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点绛唇（八）

手，看着她红着脸大口透气，压低了声音：“王上知道这件事。”

    明宴也仰头看着，看得漫不经心。火树银花映照着他艳丽的官袍，背上一团锦绣繁花倒映着绿色、紫色光点，袍角的一片银线波涛，仿佛真如雪浪翻滚。他孑然一身，立在一片光辉灿烂之下。

    苏倾让他拖着往里走，边走边挣扎：“不用麻烦了。”

    明宴头也不回，攥紧了她的手腕，冷笑一声：“我吃，你伺候着。”

    “真的？”北风睁大眼睛，“那老头说的‘凤命’也是真的了。”

    苏倾的脸有些红：“是我的女儿红。”

    北风说：“才没有，倾姐在等大人。”

    明宴慢慢侧过身，懒散地问：“好看么？”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冷声问：“饭吃过了？”

    西风背着剑跑过来，没好气地瞥了他身后的苏倾一眼：“搬多少？”

    桌下的手指虚虚握了握，仿佛还残存她柔软手指扫过的触感，像几片雪花落下来，覆盖在手背上。

    苏倾不再挣了，握住了他的手，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掌中，削葱似的手指从他指缝里钻出来，指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背。

    他默不作声，苏倾也不问他在王宫里的事，素手专注地剥着一只橙子，酸涩的清香溅在空气里，她剥好了，小心地掰开一半递给明宴，他扫一眼，移开目光：“自己吃。”

    他们走到了那间小木屋前，屋后一颗巨大的槐树，四五月份会挂出串串的槐花。

    “明年春天，我给你们做槐花麦饭。”

    “出什么事了。”他漫不经心地拍拍袖口，衣服上和脸上都带着驭风而来的冷气。

    他斜斜看过来，苏倾乌发散着，轻衣宽袖，像山野间披着云雾的精灵，“我瞧你脑门上也没写字，他怎么看出来的。”

    他眼底带一点散漫的笑，似乎觉得她有趣，又喝满了一盏。苏倾看他喝完，刚喝了半盏，让他夺了杯子：“行了。”

    他一言不发，不与她一同看，只是一个一个地点着，好像要在一夜之间把烟花全都燃尽。

    他弯下身，挨个捏出芯子来，手里拿一根蜡，从第一个开始点，火光“咻“地一声窜上天，火树银花迸溅开来，“砰”绽开一朵盘踞天际的花。

    苏倾走着，似乎在想些心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持剑，片刻之内能过七八招，剑风凌乱，横扫过来，低处的树枝“咔嚓咔嚓”地落。

    她的黑发未挽，搭在腰上一晃一晃，裙下露一截白皙的小腿。

    喊声和脚步声穿过院落而来：“来了！”

    他怔了片刻，神情微微一动，猛然一捏她的两腮，迫使她把口张开，随即是狂风暴雨般的侵入和掠夺。

    明宴“嗯”一声，她笑一笑，眼睛闪闪的：“我也吃过了。”

    苏倾拢在大氅里，仰头看他，不知他要做什么，神情像只懵懂的猫儿。他轻轻拍拍她的颊，低眼嘲笑：“醉了？”

    她头上沾满花叶子，细细地说：“好看。”

    明宴又叫西风：“把府里的烟花搬到院子里来。”

    苏倾看着他说：“好看。我从没看过这样好看的烟花。”

    她正默然起身，细瘦的手腕搬了把板凳，慢慢走向门口，坐在了端着碗的东风旁边。

    苏倾看了看酒面上倒映出的一支立灯：“可以。”

    那时明宴还在当十二卫都统，每天晨起练早功，那把黑色的剑，还没有送给西风。

    明宴看着酒杯笑了一下，眼里盛着恶劣的逆反：“当年我帮你埋进去，而今再帮你起出来，今日当婚酒喝了如何。”

    “收买人心。”少年的狠狠咬了一口鸡腿，盯着那道身影冷哼一声。

    苏倾不答话，伸出去的手还在空中执着地晃晃。

    无意中抬眼，怔了一下，看见了坐在门口的苏倾。

    明宴把她从板凳上拎起来，抬头冲北风道：“席下了么，让厨房再添几个菜。”

    苏倾从板凳上站起来，走到他背后：“大人。”

    明宴弯腰点了第二个，第三个，一朵一朵璀璨的烟花“砰砰”地上了天，整个城镇似乎都被惊醒了，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庆贺。家家户户趴在窗口上看，看着开在南国天际的硕大无比的烟花。

    枝叶擦过苏倾的衣领，有的扑簌簌砸在她脑袋上，她也不肯挪动步子，就在房子后躲着看那道惊鸿似的影子，不知道人怎么能动得那么快。

    苏倾迟疑一下，也抬起酒盏，慢慢喝下去，整个肺腑都像烧起来了一样。

    沉寂的大司空府即刻间沸腾起来，东风拉住大门”吱——”地拉开。

    苏倾的手轻柔地抚上他的后脑勺，她笑了一下：“北风，命是可以改的。”

    北风说：“嗨。大人才不喜欢这个破园子呢。”脚尖骨碌碌地踢开一颗石子，“还不是那老头作妖。”

    酒坛子上贴了一小块红纸，哗啦啦地倒下来，香味极浓，飘在空气里仿佛就能醉人。明宴给她斟满一盏，又给自己倒满一盏：“知道这是什么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