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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下有悲,稚子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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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落泪,只有嘶吼。若非亲眼所见,不会相信这个声音,出自一个七岁的稚子。傅衡那尚未打下去的巴掌,就这样停住了,再也打不下去了。

    倒是有一晚,护工女士与院长闲聊,笑着低声问:“其实,是你不肯放人吧?”

    苏小猫看的第一本书就很有深度——《毛主席语录》。那个时代的福利院最多的就是这类书,各地各区每当组织捐书本时都捐这样的书,有句口号是这么说的:思想要从娃娃抓起。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贺四爷心神一晃,有些吃惊。

    唐劲给了他薄面。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听就懂,“你想当我的中央军?”

    傅衡淡淡一笑,没有否认,“这里适合她。去了人家家里,哪里会有人受得了她这个个性,她会吃亏的。”

    今晚,苏小姐饶有兴致,“猜猜我是谁?”

    奢华、精妙绝伦。

    苏小猫最后是被傅衡绑住双手拉开的。

    林薄深本来就踌躇不定,听他这么一讲,更踌躇了。眼前这人的形象显得愈发不清晰:有一丝邪,一丝恶,还有一丝背景深不可测……

    苏小猫走出来的时候,唐劲正坐在客厅,一个人陷在沙发里,无欲无求地看电视。电视台上正放着一部抗战片,这是苏小猫的最爱。苏小猫从小接受党的教育,爱国主义精神很到位,对资本主义舶来品的靡靡之音很不屑一顾,看电视只看抗战片。唐劲对苏小猫这货毫无抵抗力,对她着迷,连带着对她着迷的电视剧也一并着迷起来。

    “那么……”

    他皱眉,不悦,换了个坐姿,烟灰扑簌簌掉在地。这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五十岁男人。

    手搭在浴室门把上的时候,苏小猫勾起了一个狡猾的笑容。

    “不然呢,”被拆穿,她并不打算否认:“我不愿你为我担心,更不愿你为我插手。”

    父、母那两栏,填的均是“不详”,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则是花样百出。大学时填的是辅导员的手机号,结果因为她惹出的各种状况辅导员的电话被打爆了;工作后填的是所在公司的总机电话,结果不到一个星期,苏小猫的大名就响彻了全公司上下。她不但不反思反而还挺得意,有时因为工作关系得罪了人别人要找她算账时,她会很大方地给出公司地址,并且不忘告诉对方“去这儿,随便找个人问一问,都能找到我”,很有点混成了一根老油条的味道。

    贺四爷直视他的眼睛,沉声开口:“你是什么人?”

    这样一个冷静、自持、本性适度、带一点城府的男人,甘愿被她诱在手里,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抗拒不了的、某种意义上的“赢”。

    苏小猫环住了他的颈项,收紧了手,将薄唇送入他口中。刚洗过澡,身上很香,连声音也一并晕染了玫瑰的煽情,“呐,喜不喜欢我?不想要,可以推开我。”

    贺四爷下意识地转身。

    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年代,也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时代,民智未开,民风未野,各地都汹涌着一股下海风,“万元户”“大哥大”这样的新名词、新理念层出不穷,历史用它独特的诱惑性,挠着每一个人的心尖。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次,对傅衡说过:不然,你走吧,去城里试试,创业、做生意,总比留在这里有希望啊。每当这时,傅衡总会笑着摆摆手,答道:不去了,我就在这里了,哪儿也不去了。他热爱家乡,一并连家乡的苦难都热爱着。他知道,此后一生都会继续这样的日子。后来他用几十年的时间证明了,他的决心。

    打它的人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身份却很有来头,是南方沿海一个著名家族集团的独生子。孤僻、内向、甚至有自闭的倾向。他的父亲是福利院常年的资助方,这一年他见天清气朗,江南风和日丽,就执意带了独生子一同来。这一位父亲是有私心的,他忙于工作,疏于家庭,当他发现有些事不太对时,已经太晚了,他的孩子向他封闭了世界,拒绝他的探寻。从此以后,一有机会,他就会带着儿子一同出行,或多或少,想拉近已经疏远的距离。

    他这人虽年轻,底线却是没有的,做起好人来送佛送上西,做起恶来也是一条道走到底。出手又有寻常人没有的狠,当下一口价报出去:“那就翻倍。我出这个价,从你手里,买我今晚这条命。林先生,你为他卖命一辈子,动刀动枪的,也赚不到这个数吧?这笔交易值不值,你说呢?”

