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竹林与青杏（六）

    船身剧烈摇晃起来，牢固的大船被白蚁似的水鬼们暗中腐蚀掉了，在水鬼彼起彼伏冲撞中，发出了凄惨喑哑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在水中分崩离析。

    “你懂什么！“那个声音骤然尖利起来，她极速后撤，如同一道蒸汽冲上了天空，断裂的船身左右摇晃，“他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妙妙接过柳拂衣怀里的孩子，用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跟着他往甲板上跑，心想：慕声的担心完全多余嘛，这两个人本事强悍，配合默契，怎么可能被困得住？

    “啊！”被困在断船那一头的人们抱成一团，一阵尖叫和哭喊，骤然炸开。

    倒是他一个人留在黑漆漆的裂隙旁边，好像更危险吧……

    “娘！”

    慕家家主的威力，可以一人之力阻挡万千只水鬼的同时攻击，却难以阻挡脆弱的客船的自然分裂。

    “你，你要做什么……我们孤儿寡母的，你别乱来……”母亲将孩子护在怀里，不住地往后退着。

    慕瑶却回头看着那拼命拍水的大汉：“他——”

    “我没事，我们快去找慕姐姐！”

    “我一介垂死之人，生无可恋，不惧神形俱灭……”她的声音阴森森的，在他头顶响起来。

    咯吱吱吱——

    慕瑶手臂一伸，披帛如白虹般展开，跨过了天际，她以自己的披帛牵住了那半截船，贝齿紧咬，手臂颤抖，竟然极其缓慢地将其拉了回来。

    “别拉，我坚持不住了！“慕瑶发出一声悲鸣，一口鲜血迸出，结界猛地破碎了，与此同时，“嗡”地一下，那白练霎时绷断了，那半截船带着船上人巨大的尖叫声，宛如被巨兽张口吞噬，一下子消失在湍急的江水中。

    “快，大家站在我身后！”

    “快看她的符，慕家人……”

    “就是你吗？”黑影的嗓音阴柔，像是个女人。

    他的脸色格外难看：“瑶儿！”

    “你踩我做什么？”

    慕瑶放出的收妖柄在空中飞来飞去，越来越多的骨架堆叠起来，葬身于结界之外。

    像是在故意同她作对似的，船身猛地倾斜下去，猝不及防的人们像是一盘沙，流动到一个角落，尖叫声和哭声顿时高起一浪。

    慕声不接她的话头：“倘若你那短命鬼丈夫不打我阿姐的主意，他还可以长长久久地当他的鬼王。”

    “你的修炼不过关。“慕声慢慢地褪下腕上的收妖柄，歪头望着她，似乎是真的好奇，“你就不怕，今天你们水鬼一脉，就此灭绝了？”

    人群立即骚动起来，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死死瞪着他：“小崽子，别胡说，真晦气！”

    “我说过了，修炼不精，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慕声嘴角一抹残忍的笑意，收妖柄在空中迅速来去，宛如玩弄着猎物的猫儿。

    “慕姐姐，这人刚才差点害死你！”妙妙旁观许久，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甲板上聚集着惊恐的客人。很多人都是半夜听到响动，从床上爬起来，衣衫不整，脚上连鞋也没穿，大家挤在一处，像是一群瑟瑟发抖的小羊羔。

    “咻！”一道金光迸出，天幕上出现了流星般的一道金黄，停下来的时候，能看出是一座九层塔，光芒所到之处，水鬼仿佛被扔进油锅里的一滴水，刹那间便化作飞灰。

    “不，救人……”她在柳拂衣怀里挣扎，柳拂衣虽然平素温和，但也是个有脾气的，此时此刻箍紧了慕瑶，咬牙不应。

    慕瑶的手被拉住，用力一带便到了柳拂衣怀里。

    “哼……“尖利的嗓音带着四周的气波震颤，仿佛有人在用指甲刮擦地面，“小东西，真嚣张。”

    “咯吱——”船身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慕瑶登时变了脸色，一道天堑般的裂痕猛地出现，客船从中间断成两截，翘起来的那部分沿着裂隙慢慢落下来，眼看就要砸进江水里。

    “水……漏水了！”

    满江都是星星点点的黑气，总是在暗中出动的水鬼竟然倾巢而出，堂而皇之地发动了总攻。

    “都扶好船身！”慕瑶加固了手上的结界，外面的水鬼仍然企图趁乱攻入。被妖怪吓呆的人们自顾不暇，乱作一团：

    “别吵了！都活不了了！”妇女尖利的嗓音穿透耳膜，带着浓重的哀怨。

    此刻的宛江是冷色调的，如霜月色照得每个人脸色铁青，仿佛地狱里的小鬼，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啊！”

    慕瑶的白衣在空中飘飞，一截雪白的手臂露出来，高高举起，指尖生出一点光亮，仔细看去，她是在支撑着一个巨大的球形结界。这个结界内的人太多，因此结界的边缘才淡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大汉侧面挨了重重一脚，稍一松手，失足跌进江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救命啊！我不想死，唔……”

    慕声的黑发和衣袍被邪风鼓动，面前的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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