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他似乎并不介意我这般唐突的直视,也或许是早已习惯于女性惊艳的眼光,开口说话:“没有事先打声招呼,我这样冒昧,希望你不会觉得困扰。”
我只觉脑袋发晕,怀疑自己眼花。
“我以前在南大读过书。”他转头,笑了笑说:“所以我会知道也不奇怪。”
我耸肩:“晚上请你吃饭谢罪。”
五月份要期中考,这段时间我已经耽误了许多功课,只好拼命找时间补。
劳家卓淡淡开口:“我祖母笃信中国传统文化,她找命理大师看过你面相和批过生辰八字,大小姐面圆鼻正,宜室宜家,是旺夫面相,且很不幸,我们的时辰非常相配,是夫荣妻贵之命。”
我心底暗暗赞叹,真是异常好看的男子,那般清晰俊朗的眉目,侧脸的线条清峭瘦削,极其动人。
“映映?”老太太唤我。
“映映,三年。”他一手撑了桌沿站起:“三年之后,我给你自由。在此期间你可以交男朋友,我不会干涉。”
“嗯,东门那里有一家咖啡店。”
“映映,”她劈头就问:“你父亲秘书知会我说你答应嫁入劳家?”
林宝荣女士,现任劳通公关部经理,年约三十岁,是干练时髦的女子,她似乎全权代理了劳家在婚事上的各种繁缛仪式和细节要求,不知为何劳家老太太对她异常宽容客气,林宝荣有时言辞锋利,老太太也并无任何不快。
我大约神色有异,韦惠惠一直望着我,但我已无暇应付她。
我笑,她真是一个爽朗明快的女子。
我渐渐定下心来。
这段时间江家上下忙得人仰马翻,祖父母喜上眉梢,父亲更是在上个周末的夜马场中了三重彩,芸姨都对我笑言家里喜事连连。
我听到这说辞,简直要笑出声,劳家卓明显是想要遮掩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妻子角色嘛,真是让他费心,还得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的理由。
我轻声地道:“原来是校友。”
“我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不,我觉得国内读书挺好,没有必要去国外。”
声音甜得能拧出蜜来。
“嗯。”
有点难搞的女人。
“妈妈,”我笑了:“你现在仍在意大利?”
母亲在那端低叹一声:“是我没有把你照顾好,映映,你取消婚事,我送你去国外念书好不好?”
江家长辈虽然略有微辞,但考虑到劳家家门一向注重名声,也只好同意。
离开人潮鼎沸的校园,独自一个人慢慢地走,真是有点孤军奋勇的滋味了。
“嗯,您好。”
惠惠给我发信息,说她还有课,让我在图书馆等她一会儿一起吃午饭。
今日早上一直上课,我早已饿了,不客气的点了大杯的卡布奇诺和奶酪蛋糕。
我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我手中的言情小说,眼皮微抬:“韦同学,你跑来上设计系的课做什么?”
噗——我将口中含着的一口咖啡喷回了杯中。
我这时才看见一个衣着优雅的女士不知何时已站在我们的桌前,劳太太介绍:“这位是林宝荣女士。”
“那你怎会同意?”我擦着手指洒出来的褐色咖啡渍。
“即使是以婚姻这样的方式。”我重复,抬起头来冲他一笑:“形式而已,不是吗?”
“即刻取消。”母亲声音竟有一丝严厉。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江家的意思?”
“可否借一步说话?”他温和有礼,口气和态度都恰到好处,从容妥帖良好的教养。
有什么办法,林宝荣一早知会我本周末要去香港。
晚间在校园里闲着无事看广场的表演,接到母亲大人电话。
他轻轻笑了一下,似乎也有些放松下来。
我不知自己发怔了多久,方回过神来:“劳先生您好。”
“劳先生,”我忽然轻声开口:“我父亲最近生意可好?”
地点定在鹿特丹。
我江意映价钱竟还不低。
我慌忙点头:“好。”
“要配几套礼服呢,珠宝自然要挑些好的,”劳太太笑着说:“看看喜欢哪个款式。”
“这个看来蛮好的。”我指了指,款式看起来有些古旧,但周正大气,最重要的是,上面镶嵌的石头可真大,劳家卓要是看到他婚礼上的新娘戴着像暴发户一样的糖球钻戒,他皱眉不耐的样子,想必会很好笑吧。
母亲声音无奈:“女儿大了,心思越来越难懂。”
此人无疑是谈判桌上绝顶高手,对付我这般菜鸟,连剑都不用出鞘。
“嗯,我搬到威尼斯,放暑假你可来做客。”
如果这是命运朝我伸出的手,我除了握住,别无选择。
我脑中转得飞快,像他这般的公子哥儿,想必是不愿这般早早被婚姻束缚,又或许是早有深交多年女友,但无奈被家族逼婚,今日要来跟我谈判叫我别痴心妄想。
惠惠顿时笑容满满:“成交。”
我没做声。
早春四月,空气中仍拢着一层薄寒,穿着蓝色套头衫的高大男生,牵着身畔女孩的手,低头间温柔的笑容。
韦惠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自中学就认识,她是个活泼爽朗,讨人喜欢的姑娘。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我和惠惠懒懒地坐在位置等座中诸人散去,我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劳家卓轻轻颔首示意我跟他走,路旁的车道上泊着一辆黑色的车子。
“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他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问到这个,表情一怔。
我后来方知她是过世的大房太太膝下女儿的独生女,算是劳家卓的表姐,据说老爷子甚为看重这个唯一的外孙女,林宝荣进退大方得体,对我不见热络,也不见冷落,只是维持带点距离感的亲切。
他唤我映映,如同任何一个世伯表兄,亲切温和,断绝了一切迂回曲折的暧昧。
呵,母亲,即使相隔万里,她仍然是我最后的底线,我渐渐安心下来。
“不用,我搭地铁很方便。”
不过这也正好满足了我的愿望。
我有丝莫名紧张,劳家就这么中意这个孙媳?这么快就要联络感情。
“江意映!”我穿过文思楼前的小广场时,不知谁在喊我,明明是扬起的清冽悦耳的嗓音,听起来却带着隐隐沉郁的韵味。
我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我略略低头,听到他客气地回答了女侍应。
劳家卓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我,我挺高兴:“原来我命这么好啊。”
惠惠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从高中开始,我那一点点花花肠子从来都瞒不过她的法眼,更可怕的是,她对于八卦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亢奋热情,所以她大学报了新闻系。
林女士对我笑笑,坐下递给我几本精美烫金画册:“这些是几大品牌珠宝的今年新款,也有一些传统的老式商铺的目录,江小姐您看一下。”
我喝咖啡,心下已经知道他要谈什么,竟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我们也是需要见一下面。”
“嗯,怎么了?”
我翻开,哗,满目生辉的金银铜铁,我真是一夜之间要飞上枝头了么。
劳家卓把车停在了车位,同我走进店里,因为没到下课时间,店里只有寥寥数人。
我色迷心窍,一时还回不过身来,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啊,不、不会。”
我径自去搭地铁返屋。
“令尊有意向劳通贷款八千六百万。”看来他不打算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