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诀别

人接。

    张姐真是不想跟璎珞说，不想告诉她关于她的腿，可是璎珞要是不抓紧治疗的话说不定走路都成问题。

    医生检查完之后对璎珞说一句话：“你起码得躺到秋天！”

    “你真的走了吗？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有经验的，你躺着吧，躺十五天我来给你送饭，到时候你要起来吃。”璎珞说着，眼泪砸了下来。

    “璎珞，我们打电话给张姐了，她马上就来，你等会啊！我们就先走了。”一群女孩对璎珞说。

    瑾儿第一次遇见璎珞的时候，第一次被璎珞打的时候，她根本不会想到璎珞跟自己竟还有点扯不清的关系。如果抛开那些关系，瑾儿会跟璎珞成为不生不熟的朋友。然而，有了那些关系，瑾儿反而觉得璎珞在自己心里不一样了，你不想记挂着不想怜惜着，都不行。

    大家七嘴八舌地叫璎珞去医院。

    璎珞就这样把头靠在妈妈的身上，慢慢地说着话。

    “你听我说完。我说我们相似是有道理的。我们爱过相同的人，同时也恨着相同的人。”

    郝臻涵倒是真的有些失望的，她想看到的是璎珞倒在舞台上，或者半途而废，没想到她竟然跳到最后。至于璎珞有没有去医院，郝臻涵和梁晓天都不清楚，郝臻涵心里还隐隐地叹息自己的图钉选的太小了。

    “好了好了，别乱想了，我有事，挂了。”璎珞便挂了电话。

    “说你爱她！”璎珞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说的，用尽了力气。

    “算了，还是别叫她来了，等她看见我这个样子，她会睡不着觉的。”

    璎珞笑了，说：“也许吧，我还真没想过有一天她离开我，我要怎么办。”

    璎珞半躺着，听张姐这么一说，心里沉了沉，心想，如果自己受这点罪之后什么都过去了就算了，自己以后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心里有块地方被伤了。

    璎珞说完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李瑾儿给孙成打来电话，埋怨说：“不是说好了今天出发去旅游的吗？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

    璎珞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担心，不过嘴上还是开玩笑地说：“整天三令五申地不许我不回家过夜，现在好了，自己也外面鬼混去了！”

    璎珞一直在拨同一个号码，那是欧阳落曾经在国内用的电话号码。璎珞一直存着。现在她一遍又一遍地打，听着那头的盲音，心存希望。

    璎珞坐在轮椅上，几次想站起来，都没能站起来。

    张姐只好说：“你的腿，挺严重的，但是如果抓紧时间治疗是没有问题的。”

    医生无奈，说：“那你也别拿手里啊，这会影响检查结果的。”

    孙成说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璎珞笑了笑，说：“一点小伤，等下我自己去，你们先回去吧！”

    “这跟是什么没有关系，说不定你拿个铁锤捶下她的腿也没这么严重呢！不过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只不过不能跳街舞而已，她看起来都是正常的，其他的事都不耽误。”医生说。

    “习惯了，咱娘俩斗了这么多年了，谁也不认输，可是谁也没赢过。”

    璎珞只是流着泪，不出声也不说话。

    璎珞不满意，但是刀上的劲小了，说道：“重新说，带着诚意说！”

    璎珞抱着双腿的时候又想到了欧阳落。欧阳落一直都赞叹璎珞有一双这么漂亮的腿，欧阳落也曾经抱起过这样蜷缩着的璎珞。可是，欧阳落现在在德国，在远得璎珞没有概念的地方。

    张姐拍拍璎珞的后背，说：“节哀吧！”

    “算了，明天早上再打吧，说不定喝醉了睡着了。”璎珞自己给自己解释着，其实是希望自己安心。

    老谷吓得说不出来话了。璎珞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他也完全相信璎珞会一刀下去的，当初璎珞拿把菜刀就是一股要把他砍了的劲头，幸亏他跑得快。所以，这次最害怕的是老谷，因为只有他见识过。

    “别废话了！你就说到底怎么了！”璎珞一听孙成这么说，心里顿时更慌了。

    “这不就是发生了吗？连问候一句都没有！竟然连问候一句都没有！他当我妈妈是什么？是空气吗？好歹这个女人曾经也是他老婆，还给他生了个孩子，他怎么能当没看见？这个女人想了他那么多年，他看见她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还不够叫她伤心吗？”璎珞激动起来了，终于还是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