    ——我本来就不懂啊。要不是你死缠着我,我也不是很想嫁给你啊。

    “名字,不能赐教吗?”

    “查过了,没有特别的地方,”林薄深垂手,恭敬回答:“内地过来的,姓苏,从记录上看,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也不多话,坐下就赌,不过逢赌必大,常常是开局就All in。看样子,很像富二代,近来那圈子里的人都变得低调了,怕被监管层盯上,出来玩也是只玩不惹事,手里的筹码推出去就图个痛快。”

    他笑笑,盯着她,含着一股切齿之恨,“半个月前,故意和我吵架,惹我生气,故意激怒我,离开这里,去日本散心,就是为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进行你的这桩调查,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来公海赌场,一探究竟。苏小姐,你的计谋过人,手段也了得,甚至不惜用在我身上。你所谓的善意,是不是这样?”

    林薄深被训得出了一身汗,他弯腰致歉,心里一百个窝囊。

    此时的苏洲在他眼里,是一个透着些妖气的人。任何人,他都可以拿来利用,拿来动摇,雁过拔毛,毫不手软。

    水面下,一个娇嫩的少女身躯,泛着折射的光线,勾出这具身体原始的轮廓。

    贺四爷笑意不变,笑得一脸朴素,没有把手抽回。他心里明白,有机会同眼前这人握手打交道的机会,可不多。

    苏某人双手不放,覆着他的眼睛,贴上他的后背。她不够高,只够得到他肩膀,但也正是这个角度,令她得以见到他当下冷峻的侧脸,这是他心情阴郁的表现。他不是一个阴郁的人,偶尔为之,其中为她的原因占据了大部分,这让苏小猫不仅没有反思的迹象,反而升起些得意来。这是一个很狡猾的女孩子,在判断一个男人在不在意自己、喜不喜欢自己这一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而唐劲,显然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答案。

    “……”

    走下楼梯的时候,林薄深颇有些不甘心,压低声音问:“四爷,您就不问一声,唐劲要算的是什么账?万一,他说的是谎话……”

    这真是一个很狡猾的女孩。

    远离闹市的郊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熏陶了傅衡良好的生活作息。他每天五点起,巡视福利院各个环节,开始一天的工作和生活。从大学毕业后起,这样的活,傅衡一干就是九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个年代的大学生,身价、地位都与众不同,非常稀缺,也非常珍贵。

    苏某人一路被拖进唐劲的海景套房。

    一个人,手里有权,就能把日子过成一种高度,连抽雪茄也有人伺候,随侍左右。跟了他半生的赌场经理林薄深弯腰,恭敬声中又带了点询问:“老板?”

    他非常意外,也非常震惊,竟在这样的凌晨、这样的地方,看见这一个人。

    像是听不得他再说什么诱惑性的话,林薄深索性捂住了他的嘴,大踏步地将他往前拽着走。

    苏某人方才面对贺四爷,态度横得犹如蛟龙翻江,现在到了唐劲面前,却战战兢兢,背都挺不直。

    话音刚落,浴室的门就被人重重地关上了。

    她的老猫死了。

    莫名地,傅衡有些心动。

    这听上去很像是寻常人惯用的笑话:“你哪儿来的啊?”“我被捡来的啊”,虽然苏小猫也曾很多次和人这样聊天,然后一起哈哈哈,但是好可惜,不太会有人明白,对苏小猫来说,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太好笑的笑话。

    贺四爷笑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闲话家常似地聊了一句:“我不算是赌场里的,严格地讲呢,我应该是算作开赌场的。既然是开嘛,会的当然要多一些,遇到各式各样的客人,也能照顾得好一些,比如阁下你。苏先生,你说,是不是呐?”

