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玉京秋（十五）

    剧院外面有块大草坪，攻略上写着，看完木偶剧一定要在草坪上野餐，她的书包里，本来只装了两块三明治。

    听说，不吃饭就洗澡，会低血糖。

    江谚带她进了空出来的那间房，里面堆了他搬到晚乡时的大行李箱和一些纸箱装的杂物，他挽起袖子，三两下搬到了阳台里。苏倾瞧着四面白墙，没有挂结婚照。

    江谚想要点头，可是事实上他并没有做这个动作。他自第一口把面塞进嘴里开始，就停不下口，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整碗面，吃得太急，胃里有些隐隐作痛。

    苏倾坐在柔软的床上，膝盖上盖着他的外套，抬了抬眼想说话，门缝的影子已经移开了。

    江谚擦着头发走出来。

    江谚从柜子里搬出一套备用的床单，浅灰色的，是陈阿姨帮忙挑的。苏倾见他娴熟地换床单，看出来这些事是他做惯了的。

    ——光滑的白玉样的脖子根得有这一点点细碎的鬈发装点，柔软的，让人想亲近，用手摸一摸，或用嘴唇蹭一蹭。

    江谚抬头看她。

    冰箱整齐地拜访着新鲜的饭菜，看来家里是有专人做饭的，她稍稍放下心来。不敢动这些菜，原封不动地关上冰箱门，又拉开柜子，低眉看了看，目光落柜子里拆封的整包方便面上

    回过神来时，苏倾正在身后喊他，伸手拽着他背上的书包：“没吃晚饭吧。”背后一阵窸窣，她没穿高跟鞋，踮起脚艰难地从背包夹层里掏出一块被压扁的三明治，扶了扶，重塑了一下形状，撕开包装递过来，“饿不饿？”

    “住招待所。”

    他的眼神好整以暇，又似挑衅。

    直到今天。

    浴室隐约传来淅沥水声，炉子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沸水。

    江谚打开客厅灯，扭头看见苏倾还迟疑地站着门外，包裹在他外套下的身体显得更娇小，拉链悬着，耳垂似的一荡一荡：“你爸妈工作忙吗？”

    他把旧床单捋下来，捏了两个角叠在一起，一低头，下面钻出来一个纤弱的影子，把另外两个角递在他手心，苏倾的两个辫子搭在肩膀上，眼底是温柔深沉的憨气：“换床单，要两个人。”

    他把保温杯墩在餐桌上，像立下个标：“晚上喝完。”

    “你去浴室，我讲给你听啊，很简单的，有两个阀……”

    江谚的眸子转了一下，目光又移到了被套上，四处寻觅着拉链，“一个人住，不好？”

    苏倾听见他掏钥匙，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屋里应该是没人的。

    傍晚降了温，她穿得单薄，抚摸着湿凉的手臂，浓黑的长睫下，那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对不起……”

    江谚瞧着她冻的有些发白的唇微启：“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

    “起来。”被套挡着，只露出他略微不耐的眉眼，他抓着边角用力抖了一下。

    两人贴得近，苏倾触到他身上混杂着江风和细雨的热气。她抬头想瞧他，发顶虚虚蹭过他的喉结，又被他不客气地推到边上去了。

    他把书包拎到了她房门口，半掩住房门，在门口停了一停：“我先洗澡，有事叫我。”

    屋里弥漫的浓郁香味，登时让他胃里空得发痛，厨房的灯亮着，餐桌上摆了一大碗泡面，他惊异地抬起眼，短牛仔裙的女孩正娴熟地把锅里的水倒进碗里，一滴都没溅出来，经过抽油烟机，会灵巧地低头，不被撞到。

    江谚用筷子搅了搅汤，“嗯”了一下，淡淡说：“水放好了，你洗澡去吧。”

    话音未落，江谚把钱包展在她面前，里面露出百元大钞的边缘。电梯间的灯照着他的瞳孔，照亮他眼底一丝恶劣的笑意：“多得是。不乐意借你。”

    苏倾换好鞋，他已经把保温杯取出来，晃了晃：“喝完了么？”

    “……”

    他几步走回房间，顺手拿了件衬衣套在身上，胡乱扣上扣子，未擦干的水在肩上在颈窝和背后洇开了大片水渍。

    江谚抓着她，越过她的肩膀，往那人脸上看，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嗡地开过去了。

    他收回钱包，“咚”地跺亮声控灯，门上光秃秃的，不像旁边几户贴了鲜红的春联或是福字。

    筷子无意识地戳进汤料里，发觉面下还卧着只荷包蛋。

    江谚停了一下：“搬出来了？”

    这幅画面有些虚幻，仿佛她本来就该在这里，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进来。”他不耐烦地把她手上书包接过来，取了一双新的一次性拖鞋扔到她面前。

    江谚一言不发地瞧着她。他不高兴时，时常露出这种淡得近乎漠然的表情。只有微微抿起的唇，稍微泄露出一点孩子气的执拗。

    书包肩带被他拽住，她本能地往后闪躲了一下。江谚不理会她，一伸手就把她沉重的书包捋下来，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和背包一起扔给她，把她的书包甩在肩上，继续向前走。

    江谚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像是小猫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咕噜。

    “陈阿姨，”江谚停了一下，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画了一团黑，声音压低了，“请问家里的热水器怎么用？”

    “不好意思，用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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