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五章 南山起云,北山下雨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这就造成了席向晚性格中的矛盾性,对弱者,她心怀同情到无能的地步,但对强者,尤其是强权者,席向晚的抗争性一旦生起,上不封顶。

    动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动情劫。古往今来的教训还少么?五百年修炼,五百年成仙,一朝情动,天上地下都留不得,千年的功力都废了。

    她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老人自我解嘲:“一直想为你做点什么,看来反而适得其反了。”

    “……”

    唐辰睿不怀好意:“伤心吗?最喜欢的哥哥订婚了哦。”

    “不要紧。”

    “席向晚。”

    她被派去外地,接手一项新的工作任务。办完事回来,关于庄雨丰的传闻已经甚嚣尘上。程亮用一句话概括形容了如今的复隆首席法律顾问:“她太厉害了。”

    而是,一辆豪车。

    韩深一时也住了口。

    席向桓已经回神,眼底震惊,但动作已不含糊,牢牢抱住了未婚妻。他焦急去看向晚,只听见了一声落水声。方才及时救场的人被反作用力甩向了池塘,地上已空无一人。

    她看着他在她面前解释的样子,坦白对她的“偏私”,有可能的话也想让她“更喜欢他一点”。向晚心里一阵不适,她渐渐明白了,这种不适就叫做“原谅”。她用令自己不适的方法,化解了委屈,和唐怀意之间再没有恩怨一说。

    向晚来了气。

    他这趟美国之行走得好,走了一年回来,练就了和他母亲不相上下的冷漠。从这一点来讲,他们更像一对母子了。

    唐怀意点点头,又问了向晚几句,向晚都一一答了,来往都是对她的关心。她有些感动,即便晓得唐怀意的关心大部分都来自于“唐辰睿未婚妻”这一个身份,也无妨。这至少,认可了她作为未婚妻的意义。在这座冰冷又快速的商业城市,她第一次做人家的未婚妻,唐怀意对她的关怀就好似对她肯定,你做得非常好。

    “席向晚……”

    唐盛执行总监携未婚妻到场,引来当晚第一个高潮。

    唐怀意没有回答,换了个话题:“最近席小姐去了一趟医院,看了些轻伤,是唐辰睿做的?”

    唐辰睿只是听,没表态。

    唐辰睿扫了一眼被她抓住的袖口。

    唐辰睿问:“怎么了?”

    而且,他是自首。

    程亮后来遇见席向晚,告诉她这些事情时,把最后一句话省略了。倒是向晚先提了:“她有没有说,她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害的?”

    这是唐辰睿的老毛病了,隔一段时间就复发,治都没法治。

    朱聘婷与他认识两年,总有一种错觉,他变得厉害。此番回来,感觉更甚。从前她觉得他温暖,而今她却觉得,他越来越像那一类高门富贵之家出来的男人了,叩他心里的门要小心,动作小了他听不见,动作大了他会不耐烦,有时厌恶得狠了,会把这叩心门的人都除去。朱聘婷看着他,有些彷徨。她的心意他一直是知道的,只有她越来越不知他的心。

    到底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向晚开口:“下了盘山公路,到山脚处,就可以放我下来了,谢谢。”

    唐辰睿面无表情。

    有老练行家看出了今日这场订婚宴不一般,轻声议论道,这阵势,这场面,如果是出自席向桓之手,那当真和他从前低调的作风判若两人,大有比肩唐辰睿的意思。又有一位内行插话,哎,不对,唐辰睿在公事上作风犀利,但私人方面却十分低调,一年前和席向晚的订婚宴,也只在自家半山别墅的庭院里召开了一个私人宴会,一概谢绝媒体参加。谈话热闹起来,一位知情人低声透露,这场订婚宴,还说不准是谁的意思呢,复隆朱苟鹭可不是一个低调的人,这几年的狂妄也算是显山露水了,掌上明珠的订婚宴,他能允许席家低调吗?此话一出,随即引来众人一阵附和。

    这几句话里,已经有她感恩席家九年的恩情,有她对席母视作“亲人”的私心,有她对席氏的长久祝愿。他知道,她对席家、对席氏,都有着那种“自己人”式的偏私。唐辰睿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怅然。这是一个多么吃亏的女孩子,不会表达,只会默默对人好,她爱的人一个个都是那么容易地辜负她。

