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这一切就像浪荡不羁的异梦

没问题，云体早将我的耐力培养得异于常人。陈鸿儒这位登山老手自然早已习惯这种事。伯仁虽然不常登山，也没什么云体，不过长年练武养气，这一点小小的磨练还难不倒他。倒是原本意气风发的龙九纹，已经不再是活龙一尾，路没走一半，他已经成了病恹恹的毛毛虫。如果不是看到几位女孩子依然体力充沛，活力十足的样子，他早就趴在地上休息了。不过，基于现实考虑，我们三位还是悄悄地接收他主动为女孩子们拿的物品，减少他的负担。

    “不如用小瓦斯引火如何？”龙九纹提议。

    装模作样地钻木，实际上却放出“风”，使用印契引电发热起火。突然我觉得，有风身也不错，在意科之外的情况下，能发挥挺好的效果。

    “喂！病猫，你怎么了，一个人躲在角落都不说话，不会是晕车吧？”龙九纹突然问了。

    再往前走几步，竟然看到小木屋。虽然色彩不太一样，可是，这小木屋的样式就是我们住的那一栋。

    “晕火车？不会吧？我认识你这么久，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伯仁也问。

    “喂！这不公平啦，伯仁你也要来帮忙！”我抗议道。

    “真的是没办法吗？比方说贴上一层厚厚的黑雾，使她的灵光不会外泄。”我也问道。

    至于登山的向导竟然有现成的人员——陈鸿儒。跟他同寝一学期，竟然不知道这位书虫还是一位登山的爱好者，我们所要去的小木屋算是他到过的路线，还只是他曾走过的那条路线不到一半的路程，而且是轻松好走的前半段路。有这位经验丰富的登山者加入，该准备的东西自然有他包办。

    “小武……她们……”丝丽儿欲言又止地说。

    “怎么了？”女孩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让我想问的话卡在喉中说不出。

    “真的？”我道。

    我静静地等着，在黒暗中，用黑暗的视觉以另一种角度看着天花板那原木的纹路，静静地等着。

    走过车厢，果然看到雨铃在那等我。

    她冷静地说：“一支手机对靖安会而言不算什么。”

    雨铃肯定另有所图，而她所图的事情相当清楚。她想要的只有一件事——报仇雪恨，把伯仁、龙九纹、陈鸿儒卷入，是我最不想碰到的事情。现在却……

    虽然说来这里要顺便帮屋主打扫小木屋，不过，几位年轻的男女跑到山上，首要的兴致当然不可能是工作，反正有三天的时间，第一天兴致最高的时候，当然要用来玩乐。

    我想，如果不是要去登山，恐怕是请不到陈鸿儒。龙九纹那小子原本还对陈鸿儒的加入颇有微词，不过，考虑到现实的状况，他也只有答应的份。毕竟在期末考中欠了大笔的人情，才考完试，总不方便拒绝。而且临时要找到四、五个人并不容易，尤其是在期末考后，临时决定要来趟三天两夜的登山温泉，更难找人。想出去玩的人早就做好计划，没打算先去玩一趟的人，也要准备回家过年，只有少数像我这样还要多留一周替家教学生上课，或是像伯仁这样要帮教授做事的人，才会有几天的空闲。龙九纹根本没得挑人。

    我们三组人都带回丰盛的成果。

    “你！可恶！”她无赖的态度令我气结。

    说服丝丽儿留下之后，雨铃由口袋中掏出一支手机。

    “我想要的你应该很清楚。既然你不愿意合作，那就由我主动，让你配合我的行动。”

    食物的香味、森林的芬芳、温泉的温暖，身旁伴着美少女和最好的朋友。慵懒地躺在泉水之中，靠在原木的岸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可以看着温泉反射烛光，也可以抬头仰望万点繁星。

    她点点头。

    “真的吗？”伯仁道。

    能够出来这一趟，我也觉得满不错的。不但能够暂时脱离城市的唁嚣，还可以暂时脱离选民雨铃的特训。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那三位女孩身上重叠了两种不同的灵场，虽然是以雨铃的灵气为主，不过，混合了另一道截然不同的灵气，成为与雨铃本身不大一样的灵场。难怪我觉得怪怪的，好像真的有四位不同的女孩，而不是雨铃一人及她的三个分身。

