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声音有些低，有些中气不足，却显出了微微的不耐烦。

    车窗半开，冷风倒灌进来。

    她笑着说：“我在香港都是住石澳大屋，家里舒服嘛，你一定要来。”

    劳家卓点点头，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合同，然后在最后的几页纸张下方飞快地签字，我盯着他的手，衬衣外露出的白皙手腕，瘦骨支离。

    我走了几步将手上的文件递到他面前，低着头说：“劳先生，麻烦你。”

    琦璇一把推开他，笑吟吟地夸赞我：“映映，你穿白衫像柯德莉夏萍，真漂亮。”

    郭叔态度一向祥和亲切：“映映小姐这么晚？”

    我有些不好意思，勉强微笑：“郭叔。”

    我笑着称是。

    我最受不得别人好意，于是问：“你在本地？”

    琦璇答：“是啊。”

    我的笔记本写完，晚上失眠无事可做。

    我摆手：“我已经洗手从良，你买屋设计请找我。”

    过了整整一个冬天，离开了香港一个多月，我戒了烟和药物，写完了一本记事本，头发长了许多，甚至连托比都爱上了吃港式香肠，可是再也没有见过他，我已经隔了那么那么久没有见过他。

    琦璇接到我电话，高兴得不得了，语气热忱更甚以往：“映映，感谢上帝，你终于致电予我，我找你好久。”

    Fredy说：“亲爱的，我最近正有一单好case要找你。”

    Nardi敲敲桌面，灰色的眼珠子露出笑意：“你找得到他，签个字的面子，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念这个情分的。”

    一个繁华局促如洞穴的城市，我终于又回到香港。

    琦璇想了一想，说了一句：“家卓这几天在北美出差，你过来玩好不好？”

    我回到车上，经过弥敦道，方向盘打滑，沿着夜色中一整排路灯，开过长长的街道，就那样漫无目的在街上晃荡。

    郭叔恭敬地打了声招呼：“映映小姐。”

    我当然知道他不在本埠，他在，我未必有勇气过来。

    我慌忙之中刹车，随后将车子靠边停住了。

    一刻钟之后，我穿过走廊去他的办公室。

    半夜霓虹闪烁，眼前是逼仄华丽的街道，过斑马线的人脚步仍然匆匆忙忙。

    十字街口的红灯亮起，熟悉的哒哒哒的急促声音传到耳边。

    我不过出来买个东西，怎知兜到了这里。

    我握着驾驶盘，慢慢地开车寻找沿路的便利商店。

    他一开口谈私事，我就知道不妙。

    C座的顶层复合式楼，那整整一层自然都是黑暗的。

    我兀自发怔，劳家卓开腔：“你不是有事找我？”

    他点点头，目光有些歉意：“上头也是没办法。”

    我尽量把注意力专注在公事，却还是有些莫名紧张。

    劳通集团最高掌权者为一个女人黯然销魂，这样的桥段和剧情，也许听起来是浪漫的，但已经不是我再能够沉溺的风花雪月，我日日穿着白衫黑裙高跟鞋如打仗一般在拥挤街边拦车上班，的士车途径金钟道，那幢高耸屹立着的劳通大厦，是本埠最具公信力的金融市场风向标，他的事业依旧风生水起。

    劳通亚洲分部的新建一间的大型交易厅，室内设计部分交给了DDSA，公司一个精英小组日夜赶工将设计总稿画了出来，公司高层和设计师要呈送他过目签字，已经一个礼拜，他太忙，根本连劳通大厦都没有踏足过。

    我脸上没有表情：“仅此一次。”

    她笑吟吟地挽住我的手：“就是一个小型聚会，我回来都会邀几个朋友过来聚聚，你会来的对吧？”

    我愣了一下，迟疑了一秒，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推门走出去了。

    我还来不及应她，一旁的小椅子上一个小小身影快速地跑过来，甜甜软软的童音：“小婶婶！”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Fredy点头：“秀场经常碰到，我们算老朋友了。”

    我开始觉得全身都在发紧。

    佣人引着我走进来。

    Fredy取笑说：“啧，真是没面子，经过Emma West和我的手出来的，竟然有这么没有创意的衣着品味。”

    郭叔说：“二少爷不在家，干洗店晚上打电话来，我过来替他收拾一下房子，正要回去。”

    郭叔说：“二少爷知道一定很高兴。”

    我心里微微一紧。

    琦璇站起来笑着招手，大声地叫我：“映映！”

    我在电话这端迟疑了一下。

    “他们需要一个亚洲面孔，诠释其中的Z款，”Fredy笑着说：“怎么样？”

    脚步在门前迟疑了几秒，终于鼓足勇气，轻轻推门开了那间办公室。

    他哈哈大笑上前拥抱我。

    郭叔目光一贯是温和的，只是露出了些许担忧：“春节这一个月，住了两次院。”

    熟悉的情境，甚至在这个专属于他的空间里，连气息都是熟悉的。

    Fredy说：“不要这么快拒绝我，那是非常美丽的衣衫，你会有兴趣的。”

    劳家卓在我身后忽然开口：“琦璇找你，你给个电话她吧。”

    回来之后一直忙碌，续签房租，打扫房子，去宠物店接回托比，付了堆积起来的一叠账单，去快递公司领了数个包裹，然后回公司销假上班，不过隔了一个多月，感觉已经似乎很久很久。

    我说：“我经过附近。”

    周一上班时我被召去Claudio Nardi的办公室。

    他们两人打量我一身，目光惊奇地看着我。

    我致电梁丰年，他手机在全球呼，可是没有人接听。

    我从来不系围巾，裸|露的脖子泛起细密战栗，我从来不知道香港的冬天一样可以很冷。

    我客气地说：“我要上班。”

    琦璇一听，立即加入游说我：“映映，他是天才，快去快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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