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玉京秋（十八）

    “嗯。”苏倾望着他点头。

    更多的传言，是说苏倾家里的黑恶势力在倒台了——“小太妹也得靠高考”。这使得普通学子对特权阶层的幻想破灭了。

    “陈阿姨？”

    “嗯？”她连头都顾不上抬。

    狼狈散落在地的，还有他从未见到过的，扎着小蝴蝶结的内衣内裤。

    竟然还数着的。他忍住笑，面上波澜不惊，傲慢地“嗯”了一声：“我信了。”

    他用胳膊肘护着水果捞一路挤出人群，长舒一口气时，看见江谚正在讲电话，脸上表情很淡：“下来吧，第二排靠柱子。”

    “咦谚哥，快吃啊你还跟谁打电话……”

    苏倾很少跟他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上下学也坚持在十字路口上下车，她说这叫“避嫌”——

    学校的菜色比江谚想象中丰富，学生们穿着清一色的蓝白条纹校服，挤得前胸贴后背，充斥着人群的热气。

    她不好意思告诉他，她是想看第一时间看看“红榜”——年级前五十名的姓名，会在布告栏里用红纸打印出来。晚乡一中重理轻文，能排进红榜的文科生，下半年高三就有资格分到重点班。

    苏倾飞快地掏出手机，在老师们好奇的目光中颤巍巍地拍了张照片，转身往家里走，辫子甩出一个活泼的弧度。

    他俯下身去，拎住她滑下的外套，轻轻地给她穿好。

    “苏倾。”她要问的题目越来越少，不出一刻钟就全讲完了。

    苏倾往边上靠，怎么靠铃都响个不休，回头一瞧，才发现是江谚，头发稍上散落着耀眼的阳光。

    苏倾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让他弄醒了，在他落下的阴影下，半眯着眼睛迷蒙地看着他。

    周向萍近乎咆哮：“我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是让你跟女生同居？”

    苏倾低下头看题，不理他了，负气的嘴微微撅着，润泽的唇上一点点的红，慢慢延伸到里面去。

    他侧过头去，苏倾浑然不知，弯腰趴在膝上记笔记，他看着她笔下圆润的娃娃体，手掌好笑地摁在“楚河汉界”脑袋上，将它压得略微变形。

    她一向独来独往，即使变成了异类，也依然与群体脱开微妙的距离，女生们只敢在背后品头论足一番：

    巴掌大的圆环荡着，不怎么径直，做毛衣链都都些太大了，不知道她为什么日日不离身。

    “……苏倾？”陈景言瞠目结舌，手心里生出了汗水。

    她拿没用过的小勺子，给他们俩一人舀了四五块黄桃。那一小杯水果捞就米饭，吃得比往次都香甜。

    苏倾不客气地将圆环夺回去，宝贝似的挂在衣领里：“你去写作业吧，不同你说了。”

    女生这种生物真神奇，打扮起来像台上百毒不侵的女明星，清纯起来又感觉像个小妹妹，一碰就碰碎了的那种。

    苏倾刚把书包卸下来，他便夺过去往车筐一丢，自行车风一样骑出了老远，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十四班众人发觉苏倾好像中了邪。

    “江谚，你长本事了。”

    他拽着不放：“给我。”

    工厂改建正在进行，晚乡在这一年的年尾，竟也收获了几个蓝天。十字路口新添了修剪成圆形的树篱，鲜丽轻盈的绿色，开始在小城的角角落落蔓延。

    两个人洗完澡，身上让热气萦绕着，隔着一只熊，苏倾身上、腿上散发出的温和沐浴露的气味，还是不住地飘散过来。

    他头皮一阵麻，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涌，转头跑回房间之前，咬着后牙踹了脚沙发：“还不起来。”

    他仔细转着看看，捏着圆环在桌角轻轻磕了两下，眉宇间闪过傲色，笃定道：“就是钢化玻璃，里面灌的是酒精。”

    苏倾抱着英语作业在沙发上坐着，她洗完澡不久，半干的头发打着弯披在肩上，穿着过膝的棉质睡裙，套了件外套，坐得很规矩，两腿并在一起，小学生一样。

    她从后面往前快速看过去，数了三个就就看到了“十四班，苏倾”。

    “就是有。”

    她竟然改头换面，开始脸蛋素净、穿校服上课下课，就像晚乡一中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放学之后，苏倾没有同江谚一起走，站在布告栏前面，巴巴地看值班的老师贴“红榜”。

    苏倾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随他睨着它：“好看吗？”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门，苏倾枕在沙发上睡着，大约只是困得厉害，想小憩一下，这才扭着身子，这么别扭地坐着，不想却睡熟了。

    他睨着那环：“塑料做的？”

    “陈阿姨，门口垃圾您甭管了。”江谚掏出钥匙开门，客厅灯开着，里面安安静静的，没得到往常嘹亮的回应。

    ——用完了他就扔。

    挤上桌的是个大块头体育生，凶恶地瞪陈景言一眼，他便哑火了，意味深长地转向江谚。

    江谚淡淡说：“她不来。”

    她的声音缓和，眼底闪烁着平静的笑意。

    “哎这里有人……”

    操。

    同样的沐浴露，也许还有女孩用的润肤乳，浅浅混杂在一起，也许还有别的什么，若有似无地萦绕着。

    苏倾捏起了勺，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忽然抬头看看他们：“要不，我们分着吃吧？”

    中午，江谚开始同陈景言一起去食堂。

    苏倾吓得马上坐直了身子，心砰砰直跳，茫然看着少年关紧的房门。

    一块浅色布料照着他兜头盖脸地砸过来，在空中张开，落在他手臂上的时候，他才看清是件女孩的碎花睡裙，里面夹着的一根长发柔软地扫过他的手臂，似乎还带着它主人的体温。

    高考，再度变成了学生们口中和脚下、日复一日为之奋斗的目标。

    江谚拍拍裤腿站起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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