    韩深指指身旁的唐辰睿:“他也知道啊。”

    向晚心里软软地一塌。

    向晚冷言冷语:“这么贵的车,你当然心疼。”

    碰上了席向桓,一份感情总还会没来由地晃荡,总希望他好,不要出事。甚至不惜破一切戒律,好似冰可以为火,火可以不热。说是“爱情”都不免是俗了,她单单就是想“对他好”。中国人讲一个“缘”字,又讲因果,她和席向桓之间大概就是这样了,因为他曾经对她好,所以她现在也想那样做。南山起云,北山下雨,他皱一皱眉,她就已经先不快乐了。

    亲自起身,拉开主桌位一旁的副手位,邀她入座,共同用餐。

    他存心要气死她,丝毫没有要解锁的意思,指指它道:“这车的锁定系统是指纹锁,没我的指纹解锁你开不了。”

    毕竟是一位精英小姐,两个字的一声唤,已听得出当中的制止之意。高小姐不再针对向晚,对唐怀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是的,会长。”

    唐辰睿的情话是动人的,动作却是欠抽的。

    他低下头去吻她。

    向晚看了一会儿,一颗心渐渐提了起来。

    韩深飞速出卖自己老板:“之前在美国峰会上,席向桓就跟我们私下透露过,不久后他会回国。他倒是没提订婚的事,不过当时在圈子里都已经有风声传开了,大家私下也心照不宣。”

    韩深压低声音,转头对他道:“国内对这个事是严令禁止的,日本方面有序放开,韩国方面则引起了大争议,据说牵连进了青瓦台的态度,不仅是一个金融事件了,政客方面还有政治立场考虑。”

    车里的未婚男女一个开车,一个目不斜视看风景,自上车后谁都没有开过口,在共同努力下将场面冷得再也捞不起来。

    唐怀意捧着茶杯,手指摩挲了一会儿杯沿,忽然笑了:“唐辰睿……”

    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向晚都没有见过庄雨丰。

    向晚亮相,一袭天蓝色长款礼服,细长缎带,盈盈纤腰。唐辰睿眼光绝佳,半个月前打电话给安怀宣,指定要这一款,把安怀宣为难了半晌。安氏早春巴黎线新款,全球限量,政要、名流排着队要。唐辰睿对他为难到底:你帮帮忙,替我拿一件呢。语气仿佛要他顺路去菜场拿一把菜。安怀宣郑重地告诉他,有点难,不一定拿得到。然而最后反驳他这句的,也是安怀宣自己。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唐辰睿开出的价码实在太让人难以拒绝。这是一个精通游戏规则的生意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中国的好山好水向来是最好的居所,向左,向右,每个角度都有万千生辉。古人的话当真是对的,中国顶好的风景都是“三叠阳关,唱彻千千遍”,一回相见一回新。

    向晚很快就明白了“厉害”是什么意思。

    他傲娇地哼了一声,问她讨一个保证:“就算席向桓回来了,你也要答应我……”

    这是唐辰睿的作风。

    唐怀意笑了。

    不远处那两人的争吵突然变凶。

    高小姐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给他服下两颗,又按着他的手腕、心脏等处检查了一通。高小姐脸色不太好,这是一位已经跟在唐怀意身边很多年的医生小姐,把病人的健康高于一切,此时的向晚在高小姐眼里,不过是一位引起她的病人有异样情况的导火索而已。高小姐面有愠色,转头对向晚欲说什么:“席小姐……”

    唐怀意揉着胸口。

    很少人能让唐辰睿大惊失色,席向晚是一个。他立刻将她拉近身,牢牢禁锢:“你疯了,你不心疼难道我也不心疼吗?”

    “好啊,韩深。”

    向晚囧囧的。

    唐辰睿从善如流:“好啊,你去哪里?”