    “你妈妈的事，你别担心了，我会叫老石帮你处理的，所有的事，你都不用担心。”张姐走的时候说。

    璎珞看了瑾儿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的敌意少了几分。

    老谷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来话。

    张姐和老石都来看过璎珞，李瑾儿也来过。

    “真好，孙成能娶了你，是他的造化！”璎珞说。

    大家走了之后，璎珞一个人一边等张姐一边试图站起来，最后到底没能站起来。

    璎珞听出了张姐含含糊糊的话外音，问道：“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你就说吧，我受得起。”

    “没有办法吗？”

    过了好久，张姐和孙成觉得里面一点动静都没了，互相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然后张姐开门进去了。

    孙成还没起床，璎珞也顾不了了，问孙成：“昨天我妈妈什么时候从你那走的？”

    “他是你妈妈爱过的男人。”瑾儿抓着璎珞的软肋说。

    “我告诉你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吧，在德国的事情。”瑾儿忽然说。

    张姐在一旁看着不好说话。

    瑾儿看着璎珞，半天，说道：“你还在等什么吗？”

    “我到现在都找不到她，我从昨晚就在医院，家里电话也没人接，她手机也没人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的事从来没有过啊，我有些担心。”璎珞说。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璎珞的腿还不能走。

    老谷就说了两句，璎珞看了一眼妈妈，把老谷放开了。

    其实，璎珞妈妈是在牵挂璎珞。她想璎珞能在爸爸的身边，那么，无论自己怎样，璎珞还是有依靠的。她还不相信璎珞能依靠自己，璎珞是个不懂得生活的人，她能把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刺得流血，而她自己却察觉不到。

    璎珞无力地回了一句：“妈妈都没有了，腿还有什么关系！”

    璎珞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腿，自嘲着说：“看来今天晚上不能回家过夜了，家里那个还不知道怎么想我呢，我得赶紧汇报一下。”

    “你放屁！你再给我胡扯！你再胡扯！”璎珞激动地从床上下来了，她竟然站在那里，昨晚还不能直立的腿竟然就这样站在了床下！

    “欧阳落，我们都爱过他，然后，都被他抛弃了，我恨过他，我想你也恨过他。还有那个现在也成了我爸爸的男人，你恨他，我也恨他。你恨他给不了你完整的家，我恨他破坏了我完整的家。还有我妈妈，我知道你也是恨她的，事实上，我也恨她。”瑾儿说话的样子很真诚，璎珞有些动容了。

    “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张姐问道。

    璎珞虽然为妈妈不值，但是她不想妈妈走得不安心，不想妈妈还带着一件事想想念念地带到下辈子去。

    电话一挂，璎珞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孙成在一边沉默着。

    张姐慌慌张张地赶到的时候璎珞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去哪家医院？哪家医院？我也在医院，靠，你把她送我这来！”璎珞喊着喊着眼泪就下来了。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璎珞前前后后地把事情想了无数遍，无论如何她都觉得妈妈是早有预谋或者是有预见的，不然，之前妈妈为什么会那么感性地说那些话？

    璎珞把手一伸，笑着说：“不能走了，你看你是背我去还是怎么着。”

    “开什么玩笑？”张姐一边说一边扶璎珞起来。

    “他的那个小女儿，很像你啊璎珞，都跟你一样长得像他。”

    璎珞让老谷面对着妈妈，恨恨地说：“说你爱她！说你真的爱她，说你只爱她，说你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只爱她！”

    谁也不知道璎珞什么时候在身上带了把刀，冬天衣服厚重，藏把那么大的刀也是很容易的事。

    梁晓天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已经是璎珞眼泪干的时候了。

    “说你爱她！”璎珞又说一遍。

    一个人，要如何是好。

    张姐重新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为什么没有去那个婚礼？这个问题伴随了璎珞以后的漫长人生。

    “刚才你的话我不明白，你的腿难道跟臻涵有关？”梁晓天问。

    大家都出去了。

    “腿还能照常走路已经不错了。”医生说。

    璎珞面目表情，也没回应。

    “你回来吧！我真的想你了！”璎珞在心里说。

    瑾儿看着璎珞，带着小幸福地笑了笑，说：“王小五对你那么好，谁都看在眼里，可以考虑一下。”

