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点绛唇（完）

：“男孩，长得像徐王后。”

    即日起，明宴以大司空之职辅以摄政，军权归一，形同新王。

    他侧头：“你想做王后么？”

    他的吻慢慢下移，掠过她的鼻梁，印上她柔软的唇，抵着她缠绵了一会儿。

    北风点一下头：“我看也是。”

    苏倾耳垂即刻红了，仍坐在椅上没回头，抱歉地笑笑：“我不能动，噎着了它。”

    明宴蹲下身来，夺过了勺，本来慵懒趴在苏倾腿上、媚态横生的小畜生，马上一抖毛滚成一团。

    荆月一直追打到了后园里，叉着腰呼呼喘气，槐树遮天蔽日的，在地上落下一大片阴影，她在这里看见过一次苏倾，春天她抱着罐子仰着头，四个长大了的男孩子都骑在树上，摇晃枝干，长腿垂着，槐花下雪一样纷纷落在她头发上和脸上，她柔声道：“北风，晃准些，都浪费了。”

    “好吃么？”

    时年九月，休养身体三个月的王上燕成堇终于出现在前殿，披一身厚厚的狐裘，脸色惨白，下巴长出细密的青须，双目无神，看起来并不像是休养，倒像是被人囚禁于暗室中。

    明宴单手解开衣裳，往下一褪，慢慢露出缠着纱布的臂膀，后肩一道十字形刀痕，皮肉外翻，已经凝成黑色的伤疤。

    明宴笑了一声：“那就得指着王上早日生出个孩子来。”

    他将她的头发别至耳后，制着她的后脑，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嗯，这样才量准了。”

    苏倾叹道：“燕氏的相貌，一点儿都没传下来。”

    明宴捏一把她的颊：“想什么呢？”

    二人嬉闹的影子一前一后落在廊中，俞南风坐在马圈栏杆上远远睨着，嘴里衔着根草：“北风，人还是不要娶老婆的好。”

    大司空府无客登门，俞东风坐在门口打盹。北风又给院中栽了几簇月季花，夏天到来花团锦簇，他哼着歌儿给花浇水，花丛里飞过一只蝴蝶，他将水壶翘了一下，故意洒了蝴蝶翅膀，白粉蝶挣扎着飞得更高了，他便搁下了壶，将外衣脱下来，扑着蝴蝶跑。

    明宴极轻地皱了一下眉，只是道：“我不喜欢寝殿里那四口鼎。”

    门窗闭着，浓郁的熏香，看看掩住满施旖旎的味道。鼎中的坚冰正在融化，苏倾的黑发散落在枕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接过明宴手里的冰碗。

    长期的内斗之下，燕氏旁支几乎全部衰落，皇室再无血统纯正的继承人，倘若燕成堇膝下再无太子，待他百年之后又将是一场内乱。

    苏倾站起来，把板凳归位，裙子捋好，欣喜地挽住他的手臂：“回去换衣裳吧？”

    他的语气满不在乎：“老头儿看得起我。要我起誓永不称王，否则天打雷劈，自绝于他坟前。原来我在别人眼中，还有几分能耐。”

    苏倾抿着唇，食指轻轻覆上去，沿着伤疤移动，正在愈合中的皮肤登时痒起来，他一把攥住她的手。

    苏倾低下眼，两丛睫毛簌簌抖着：“小狐狸不蹭我的脸。”

    荆月跺着小鞋儿，柳眉倒竖：“大人有空便回府陪夫人，你为什么有空只来练剑？”

    ……

    他从不愿委屈度日，做权臣的日子过得滋润，但喜欢的总归不是生杀予夺。

    座上的王上，偶人似的转动眼珠，视苍蝇般嗡嗡嘤嘤的文武百官于无物，目光与明宴相对时，他嘴角牵拉出一道讥诮的弧度：“孤登基六载，夙兴夜寐，然终究力不从心，未能有所建树，愧于祖先，今自愿逊位于大司空明宴，愿爱卿不负所托。”

    她点了一下头。这么样吃东西，若是她娘见着了，一定骂她没规矩。可明宴许她坐在床上吃，有时看着她，喂着她吃。

    “为什么？”

    “大司空窃国。”

    四人一起恶劣地疯狂摇晃起来，北风兴奋得满脸通红：“倾姐，好不好玩？”

    要么众人协力将他杀灭，要么集体拜服于他的脚下。可惜文武百官这多年来没有一日能做到齐心的。争名逐利的毕竟墙头草多，只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被侵扰，谁也不想多事，是以这些年来，就这么让大司空坐大了。

    “闻闻有没有留下那畜生的味。”

    他将苏倾抱在腿上亲了亲脸颊：“却也不知道他行不行。”

    苏倾蹙起眉，明宴低眼，似乎在认真问她：“刻得还算周正？难为我反手用刀。”

    明宴整整袖口，闻言停了一停：“这倒很好，燕成堇生得太过女气，不像个王上。”

    三个月来流言蜚语不绝于耳，众人窃窃私语，但不敢大声，持玉笏站在最前面的那道挺拔的身影，是猩红色官袍的大司空。明宴从不结党，不与人亲近，天生就是独一份的存在。

    明宴说：“遵守诺言，这疤便在脑袋下。”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腕，散漫道，“活人能让死人困住了？”

    已有新的一批女眷入宫，最早服饰王上的采女徐氏，如今已升为王后，只不过是没什么实权的王后。

    跑到了门口，嗳呦一声跳了起来：“大人回来啦。”

    苏倾偎着他问：“大人愿当王上吗？”

    他抬起头，树梢上又一片黄叶，蝴蝶抖翅似的飘落了，平落在湖里，小船似的慢慢漂远了。

    明宴回来之前已忙了十日，南国上下，唯独大司空没有固定休沐的日子，与权力相伴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繁琐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