    到底还是自己老板,真惹毛了,可不好玩。韩深把向晚包的烤鸭让给他吃,自己规规矩矩地包自己要吃的那一份,随口和他聊公事:“布兰顿的交易所建得不错,欧洲管制少,对我们这个事持观望态度。我把你的意思告诉他了,不必做得太大,务必做到最安全。你说得对,最先进来的一批人最考虑的不是规模,而是资金安全。”

    高鸿鑫落网了。

    唐辰睿温柔地将她搂进怀里。

    韩深丢下一句,迅速地起身跑了。

    “……”

    换好衣服下楼,餐厅里已摆好了一桌晚宴。精心准备,连餐桌上盛放的花束都沾着露珠。向晚这才惊觉“唐辰睿未婚妻”这个身份何其有分量,竟在唐怀意面前也一路畅通无阻。她有些不合格的惶恐,开口想辩驳:“我……”

    “……”

    等了半天没等来想象中的粗暴对待,等来了这么一句大反转,她接不住这场面,一时尴尬住了,似乎做任何反应都显得十分生硬。

    订婚宴主角:席向桓,朱聘婷。

    向晚被他气笑,骂他一句:“小气鬼。”

    从一杯茶被人拿起再到放下的过程里,彼此都有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管家是见色行事的高手,将这一杯茶倒得足够缓慢,让彼此都有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去斟酌。

    唐辰睿:“……”

    席向桓冷笑:“至少我能肯定,你连选择的余地都没给过她。”

    向晚知道,她已经完全原谅他了。

    唐怀意出声制止。

    这一对刚订婚的男女正在剧烈争吵。

    管家赶紧上前倒茶。

    向晚对“唐怀意”这个名字是有所耳闻的。

    一顿饭吃完,向晚已能自如地和唐盛董事局主席闲谈,只当是与一位慈爱的长者,促膝长谈。

    向晚本来不肯。

    程亮收了笑容:“朱苟鹭开给你多少价码,让你这么为他卖命,不惜忘记你自己曾经也穿过我们这一身制服?”

    踩着华丽地毯,一对璧人款款走来。

    他为儿子说了那么多好话,她却能跳过花花绿绿,一下子抓住了父子俩隐秘的矛盾。唐怀意打量她,真是一位厉害的检察官小姐,多么迅速的反应能力。

    “小心!”

    周五傍晚,向晚去了一趟唐盛。

    身旁的男人理所当然地解释:“你不肯跟我回家,当然就只能我跟着你走。这个道理没错吧,未婚妻小姐?”

    这家伙,好讨厌。自我解嘲的一句话,也能让她心生不忍。

    向晚有些意外:“他没有将订婚的事告诉过您吗?”

    “不不,您误会了,董事长吩咐,您长途旅行辛苦了,让我务必接到您,送您回家好好休息。”

    他在心里猖狂得很,眼神扫了一眼向晚,猖狂的气焰灭了一大半。

    “……”

    程亮气结,转身就走,从此与她殊途。

    向晚招架不住,被一种不够正派的感觉折磨了起来。

    正派人应该怎样?应该在他抱她时就一把推开,就像那一天他伤害她时那样,同样地对他伤害过去,然后和他划清界限,再具体一点,分手、悔婚、彼此陌路,也不是不可以。

    程亮看她一眼。

    “不关你的事。”他站在她这一边:“她自己帮着复隆脱罪、作恶,还要拉上你做理由,这就是弱者行为。”

    深夜,下了雨,路更不好走。

    向晚洗着碗,被人一把握住了腰。

    “席向晚!”

    C城沿海商贸,有一流的机场,全球商务人士聚集,步履匆匆。

    唐辰睿气息不稳:“半个月没有你的消息,我几乎没怎么睡。你现在要我停下来,你也要我停止喜欢你吗?”

