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越少了。
吴阿姨接过她有些小的旧书包,拉开一看,全部是试卷和课本。
“缅甸。”
“我看着它在家里走来走去,在心里觉得它不可爱了,我更喜欢它毛茸茸的模样,不过我没有说出来,还是照样的喂它,照顾它,可是……”
他面无表情地走着,最后一次拿起了手机。他几乎把这串号码背下来了。
少年把袖口挽到肘上,苍白的手臂支在桥柱上,静默地抽烟,红色火光一明一暗,发梢上带着点点的水珠,晶亮亮的,衣服上也有洇开的雨点。
两个人和衣躺在一张那张粉红色的小床上,谁也没有碰到谁。阚天闭着眼睛,烦乱从皱紧的眉头泄出。
别墅里所有人垂手立在门口等待分配,客厅的水晶吊灯和吊顶上的射灯全开着,璀璨如同白昼,有人领到了工资卡,捏着信封低低啜泣。
他把她纤细十指握在掌中玩弄着:“离开晚乡之前,我让吴桐帮你办好住校手续。”
她素面朝天,像朵苍白的浸泡在露水里的栀子花。
“苏倾”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的声音平静而怜惜,好像对着陌生人说话一样:“快回去吧,风这样大。”
飞驰而过的车不住地擦着他耳边过去:“我在江浦大桥上,下面是江,你在哪?”
不知怎么的,满腔的不满,听到那边呼吸的瞬间,全部变成了巨大的恐慌。
灯火通明的独栋别墅门口,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什么也没说,扭头消失在夜色里。
“晚乡没什么市场,再走就是死路。”他闭着眼睛说,半晌,忽而问,“这段时间死的人这么多,你怕不怕?”
江谚用力抓了一下头发,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嘀嘀——”桥上车辆越发密集,来往不断,密不透风,在他面前连成一道屏障。
此时董健尚未倒台,上一世的她,只恨自己太快长大。她想尽办法挽留阚天,可他喜欢的永远只有小女孩,在别处找到新的安琪儿,她崩溃,破碎,毁灭,她的一生已经毫无意义,沉了二中旁边的护城河。
谢谢她十四岁跌跌撞撞的日子里走过的歧路。
苏倾额头上的薄汗被风吹干,窗帘盈动,顶灯上面趴了一只飞蛾,翅膀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红色感叹号冒出来:“信息发送失败”
“有一天中午回家,我发现小鸡不见了。我和爸爸四处找,再也没有找到。小鸡好像知道我心里不喜欢它了,所以它自己悄悄地走了。”
“……”
阚天吻了吻她的手背,如同在那辆保时捷上,他第一次牵起她满是冷汗的手,亲吻她的手背。
挂掉电话,他望着来往的车辆发呆,脸色很淡。抽完手上这一根,把烟屁股随意地摁进垃圾箱里,拍了拍手上的灰,背起书包往桥下走去。
“从香港,还是云南?”
苏倾见他烦了,反身抱他的手臂,阚天果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从身上扯下来:“陪我躺一躺。”
“嘀、嘀、嘀……”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夜晚的江浦大桥被灯光装点了桥洞,斜拉的桥索变成利落的剪影,江上倒映着远处建筑红色和橘色的璀璨灯火。
“……”绵长的,细弱的呼吸,似乎下一秒就要截断一样。
他冷眼看了看这只镶着碎钻的打火机,学她那样抵开盖,火苗浸润了烟尾,他却没有及时移开。
“……”
苏倾知道,他也在同她告别。
他从沉沉思虑间分神,耐着性子听,她头一次主动同他闲聊。
他长久地睨着火苗,似在发呆,长而密的睫毛颤着。
他咬着后牙,反拨回去。
在招待所的小窗口咬着嘴唇,默不作声掉泪的模样,让人迫不及待地在她成熟之前,伸手采撷这朵尚幼嫩的花|蕾。
如刀的风刮在他脸上,还知道风大?他停了片刻,火全哑了:“衣服多穿点,外边冷。你从……”
阚天赶晚上八点的飞机返还国外,老吴送他。
他将它轻轻含在了嘴里,不由自主地想象她夹烟的样子,嘴唇微微发麻,火机冒着火,却迟迟没有点。
“票一经售出概不退换,确认取消……”
太阳朝西移动,江谚一直握着手机,手边的黑色书包被晒得发烫。
“不用了。”苏倾在他怀里轻轻说,“好久没有住校了,我想和同学住在一起。”
“不用了。”她把辫子拉起来,轻巧地背好了书包,“都不是我的。”
“晚乡那条路修通了,从机场过来很容易。”他淡淡地开口。
苏倾回头看了她一眼,辫子甩了甩,夜色中的双眸黑白分明,一种属于野鸭子的清晰的亮,吴阿姨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似乎住在玻璃棚里绵密脆弱的永生花已经死了,眼前的是黑土地里长出来的一朵新芽。
“可是后来,小鸡长大了,有原来的两倍大,翅膀和喙都变硬了,它长了鸡冠和胡,羽毛上的粉色掉光了——原来它本来是黄褐色的。”
服侍阚天是一整套程序,现在连头都没开,便断了。
他的声音轻轻响在她耳畔:“你也太聪明了。”
额头上晒出了一层晶亮的薄汗,他略微眯了眼睛,眸中有些茫然。
她的声音细软而平静:“爸爸给我买了一只粉色的,我很喜欢它。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喂它,摸它,跟它玩,上学的时候也想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