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别永生，苍山负雪2

是梦，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惊觉疼痛，这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人是真真切切的白曜。

    她迎着掌力瞬间被打飞了出去，摔在了木屋外，一口血顿时涌上喉头，喷洒了满身。

    当她再次醒来时，一束光芒射入眼中，已经太久不见天日的她对这光芒感到异常亲切，当一张冰冷的面容闯入视线内时，她认出了，这人便是山洞那个走火入魔的人。

    他将药放至唇边，似乎要饮尽，却是一顿，清晰地能觉察到药碗中被人下了失魂引，饮后便会魂飞魄散。

    白曜的到来让玉染满心欢喜，她将傲立在风雪中的白曜邀进了屋内，为其倒上刚煮好的热茶暖身，显然已忘记了陵霄还在这幽兰谷中。

    “我会在幽兰谷等你，哪怕你不会来，我也会等你。”

    迷迷糊糊中，陵霄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玉染闻言，破涕为笑：“好啊，天君，我们做朋友吧。”

    她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他冰冷地目光中藏着无尽的冷凛，那么陌生。

    白曜要成亲了，那她苦心修仙，妄想长生不老又有何意义？

    “你父亲留给你的，为何要转赠于我？”白曜没有接过，只是疑惑地问道。

    白曜看着一直垂首不敢抬头的玉染，他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玉染，轻叹一声：“玉染，你就是你，不要刻意去和别人比较。”

    玉染感受到白曜手心的温度，心中一阵暖暖之意油然而生：“我回幽兰谷。”

    一时间，二人相对竟无言。

    幽兰谷风声依旧，当年那开的娇艳的梅花早已凋零，她望着残枝枯叶，忽然止了步伐，一百年未归，师父不知踪影，幽兰谷已物似人非，而她，却什么也没有了。

    玉染摇头：“我要修仙，要在幽兰谷等他。”

    只是……临死前，却不能再见白曜一面。

    儿女私情？

    白晔见玉染丝毫不受他的话所影响，便继续笑道：“白曜明日就要成亲，所以他托我来传话给你……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曜的哥哥，白晔。”

    白晔则是一直盯着玉染手中的那碗药汁，许久后，他的唇边扯出一抹冰寒入骨的笑意，转身而去。

    玉染感觉到白晔的离去，一直紧绷着的心终是放下，她又怎会不知来人白晔正是堂堂天帝，她唯一担心的便是白晔觉察到屋中有妖的存在，便会杀了他。可她终究还是多虑了，看来白晔来此只是为了转达白曜的话，又或是根本不屑对一个小妖下手。

    他面色阴郁地站在潺潺流水的小溪边，遥遥注视着正对面的一座小木屋，一名绿衣少女正蹲在小木屋旁专注着熬着炉中的药，丝毫未注意到有另一人的闯入。她面容清丽，明眸如水，眼神中散着世间少有的清澈。

    他嗤鼻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你在白曜眼中不过是一粒不足轻重的尘土，随时可丢弃？”

    她当即摸了下他的脉搏，心脉紊乱，冰火两重天，正是走火入魔之兆。

    “为什么……”她用尽了全力才能颤抖着问出心中的疑惑。

    他头也不回，冷冷抛出两个字：“陵霄。”

    难怪，白曜失约了。

    虽然三年不见，可玉染单单凭借一个背影便认出，那人正是白曜。

    “你说真的？”

    白曜看着她脸颊的泪水，不知因何，心中一阵悸动，低声道：“玉染，我们做朋友吧。”

    “那你可知，如何才能登上那九重天阙，见到天帝之子？”

    一路走走停停，询问了许多人玉楼的位置，知道的人并不多，凭着路人那模棱两可的答案，用了三天时间总算是抵达了玉楼。

    终究还是她天真了，即使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人真是白曜，他也不会为她流一滴眼泪的吧。

    这些年来，她终究只是白曜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论她多么厚着脸皮的对他纠缠不休，他的心中始终不曾有她。

    “时局动荡……”白曜想起白晔即将登位之事，目光泛着几抹冷然，“我会在幽兰谷外设下结界。”

    “我在你心中，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吗？你要走，为何连一句道别都不肯给我？”玉染眼眶中的泪水慢慢溢满眼眶，才滚落，便被脸上滚落的细雨融合。

    他缓缓从暗处走出，俯视着口中溢着鲜血的玉染，他的嘴角依稀挂着冰冷的笑意。

    陵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阴戾的目光扫了眼玉染，忽然觉察到屋内一阵仙气缭绕，看来之前有天神到来，可他却是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她端过来的药汁。

