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觉得自惭形秽,看上去很不好处的样子,不知道苏倾怎么会同这样的男生混在一起。
苏倾画了淡妆,逼人的明艳大方,抱在一起时能感觉到她身材的凸凹,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了。而自己似乎还是从前一根麻杆的样子,像个小孩。
拍过多少回集体照了,怎么会不知道?照片那个位置,通常都是留给最听话、最优秀的孩子的,比如江论。
郭湘将苏倾左看右看,有些意外:“倾倾,你……你好漂亮啊现在。”
一连数晚,苏凯回家都很早,客厅的灯昏暗地亮着,家里阴云密布,烟灰缸里的烟蒂积了厚厚一层。
苏倾对面坐着慈眉善目的老校长,手指伸过来,点点“签名”一栏:“签在这里,就可以了。”
江谚的语气很淡:“自己吃。”
苏倾背着书包走到了行道树下,远远地一回头,母亲还站在原地和他们攀谈,脸色忧郁。
又拆了一根,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小奶糕白得软糯,侧面结了一层细密的冰碴子,她的嘴唇印在上面,像雪地里落下的樱花。
阳光落在办公室的木头桌子上,反射了白光的打印纸刺眼,上面的黑字有点飘。
话音未落,何雅丽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上你的学去。”
他顺着年份找到了13级的合影。二中是个小学校,年级里统共四五百号人,穿着自己的最正式的衣服拍毕业照,一片花里胡哨。
“他们给我们多少钱?”
她拿手接。
苏倾点了点头,跟着她走进校园,走到了楼道口,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江谚。
何雅丽变了脸色,却不吭声。她当初的确是因为薛凯的工作调动搬过来的,年轻时家里不同意她远嫁给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孩子,她当晚收拾了行李就跟他跑了,十几年没回过乡。晚乡的湾峡,青山绿水,很符合他们心中理想的家。
“你要尝尝吗?”苏倾把奶糕伸到他眼前,似乎注意到了到什么,指头动了一下,把没咬过的那一边转向了他。
苏凯“唉”了一声说:“倒是。那再拖一拖,再拖一拖。”
“唉,能不走吗。”女人累得汗流浃背,“昨夜又敲了一夜的门,可吓死人了。”
他们说新城建设是晚乡未来发展战略的一部分,虽然这战略大多数民众搞不懂——那么多别墅盖出来,谁来住呢?
“报警?”女人脸色古怪地打量着她,“你们是外地过来的吧。咱们这儿,一直这样。”
因为早恋,她才变得那么不一样。
何雅丽先发现哪里不对,一丝冰凉从脊梁骨钻进去:“倾倾怎么这个点还没回来?”
“是。”他的语气利落又骄矜。
楚湘湘看江谚盯着布告栏不作声,鼓起勇气同他搭话,“她在你们晚乡一中好不好?还跳舞吗?有没有考第一名了?”
前些天市委书记上电视还说,他们现在住的地块,划成了高端住宅用地,虽然也是住宅,但性质是不一样的。推平以后,盖的是独栋别墅。
苏倾也笑着,喉咙却有些发痛。
幸好今天是他陪着来,不知省去多少猜疑和麻烦。
他本想找一找苏倾解闷,没想到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了。因为她就在镜头的最中央,前排坐着的老师们像两丛绿叶左□□斜,捧起了第二排正中的花骨朵,显眼,晃眼。
她左右看看,眼圈有些红了,“今天取的这十万块,是初中毕业的时候我们同学和老师给她的捐款。”
苏倾已经习惯他的喜怒无常,把冒着冷气的雪糕放进保温杯里,旋上了盖子。
她红着脸问:“你是她男朋友吗?”
中考前夕,平静的生活不知不觉发生了一些变化。晚上的时候开始有人敲门,拍打得很用力,几乎像是在砸门一样,她穿着睡衣,害怕地从屋里走出来,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哄她回去睡,说没关系,是外面有人喝醉了,找错了家门。
直到有一天早上,何雅丽送她出门,在家门口看见了两辆卡车,邻居夫妇正吃力地抱着一个个纸箱子往车上搬,何雅丽见了,脸色变了变:“你们也走呀?”
楚湘湘见她回头,远远地朝她挥挥手:“你去吧,我陪你朋友。”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荷叶领白衬衣,海军蓝背带裙,领子让风翻卷起来。一左一右两个麻花辫,辫稍系了蓝色的蝴蝶结,乖巧地垂在肩头。一张白皙俏丽的脸,黑如曜石的眼睛,笑涡又甜又干净。
不知信息是在何处泄露的,两个人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大量信息塞满信箱,要求配合签约,否则后果自负。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女老师的手搭上苏倾的肩膀,语气柔和地催促:“走吧,学生代表还有银行的人都在里面。”
“我现在都不敢看手机。”何雅丽哽咽着说,“真的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拍门声持续了好几天,她没有放在心上,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侧枕着睡,心里想,这个醉汉怎么总找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