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在皇都酒店定了位子，可要派司机去接你？”

    我转头，看到一个高挑的男子，穿褐色粗布裤子白衬衣，外面套一件藏蓝色针织衫，立在婆娑的扶桑花叶下，正望着我，目光专注。

    “你奶奶跟你说过没有，你可有空？”

    是家里，奶奶问：“映映，放学没有？”

    老太太亲切地笑：“不错，我看着也挺好，首饰就是要端正大方，喜气安稳。”

    他神态沉静，甚至有些冷漠，暮春的阳光映照出皎如象牙一般瓷白的皮肤。

    听说是劳家卓的意思，选一个风光优美的欧洲小国，顺便让长辈度假。

    “学校附近可有安静的地方可以坐坐？”

    呵，杂志上写，相爱的时光就是最美的时光。

    “嗯？”我略微坐直身体。

    至于他本人，自从上次会面以后，我并不曾见过，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还记得有个即将成婚的妻子。

    我朝背后挥了挥手，朝校门走去。

    “喂！”惠惠气得跳脚，不甘心地跟在我背后吼叫：“江意映，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找男人了？”

    “妈妈，我不愿意。”

    “有的，我碰巧刚刚下课。”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里的意思？”

    “我之前倾慕你万贯家财，今日一见，更加贪恋你绝世美色。”我面无表情望他，语气严肃得如在海德堡辨证的先哲。

    我听得疑惑：“妈妈，可是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知？”

    “刚下课？”他专心开车，淡淡地开口问。

    劳家卓只要了一杯咖啡。

    韦惠惠一屁股坐到了我身旁的位置，眼神哀怨：“手机也不接，昨天害我在食堂等了一个中午，说，你死去哪儿鬼混了？”

    因为考虑到我年纪还小，又未大学毕业，劳家提出先低调成婚，待到我大学毕业，再在本城正式宴请宾客。

    他走近，脸上终于浮现一抹浅淡笑意，那笑容在阳光之下一闪而逝，他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映映，我是劳家老二，我是家卓。”

    我开始不得不连续不断的往家里跑，平日里是即使是周末我也宁愿留在学校，现在一通电话随传随到，虽然事情是长辈在操办，但仍有诸多细节不得不参与。

    她明媚嗓音怒叱：“傻瓜！”

    周一，我如常返校上课。

    他望着窗外，一瞬间正在出神，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转过目光。

    “嗯。”我应了一声。

    未几，又有电话进来，这次是慈祥但有些陌生中年妇人的声音：“映映？”

    然后四周安静下来。

    我们一起考上的南大，我虽然没有说，但心里其实是很高兴，反倒是惠惠，放榜的时候搂着我大叫：“映映，哈哈，我们还能在一起啊……”

    我只觉惆怅。

    我飞速地收拾课本和画具，塞进书包，一把拉起了惠惠：“我今天没有办法和你吃饭了，改天补上。”

    她轻声叹了口气：“但愿你永远似今日这般勇敢。”

    我心底其实早才出了个大概，从他口中证实，竟不觉难过。

    “映映，长辈约见，莫要失了礼数。”奶奶不放心地叮嘱。

    “因为劳家卓？”她言辞犀利。

    四月中旬的周末，国内一位著名的国学教授来学校演讲，惠惠兴奋地抢到了两张票邀请我一起去，只得到了我失望的拒绝。

    乍暖还寒的四月，薄薄春光开始蔓延。

    “妈妈，当时你可曾同意？”

    同劳家卓见面回来，我回到宿舍倒头就睡，连与惠惠的午餐都忘记了。

    他三言两语掀了我的底牌，而只留给我客气的微笑。

    “我已答应。”我低声地应。

    “你说的是南爵？”

    “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我坐了上去，俯身的一刹，我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香气，是富贵之家的那种蓊蔚洇润钟鸣鼎食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是的，但愿我们合作愉快。”

    我这时才发现几乎整整一条校道的女孩子都在悄悄打量他。

    我将手放在桌下，握着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抬头望他。

    “映映，”母亲口气异常慎重：“你可曾想清楚了？”

    我讪讪笑笑，吃饱喝足，看得出劳家老太太是真心喜欢我，这可比跟劳家卓打交道开心多了。

    “这个并不重要，对吗？”他答：“或许等到我们结束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

    “告诉我？你是不是心意已不可改变？”

    午后四点的皇都，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红茶氤氲的香气缠绕，我对着远处玻璃外的温暖阳光，简直要打盹。

    “我想要离开江家，我渴望自由。”我忽然低声道。

    “映映，我可否问你怎会答应——”劳家卓斟酌了一下字句：“同我的婚事？”

    “是的。”

    穿着蕾丝花边蓝色围裙的女招待在劳家卓身旁流连，殷勤地问：“先生，还需要点别的什么吗？”

    “江家近年已式微，本市似乎没有哪间银行打算冒这样风险。”

    他眉梢轻扬望着我，征询的意味。

    “不，你不是这样的女孩子。”他望着我，笃定自若。

    婚期很快定了下来，四月二十八。

    “两者都有。”

    次日下午在综合楼教室上课，突然一只爪子伸过来揪住了我的头发，然后是阴声怪气的声音：“江意映，上课不专心，你在做什么？”

    “老太太方才打电话来，想约你喝茶。”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挣扎着问。

    劳家老爷子只在双亲正式拜帖下聘时来过家里一次，劳太太倒是经常来喝茶聊天，其他的秘书助理和各式人等在家里进进出出，虽然异常忙碌，但行为举止都非常有礼低调。

    “你指婚约？我后来反悔，但已于事无补。”

    我一手按着手机一手拎了书包慢慢地走出教室。

    “没有，”她轻快地答：“我明日致电纽约王薇薇，我乖女要做最漂亮的新娘。”

    他玩味地看了看我，似乎觉得有趣，浅浅地笑了笑。

    “即使是以婚姻这样的方式？”他略微挑眉。

    我心底掠过一丝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不反对嫁给劳家卓？”

    我深深呼吸，努力平定心神望去，直至认清来人，有一瞬间，无法动弹。

    我站在台阶上，仰望那一幕漆黑的天际。

    “是的。”

    “那就好。”他坐姿笔直自然，双手在桌面交叠，手腕上一块干净的表，浑身散发着坚定的气质。

    我只能答应着。

    “好吧。我让小郭在门口等你。”

    我可不想太张扬，我还想着老老实实从大学毕业，要不然三年后我要是被净身出户，至少还能有学历找事做。

    芸姨和她，还有一个造型师，陪着我去定了几套礼服，末了又去连卡佛选了几双鞋子，三位女士饶有兴致讨论在春天讨论某大品牌的秋季新款发布会，我无聊得四处闲逛，在电梯看到了穿着球鞋宽衫戴墨镜的某女明星，气势气质竟然不比上镜时差，我如同无聊路人一般围观了几分钟，这一趟总算值回票价。

    课业忙碌，下课时同学各自哗啦啦收拾绘图稿纸嬉笑散去，无人知晓我内心波荡。

    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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