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止住了她的辩解,继续道:“我的表妹是九天翱翔的凤,是大漠并肩的鹰,有铮铮傲骨,永不妥协,从不低头。不是那种在后院争宠玩手段,吃醋斗心眼的女人!你不能自贬身价,委曲求全,这样的生活,我受不了,你受不了,夏玉瑾也受不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作罢。”
世间那么多奇女子,让人心生向往。
水榭旁,茂密梧桐树最高处,静静坐着道脊梁挺直的修长身影。
往事历历,想忘却忘不去,怨恨的记忆慢慢模糊,幸福的记忆渐渐清晰。鞭打痛骂早已忘却,只有父亲的豪爽笑声,母亲的笑语嫣然,祖父的表扬赞美,祖母的万般呵护,兄长的手足情谊,时时刻刻,犹在眼前,那么清晰,那么温暖。
【如果我有女儿,是让她放弃梦想,在平安的宅子里幸福一生,还是让她追求梦想,在残酷的战场上厮杀一生?】
她面向北方,手里抱着最珍爱的宝剑,将它缓缓出鞘,古朴锐利的剑身倒影着树下灯火,看似流光溢彩,却显得如此冰冷寂寞。
叶忠,豪放粗狂的老将军,半个人生都在沙场上度过,言出必行,他咆哮起来整个房子都会摇,所有人都害怕躲闪。偏偏奈何不了自己叛逆女儿,总是拿着棍子或大刀追着她满屋子跑,暴躁地三番四次绑起来用皮鞭抽,逼她做回女孩子。
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当看不清前路时,她就会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剑身刻着的“昭”字,点横竖撇,笔笔铁画银钩,苍劲有力,仿佛在传达着父亲的无尽期望。
父亲啊父亲,请你别转开视线,我会比所有的男人更强!
忘了从何时开始,叶昭对轻视她的父亲恨之入骨,处处顶撞,处处对着干。
柳惜音摇头:“我不信!”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幸福地牵起别人的手,从此白头偕老,留下你在原地哭泣。
无论再努力,他想要的接班人不是女儿,是儿子。
柳惜音摇头:“你骗人!”
乌云蔽月,三两点细雨飘摇。
叶昭道:“是的,如果我是男子,我定会娶你,如果漠北没有城破,我可能也会娶你。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有结果,没有如果。”
为何要逼着她磨灭梦想呢?
【战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是生死关头的挣扎。】
叶昭在灯火中静静地听着,再次伸手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认真地说:“好。”
柳惜音看着眼前帕子,呆住了,过了好久,才明白发生什么事,她如碰到火红烙铁般迅速缩回手,拒绝接受,双眼一红,含泪问:“我愿做低伏小,绝不争宠夺爱,为何连个小小位置都不给我?”
明明小时候,他曾将自己抱在膝上,说过那么多有趣的故事。
父亲啊父亲,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比所有哥哥更努力!
叶昭闭上眼,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猛地睁开,将连日来的犹豫尽扫。
她爱上的那个人,是那么的无辜,那么的单纯,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在。
直到父亲死后,经过生死相博,九死一生,成熟后,她才渐渐读懂了他的心。
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生不能再重来,至少要好好呵护身边还拥有的。
爱情中最残忍的事,是你千般万般对一个人好了那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年,等待了那么多年,以为木已成舟,却被陌生人用一个眼神,一个笑容,轻轻松松夺去她所有的心。
叶昭:“是真的。”
没有眼泪,没有笑容,没有悲伤,没有欢乐。
她收起宝剑,翻身下树,推开梧桐院院门。
父亲那把送不出的宝剑,送不出的忧心。
柳惜音摇头:“我不信!”
其四:凭将箕帚扫胡虏。一派欢声动地呼。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叶昭道:“我绝不能让你做低伏小在后院生活。”
柳惜音正和红莺商量,如何通过安太妃这条线,加强攻势,利用夏玉瑾母命不可违的弱点,达成目的,进入后院。忽见将军深夜造访,心里不由一喜,忙遣退丫鬟仆役,亲自迎上,低头玩着衣角,轻轻问:“阿昭,有什么事吗?”
叶昭轻叹:“我已负了你,就不能再负了他。马车已经准备好,你收拾完行李,明日就启程回去,静一段时间,再考虑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