    唐劲没再看他,转身就走,声音有些恨:“苏小猫,把你不男不女的样子收拾干净。不会收拾的话,我替你收拾。”

    她收拾好了自己。

    傅衡始终记得,他在福利院门口发现苏小猫的样子。

    江湖中,同人握手讲的就是一个身价对等。主动的那一方,与非主动的那一方,哪个向哪个示好,一目了然。身价高,就有选择权,这伸来的手握不握,这递来的交情要不要,全凭他说了算。

    年轻人思考着手里的牌,有一搭没一搭地纠正他,“不是苏州的州,是三点水的洲。”

    她几乎是用咬的,将他咬了一大口,挑开他的齿关,她要找到他的热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小猫发现,这几乎已经成了她最大的爱好。半年前刚结婚那会儿,她第一次挑逗他时,她是无意的,既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做,也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无师自通,引火焚城,刚开始只是好玩,就好像她当记者、做调研,也只是因为好玩。她是一个玩心很重的人,野惯了。但是后来,当唐劲经不起挑逗被她勾上手的时候,她心里是很有一点震惊的。

    苏小猫豁然起身。

    手里的人被他绑着,可是林薄深却分明觉得,手里的人分明已用方才那句话,反过来绑住了他。

    这种感觉很荒谬。

    按理说,从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多多少少会有这样一种倾向:内向、害羞、自闭、不热爱生活。可是苏小猫不是,她不仅热爱生活,还热爱得不得了。

    贺四爷缓缓走着,动作很沉。那是一种,经历过太多起落的老江湖看透了一些真相,才会有的斩截。

    苏小猫这一顿收拾,把自己收拾得很舒坦。

    贺四爷抽了口烟,问:“什么来头?”

    “找人。”

    贺四爷眼神中有了阴鹜,“你知道沈御塘?”

    唐劲忽然放开了她,轻声问:“苏小猫,你懂‘夫妻’两个字的意思吗?”

    贺四爷手里的雪茄轻轻掉了一节灰,掉在西服衣角。

    “说谎?这么难听的……”

    可是他明白,这种天分,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对感情,她也并不很在意。

    苏小猫挠了挠头。

    苏洲莞尔,一笑倾城,“换言之,我想见识的,是那些公款的去处。今日见到了,果然大惑顿解。贺四爷的公海赌场,陷进来了,怎么舍得走。”

    他在思考。

    林薄深将他绑了的时候也不得不佩服,这种境地之下,竟然还有思考的自制力,心理素质堪称一流。他有些为他可惜,记者做到这一个地步,太豁得出去了,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

    很野、又好胜。

    此后傅衡这一生对苏小猫都是包容的,甚至有某种程度的纵容。因为,他太难以忘记了,也太震撼了,遇见她的第一眼。很多年之后,傅衡想起那件事,仍然会不自觉令心底的那一个场景鲜活起来:那一天,那一个小孩子,那个地方……

    他忽然出手,掐住了她的腰,将她扣向玻璃墙。

    苏小猫是被人捡来的。

    门外,是战场;她知道,她的对手在哪里。

    苏洲喝了口茶。

    他有预感,这个小女孩,将来长成人形,以她的灵动性,必将是会惊世动劫的。护工见他不答,又追问了一遍:“院长?”

