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见奇怪和尚的新鲜人

把教授们的把戏一一拆穿。感谢学长！一开始我还真的被吓坏了。当然，也有一些不认真上课学长的惨痛经验，该认真时还是要认真一点。本校的规定比较严格，只要单学期二分之一的学分被当，嘿，就请准备打包行李说声拜拜。

    那个和尚耸耸肩，很惋惜地说：“很抱歉，打扰了。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那个大个子想必对自己的握力很有自信，但我对伯仁的握力更有信心，他们虽然放出得意的笑声……嘿，再等一下，保证让他们笑不出来。

    空手道社是在勤益大楼的地下室。这栋勤益大楼的地下室，两侧都是一间一间的社团办公室。而在东侧的楼梯附近铺满了榻榻米，还挂有几个沙包。场地有点简陋，人气倒是不小。我跟伯仁到时已经有四、五十人聚在那边，其中有一半的人穿上了空手道服，其他的人大概就跟我们一样，是前来观摩的。

    对付那几个不良少年，伯仁也没这么认真。这不过是一个又醉又脏的野和尚。

    “喂！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

    两个人两只手晃了一下，我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不过，那个本来还醉眼朦胧的和尚，目光却在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而伯仁也做出防御的架势。

    耶！那个人好心地把我提起来——好像不是好心人——这种抓法、那种眼神，绝对不是一个路过的好心少年会表现出来的行为。

    这个人身上传来浓厚的酒气，还有像呕吐物的酸臭味……没有当著他的面掩起鼻子，做出厌恶的表情，已经算是很有礼貌的行为。

    这分明是敲诈，可是……我能怎样……现在心头都乱了……对了，那个害我撞到人的和尚呢？

    拜托，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是撞到头，他是被我撞到背，比较痛的人还是我。

    转头一看，他竟然像是局外人，笑嘻嘻地在一旁看戏。说什么要让我变成世上最强的男人，那就拿出实力把我从混混手中救出来啊。只会站在旁边看，有什么鸟用！

    见到伯仁出现，我自然也就松了口气，讲话也大声起来，有他在场，我总能得到信心与勇气。不用说，这几个小混混要倒大楣了。伯仁不但天资聪颖，运动也是强项，从小就跟村长练了一身好功夫，打架一向没输过，这种小混混再来三个也不算什么。

    剩下的那个好像比较理智一点，戴副眼镜，服装也比较整齐。可是他一说话，我就觉得他才是最恐怖的人。

    “是啊，打死人也麻烦……”

    “先别说这个，有件事还请你先帮一下。”王大伟把我们扯开，脸上信心全部不见，变成著急的样子。

    他的笑容有点勉强，当然在场的人只有我看得出来，他先对我点点头，才站回到大伟身边接受观众的欢呼和赞美。

    摇摇头，答道：“天晓得，在公园碰上的。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遇上，别管那个和尚，我又不信佛，理他干嘛。”

    “大伟啊，也好。很久没看到他了。”

    “我说没钱就是没钱，有也不会给你们这种害虫！”

    “来参观的人好像不少。”伯仁这样说。我知道他的意思，一定是指可能会入社的人已经很多了，不差他一个。

    唉，真是倒楣，才开学不久就遇到这种事。大城市人多，坏人果然也多。

    本来看完表演，吸引了几个不怕吃苦的人加入空手道社後，就算大功告成，我与伯仁也该没事，可以拍拍屁股就此走人。可惜，那个王大伟并没有就此放过伯仁。像他这种至宝怎能放过，当然是极力拉拢他入社。为了招揽伯仁，大伟还特别招待他参加晚上的庆功宴。我？当然没我的份。唉，同样是家乡上来的学弟，待遇差这么多。我也不好意思黏著伯仁赖脸参加，只好乖乖的一个人走回宿舍。

    我点点头，心中却不这么想。要是真的有点实力，怎么不救我，眼睁睁地看我被不良少年欺负。

    “你还有兴趣？不是要加入国术社吗？”

    果然，那个高个的脸色马上涨红，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也像是过分使用自己的力量。看他红著脸、汗水滴下，咬牙切齿的模样，还真有点担心他的血管会被撑破。十几秒过去，他的表情又转变，由赤红变为惨白、发青，手臂不停抖动，目光中出现害怕求饶的神色。他的两位同伴也发现不对劲，马上动手要把伯仁的手拉开。