    “我……饱了。”

    检方努力地想从高鸿鑫身上找到突破口。只要他肯,将背后主谋和复隆常年对龚林海之间的来往细节一一坦白,他的罪名就可从轻发落。但检方显然低估了庄雨丰的实力,她有底气将高鸿鑫送来受审,就有底气令他承受住各种诱惑和拷问。高鸿鑫像是被洗了脑,除了一力承担责任之外,再没有其他话可讲。最后他在审讯室内痛哭失声,反复说着因为自己财迷心窍,才利用自身在复隆的地位搭上了龚林海这条线;事情落到了这个地步,将复隆和朱总也无辜牵扯了进来,他感到自己太不是个东西了,所以他要来自首,将一切讲清楚。

    “回宿舍。”

    向晚如果良心再坏一点,就应该“是呀是呀”把锅都推到唐辰睿头上,可是检察官天性的道德感磨灭不了,她这会儿就是再恨唐辰睿也还是将责任替他扛了一大半:“不是他的问题,是之前在机场逮人归案的时候弄的,当时没处理好,留下了点后遗症。”

    向晚看着高小姐拿过电话听筒边讲话边往楼上书房走的背影,这才明白,这一位小姐绝不仅仅是唐怀意的私人医生这么简单,还是唐怀意的心腹大将。多年轻的小姐,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已凭着一己之力成为了唐盛董事局主席的左膀右臂。向晚一时不是滋味,同龄人的对比最能看见自我的不足,她为自己尚处于浑浑噩噩的人生感到一丝羞愧。

    向晚抬头,瞪着他:“啊?”

    向晚撕了裙摆,一个箭步跨了出去。她抬腿,高高跃起后从地上滑行过去,将一段不短的路紧缩到了两三秒,正好滑至朱娉婷倒下的方位。朱聘婷摔在她身上,被向晚一把抱住,她用力将身上小姐推向席向桓。

    “……”

    天性的乐观主义者,崇尚恋爱自由、男女平等。这会儿一屋子的气氛都被眼前一对未婚男女弄得阴冷冷的,韩深受不了了,顺口接了一句:“我知道啊。”

    向晚放下电话。

    四角局,死角局,听名字就危险。

    “……”

    只有唐辰睿无所谓,替她解围:“没事,凭你的脑子,想听也听不懂。”

    他的身影出现在餐厅内,双方皆是一愣。

    傻不愣登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却能这么聪明。

    “……”

    唐辰睿:“……”

    向晚冷言冷语:“跟你不熟。”

    她再好的脾气也被他撩得生了怒:“别跟着我。”

    他恶狠狠地,将她身上毛衣一把扯了下来。向晚把头一撇,一身骨气。她傲气起来是可以很高傲的,连眼神里都带着对他的齿冷:你除了会欺负未婚妻,还会什么?

    “停车。”

    到底是亲生儿子,这门亲事说起来,席母谦虚有限,摆一回阔:“朱总亲自上门对我提起的时候,我还很是意外过。但两个年轻人都同意,做长辈的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

    “呵。”

    向晚瞪着眼前这男人。

    向晚看着窗外,心灰意冷。

    鸡同鸭讲,考验耐心。

    坏人一边盘算,一边对她狠狠温柔,把温柔当武器:“上次走了,心里好后悔。一直在想,我有没有弄疼你。有一天在酒吧遇见你同事,他告诉我,你之前在机场逮人归案时发生的事。他没讲太多,我也明白,你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他讲完,我已经不想等了,只想见你。”

    向晚淡淡问他:“那一天,你为什么不解释?庄雨丰说出唐盛的时候,你就应该猜得到,是你爸爸在背后做了主,插手了我们的公事,将我与她替换,让她出了任务。虽然后来庄雨丰负伤是意外,但前后关联唐盛总不能说毫无关系。这不是什么好事,你为什么要一力承担,让我讨厌你呢。”

    谁说女人无理取闹令人头疼?唐辰睿无理取闹才是。

    他好似自言自语:“跟我怄气了十几年,不肯原谅我十几年,在不该原谅的时候,他倒是还替我扛了一件重责……”

    “席向晚。”

    唐辰睿人贵事忙,躲不开的人情世故。向晚见他抽不开身,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放下香槟出去透气。唐辰睿冲她眨眼,随即恢复人模人样,斯文正经地和人谈公事。

    向晚看着他。

    她起身,随手将电视打开。

    席氏重工董事会主席,他的母亲,席正惜女士,正淡漠地看着他。

    坊间传言,唐怀意年过花甲,身体渐渐不如前,虽仍坐镇唐盛董事局主席,实质上已半归隐。常年偏居半山一隅,伴随身边的只有一位高姓家庭医生。向晚下车,眼见一栋半山别墅,呼吸一滞。

    末了,还唯恐天下不乱,转头看向唐辰睿,加问了句:“席向桓不错的,懂得避嫌,那天不是还特地拜托你转告向晚的吗?你没说啊?”