    我又不能阻止她，难道要我在龙九纹面前，说她的女朋友不是人，而是所谓的选民？

    我们依然是处在山中，也是类似的森林，不过却有阳光。

    看着她爬出温泉，与龙九纹低声地打情骂俏，还有一同坐在温泉中的“超真实女孩”，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就像一场浪荡不羁的异梦。

    我望了一眼丝丽儿，她点点头道：“这些似乎不带有危险性。”

    我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女孩马上抗议道：“可是，你不觉得这些都很可爱吗？”

    走入屋内，还能够闻到森林的芬芳，这几栋木屋没有连在一起，而是避开大树散布在山腰之间。

    这时我仔细观察这位女孩，她长得相当清秀，外貌上似乎带点原住民的血统，让她的外貌在清秀中又带有另一种风味。她的态度相当自然，就与一般的女孩子完全一样。

    加果不是我对雨铃使用黑雾分化形体太过熟悉，恐怕也无法查觉那三位女孩不是真的女孩，而只是由雨铃的灵气所构成的形体。

    “你……”

    “喔？”雨铃的话引起丝丽儿的好奇。

    我看她的样子其实也很想下来玩，不过，女孩子总是比较不方便。

    “啥？发电机……这个嘛……我去提水了……”

    我怀疑这些木头是打哪来的，甚至这几栋木屋是怎么建出来的。因为没有车子可以通行的道路，所以工程所需的原科只能用人力搬运。想到这里，我开始怀疑，这几栋房子该不会是选民的杰作？

    我恶狠狠地说：“你说得倒简单！”

    “也许可以喔！”女孩也同意我的提议。

    我开始担心了。

    这地方几乎跟这两天所处的山林一模一样，只是空气更加新鲜有活力。日光柔和又温暖，还有点点的光晕驻留在树梢之间。

    看到雨铃转过头对我微微一笑，我的心情更沉重了。

    “等你吃下肚子，吃出问题后，就不会觉得它们可爱了。”

    “你……”

    她还是继续向前走，走向山壁，撞上去，穿过山壁，消失不见！

    “喂！你们别偷懒了，温泉的水不适合拿来煮东西啦！会食物中毒的！”

    “喂！你在干什么！”

    我跟在她后面看着，只感觉到有某种灵力的波动，眼前的景象却什么也没改变。原以为山壁会出现变化，就算没有消失不见，也会让某块岩石突然震动移开，露出一道门。

    这时，雨铃离开座位说道：“我去一下化妆室。”

    烟雾由门缝中流入，我看着黑色的雾气渐渐凝聚形成的人形，最后，她，黑与白的形体——选民雨铃——出现在眼前。

    来到这里，整个人自然能够放轻松，在忙碌了一天之后，大伙儿都累了；不过，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光辉，仿佛经过一场洗礼，将城市生活的紧张与压力全部解放。

    在这种地方有很多野生植物可以食用，不过，要把它们找出来就要靠工夫了。雨铃那位选民活了千年之久，求生的本领一定不差；陈鸿儒经常登山，相关的知识八成也非常充沛；至于伯仁这位曾经是乡下地方的孩子王，对于在野外找食物的功力，也非常人所及。要知道，在老家那边当孩子王，除了说话大声又有分量、会打架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帮众多的小朋友寻找零食。

    “我、我可以为她们做些什么吗？像是破解雨铃的法术，让她们重得自由，让尘归尘、土归土。”

    “我们虽然可以进去除去祸虎，但却很难全身而退。除非有援军出现，掩护我们离开。丝丽儿，你必须守在这里，为援军领路。只有你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小武。如果没有人带路，援军出现抵达，要在里面找到我们，恐怕不易。”

    女孩们穿上惊艳动人的泳装，在大自然的包围下，毫不做作地与我们共浴。这时我完全忘记她们是雨铃用灵力制造出来的虚像。事实上，经过一天的相处，我已经把她们当寻常的女孩看待。我想，她们也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现在的身体是雨铃用法术制造出来假象，在这一天之中，雨铃仅仅静悄悄地为她们补充过一次灵气，感觉上像是为快要没电的人形娃娃充电。