    “没办法。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谁叫我长得太亲切、善良了。”我自夸似地说著。

    王大伟注意到伯仁的出现，马上就挤过人群，来到我们前面。

    没错，就实际年岁而言，他长我一年又两个月，但以虚岁计，他可就大我两岁。本来我是不可能与他同一年上大学的，只不过国小时，见到最好的玩伴不见了，就耍赖闹了三天，最後在村长——也就是伯仁的爸爸说情下，才让我在六岁就入学。反正那时乡下的国小招生一直不足，多收我一个也没差。

    我们一来到会场，就看到同乡的王大伟。要不是伯仁指给我看，可还真认不出人。记忆中他算是小胖子，胖虽胖，就是没胖到胆子，怕鬼、怕打架，就连大伙捉来玩的甲虫、蜥蜴也会怕。现在的他可是完全换了一副德行，身体变得十分结实，脸上充满了自信。还听到其他的社员叫他社长，真难想像以前那个胆小怯懦的小胖子，现在竟然会是空手道社的社长。嗯，士别三日，果真让人刮目相看，两年的大学生活把他变得很有男子气概。

    坐在嘈杂的学生餐厅，我跟伯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等到预备钟响了，我们才分手去上课。结果，伯仁竟然只吃了土司和奶茶，汉堡和三明治打包带走……可恶，一定是拿去当作午餐！虽然他的生活费也跟我差不多，可是也不用这样拗我！决定了，要快点找个零工来做做，不然要吃、要玩，还要买一堆书，一个月四千怎么过活！

    伯仁笑著摇头，好像在笑我似的。

    拜托，还跟我说教！也不想想我一个月生活费才多少，竟然一口气吃掉我四天份的早餐预算，这叫我哪来的胃口。下次要有机会一定要狠狠地敲回来！

    矮个子的混混转过身骂道：“想充英雄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既然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再随便对我下手，那我也就尽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从容地从他们前面走过。

    “别乱来……有……话好……说。”听自己的声音就知道，这种发抖的颤音肯定会被人看扁。可是，我不过是个平凡的小人物，哪是这种不良少年的对手。

    我的早操其实是一套拳法，那可是家乡村长亲传的绝学。住在家乡的小朋友几乎都会向开国术馆的村长学点强身健体的拳法，我也不例外，只是我的运动神经没特别好、又不肯吃苦，本来是绝对学不到什么东西的。老实说，学不好、学不会，大不了就不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那时候附近的小朋友们都聚在村长家学拳，就我没学，那多丢脸。再加上，小时候我很会哭，也很会耍赖——其实我已经没印象了，不过老妈这么说，应该不会错——所以大哭大闹之下，好心的村长也教了我一套健身的体操……虽然十岁後就不再学拳，可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倒是一直持续下来。

    “出门在外，总是以和为贵。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夥儿就握手言和吧。”伯仁边说边伸出右手。

    “两个都不玩了。只不过是村头的王大伟知道我也上了Ｋ大，就硬要我参加。好歹也是同乡的学长，就给个面子去看看，我已经打算当挂名的幽灵社员。”

    那个眼镜兄眼珠转了转，表情阴晴不定。最後还是扶起矮子，然後恶狠狠地喊道：“给我记住，最好不要再被我遇上！”

    伯仁不理我充满怨气的表情，欣然地享用丰盛的早餐……

    “那好，一起吃完晚餐我再带你过去。”

    这公园是个名符其实的“小”公园，大约只有二十公尺宽、三十公尺长的面积。不过，对于寸土寸金的都会区，这已经是很奢侈的休憩空间了。

    “是啊，是啊，我们就此别过，拜拜。撞到你真是对不起，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好了。”

    可恶，跟我来这套。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猜，他们一定在想，一个被吓得半死的人怎么突然背脊变硬，说话的口气全变了。

    叫我别跑？别傻了。警察抓人时都大喊“站住”，不是等於告诉犯人快点逃跑，不跑就要被抓了，叫我“别跑”？那当然是要用尽全力逃命。

    “没什么，那个人也是个练家子。别得罪人了，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难道那个怪和尚有什么不对劲吗？”我想起伯仁遇到他时警戒的神情。

    耶，那个右手包了一大圈的高个儿不就是早上那位……还有凶恶的矮子和戴眼镜的，全都穿著Ｋ大空手道社的社服……不会吧，世界也太小了！

    而专业科目“土壤学”的副教授更是可恶，一来就说他习惯当掉一半的学生。开什么玩笑！土壤学被当，那大二的专业科目都要被挡修，要是真的当了这么多人，每届能如期毕业的学生不就只剩不到一半！真是骗谁啊！唬人的成分绝对多於事实。

    “……这是我的荣幸。”

    咚！痛死我了！

    本来想走过去扶他一把，可是从他身上传来的味道让我止步。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面子有多重。”