    玉染在那不见天日的山洞内，与走火入魔的他共度了三日三夜，这三日来，他走火入魔之势已渐渐好转，如今已能将真气运用自如。

    玉染看着白曜亲自设下的那道结界，她无法出去，便只能在那儿等着，心中焦虑不安。

    “你喜欢白曜？”白晔满腹杀意，可声音却依旧那样云淡风轻。

    往后的日子，陵霄就在幽兰谷住了下来，他整日整夜的打坐修炼，而玉染亦没有放弃修仙，只是她再也没有白曜的点化，修仙之路一直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增长。玉染却从不言弃，她心中始终在坚信着，有朝一日，白曜会来幽兰谷找她。

    玉染支支唔唔半天，才道：“父亲说，若将来遇到心爱之人，便可将此物赠予，表明心迹。”

    “你可认识白曜？”他走至她面前停住步伐，从头至脚细细打量了个遍，眼中净是轻蔑。

    一袭白衣胜雪的天帝破了白曜亲自设下的结界，踏入了幽兰谷。

    “他于我有恩。”玉染淡淡地说罢，便端着药迈步入屋。

    “没有你的指导……”玉染垂首，喃喃道。

    心中五味参杂，忽然，她释怀的一笑：“知恩图报的妖，也是好妖。”

    他不答话，便是默认。

    “你是妖？”玉染问道。

    玉染是哭着回到幽兰谷的，这一路上，眼睛早已红肿不堪，记忆中依稀残留着临走时，白曜那冰冷而孤傲的背影，她说过会等他，但心中终究还是明白，白曜不会来幽兰谷的。

    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只有像华碧晗那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而她玉染一个平凡且卑微如尘埃的女子，只有高高仰望他的份……

    “这数年未见，你的功力怎还停留在当初？”白曜单凭她走路的身法便可辨出她的功力深浅。

    给他这份温暖的，竟然还是个一心想要修仙的凡人。

    见到玉染那一刻，他的心中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一个月后，玉染站在入幽兰谷的毕竟之路，遥遥凝望着那条蜿蜒的小路，心中有着无限的惆怅。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床上的人终是动了动手臂，玉染立刻将脸上的泪痕抹去，端着早已冰冷的药汁走了过去，低声说：“你终于醒了，赶紧将药喝了吧。”

    那一日，白曜站在那大雪纷纷的红梅旁，静静凝望玉染，眼中闪烁着几分暖意。

    若天神以为单单凭一个玉染，那就当真太小看他陵霄了。

    陵霄对上她的目光，淡淡地撇过头，垂首望着那满桌菜肴，若有所思。

    “我的功力还未全部融合，今后我便在幽兰谷修炼。”他一副已打定主意的模样。

    多少年了，他似乎都忘记了被人关心的滋味，原来，一颗冰冷的心也会得到温暖。

    他的双拳用力捶在地上，口中喃喃低唤：“玉染……不要死……”

    靠在玉染背上的陵霄，隐约中清醒了片刻，朦胧着目光看着玉染脸上那一滴一滴豆大的汗珠滚落，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于是，玉染便带着他一同上路，迅速赶到了幽兰谷。

    “玉楼是天妃洛绝音亡故之处，身为其子，白曜与白晔必然会去玉楼祭奠亡灵。”

    他所承受的痛，他也要玉染与白曜与他一同承受，这样才能抚平他亲手打散华碧晗元魂时的痛。

    此时的玉楼荒芜一片，唯有那翠竹傲立风中，沙沙作响，显得那样寂寥。

    “若没其他的事，我要喂我的病人喝药了。”玉染不想在白晔面前示弱，便冷冷地转身要进屋，而白晔这才注意到小屋中的妖气。

    女子在白曜身边站定，眼中闪过一抹柔柔地笑意，凝着她道：“我叫华碧晗，是白曜的女人，你是谁？”

    也罢，随她去瞧瞧看。

    突然，她想到了陵霄。

    话语至此，她已哽咽一片，猛地转身，想要逃离。

    可脑海中浮现出的便是昏迷前，玉染费劲体力背着他的场景，那一刻的他，心中的的确确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玉染说着就要离开幽兰谷，可走了几步却又回首，问道：“你可知天帝与天妃双双殒命之事？”

    玉楼有结界，她道行不够无法入内，便只能在玉楼之外等待了数日，饿了便饮着竹林之后的溪水充饥，不敢离开一步，生怕会错过了白曜。

    他闻言，带着几分狐疑的目光将其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遍，心中对其有着诸多疑惑，尤其是她身上有那微弱的仙气，并如此巧合的掉进了他设下结界的山洞内。也许，他可以考虑随她去一趟，看看她究竟在玩什么花招。