    天真的丝丽儿由雨铃的灵场来判断她对我们并没有敌意，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做出损害大伙儿的事，更何况灵场的波动可以用很多方式来掩盖。而且，我也渐渐理解到，灵场的作用是取决于个人的心境。做坏事的人，灵场会显得污浊，是因为有罪恶感，会心虚；可是，如果一个人对他所做的事完全没有罪恶感，就不会表现在灵场上。

    “咦？”

    我躺在床上，双眼微开。四名男生与四位女生各用一间寝室，盖上棉被，没过多久就已经听闻伯仁平稳绵长的呼吸声，还有龙九纹的打呼声。

    “就这样，先回去了。请你想清楚。”

    一说到可以痛痛快快地出去玩，大伙儿马上变得活力十足。

    这趟旅游该继续进行下去吗？

    “放心，有我在。我会让你与我一同进入。等到遇上祸虎，靖安会给你的手机就能派上用场。我们可以在靖安会的人员赶到之前，将祸虎解决，然后在靖安会人员的掩护之下逃离。然后，再当成什么也没发生地回到小木屋，继续度假。”

    得到丝丽儿的肯定，我才压住本能的反应，让雨铃用黑雾将我包围。

    说完，她就用手按住我的胸膛，接着她的手掌开始雾化，然后黑雾爬上我的身体，就像迅速生长的藤蔓，快速地爬满全身。

    “那好，病猫，你没问题吧？要不要我帮你背东西。”龙九纹很主动地要帮我的忙。

    “她们不只是由‘风’组成的人偶……”

    出来玩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她，而且还特别向云神父要了一张可以改变灵场的护身符。希望这三天能够远离学校、靖安会，还有选民。

    我偶尔会说些无伤大雅的小谎，为了隐瞒选民的事情，还会编出一套又一套的谎话，可是我绝对不是一位虚伪的人。在知晓雨铃和她找来的那三位女孩的真实身分，我实在无法像龙九纹那样兴高采烈地谈天说笑。

    “去、去、去，大男人，又不是小姑娘。还会为这种事情害臊，病猫就是病猫。”

    依照陈鸿儒的标准，十多公里的山路只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考虑到其他人放慢脚步，花二小时走到目的地时，正好是用餐时间。

    “这……难道没有比较温和的作法？像是用中和之类的印契，破解雨铃的法术。”

    雨铃的状况我看也差不多，她的心中除了报仇之外，恐怕再也容纳不下别的事。对于为了复仇所做的一切行为，她恐怕不会有任何不安的情绪，更别提会对我们产生的罪恶感。像这样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灵场，绝对不会对我们有恶意或敌意。

    “别抵抗，接受它们。这是必要的伪装。”雨铃命令道。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龙九纹突然兴奋地挥手大喊。

    昧着良心说完这些话，我才发现心情已经渐渐调适过来。我想，与其排斥，不如暂时与那些女孩打成一片，随时监视这些女子有无异常的举动，才是上上之策。只是，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依然不太自然。

    在雨铃回到车厢之后不久，我也跟着回去。

    “嗯，对喔？怎么了，不可能会是怕生吧？”陈鸿儒也关心地问着。

    如果没有雨铃那暗中的计划，该有多好。

    “没用的，除非你不放出灵光。”

    抵达目的地之后，大伙都饥肠辘辘。陈鸿儒当场拿出小瓦斯炉，井然有序地指挥众人。不过，他在派遣任务的时候，刻意将龙九纹与雨铃分在一起，让他们有机会单独相处。

    在详加询问之后才知道，小铃亲戚家的小木屋是在低度开发的深山之中，知道那里有温泉的人少之又少，仅有极少数的内行人才知道那儿。而且，想要到小木屋，还要办理登山证，并且要有合格的向导随行。登山证当然是来不及办了，不过，因为是以到自家的产业为名义，不是登山的名义，应该没差，况且也不会这么倒楣被相关单位抓到。

    雨铃压低声音说道：“安静，我们先做点准备工作。”

    小天使马上否定地说：“这怎么成，小武这家伙，没有我什么也办不好。我怎么可以抛下他不管？”

    跑了十余分钟，她终于停下，就在一处什么也没有的山壁旁。

    “可恶！我不玩了，火车靠站之后，我会换车回去，只要不到那边，看你能怎样！”

