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玉京秋（九）

    少年双手插着兜斜斜立着，正站在布告栏前随便看着什么，脚下落着一团浅浅的影子。

    毕竟是秋天，含了这么大一块冰，牙齿马上酸得发痛。他微微鼓起腮吸了口气，苏倾的脸色很紧张，把双手伸到他下颌底下：“太凉了？吐出来吧。”

    二人看一眼表，六点半了，餐桌上的鲫鱼汤凉得发腥。

    “她是3.18爆炸案唯一的幸存者。她们家都没了。”

    江谚一时间有些怔愣，好半天才让冷得发麻的舌头唤回了神，“啪”地拍开了她的手，背过身，一股脑咽进喉咙，“呼”地吐出了一口寒烟。

    指尖隔着玻璃印上去，明知是摸不到的，手指在她略带稚气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苏倾看着空白的签名栏发怔，银行负责人说：“小姑娘，这是你老师同学的自愿行为，以后到了社会上，哪怕挣钱了还给他们也行，眼下既然需要这笔钱，就拿着先用，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江谚皱眉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江谚百无聊赖地扫着布告栏，本来是打发时间，看到布告栏里贴着每一届学生和教师的毕业照，目光便顺势逡巡下去。

    “那你……可要好好对倾倾啊。”

    “正经什么正经？又打电话又敲门的——这不是黑社会吗？”何雅丽把手里的纸巾绞成了纸絮，又哽咽起来，“倾倾六月份要考试了，拿着三十万去哪，让我们住一室一厅，住地下室去？”

    她谨慎地转动着眼珠子，食指指指天，又指指地，声音压得很低：“都一块儿的。”

    气氛陡然凝滞了一下，她把围裙一把扯下来，抓了抓头发：“我到学校，我到学校找她去。”

    穿制服的女老师腼腆地说：“这不没事吗，都是我瞎操心——对了，现在谁跟你一起住？”

    苏凯的铃声尖锐地响了一下，听筒那头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半晌，稚嫩的压抑着恐惧的声音响起：“爸爸——”

    “找到苏倾了吗？”

    苏倾说：“那个人也敲你们家的门……”

    “这是她的**，是、是她男朋友，我才可以告诉你。”

    江谚的嗓子有些哑，看着苏倾最后走入的那栋楼，开口问楚湘湘：“她还有什么手续得在你们学校办？”

    苏倾停了停，垂眼“嗯”了一声。

    “能有什么后果？”苏凯揉了揉僵硬的脸，又把眼镜摘下来温吞地擦着，“青天白日的，还能强闯民居？”

    檀口小小的，奶糕上的缺口也小小的，看得人心里发痒。

    二中门口有位穿灰色西装裙的女老师，专程接待他们，老师旁边站着穿校服的楚湘湘，两个阔别已久的女孩见了面，马上紧紧抱在一起，看得出原本是关系很好的伙伴。

    江谚冷眼看着，毫不客气地夺过来，垂睫看了看，猛然咬了一大口，连带着她咬的那个缺口一起，全吃进了嘴里。

    小太妹是多少级来着？

    “不行。”何雅丽的眼圈通红，“这房子我们十年前买的时候就四十二万了，现在房价涨得这么厉害，少说也翻了两翻。拿着三十万让人搬走，有这种道理吗？”她咬了一下唇，狠狠地说，“不行我们去法院告他们去吧。”

    “前天说四十万，昨天接了电话，说我们不识相，降成三十万。还威胁我，再往后拖，一分钱也拿不到。莉莉，要不然我们——”

    那时，何雅丽是在问：“报警了吗？”

    这是——苏倾？

    河边柳条随风漾着，苏倾拿指头小心地揭开外层的蜡纸，仔细妥帖的动作和当年的江论如出一辙，剥完了，安静地递给他。

    心里蓦地闪出一个念头——苏倾不会是早恋了吧。

    “阿姨？是你妈妈那边的亲戚？”

    他乡做故乡这些年，她才发觉这地方的美丽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地方。

    江谚问：“好吃么？”

    校长和缓地说：“苏倾啊，你赶快取走了，我们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下了。当时你钱也没要，人就消失了，这两年我们总想起这个事情，你刘老师下班以后老骑车去护城河边转悠，见着有人捞起来了，就急着跑过去看看。”他说着，呵呵地笑了起来。

    正是上课时间，中庭一个人也没有，不知哪班的教室开着窗，传来集体读课文的声音。

    坐在她身边的人都欣慰地点点头，办公室的茶几上摆了一束鲜花，屋里很安静，她手上让老师塞了两个蛋黄派：“别干坐着，吃点。”

    楚湘湘心里一坠，她觉得早恋是不对的，可放在苏倾身上，她又分辨不出到底对不对了。

    “和吴阿姨一起。”

    苏凯烦躁地摇了下头：“没用。上网查了，是正经拆迁，有政府的批文。”

    江谚的心不知缘由地，猛然锐痛一下。

    楚湘湘有些怕他身上冷清疏离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猫一样高傲又带着攻击性的浅色眼睛，瞧着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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