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怪物

p; “我去了趟敦煌。”

    陈骏大约也没听见，静了片刻，哑声说：“那我挂电话了。”

    陈骏看了杨静一眼，“没有，我跟杨静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大家纷纷八卦起来，唯独杨静，垂着眼，紧抿着嘴。

    这姑娘早熟，他一早就知道，他时常觉得自己看不懂她。以前住筒子楼里的时候，她跟个小狗一样，怎么恶行恶色都赶不走，伤心一阵，回头又黏糊糊地过来蹭他的腿……

    厉昀将自己父亲也挽起来，笑说：“那一起喝一杯吧，启程和杨静还要给别桌敬酒，咱们私底下以后有的是机会聚首。”

    杨静在那儿站了片刻，最后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洗了把脸，出去吃饭。

    杨启程目光微沉，面上倒还是笑着，对杨静说：“杨静，那你拿着。”

    杨启程怕耽误事儿，便和缸子在楼下附近随意找了家餐馆。

    待那男人走到跟前，杨启程忙伸手道：“炳哥。”

    “得办，肯定得办！”缸子兴奋道，“咱妹子成了高材生，说出去都面上有光。”

    陈家炳又看了看正在落座的杨静，笑说：“你这个妹妹挺有意思。我记得，以前倒没听说过你还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妹妹。”

    “过两天，我跟杨静说过。程哥，到时候跟杨静一起来参加吧。”

    “还装！再装罚酒！”

    “刘伊雪，你们认识吗？是艺术生，前段时间上过旦城电视台的，舞蹈比赛得了第一名……”

    杨启程摸了支烟出来，没吭声。

    杨启程忽然想起来，初三那年，也是在阳台上，杨静对她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你可以随时抛弃我，但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什么“我希望你过得更好”。

    杨静要去KTV招待同学，便先走了。

    缸子又问：“那个陈骏，考得怎么样？”

    电梯下了两层，停了下来，门弹开，迎面站着一人。

    杨静动作顿了一下，紧抿着唇，没吭声。她把干衣服都收了下来，抱在怀里，抬头看着杨启程，“哥……不是所有你不懂的事，就是闹脾气。”

    人大半都走了，唯独剩下厉昀和缸子家人。杨启程打算开几间房让大家休息，晚上再聚一块儿吃顿饭。

    “我在天桥附近，堵车了，你自己出来。”

    杨静抬头一看，整个人愣住。

    ……

    他经过时，身上有股烟草的味道。

    司仪笑了笑，只得说：“杨静同学体谅大家正在忍受空腹的折磨，所有就长话短说了……那么，现在就开席吧，祝大家用餐愉快！”

    杨启程对这也没多大概念，只知道总分750，这分数应该算是不错了。

    然而杨启程高兴，她不好扫他的兴。

    她还有什么家人，早都死了，唯一的一个，现在也……

    杨静洗漱完毕，走出浴室，抬眼一看，厉昀坐在沙发上。

    “今后昀儿跟启程结婚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忙就忙到正午，杨静去了趟洗手间，掏出电话打给杨启程，“哥。”

    正发着呆，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你跟陈骏初中也是一个学校的吧？”

    没过多久，兜里电话响起来，杨静掏出一看，杨启程打来的，便先掐了，没接。

    “快了，再站十分钟。”

    杨静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总觉得大家不过是借了个幌子聚在一起互送人情。

    “知道，”杨启程心里烦躁，不想再聊这个，趁上菜的时候，转移了话题，“前几天见到陈家炳了。”

    等收拾妥当，已快到中午。王悦想在家里随意煮点儿粥喝，便让缸子请杨启程出去吃饭。

    厉昀把裙子塞进她怀里，笑说：“去试试？”

    “还好。”

    日子分外艰难，可她却很怀念那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杨静神情冷淡地与她碰了碰杯。

    他将目光移到杨静身上，“这就是令妹？”

    “我跟陈骏只是同学，没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不知道，还行吧。”

    陈骏点了点头，“我跟你一个初中的。”

    陈骏又看了看杨静。

    杨静垂着眼，继续叠衣服。

    那边静了片刻，挂了电话。

    “陈先生多生分，跟大家一样，喊我炳哥吧。”