    “喔！对不起……你没事吧？”

    大个头的嘴角一扬，一副很看不起人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

    伟大的伯仁。早餐那一顿果然没有白请，为了我还特别卖命演出，阻吓这些想对我动手的混混。真不愧是我最要好、最值得骄傲的挚友。

    啧，真是不怕死。村长虽然严禁伯仁拿他练的功夫跟人打架，可是并没有禁止他打架，也就是说，只要不用家传的拳法打架就行了。伯仁也知道，家传的“八卦掌”是很危险的玩意儿，所以国、高中时都加入空手道队、柔道社，偶尔也跟人练练合气道，虽然那只是玩票性质，可是他底子好、身手敏捷，参加各种小型比赛可没输过；至于大型比赛，他则不曾参加，因为那只是玩玩而已，万一因比赛而出名，反而麻烦。

    “敢动我兄弟。不错，有种。阿明，你说要怎么办，是折断他一根手指，还是让他受点内伤？我想，打肚子好了，先垫本书让他知道厉害，又没办法去验伤……还有别太用力了，把内脏打破可就麻烦了。”

    小时候不是没跟人打过架，只是……每打必输。不过，自从年纪稍长，与伯仁交好以後，就不再常打架，有事都由伯仁出头。要是他解决不了，再陪著一起被打。不过印象中，伯仁打架可没输过。

    这三位学长可真不死心。他们想借用空手道社的力量报复伯仁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而我也活在伯仁的保护伞下，他们还想干嘛？

    “真拿你没办法，走，你请我早餐，帮我压压惊。”

    那三个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必是被伯仁的实力吓了一大跳。好个伯仁，果然不简单。不过，他的手现在一定很痛吧！想耍帅，把毛巾拿走，就算改用底掌也够他受的。

    真是的，要警告也不早一点……撞上人了……

    虽然我不是那种会欺善怕恶的人，呃，更正一下，只是不欺善，恶人？当然会怕。再怎么样，我也不过是位身材一般、爱好和平的小人物，拳头一点也不硬，而且还很怕痛。遇到凶恶的坏人当然会怕，不但怕，还是很怕。

    就连我能离乡背井到Ｋ大就学，都要感谢伯仁。自小只要是跟他一起，父母就能放心，伯仁的功课很好，也没参加大考，就推甄进了Ｋ大。而我则是在死拚活拚下，才能进入第一志愿的Ｋ大。放榜时同样是Ｋ大，虽然科系不同，但只要有他在，我家的老头子就能放心地让我远离家门。更气人的是，老妈在我们一同北上到Ｋ大时，竟然对伯仁耳提面命，要他好好看管我、照顾我，反正他就是能够让大人们信任。而我家的老头子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有事就找伯仁不要逞强……”真是把我看扁了。

    “小兄弟，我刚刚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来到这座都市已经一个多礼拜，对於大马路上车多拥挤的现象还是不大能够适应。所幸，并非连巷道小路都被汽车排放出来的废气所污染，否则我敏感的鼻子还真会受不了。

    “拜托，好兄弟，一顿早餐算什么。”

    “打人也没什么用，不如叫他赔点医药费。要是打死人，我们也麻烦。”大个子这样说。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大都市的人都这么凶狠吗？不过是件小小的意外，何必这样……

    “小子，胆子不小，敢撞我兄弟。”果然……标准的不良少年。

    “我可以让你变成世上最强的人，只要你愿意跟我配合。”他的眼神充满了狂热。

    不用等别人动手，伯仁就自动松手。那个高个子甩著手在原地跳个不停，好像要把手部的疼痛抖掉似的。不过他却没喊过一声痛，还真了不起。

    “对嘛……啊……说得好，反正对你只是小事一桩。”

    “这样啊。我当然不会勉强你。对了，这星期我不打算回去，所以等会要打通电话回家，顺便把刚才的英雄事迹拿出来跟你老妈领功如何？”

    伯仁跟我一面斗嘴，一面走向学校。身後却突然有人插话。

    伯仁对我笑了笑，把铺在瓦片上的毛巾拿开。

    我一面跑，一面向後看。他也立刻追了上来。

    听我这样说，一定会认为林伯仁是个只会打架的坏小孩，其实不然，伯仁可是公认的模范生。身为长子的他，不但要帮忙照顾家中的两个妹妹、一个小弟，还要帮忙看顾我这位邻家的弟弟。

    “怎么了？”

    “小心前面！”

    如果有人这么对你说，你会有什么反应。漫画、小说看太多的人也许会把他当成一个异人，欢天喜地地答应。

    “阿仁，我们走，不要理这个疯和尚。吃早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