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程越又笑了笑，这一次他的笑比哭还难看，“我知道就这样回来，你肯定不会原谅我的。但是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的，茫茫。”

    冬日的阳光总是让人心情格外愉快。

    而总有一天，他也会醒悟过来，那样优秀的他，她根本配上，他还会有其他更好的追求。

    雾茫茫仓皇地站起身，“抱歉，我不是来听这个的，我是来感谢你昨天救了我的。我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我们很好。”

    他的右手用尽全力地去握住雾茫茫的手，可是力道依然十分轻微。

    雾茫茫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过身不去看路随，“我没有逃避事实，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路随站起身往楼上走，他推开雾茫茫卧室的门，并没有在床上看到她，四周找了一圈也都不见踪影。

    而阅历也赋予了他一个男人最大的魅力。

    “你还好吗？”程越问雾茫茫。

    雾茫茫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而她并不知道她这种状态会给路随一种什么信号。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过其他任何女人。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和我的将来。”程越道。

    “他没什么事，茫茫。”路随走过去，手轻轻按在雾茫茫的肩上。

    雾茫茫回过头有些茫然地道：“为什么要去医院？谁生病了吗？”

    雾茫茫吃过早饭，就被路随送到了医院。

    路随的睫毛动了动，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现在雾茫茫的脑子就像炸了锅一般，充斥着刺耳的刹车声，吵吵嚷嚷的议论声，“完了完了”的救护车警报声……

    “你还能原谅我吗，茫茫？”程越轻轻地摩挲着雾茫茫的手背，她的手指上没有戒指，也没有戒指印，“茫茫，我曾经对你许下的诺言，你能允许我继续完成吗？”

    程越没有说话，只是目送着雾茫茫转身离开。

    雾茫茫站在病房门口，这一次她才看清楚了暌违九年之后的程越。

    雾茫茫看着路随的眼睛，里面的怒意、失望，她一眼就读了出来。

    “让老彼得将监控调出来。”路随道。

    他也不会知道当初她多么卑微、怯懦地在机场给程越跪下，让他不要抛弃她。

    而只要他说，她就再次相信了他的话。

    “我当时恨极了你，可是又感激你，没有你，程越肯定再也站不起来。”程慧云的眼泪一流再流。

    雾茫茫没再说话。

    雾茫茫颤栗不稳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推开路随，脖子像被人掐住了一般，窒息得令人痛不欲生。

    安妮在路随后面紧张地道：“我发誓，我真的看见小姐睡着了才下楼的。”

    她是病了，但不是傻了，雾茫茫能清楚地察觉到路随态度里的不耐。

    雾茫茫突然就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他虽然知道她进过精神病院，可是他并不会清楚的知道当初的她有多疯狂，多可怕。

    路随放下电话，转过头问安妮道：“茫茫睡了吗？”

    司机下车时脚都有些打颤，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待看清楚程越的伤势后，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儿。

    雾茫茫现在最厌恶的就是自己的样子，她流着泪垫着脚捂住路随的嘴巴，哭着道：“别说话，别说话。”

    只是路随没有料到的是，九年后的今天程越对雾茫茫的影响力会依然如此之大，仅仅是见了一面，就让她彻底崩溃。

    她比谁都想快点儿把自己从这团乱麻里解救出来。

    雾茫茫静静地听着，上大学的时候她的确交往过几任男朋友的，只是她没想到程越居然回来过。

    听到程越两个字时，雾茫茫脑袋里的那个声音立即就尖叫了起来：看吧，路随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安妮点了点头。

    路随看着雾茫茫，真的是怒其不争，他将她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道：“茫茫，别害怕，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依着你。你现在生病了，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雾茫茫的眼泪立即就流了出来。

    雾茫茫心想，这样的程越在国外，一定也是深得女孩子喜欢的。

    吴用赶到路宅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和雾茫茫沟通，只能先给她打了一针，又开了一个星期剂量的药给路随。