    白曜失约了。

    “我本身就卑微啊，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玉染每回提到白曜，总是一副闷闷不乐，如今被陵霄说中的心事，便埋着头吃饭，筷子不时拨弄着盘子里的菜，却未夹一块菜入碗。

    “玉染。”他轻声唤了一句，可是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犹记得曾经，只要他叫一声玉染，她便如一个小麻雀一般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仿佛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

    “事出突然。”白曜的心中忽觉不忍。

    “别的神仙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白曜他不会杀一个无辜之人，他心怀天下。”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从未想到，原来那一次离别竟是永生。

    “你凭什么代表他，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玉染说罢，便不再理会他，弯下腰将熬好的药倒入碗中。

    “师父也不知去了何处，我帮不到你了。”玉染有些泄气的说，心中依稀牵挂着白曜，便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百年未归幽兰谷，眼眶中顿时一阵酸涩，自觉有些对不住师父，抛下他老人家一人在此。

    当白曜再来到幽兰谷时已经是数日后，惊觉自己设下的结界已被人破，能破此结界之人，唯有当今天帝白晔。

    这一日，她终于等到了一人，却并非白曜。

    玉染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一时间六神无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此时的她却没有心中的激动，亦没有叫住白曜，只是呆呆立在竹林间，凝望着白曜一步一步走入玉楼，直到他将屋门紧闭。

    半晌，他回神，目光触及玉楼之外，一名绿衣少女站在雨中，浑然不觉早已湿透了的衣衫，只是那么深深地凝视着他。

    玉染以为他不会接受，有些尴尬地想要收回手，手中却突然一空，只见白曜已将玉箫收入掌中。

    “我是，请问你有何事？”玉染的声音清脆，犹如这谷中的百灵鸟，清朗且暖人心。

    “玉楼？”

    “何必妄自菲薄。”陵霄声音隐约闪过几分愠怒，“他们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天神，哪一个不是满身罪孽，满手鲜血？而你虽是凡人，却心存善念，从不曾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想到白曜，耳边回荡着的依稀是那句：白曜明日就要成亲……

    是他故意在小木屋中留下了一抹仙气，更是他在那碗药中下了失魂引，利用他的手，亲手杀了玉染。

    “你走火入魔的情况有些严重，要不我带你去找我的师父吧，也许他能够助你一臂之力。”玉染极为热心。

    他闻言，眉眼一凛，却不动声色地说：“自然知道。”

    是一名女子，她身材高挑，步履矫健，绝色倾城的面容上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玉染突然间想到了那一日白曜说的“心高气傲，风华绝代”八个字，忽然觉得唯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称的上这八个字。

    玉染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她的目光也越发迷离，七筋八脉早已被他一掌所震碎，她知即将面临着的将是死亡。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玉染终于抬头，已是满脸泪水，深深凝视着白曜，有着无尽的情意：“我这一生，头一回爱上一个人，我曾以为只要努力付出，便可以得到回报，可直到今日才明白，感情并不是只要我努力，便可以得到的。我祝福你和她，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你，而我……”

    难道是有何事耽搁了？

    玉染脸上一喜：“太谢谢你了，我这就去玉楼等他。”她难掩脸上的喜色，不再做停留，当即便使出御风术，朝玉楼而去。

    “究竟练什么功，动不动就走火入魔。”她费力的将陵霄扶起，费力的将他背起，一步一步朝小木屋走去。

    沉沉郁郁的声音飘来，寒气逼人，玉染凝着泪眼转身，惊觉他竟然未离开。

    空荡的山间唯有她的声音来回飘荡着，无人回应。

    玉染愣住，睇着面前两人，站在一起竟是那样的般配，她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轻声细语道：“我，我是……”

    玉染闻言，总觉得他的话语间有着不容抗拒的气势，转念想想这孤寂的幽兰谷，能有个人作伴，说说话也是不错的选择。

    记忆中突然闪过玉染的一笑一颦，仿若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竟然那么清晰，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会这样痛。

    白曜侧首看着华碧晗，眼中闪过一分怒意，却冷声道：“她是玉染。”

    可他跟随玉染去了玉楼，目睹了所有的一切，这才稍稍打消了几分疑虑，同时也为玉染的执着而产生几分欣赏，虽然她天赋不高，但她有一颗坚毅的心，也许将来能够成为他剿灭天界的一枚重要棋子也不一定。

    “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她出声叫住他。

    玉染脸上一阵羞愤：“你跟踪我去了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