    杨静得令，往缸子家里跑了好几趟，陪王悦消磨时间。

    “杨静……”

    厉昀将裙子拿出来，抖开。

    杨启程面色微沉，“是远房亲戚，父母双亡，在我这儿借宿几年。”

    “今后昀儿跟启程结婚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陈家炳跟杨启程握了握手，大笑道：“听说你妹妹今儿办升学宴，我反正没事，顺道过来看看，不怪我不请自来吧？”

    “以后穿裙子的机会还多，总要慢慢习惯。”厉昀又从纸袋里拿出一只鞋盒，“高跟鞋也帮你买了，你穿37码，是吧？”

    杨启程瞥她一眼。

    陈家炳笑说：“好，你先去，回头咱俩好好聊聊。”

    杨静垂首，“我一会儿还得工作。”

    杨静看着他，“什么？”

    说起近况，缸子问：“怎么没看见杨静？”

    浅口凉鞋，很浅的藕粉色，跟并不算很高。

    杨静愣了愣，垂下眼，“有什么事？”

    “不知道，明面上看着是。”

    杨静摇头。

    趁喝酒的时候，缸子凑到杨启程耳边，低声问：“你请了炳哥？”

    “哦，”杨静似这才意识到，“653。”

    片刻，杨启程脚步声往门口去了。

    轮到杨静发言，她接过话筒，看了看底下黑压压的人，“谢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我的升学宴。感谢老师和同学的帮助，希望大家吃好喝好。”

    杨静点了点头。

    说不上不高兴，但也没觉得太高兴。

    底下欢声雷动，司仪看着杨静，小声问：“再讲点儿？”

    杨静冷笑一声，再不看杨启程，转身走了。

    升学宴安排在八月上旬，杨启程在星级酒店定了三十来桌，杨静的同学老师占了三桌，剩下的全是缸子和杨启程的朋友。

    那边没说再见，就这么挂断了。

    杨静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约莫四十来岁。

    杨启程拍了拍他肩膀，“回头再说吧。”

    “好玩吗？”

    杨静说：“最前面三桌都是我们班的。”

    杨静进屋之后，先去洗了个手，又回卧室拿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又一头扎进卧室里……总归没有半刻消停。

    晚上回到家，保姆在厨房里做饭，杨启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没过多久，陈骏来了。

    杨静坐在那儿，刚吃了两筷子，就被杨启程喊起来了。杨启程拎了瓶果汁，领着杨静，挨桌去敬。

    杨静立在阳台门口，喊了一声“哥”，走过来，却什么也没说，拿起一旁的晾衣竿，把晒干的衣服取下来。

    杨启程忙说：“炳哥太客气了，人能来已经是杨静面子大，红包不能收。”

    缸子愣了愣，“这什么意思？”

    “好。”

    “第一回见面，礼数上不能失，你知道我这人的规矩，以后熟悉了，咱们随意。”

    当年那桩晦涩黑暗的旧事，仿佛再次扑面而来……

    他瞧见杨静的打扮，愣了片刻，方想起来打招呼。

    杨启程看她，“去哪儿？”

    她没想到还会听见“刘伊雪”这个名字。

    杨启程说：“大家远道而来是来吃饭的，不是听我讲废话的。”

    杨启程抽了口烟，“有什么我不懂的，你跟我说说。”

    便听有人说：“今天酒店里还有一个人办升学宴。”

    杨启程看着她，片刻，“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缸子嘿嘿笑道：“咱俩谁跟谁，你妹不就是我妹。”

    杨静垂着眼，“……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杨静“嗯”了一声，然而声音太小，连她自己也没听见。

    刘伊雪也愣住了，看她片刻，眼底泛起深深的厌恶和恐惧。

    缸子老婆孩子出院那天，杨启程开车过去帮忙。

    陈家炳笑道：“唉，这可不算小事，高考升学，一辈子的大事……”

    “打工。”

    “明天开始。”

    杨静第一次穿高跟鞋，虽然脚下这鞋不到五公分，穿久了仍然觉得脚掌酸疼。

    “ 你别说，这俩孩子放一起看，也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