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蜜柚（五）

    慕瑶顿了顿，唤道：“妙妙？”

    让她没想到的是，慕声来找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娶凌妙妙。

    再待下去，她怀疑自己要被他簪成蝴蝶人。

    旋即，被人一把箍回怀里，半晌，慕声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带着颤抖的冷意：“想往哪儿跑？”

    酒肆窗外车水马龙，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平铺在桌上，茶水粼粼闪光。

    “你……“她梗了一下，气急败坏地往出钻，“你松开，我结还没系好……”

    摊位上簪子琳琅满目，只不过都是小手工制作，比不得首饰店里繁复。这蝴蝶钗款式也很简单，还没有她头上原来带的那只精致。

    “……不蘸。”慕瑶看着女孩的粉|嫩脸颊，她的杏子眼忽闪忽闪，面色很好，带着小女儿娇憨，她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她顿了顿：“不等了。”

    路越走越偏了，走到最后，几乎看不见屋宇，夜风吹来，影影幢幢的大树抖动，无数片细小的叶子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算命先生摊位前有人影一闪，撞得桌子颤动，桌上插着的黑白八卦棋左右摇摆，一连串骰子滚落到了地上。

    天壤之差，血海深仇，以她的为人，必与邪门歪道势不两立，巴不得除之后快，可是当他转身走出房间的刹那，她竟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痛：多少年相依为命的姐弟，哪怕他多有伪装，那些年的情分，难道也如水东流？

    乖巧坐着的凌妙妙扭头冲她笑：“慕姐姐。”

    “哎——”

    “真的……”

    慕声的眸色漆黑，倒映着月光的亮，松开她的手，将她抵在粗糙的树干上，答道：“说话。”

    “你看错了。”他打断，神色冷淡地牵过她的手腕往回走，用力得仿佛像是锁链扣住了她。

    “不必了。“慕声先一步代她回答，伸出手来，“妙妙跟我走。”

    他抿着唇，手指轻柔地绕着她鬓边碎发，似在极力克制自己，半晌，才抬起头，漆黑的眼眸望定她：“妙妙，拿出来。”

    “知道。”他不以为意，双手环过她的腰，拉起了系带，下巴抵在她肩上看着，在她胸前打了个结，蝴蝶结抽紧的瞬间，他感到怀里的人重重抖了一下。

    中午需得去和慕瑶吃午饭，妙妙要将沾了墨汁的衣裙换下来，她解衣带之前，骤然抬眼瞪着他：“你回避。”

    “……“她的睫毛颤动，他身上清冷的梅花香将她包围，“说……说什么话？”

    慕瑶勉强一笑：“十日后就走。”

    那身影闻言一顿，随即飞快绕过街巷拐角，一闪便不见了，一张纸笺斜飞出来，在空里打了几个转，匆匆落在她脚下，

    凌妙妙一怔，忍痛将剩下的递了过去：“那给你……我再去买一串。”

    “……”

    “慕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无方镇呀？”

    他却不伸手去接，只是垂眸望着她手里红彤彤的糖葫芦，又用那双漆黑润泽的眼睛望着她。

    凌妙妙一路被他拽着走，天色渐晚，集市上的摊位收起，街道骤然宽阔起来。两旁二层三层的酒肆点起灯，觥筹交错的声响从格窗中传出来，整条街上暖黄的灯火如星。

    她顿住脚步，顺手捡起来揣进怀里，心怦怦直跳。

    他骤然掀开假面，她难以接受的同时，还有一丝酸楚的荒诞感。

    她扭过头，凌妙妙边剥虾边侧头，还在叽叽喳喳地跟她说话，看起来并无异样。

    慕瑶愣了愣，也笑道：“……好。”

    不知为什么，他的动作刻意极慢，手指屡次无意划过她的发丝，弄得她脸上发痒，不禁有些躁了：“好了没有？”

    凌妙妙眸子一转，咬了咬筷子头，旋即灿烂笑道：“我喜欢子期，我愿意嫁给子期。”

    凌妙妙颔首，将虾塞进嘴里，一会儿，又笑道：“慕姐姐吃虾蘸酱油吗？”

    他们默契地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绝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相安无事地相处，但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堂堂捉妖人，大白天像做贼似的把脸遮着，还狼狈到在集市上乱窜……

    他手一松，她便骤然向前扑倒在床上，在衣服堆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旋即恼羞成怒，脆生生道：“你从我的床上下去！”

    午饭到了尾声，慕瑶转头对妙妙道：“吃完饭，你想不想去我房间坐坐？”

    这种轻松很快|感染了她，她想，或许成婚是真的两情相悦。

    小小蝴蝶在她栗色鬓发上次第闪光，令人目不暇接，夸张又不遵常理，倒是应了她这个人。

    一左一右，端端对称，她伸手一摸，恼了：“谁让你戴两只对称的？”

    只是，他状态不稳，行事乖戾，彻底无所顾忌，若是强行将无辜的凌妙妙牵涉进来……

    “我没看到。”

    他本想让她去首饰店里买的，见她听了摊主的话，忽然在阳光下笑了，便没有开口。

    她知道，现在对他来说，她的意见无足轻重。即使是她阻挠，他也自有办法做到。

    这一折腾，午饭整整迟了两刻钟，慕瑶一个人坐在一桌冷饭前等，险些坐成一座塑像。

    慌乱中，凌妙妙低头啊呜一口咬在他虎口上，少年猝不及防地骤然撒了手，妙妙抱膝缩成一团，秋水般的双眸气急败坏地瞪着他：“换你自己的衣服去！”

    她被摸了耳尖，瞬间像被烫到似的偏过头去，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出爬，像刚刚掉进陷阱的小动物一般奋力挣扎：“放开……”

    摊主一连卖了三只蝴蝶发钗，心内狂喜，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

    慕声睨着她的脸，将右边的发钗稍微挪了挪，往右边又簪了一只，破掉了对称的形。

    “……“凌妙妙明白过来，火冒三丈，走过去将他的手拉起来，强行将糖葫芦塞进他手里，扭头走了，蝴蝶发钗闪闪烁烁，“爱吃不吃！”

    摊主巧舌如簧，拍着巴掌，爆发出一阵夸张的惊叹：“好看！太好看了！十足符合姑娘的气质，真是天上有，地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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