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抵在墙上,手指点在花窗上,贪恋地描摹着妙妙的轮廓。
“噢……“凌妙妙思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垂着眸子嘟囔,不知是惊异还是茫然:“那慕声——就是魅女的孩子了。”
四个方士跪在地上的方士面面相觑,瑟瑟发抖地看着她缀着珠宝玉石的裙摆。
凌妙妙沉默了许久,试探着问:“是……船上的红光吗?”
过去的十几年,终于全部被判定成了不足道的笑话。
“没有。“妙妙抬起头,语气又轻又缓,像是在暖融融的午后讲故事,“我在想。”
“嗯。“柳拂衣颔首,“我猜这个时候,暮容儿发现他的妖力加倍,且不为人所控的事情。若是抱他回去,魅女族群可能会将这个危险的异类解决掉,而孩子平素跟人无异,需要熟食和热水。她决定折返无方镇,自己想办法。”
“对。“柳拂衣颔首,赞许地看着她,“这就是魅女族群的‘进化’。”
却没想到,这样的巧……
他在帝姬震慑的目光中骤然停下,咽了咽口水,声音越来越低,“太妃娘娘……遇……遇刺了。”
慕瑶一脸茫然地让她拉进了前厅,按着坐在了柳拂衣旁边,随即她搬过椅子,坐在他们对面,摆出了六方会谈的架势。
她又出神想了。
“后来,大概是暮容儿流下了珍贵的血泪,送给了她,榴娘才答应将她和襁褓里的孩子留下,加以庇护。”
柳拂衣颔首,还在观察她的神色:“暮容儿是魅女,她说的那座故乡的山,就是极北之地的麒麟山,存世的魅女数量很少,她就是其中之一。”
“没事。”凌妙妙的手指交握着,看着地板,胸口里仿佛有一只手在揉着她的心。
慕瑶没有想到妙妙的反应竟是这样,顿了顿,试探着问:“妙妙……不怕吗?”
“若生男,则妖力减半;若生女,则妖力加倍。而男孩不算在魅女族群中,生儿得来的妖力无法延续下去。”
先前宫里传闻娇纵的帝姬疯了,他们还不信,后来又传闻帝姬好了,不仅好了,还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使得那不喜鬼神之事的天子,大手一挥,直接将爹不疼娘不爱的钦天监划给了这个小姑娘。
“你还记得过宛江的时候,在大船上,我曾经给你讲过的魅女吗?“柳拂衣的望着她,表述缓慢而柔和,生怕她不接受似的,一点点地引导着,“魅女,能歌善舞,美艳绝伦,善蛊惑人心……”
慕声一早就去镇上采买笔墨黄纸,恐怕一时半刻回不来,现在是这些天里,他唯一不在场的时机。
“她本来想要抱着孩子回到麒麟山的。“他蹙起眉头,有些迟疑道,“可是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再次折回无方镇。”
厅内静静地燃着熏香。花窗外人影动了动,衣角擦过了茂盛的兰花,刚结出的一只长长花苞,“噗噜噜”地滚落在地。
柳拂衣接着道:“赵公子,你也认得,就是赵太妃的弟弟轻衣候。”
他转过身,透过花窗的缝隙,一动不动地看着凌妙妙低垂的眉眼,搭在墙上的指甲泛白,他眸中的黑是旋转颤抖的星河,极端危险。
凌妙妙诧异地听着,把自己的手都掐红了。
这几个月,她一直活在自我怀疑和心理矛盾中。
“原来如此……“凌妙妙喃喃,“难怪暮容儿第一次投奔花折的时候,榴娘建议暮容儿把孩子溺死。”
所以,在那个大雨磅礴的感知梦里。撑着伞的榴娘,隔着门缝怜悯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容娘:“我早告诉过你,他留着就是个祸害。”
倘若一切顺利,黑莲花本该是赵家的小侯爷呀,锦衣玉食堆砌,被恭维祝福包围,鲜衣怒马、自由自在地长大。
他们只敢心里默默想,现在看来,帝姬没好,疯得厉害。
“殿下……“一个老头似是忍无可忍了,有些不服地抬头,“已经很像了……”
“慕容氏,或许不该叫做慕容氏。”
厅堂里的人没有发觉花窗外兰花叶片摇摆,外面的衣角一闪,无声地消失了。
帝姬栗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光,眼里泛着冷冷的讥诮:“偌大一个钦天监,竟然连一个像样的面具也不会做么?”
根据老头儿的叙述,暮容儿在船上被恶人欺凌,忽然间婴儿放声大哭,他们想要掐死这个孩子的瞬间,天降红光,四人同时暴毙。
“没什么。“她微微低下头,哀婉地将发梢别至耳后,“本宫说,不必再准备给母妃的糕点了——用不着了。”
果然……是半妖啊。
“噢!“妙妙抿了抿唇,伸出手指,“想起来了,那个人格分裂……”
“……”
屋内屋外的人一并默然。一时间,窗外落叶沙沙,由外而内传来。
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他的妻子,人妖殊途,终究……
“我还听到过一种说法。“柳拂衣道,“只要在孩子长成之前杀了他,属于母亲的妖力就会回归己身。”
“……”柳拂衣梗了一下,与慕瑶对视一眼,两人都对她说话前的严肃准备摸不着头脑。
她惊愕了两三秒,那双明亮的杏子眼,不自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皮发红,飞快垂下了眸,越发像只兔子。
方士们抖得更厉害了。
“妙妙?“柳拂衣有些忧心她长久的沉默,身子倾了倾,“怎么了?”
“……”
“暮容儿不舍得杀这个孩子。“柳拂衣低声道,“即使赵轻欢已经负了她,她仍旧觉得,这个孩子是她的宝贝。”
“如果放任她们‘进化’,最后会产生出什么样的强大怪物,这个世界能不能承受这种力量,谁也无法预料。魅女族群也不希望力量慢慢集中在某几个人身上,因而,她们将自己藏起来,不会轻易繁衍。”
端阳涂着丹蔻的的手指搭在盒子上,边走边挨个抚摸过去。
她说……是人是妖都没关系。
“是啊,没什么好怕的。“妙妙点头,“他不就是他吗,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
她蹙着眉,含着微不可闻的叹息,抬头一望,声音仍旧很轻:“我在想呀,那子期岂不是很可怜。”
“别一直看着我啊。“凌妙妙轻咳了一下,“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慕容氏的事?”
“……我闯南走北,见得多了,自然不怕……“她的脸色很难看,“只是……有些诧异罢了。”
“殿下……“门口有内监慌慌张张地跑来,“出事了!”
“大妖之间,不会深交,甚至多有敌对。“慕瑶叹息,“我猜想,暮容儿实在走投无路,才去找了这只餍,但是榴娘不想多事,只是劝说暮容儿把孩子杀掉,恢复自己的妖力。”
传话的内监瞪大眼睛:“您说……什么?”
白色发带在风中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