    “放心。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到了山上，我们前往附近选民聚会的场所，然后潜入其中，将祸虎杀死，再回到小木屋，渡过愉快的假期。”

    她的话该是把我拉回现实的残酷。

    三具被囚禁的灵魂！她竟然会做这种事，一直以来，雨铃协助我、训练我，长期与她相处，不曾见过她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让我几乎忘记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选民，而且还是位心中存在无限恨意的选民。让我几乎忘记，她会为了报仇，不择一切手段。

    “小武，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那三个人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还想怎样！要是处理不当，很可能会让她们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我看，雨铃好像也没有恶意，就快快乐乐地去洗温泉不也很好？听说温泉很能保养肌肤，我们就好好地玩一玩，别担心些有的没的。”

    早上六点，带着兴奋的心情在火车站前集合。

    “跟我来。”

    “可是也没必要破坏它。”

    “这是灵界与现实的交会处，也是现实映照在灵界的拟境。”

    “你是说……”

    “别玩了，想泡温泉还有的是时间。我们还是快点把水提回去。”女孩笑着催促。

    星期五，好天气，蓝天白云，阳光普照，为这趟旅行带来快乐的好兆头。

    五栋房子在八个人通力合作之下，不到一天就整理得焕然一新。

    雨铃没理会我的问题，手掌施力，就直接将手机给捏爆。

    火车上三位同学与小铃（雨铃）和三个虚拟的美少女有说有笑的，就只有我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看她与龙九纹有说有笑，我就觉得头皮麻麻的。感觉上，就像是一只老虎流着口水在与小白兔聊天的样子，我只能为龙九纹暗捏一把冷汗。

    唯有龙九纹这位召集人，脸上同时出现睡眼朦胧与兴奋的神情。

    我们这群就像是背着重装备在爬楼梯。想像一下，爬上十几层楼的大厦就足以令人气喘如牛，我们则是背着重装向更高的目标挑战。

    她到底有什么意图，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龙九纹追求的对象，甚至还用她的特技造出了三位似人非人的美少女，成为同行的伴侣。

    今天的行程不再是玩乐，而是度假的交换条件——打扫小木屋。

    走出小木屋再往上行，就在第二栋木屋的后面，见到了此行的一大重点——温泉。

    这真的是非常享受的一夜。

    伯仁找的目标多是果实之类的天然素材。他可以由鸟类啄食的情况，来判断果实是否成熟，是否有毒。至于好不好吃，就要让他当场实验一下。

    于是找了个理由，就在车厢里装睡。

    随手可以吃到最鲜美的怀山、香气迷人又可口的野菇，还有清淡甜美的野菜。漂在温泉上的水盆不只是蜡烛而已，还有一盆盆下午才采收的新鲜水果，以及从小木屋中找出来的美酒。

    我才要开口询问，她就做出噤声的手势。

    等待的同时，不免又问起龙九纹。

    黒幕迅速降临。在龙九纹的提议下，大伙儿换上了泳衣。就在温泉旁边烤肉（虽然铁架上大半是野菇），我们找来了几个木盆，在上面放上蜡烛，漂在温泉上。在星空下泡汤、聊天兼烤肉，真是惬意。

    我们准时到达火车站，不过，女孩子们似乎晚了一点。

    水温不是很高，不过，这种温度正好适合玩水。在温泉的四周，还用原木搭起了半面墙，也许是尚未完成的工程，在旁边还有处理中的木材。

    反倒是伯仁与陈鸿儒主动要帮我背东西。我当然是拒绝了。

    “喔？怎么，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喂，病猫还呆在那？快走啦！”

    龙九纹骄傲地说：“当然，而且她还是一位乖巧懂事的女孩。”

    我们在森林中快速奔驰。在月光下、星光中，森林的夜晚有着另一种明亮。高山的寒风冷冽，让我身上飘出淡淡的白雾。无言无奈又认命地跟着她，只希望能够平安回来，至少不牵扯到伯仁他们。

    色彩突然消失，声音的虫鸣鸟叫也顿时不见。

    雨铃有意无意地靠到我身旁。在耳边轻轻地说道：“今夜就好好地享受，明晚即将展开行动。”

    “你们看，那位走在前头的就是小铃！”龙九纹兴奋地指出他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