家里,说着话。神秘的。空街那两个邋遢女人也会听的。

    别住它。

    一种舒心的夜晚感。不再流浪了。完全放松了:安静的傍晚:一切放手。忘却。谈谈你到过的地方吧,奇风异俗。另一位呢,头上顶着坛子在准备晚餐:水果、橄榄、刚从井里打来的可口的凉水,就像阿什顿的墙洞里那么彻骨的凉。下次再去看小马赛,一定得带一个纸杯子。她静静地听着,睁着温柔的黑色的大眼睛。说给她听:说了又说:一切。然后,一声叹息:沉默了。长久、长久、长久的休息。

    他走到铁路拱桥底下时取出信封,迅速撕成碎条,撒在路上。那些碎条飘飘摇摇地散开了,然后在湿润的空气中沉了下去:一阵白片飞扬,归于一派沉沦。

    亨利·弗腊尔。一张一百镑的支票,你也能用同样的方式撕毁。简简单单的一张纸片。艾弗勋爵有一回在爱尔兰银行兑了一张七位数字的支票,一百万。让你看看黑啤酒里能生出多少钱财。[11]可是另一个兄弟阿迪朗勋爵每天不能不换四次衬衣,他们说。皮肤上长虱子,还是别的什么虫子。一百万镑,等一下。黑啤酒两便士一品脱,四便士一夸脱,八便士一加仑,不对,一先令四便士一加仑黑啤酒。一先令四除二十:十五左右。对,正好。一千五百万桶啤酒。

    我说什么桶来着?加仑。可也有一百万桶左右了。

    一列进站火车开来,在他头上轰隆轰隆,一节车皮一节车皮地压过。他脑袋里尽是大啤酒桶在互相碰撞:桶里面是黑糊糊的啤酒在翻滚搅动。突然桶塞开了,黑糊糊的液体流出来了,汇成洪流,浩浩荡荡地覆盖了整个平原上所有的泥洼,一大片懒洋洋地打着转的酒液,上面浮着阔叶的泡沫花。

    这时他走到了万圣教堂的敞着的后门。他走进门廊,脱下帽子,从口袋里取出卡片,又塞进帽檐皮圈后面。糟。刚才可以打打麦考伊的主意,也许他能弄一张去马林加的乘车证的哩。

    门上仍是那张通告。十分可敬的耶稣会神父约翰·康眉布道,宣讲彼得·克拉弗圣徒与非洲传道事业。格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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