    她将他的头扶了扶,面对突然变弱的唐辰睿她总有种横不起来的气馁:“你好好说话啊,不要乱扣帽子。”

    向晚闷头想了一会儿,半晌才回神:“什么叫一起挤挤?”

    “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他吃得这么给面子,向晚自然更喜欢他一点,不自觉就向着他,给他多包了几块烤鸭:“韩特助,给你,我再给你拿杯水哦。”

    她伸手,挽住未婚夫的左臂,柔声对他道:“酒喝得有些晕,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晚春初夏,一片好花,庭院内花香幽静,令人身心愉快。向晚走了一会儿,提着裙摆。礼服是长款,裙摆拖地,都觉心痛,纵然不懂行,她也猜得出价格不菲。她漫无目的,享受宁静,忽然听见一阵低低的争吵。

    “……”

    向晚这才惊觉,她的那点力量在一个发狠的男人面前不堪一击。她被突如其来的亲密弄得浑身不适了起来,一阵颤栗。他丝毫不肯松手,按住她的后脑将动作更深入。她几乎是震惊了,这是一个多么“敢”的男人,得要有多大的自信、多张狂的势在必得,才能在她对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况下对她干出这样的事。

    唐怀意却快她一步,将今晚的调子定了:“不晓得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让席小姐称一声‘伯父’呢?”

    唐怀意倒是理解的,毕竟是过来人,一眼就明白了订婚男女间的分分合合。他看了一会儿,放心了。情根种了,怎么分都没关系,总有一个“合”在最后等着。

    那人将她反身压在大理石桌面,语气不善:“席向晚。”

    “……”

    唐辰睿对他就没这么热情了,包着烤鸭,扫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走?当电灯泡吗?”。韩深一下来了气,本来想走的念头也飞了,踩着进行曲似地大踏步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他俩身旁,不客气地道:“席地而坐吃烤鸭呀,太浪漫啦,我的最爱呀!”

    信息量太丰富,她动用了检察官的思维力量,也无法解开这一局。

    唐怀意笑了,甚是宽慰。

    庄雨丰在背后叫住他:“我和席向晚不一样。没有未婚夫在背后力撑,我们这样的人,当然只能靠自己。”

    “赚来的,不花掉一点,也对不住自己,”他业绩在手,无所畏惧:“美国分部半年的营收,填补了总部一年的窟窿,还有盈余让年报看起来漂亮,令华尔街满意。我对自己好一点,有问题?”

    她咬伤了他的舌尖。

    “想让我好好休息,那就不能听董事长的,要听我的。我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他爱夜读佛书,读僧人的清苦生活,心里总不免一阵凄凉。有一次他读书,她陪在旁边写作业,他与她闲聊讲,评价他人生活凄凉不免言重,那就说寂寞好了。那时的席向桓就已不似富贵之家的公子那般,喜好住大屋、吃鲍参,他骨子里看不惯那些,他是有他的清贵之气的。

    “砰”地一声,惊心动魄,深山群鸟扑簌簌乱飞。

    向晚知道,从这块烤鸭吃完到结束的这段时间,就是她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她尽量吃得更慢一些,好让自己的语言组织得更好一些。但她的语言能力实在不怎么样,组织了半天,仍是干巴巴:“我都不知道,我哥哥要回来了啊……”

    唐辰睿看了一眼订婚宴上的女方名字,笑着恭维了一句:“复隆朱总的掌上明珠?席先生眼光独到。”

    那些事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换一个懂行的人在这里,光凭唐辰睿和韩深方才的那几句对话,将听到的消息放出去,恐怕就会在市场上搅动不小的风浪。

    她断断续续说完,气氛一阵沉默。

    ——唐辰睿和席向晚正席地而坐吃烤鸭。

    唐辰睿笑了,非常非常满足。

    只有唐辰睿明白,她的真心实意。

    唐辰睿是任何场合都习惯把话讲得很轻的那种人:无所谓这个、没关系那个。到了她这里,却狠狠地重了起来,要她这个、要她那个。她一面压惊一面感动,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若有似无的:“放开。”

    他柔声开口:“在唐盛的地方,想跟我谈席向桓,咱们试试?”