    从会跑会跳开始,苏小猫就表现出了某种匪气的不良本质。遛狗逗猫,爬树下河,连看电视都不学好,只学会了古时候有钱人家的公子上街欺男霸女的姿态,摸着小女孩的脸蛋调戏道:你从了我吧,哈哈哈。

    他觉得不可思议。

    浴室里的人出来的时候,唐劲没有转身。

    苏小猫莞尔,这是一个骨子里流着征服欲望的男人。再温和,也懂得进攻。

    苏小猫摸了摸花瓣。

    转头,看见一旁的布鲁斯玫瑰,苏小猫饶有兴趣地拿了一枝。很正的粉色,温温柔柔的眼色,见一眼,柔软到心底。苏小猫唇角一翘,果然是唐劲的品味。连花都似人,不热烈,不绝对,对人对己都留有余地。

    他清浅一笑,让这手悬在半空中悬了一秒。

    苏洲笑盈盈地望向他,“贺四爷,方才我已将我们之间的对话用戒指里的传讯器发送到了媒体手上。现在的事实是这样的,我这个稿子一写出来呢,你这艘小邮轮肯定就不行了;我今天被你绑了,我也得亏本,占不了便宜。所以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之间最有利的解决方式,我今晚就在你这艘小邮轮上赌一晚,明天你送我上岸,稿子我是一定会写的,但我也给你时间,去找你的律师团应对。公海赌场长期游走在监管灰色圈,贺四爷你的律师团还是有不少事可以做的。情况就是这样,我现在通报给你了,你同意的话,我就继续赌了,你不同意的话,我就按我的方式干了。”

    唐劲目光森冷。

    浴池里的人像虾似地猛地弹起来,嗷地一声叫:“烫烫烫!”

    唐劲单手一指,指向了正被架着差点被扔进海里的苏洲,“我找他。”

    他抬头,今晚第一回拿正眼瞧人,出手同方才和人对赌时一样阔绰,奉送上了一个笑容,“呀,原来是贺四爷,我失礼了。”

    林薄深将人放开。

    他摸了摸牌,笑意盈盈,终于道了句真心话:“普通的赌场怎么有意思?贺四爷您的公海赌场,无人监管,才够味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这艘邮轮的豪华程度十分可观,如同一座小型城市,有心不想照面的话,怎么也碰不到。

    不紧不慢,在这凌晨的海平面上,悠悠传来。

    她的老猫,是被人用弹弓打死的。

    “一晚,三个小时,阁下净盈利六千万。这么好的身手,怎么想到来我这地方玩?”

    唐劲手里用力,转身拖了他就走。苏洲一时不察,整个人被他拖在手里,他力气又不敌唐劲,脚沾地也站不住,几乎是一路被唐劲拖在了地板上。唐劲心里发了狠,见到桌椅及一切障碍物都不避,将人从障碍物上拖行而走,苏洲被他拖得一路嚎,乒乒乓乓两条腿几乎被倒下的桌椅砸到断。

    能护多久,他就护她多久。

    唐劲走向他,站定,问:“信不信我真丢你下去?”

    “薄深,知道我为什么放着陆上那么多赌场不开,跑来这危险的公海开这个呢?”

    他常常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异常厉害。会撒娇,也懂得撒娇,令人疏于防备,以为她无害,往往在见到她另一个面貌时会有种不适感。她稍稍一亮,亮出她脑中的逻辑性,会令人防不胜防。她的逻辑是缜密的、完备的、只为她一人服务的。巧言善辩、出其不意、一招制敌、冷静自持,这些词几乎就是为她量身存在。这样一个人,这样的矛盾体,令唐劲一边深恶痛绝,一边欲罢不能。

    “这……大家都明白的,陆上的赌场,大抵是被垄断了。”

    话说得不像落难,倒像是炫耀。倒是本能反应提醒了他,不能再说了,于是才说了一半,就住了嘴。

    嘴上却是不客气:“你水平太差,没法看。”

    她咬了一小口。

    众人应和:“是。”

    苏洲的冒险精神证明了他是今晚最好的冒险家。临危不乱,说的就是这种人。他不疾不徐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缓缓向右一转,“卡塔”一声,令场面上的人皆是脸色一变。

    苏小猫笑意盈盈,没有说话。

    他似乎不耐烦,甩名字也甩出了一个“你要听就听”的态度:“苏洲。”

    他开口,问得慢条斯理:“你还知道,你是我的人?”