    雾茫茫将药从锡箔纸里掰出来，她不停地擦眼泪，不想哭的，不想显得软弱无能，她将药片放入嘴里，从路随手里接过水杯，她是那么想握着路随的手，求他不要把她送走。

    她虽然下意识地在程越倒地的时候抱住了他，可是这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这个人正在做什么，在她脑子里并没有特别的印象。

    路随对着吴用道：“她刚才又吐了一次。”

    “雾茫茫，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路随是个强势的人，最近他虽然已经尽量委婉，但他并不是没有情绪的人，“就为了个程越，你……”

    路随轻轻揉了揉雾茫茫的头发，在她额头亲了亲，“我去洗漱。”

    “我在美国走出去机场的时候就后悔了，茫茫。”程越道。

    “抱歉，昨天吓到了你吧？”雾茫茫道。

    “这么多年不见，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程慧云道。

    雾茫茫点了点头。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诉她，别再逃避了，这就是真的，程越回来了。

    细心的你大概已经看出来了，程越随母姓，他的父亲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抛弃了他的妈妈，程越是他母亲一手带大的，为了他，程慧云从没有考虑过再婚的事情。

    雾茫茫却仿佛触电一般地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撇开头不愿看见路随。

    雾茫茫点了点头，程越的母亲此刻已经站了起来，“茫茫，快过来坐。”

    “他昏迷了两个多月，醒来后做了三年复健，才能像现在这样正常说话、正常走路、正常生活。在那么难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他都是为了你。他的钱包里一直放着你的照片，每次他痛苦得想要放弃的时候，就会把你的照片拿出来摩挲。”

    可是二十七岁的雾茫茫已经知道，当一个人要离开的时候，即使你在他的面前下跪、跳楼，他也会毫不留情地转身的。

    这句话，在他们热恋如火的时候，程越就对雾茫茫说过，当时她还笑着说，让他不用害怕，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碎掉。

    雾茫茫不懂程慧云的后悔，但是她已经长大了，成熟得足够理解当初程慧云的选择。

    “有可能是惊恐焦虑症。”吴用在电话里听完路随的描述后道，“不过我还不敢肯定，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程越没有被吓到，但的确被惊到了，他幻想过无数次和雾茫茫再次相见的情形。

    雾茫茫抱着头绝望地想着，原来她一直都是在骗自己，可么可怜，又多么懦弱的自欺欺人，她噩梦的那些事情原来都曾经真实的发生过。

    “雾茫茫。”路随一把将衣橱的门拉得更开。

    路随实在是高估了雾茫茫的精神状态。

    她说她没有那么娇气，又玩笑说，如果他害怕，将来她上大学就专修瓷器修复。

    路随用双臂撑起身体，看着雾茫茫思索了片刻，“今天不去跑步了，吃过早饭我们一起去医院。”

    “我不能看着我骄傲的儿子这样活着，我也不能看着他放弃自己的理想。只要你在他身边，他就永远飞不起来。”程慧云道。

    程越和雾茫茫相处了六年，他当然清楚雾茫茫对他的爱有多真诚而热烈，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大的勇气离开她，因为他知道，将来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路随疾步冲了过去，一把捏住雾茫茫的脸颊，“吐出来！”

    “伯母，你别难过，我能理解你当初的想法。”雾茫茫轻轻握了握程慧云的手。

    “我是做妈妈的人，我心痛他为了你倍受你父母的侮辱，为了你在你们家门口站了一天一夜，淋了一场大雨还得了肺炎。我那么求他，他都不肯走。他说他对你承诺过，他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最精致的瓷器，碰一下就碎了，他怕他失去你就再也补不回来。”

    他的手上还有当年受伤时留下的伤痕，虽然已经很淡了，可是依然看得见。

    程越受的伤并不算太严重，毕竟是在繁华的闹市区，司机的车速不会太快，但主要是雾茫茫出现得太过突然，又是闯了红灯，这才会撞上冲过来一把将她推开的程越的。

    “程越是谁啊？”雾茫茫笑着问。

    雾茫茫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她的手轻轻颤着，她想她的过去终将成为她一生的噩梦。

    “要我陪你进去吗？”路随问。

    路随静了片刻，然后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程越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