    她天机浅,种了欲望,情意总没有归宿。

    双方显然都有意将事态控制在两人知晓的范围内,刻意压低了声音,朱聘婷握紧的左手挡在胸前,控制着因激动而起伏的胸膛。席向桓站在她对面,月光下拖着一道笔直的暗影,清楚地现出了他的冷漠之姿。这种冷漠,几乎让席向晚打了个冷噤。

    趁她没回神,他猛灌迷魂汤:“知道你在这里,就赶紧过来了。你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我怕这一屋子的人惊扰你。把你带回来,这样抱着,感觉才好一点。”

    庄雨丰也冷了神色:“程检察官,这里还是在检察厅,讲话要凭证据的。否则,我可以告你诽谤。”

    他保持了风度,没有揭穿:傻孩子,像唐辰睿那样的人,若非他一早就有了目的非达不可,他会让自己深更半夜在别人家的厨房偶遇一位陌生小姐吗?

    放在心里的话最不好,挥之不去,认定了它有理。

    向晚不领情,兜头泼他一盆冷水:“占有一个人,就是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吗?你好厉害啊,唐总监。”

    他按下按钮,一排座椅直直往后倒,他顺势将她抱了过来。两人一体,空间狭小,再没有距离可以阻碍他。

    前面听着还像人话,后面怎么听怎么鬼话连篇。

    那么紧张,手上的骨节都凸起了。他就是见不得她为了席向桓紧张,偏偏她屡教不改,惹他想犯罪。

    拿在手里的面皮,被人捏成一团。

    男人没有回头看她,他钻进车后座,吩咐司机开车,摇下车窗对母亲轻描淡写交代:“我喜欢她,或者,我想攀上复隆这门交情。随您怎么想,我都可以。”

    管家拎着一部电话听筒过来,说有人要找会长谈一些事,高小姐立刻接下了这桩事,弯下腰对唐怀意报告了一声:“会长,我去处理。”

    唐怀意微笑地看着她。

    向晚连看他一眼说句“再见”都觉得没必要,伸手去拉车门。拉了下,没拉开,再拉了下,还是没拉开。

    晚上和向晚吃饭,自然也说了这事。向晚说得很少,唐辰睿则是根本没当回事。席向桓,复隆,无论哪一个,对唐盛都构不成威胁,两方联手都构不成。

    几句往来答话,高下立见。特助落后他一个步子,看了他一眼,心慌气短。这个男人似乎变了,而且,变了很多。一年前他去美国之前,和人打交道,不是这个调调。那时的席向桓很温和,比起自己的立场更善于为他人的立场着想。而眼前这人,显然已不是那样,他似乎对谁都硬得下心,一言一行毫不掩饰他的冷漠:我是我,你是你,别我们我们的。

    说来说去,还是为这件事。

    向晚意外地发现,和唐怀意共进餐并没有太多规矩。唐怀意很健谈,且并不表现在句式的多寡上,而在循循善诱的思维方式上。与向晚之间一两句来往,就能抓住关键点,问她几个问题。当她回答时,他侧耳倾听,给出一份最诚意的尊重,间或反问两句,“哦?”、“然后呢?”,不知不觉间,就令向晚放下了戒备。

    唐怀意看着她,微微一笑:“席小姐,插手你的工作,干预了你的公事的人,不是唐辰睿,是我。”

    来人没有回答,反手甩上车门,大步跨入玄关,直直走进餐厅找人。他显然是这栋别墅的熟人了,一路走来都轻车熟路。

    这个音调、语气、态度一出来,韩深本能地嗅到了危险。

    向晚:“……”

    向晚用力挣,也挣不过他。

    他那一句“想为你做点什么”一出来,她就有预感,她要原谅他了。唐盛的董事局主席,年过六旬的老人,不曾与她见过一面,已经将她放在了心里,想为她做些什么。他将心意做到这个地步,他做得是对是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