    苏洲继续傻笑,不尴不尬地,“一般般啦……”

    贺四爷从楼上观景台下来的时候,赌场喧嚣的声音静了片刻。这是贺四爷的场子,老板亲自下场,场子里的自己人不必说,向老板恭敬致意是规矩,外人也不傻,这三分薄面自然是要给的。

    下一秒,他就被人架住了身体,抬了起来,抛物线往海里一扔……

    不由得转头训斥林薄深:“混账!唐家二少爷大驾光临,竟也没有向我提前通报!怠慢了,你负责吗?!”

    从简历上看,苏小猫是个经历很可疑的人。

    唐劲心弦一动。

    他就知道,苏小猫是有那个口才和心计的,让所有对她不利的局面,都统统变成好的。

    她的双手被他单手扣住,高举过头顶。

    贺四爷拿出了推心置腹的态度:“我们交个朋友,说一两句真话,你不亏,我也是。赌场嘛,有来有往才有得长久。”

    苏洲瞪圆了眼睛,眼珠轱辘轱辘直转。这是他紧张的表现,他很少有紧张的时候,像今晚这样,已经很超出他的意料范围了。

    唐劲作恶做到底,水温一下调到最热。

    似有很多很多的仇,很重很重的伤。

    话音刚落,肩上两道力道传来,苏洲放下茶杯,知道自己又被方才那两人制住了。

    贺四爷倾身,带着点攀交情的意味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儿是?”

    不远处,老猫的身体躺在残花败叶中,无人问津。

    不错,他是记得,在邮轮出港前他例行看过所有登船游客信息。公海赌场,讲究的就是一个安全,什么人来玩,先查清楚了,开赌场的心里也有个数。林薄深也记得,游客中确实有一个叫唐劲的名字,但这人登记的信息实在是太唬烂了,递来的名片上写的身份是“浙江小西村商品城营销经理”,一股浓浓的义乌小商品城推销员既视感,林薄深就算是当场见了登记信息也没把他当回事。

    凄厉、悲伤、愤怒、不甘心。

    年轻人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牌,连恭维也没上心,“赌场里的人,还有能念诗的,倒是少见。”

    她忽然倾身向前,贴上他的薄唇,似吻非吻。

    真正的赌徒都有统一的赌徒风格,对旁的别的都有一种病态的麻木,除了赌,他们别无嗜好。贺四爷是一个很有压迫感的人,危险、非善类,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站在了这个赌徒面前,他也无动于衷,眼睛只盯着牌,盯得双眼通红,手心汗津津的。贺四爷心里忽然就松了松。一个真正的赌徒是不具威胁的,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赌徒而已。

    宋董事长扶起独生子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唇角、鼻孔、脸上、腿上都有流血,宋董事长心疼不已,问他有没有大碍,又抱起他,心疼地哄他爸爸在这里,不要怕。傅衡又气又惊,见宋彦庭几乎有骨折迹象,傅衡扬手,作势就要往苏小猫的脸上打去。

    正巧,那小女婴醒了,不似寻常小孩,睁眼就是哭闹,她瞪了一会儿眼睛,身边的老猫也醒了,去舔她的脸,她咯咯笑了,伸手去拔它的胡须。

    这样的性格里,通常都带着点“故事”的意味。没有一点和生活搏斗与讲和的过程,是形不成的。

    “慢着。”

    她是个不会为难自己的人,做人的准则是“先享福,后吃苦”。转世为人,多大的福分,世间来一遭,她头一个不会过不去的就是自己。作为一个记者,她会讲公理和道义,但作为一个人,她也不会跟自己的低级趣味过不去,往往抓住机会,见缝插针地吃喝嫖赌。

    他看了一眼,对她施难,“这里没有茶叶,你这一幕戏,恐怕不好收场。”

