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玉京秋（十八）

腿站起身，瞧她一眼，苏倾还趴在茶几上认认真真地记笔记。

    江谚记得自己从前让她把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香水味就真的没有了。

    “嘁。”女生们顿觉无趣，一哄而散。

    她的手臂叠着枕在沙发扶手上，头发散下来，半遮着小巧的脸，薄外套从肩膀上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头，睡裙两指宽的肩带在锁骨上落下一截阴影，像是一只又尖又利的刀片，蓦地在他心上划了一道。

    抬起下巴，在镜中上下检查着自己的有没有不得体。

    晚乡入了冬，外面的天气滴水成冰。夜里十点，空调嗡嗡运作着，室内充满着干燥暖和的空气。

    他们两个都是甲壳动物，不习惯被人注意着。保持距离，是对他的便利，也是对她的保护。

    陈景言从人群中挤出来，顶着众人不满的眼神，强占三个座位，好半天，举着筷子四处东张西望。

    “谚哥……”陈景言惊讶地看着他在排队间隙从掏出一本古文册子，翻了翻封面，“你也太接地气了。”

    她得赶快回去告诉他——她竟然考了年级48名！

    每天清晨六点半，江谚载着苏倾到学校，在距离校门口五百米处的岔路口将她放下，两个人从两条路走进校园。

    纵然已经在一起住了好些日子，每当此时，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不然地心跳加快，躲过她的目光钻进房间里，把头发擦干。

    想把头埋进她脖颈里，狠狠闻个够。

    他走进的步伐骤然顿住——

    不过陈景言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看到江谚同苏倾同桌吃饭，可惜未能成行。他悻悻得出结论：

    “等会儿啊。”

    话音未落，他看见女孩握着手机，远远地朝着他们走过来，站定到他们面前，乌黑眼瞳略带疑惑地瞧了他一眼，同他打了个招呼。

    她抱着臂，身体因盛怒而微微颤抖，两眼通红地瞪着他，里面是淬了冰一样的冷。

    有时江谚也会骑着s线慢慢跟在她身后，俯视前面女孩头发下白皙的脖颈，“叮铃铃”地按动车铃。

    头顶正对着的两行上面就是江谚的名字。

    指针指向零点的时候，江谚看完了案卷，轻轻扭开门把手，意外的是，客厅的灯仍然亮着。

    “呦谚哥你竟然会笑了……”陈景言的眼睛瞪得牛大，肩膀猛地让江谚重重拍了一下，往前一推，“到你了。”

    他修长的手隔着熊伸过来，把她怀里的作业本拿过去。

    苏倾好奇的目光一路跟着熊，直到他把它墩在他们中间，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困了屋里睡去。”

    江谚即刻灌了口冷水，四肢百骸都清醒了一下，顺手拿起她放在茶几上的吊坠看。

    “这么看来，跟女神一起出去看剧，也算不上有多好的交情嘛。”

    苏倾扬起的头发丝慢慢落下来，笑一笑，随着早高峰的人群一起，慢慢地等红灯。

    他的脸板着：“你分给陈景言的黄桃，为什么比我多一块？”

    “真的没有。”她乌黑的眸望定他，磕磕绊绊地解释，憋得脸都红了，“一样多的，我数着的。”

    “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审美。”

    江谚的眼睛没移开，笑笑不说话。

    现在，他连闻到她身上的气味都受不了。

    “找苏倾——我说，我费心费力给你女神占座位，你怎么一点也不期待？”他失落地说，“自从她穿校服以后，人都不好找了。”

    有的时候江谚觉得她很小，有的时候又觉得她很成熟，这一刻，就是他感到她分外成熟的时刻。

    江谚半弯着腰站起来，毫不客气地把她手上的册子抽走，水果捞朝她一推：“吃。”

    苏倾安静地坐在了他们对面，眼神雾蒙蒙的，像是沉浸在什么里面没抽出身，手里拿着便携单词本，时不时分心瞄一眼。

    “扎两个小辫，好土啊。”

    江谚承认自己是有一点洁癖的，但不知为何，他现在觉得，这种翻滚的热气也算生动。

    江谚从浴室出来，胡乱擦着头发，短发上的水珠有的被毛巾吸收，有的滚进衬衣领子里。

    江谚出来的时候，拎着几个月前去商场买的那只棕色的小熊。熊耳朵捏在他手里，敦实的屁股坠在下面一晃一晃的，显得分外可怜。

    玩偶熊挤在她腿边，苏倾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沙发上坐着面色铁青的周向萍。

    “哦哦！阿姨，我要这个红烧肉……”

    又一年酷暑来临，高二期末考试随之结束。

    “不用。”

    江谚说：“楚河汉界。”

    苏倾脸色变了变，神色意外的认真：“你仔细看。”

    第四次月考，江谚的年级排名不降反升，重重打了德育主任的脸。十四班的班主任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大熊猫，对他的关注自然变得多了起来。

    他沉下脸，该把她拍起来穿好衣服了。可是苏倾睡得那么安稳，两排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像只乖顺安恬的倦鸟。

    “我觉得挺可爱的，长得好看披着麻袋都好看。”

    这样想着，直到有一天，陈景言千辛万苦地抢到了食堂最后一份限量水果捞。

    “看什么呢？”江谚落了座。

    不痛，有点痒，酸涩微麻的那种痒。

    江谚专注地地吃饭，睫毛垂下，没作声。

    “嗯……”她很安稳，又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猫咪一样细弱的轻哼。

    她瞧他一眼，指指前面，让他“过去”，江谚骑到她面前，掩住眼底的笑意，拽住她的书包带：“给你拿进去。”

    苏倾骤然抬头望着他：“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