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婚后（四）

这白热化战斗的两人，那十三四的少年见了生人，目露警惕之色，像受惊野猫一样“噌”地跳起来，掀开帘子钻进屋里去了。

    “你妈哔。”

    “你们想让我待多久哦？”

    这次度假，直接越过了清河的冬天。从地库上来的时候，感应灯照亮了窗口塞满的绽开的花枝。

    盛君殊停了片刻。

    “你妈哔。”

    原来藤椅上也坐了个三四岁的小孩，因为小孩太小，藤椅就显得极其宽大。

    郁百合拿手抚摸衡南的脸，“哦呦快让我看看，太太怎么瘦了，小可怜，老板不给你吃好的哦……”

    张老师急忙笑着冲她招呼。

    “说不准，依照往年的经验，早一点十岁，晚一点十五岁。”盛君殊看着她背后那个小崽，皮笑肉不笑道，“反正等他恢复前世记忆之后，想起来他之前干的那些混账事，都恨不得自戳双目。”

    这对夫妻，想领养明明，恐怕不行。

    没来由的，他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这样。

    “是。”盛君殊接过衡南的刀叉，利落残忍地把鸽子切成几段，“没必要太在乎别人眼光。”

    这么一想，不由得警惕起来：“盛先生，你们，你们二位是打算领养明明吗？”

    盛君殊指着幼体的肖子烈，“大师还算了，说那个，是我们同门师弟。所以我们当他父母，不大合适。当然，要是实在没人要他，我们也不会委屈了他。”

    蒋胜劝导：“盛总，这还不确定是不是专员，先别急着打嘛……”

    警服从肩头滑落，他伸手拉了一下，又低头看手上的纸片。

    “这几个数字……”他指着纸条问。

    不对，等一下。

    车子停在山脚下的一处红砖建筑面前的小院里，头顶树荫浓，蝉鸣声声聒噪。

    老警察蒋胜眯着眼看导航的小字。

    他挡在师妹前面进了屋, 与此同时，厨房隐约传来“哗啦”一声油爆响, 衡南敏锐地从他身旁钻了出来, 循着香味进去了：“烤乳鸽。”

    小孩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地“唾”了一下。

    两个人已经叽叽呱呱，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009

    他回头炫耀似的冲着盛君殊道：“喏，是我儿子了。”

    衡南回国后第一顿中餐，就是道满汉全席。郁百合两只胳膊，却能像八爪鱼一样递上无数碟子。最后她脱掉套袖，边看着衡南啃鸽子腿，边笑吟吟地坐在桌前。

    “哎哎哎……”张老师和蒋胜一起把小孩从他手上解救出来。

    爽。

    郁百合扬眉吐气地喝了口水。

    “傻逼。”

    对面的房子大概是孩子们居住的地方，门开着，只挂了一道门帘，门口摆满了花盆，花盆中间有一把破旧的藤椅。

    “那就多待几天。”郁百合粲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把这里当成环游世界的补给站了。”

    “傻逼。”

    “……！”

    盛君殊平淡地说：“我们只是过来看一眼，给他送点吃的喝的，衣服还有钱，要是有条件好的夫妇领养他，麻烦您通知我们一声。”

    “哦——”

    盛君殊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摇醒衡南。

    好像打过几百次一样。

    纯银十字架毛衣链在胸前晃来晃去，郁百合顺着衡南的视线看下去，悄声道：“好了别看啦，有隆过啦。”

    “那就多待几天吧。”盛君殊和衡南对视的时候，看到她眼睫下藏着的，未出口的期冀。

    他团坐在藤椅上，那肉乎乎的小手拍打扶手，一撮柔软的发打卷在额头，圆圆脸，白皮肤，一对黑眼睛，正嘟囔着小嘴。

    盛君殊点点头。

    008

    “小百合？”

    还打得这么熟练。

    “以前老板一年到头也不出去一次，我都没想到。知道你们今天回来，专程等着你们。”

    “真有情趣。”张老师抿唇笑。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走的时候把电闸拉掉了。这几十天灯火通明虽说花不了他多少钱, 但毕竟是一种能源浪费……

    “没什么不好的。”蒋胜直直地看着抓着衡南裙摆的小男孩，“专员吧性子是挺虎的，但是没想到，啧，这小子长得还挺可爱的……盛总，你别担心，给别人养，真不如给我们养好。”

    “……”

    “太太！”那人发出了模糊的尖叫，甩下锅铲和勺，娴熟地捋下浴帽，摘掉口罩，抖出一头亚麻色的泰迪卷，

    盛君殊拉着衡南，两人郑重行礼：“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盛君殊嘱咐：“一个人不安全，尽量还是跟团。”

    “当时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就在这外面不远的香山景区树林里被游客发现的，身体非常健康，没先天毛病。警方初步怀疑是儿童拐卖，但是录入数据库以后，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家长来认领，所以就一直待在我们这儿……”

    “是方位。”盛君殊打方向盘，宽大的车身顺着大路陡然转弯，蒋胜的警服就又掉下来了，“今天早上星盘动了，应该是这里没错。”

    张老师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觉得有钱人真会玩。

    衡南别过眼去，眼角沁了一丝笑，语气还是直来直去：“你去哪了？”

    藤椅前的黑色后脑勺动了一下，蒋胜才惊觉那里还蹲了个小男孩，男孩穿着背心短裤，蹲在藤椅前面，身上晒得很黑。他仰着头，在同藤椅上的人说话。

    “明明”一见那警服警徽亮闪闪的，眼睛也跟着亮闪闪的，扑了过来，让蒋胜一把抱起来，“好小子。”

    门开了，一隅光照在衡南脸侧。她退了两步，迟疑地回头：“师兄, 咱们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灯了？”

    “盛总。”蒋胜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你听我说啊，我女儿不是上大学了吗，家里太冷清了，我和我老婆一直想生个二胎，可惜她怀不上了。我就想，要不然……”

    挪开茶几上的杂物，倒了三杯热茶，她再次用充满期望的目光打量这对年轻夫妻，热情地说，“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找这个孩子的资料哈。”

    张老师实实在在地惊悚了，这女的居然管自己老公叫“师兄”，还有“前世”，什么玩意儿，这两个人，该不会是邪教组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