    林薄深张了张嘴,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水惊住了。

    唐劲把人丢进浴池,苏洲脚底打滑,连人带衣地滚进了池里。他扑腾了两下,站起来,呛了好几口水,刚想开口喊冤,一股冰冷的水流已经兜头对着他冲撞来了。唐劲站在浴池外,手里拿着淋浴器,水量开到最大最猛,水温调至最冷,毫无同情心地对着他猛烈冲击。当年敌人对革命同志怎么样,唐劲现在就对眼前这人怎么样,只恨身边没有辣椒水,否则一样上。

    一个身影缓缓从船头走了过来。

    林薄深脸色未变,他当然知道贺四爷点名的是哪一位。

    就这一秒的动作,场面上的人已经明白了,高下立现。

    苏洲双手交握,撑着下巴,不疾不徐开了口:“贺四爷您走到如今这一个地位,靠的就是一个‘猛’字。您是真正的江湖老手,古语中说‘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说的就是贺四爷您这样的人。贺四爷年轻时有句话,‘但凡我们拿命去赌的,一定是最精彩的’,就这样一力开辟了谁也不敢染指的公海赌场。我总想着,一定要来见一见世面,开一开眼界,今晚来了,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怔楞,回神之时已经被人打了一拳,左脸火辣辣地疼。打他的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苏小猫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落下来,声音阴狠不已:“杀人偿命,十倍奉还,跟你故意不故意都没有关系。”

    “生这么大的气……”

    海景套房有一流的景观,卧室里一整面的玻璃窗,海平面以深沉的面貌迎接每一道视线的注目。卧室内灯火通明,唐劲正站在落地窗前,苏小猫的身影倒映在落地窗上,唐劲看见落地窗里的人影,正走向自己,噙着一抹盈盈笑意。

    苏洲向后一靠,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摸着戒指的手十足挑衅,“对,我是记者。”

    她是一个不太能承受太多“专注”的人。长夜安眠才一梦,对月独饮仅一杯。她喜欢“刚刚好”的东西。刚刚好的感情,刚刚好的人性,刚刚好的取舍。只有他对她的专注,太多了。有时她会睡到半夜忽然醒来,发现他仍未睡,坐在床头摸着她的头发,正在看她。每当这时她都会将他拉下,强迫他睡觉,这样子她才会觉得,两不相欠。连睡眠都不欠他,刚刚好。

    贺四爷眼底一片幽深。

    这是一艘国际邮轮。

    苏小猫几乎是猛地扑向了他。

    “我好奇的是,不惜让沈御塘沈总也舍命挪用公款的诱惑,到底是什么。”

    贺四爷笑了。

    男人踱着步子缓缓走过来,经过侍者身边的时候顺手将手里的香槟递了出去。侍者接过,放入托盘中,迅速退下了。

    他终于明白,这是一条怎样重情的性命。

    当摸爬滚打所有的坏事都做尽之后,苏小猫终于无所事事到去找书看了。

    唐劲唇角一翘。

    这是一个很有执行力的女孩,透着斩钉截铁的潇洒。她湿哒哒地走下浴池,用毛巾擦干了头发和身体,又站在衣橱前看了会儿,拿起里面的睡袍穿上,在腰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没关系啦。”

    贺四爷大笑。

    质量上等的钢珠,直直击中了老猫的头颅。它甚至来不及“喵呜”一声,就已经倒了下去,自此以后,再也没有站起来。

    苏洲好整以暇,并不打算隐瞒,“沈御塘,御字招牌的百年药企现任董事长。沈家走到他这一代,已是第四代,中药世家,产品远销国内外,良好的口碑和品牌效应建立起了内地第一中药世家的金字护城河。然而沈御塘的下场如何?一个字,败;而且是,惨败的败。按理说,生意人,胜败是兵家常事,但沈御塘败在哪里,却是一个秘密。挪用数亿公款,那公款是做什么的?是中药世家最重要的原材料购款,购款不足,货品就次,以至于最后,沈御塘不惜用假货上市,他没有想过,假货中药的危害这么大,流入市场,立刻引发副作用命案,一石激起千层浪。”

    她抬手环住他的颈项,有一丝坏笑,纠正他:“不是讨男人欢心,我是讨你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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