    “已经……去了，我刚打了急救电话，等下会有人过来，等到医院才能知道原因是什么。”

    璎珞本来想叫他和郝臻涵都过来，想了想，那样未免梁晓天太难堪，便说不用了，叫梁晓天他们先走。

    瑾儿接着讲：“但是那个实验需要时间和条件，他想拥有这些。这个时候在欧阳落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可以帮助欧阳落。她是那所学校的学生，华人，但是全家都住在德国，父亲是做珠宝和皮革生意的，在德国算得上是相当有钱的人家，最重要的是，她父亲跟我们所在的那所学校的高层都有很密切的关系。那个女孩，大概现在已经毕业了，她看上了欧阳落。后来的事，你也清楚了。欧阳落那么年轻，他心高气傲，他想成就自己的事业，他不想自己的才智终生得不到施展。所以，他选择了那个女孩。”

    世上最疼她的人，去了。

    “那是什么意思？”

    璎珞宁愿用自己的两条腿去换和妈妈的最后一面！

    璎珞哭了很久，哭到再也哭不出来眼泪了，终于慢慢的停了声音。

    “只不过是小小的图钉……”张姐还想争取下。

    当时璎珞还在不依不饶地逼问着孙成，她是非要问出来点东西不可。

    璎珞妈妈的葬礼是在一周之后举行的。

    “我去不了了，这边还有点事。”璎珞说。

    璎珞把头靠在妈妈身上，一动不动。

    璎珞任由王小五忙着，听见王小五不断自顾地使唤护士的声音，听见王小五匆匆脚步的声音，听见王小五低低怯怯喊璎珞的声音，这些声音叫璎珞觉得踏实不少。

    也只能这样了。

    “还要说什么？”老谷叹着气，意思是说，人都走了，还说那么多也没用了。

    护士又退了出去。

    妈妈对璎珞来说，是唯一。连妈妈都没有了之后，璎珞真的不敢想象要怎么活了。

    当璎珞又被推回病房的时候张姐来了，手里还提着早饭。

    “我就不信那天什么都没发生！她跟那个死男人见了面，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生？那不是她的个性！”璎珞想到自己见到那个男人还有那个女人的时候，在机场，自己不能控制地打了一架，妈妈怎么会见了面还平静着。

    璎珞一看是孙成打来的，心里顿时一慌。

    挂了梁晓天的电话，璎珞忽然想起刚认识梁晓天时候的情景。在机场，在人群里，梁晓天像个王子一样把她救了。后来，再次遇见梁晓天，再后来梁晓天成了璎珞一个重要的朋友、哥们、兄弟！璎珞一直觉得梁晓天是自己的幸运星，可是，没想到梁晓天会带来郝臻涵。

    王小五扶住璎珞，对旁人说着：“快，把拐捡起来啊！”

    那句话，不知道被多少人引用过，然而放在璎珞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

    到医院的之后，医生简单检查完毕，说：“具体结果等明天详细检查之后再定，不过，伤得不轻。”

    说到这里，璎珞又泣不成声。那个人，没有了。

    璎珞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妈妈打电话，可是，还是跟昨晚一样的情形，连打了几个都无人接听。

    “他说她去了，我不相信，怎么可能呢？她骂起我来还那么精神……”璎珞没能说下去，一句话被流下来的眼泪灌了回去。

    张姐咳嗽了一下，对璎珞说：“暂时你还不能出院，医生说要多住几天。”

    璎珞让张姐回家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睁着眼睛睁到快天亮，后来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两个小时忽然又醒了，心里总是很不安。

    璎珞妈妈好像没有听明白璎珞的话，自顾自地说：“我看到他了，他们一家人，过得挺好。”

    璎珞笑笑说好。

    璎珞本来拄着的双拐已经倒在了地上，175的璎珞用把刀抵着老谷还是很容易的事。璎珞觉得到小腿有种酸疼蔓延上来，不过她顾不了了，她现在只想着老谷和妈妈。

    璎珞还是低着眉，轻声说：“跟我都没有关系了。”

    老谷一愣，叹了口气，对璎珞说：“算了，别闹了，让你妈妈好好走吧！”

    “我真想看见你也在他身边的样子……”璎珞妈妈说。

    璎珞不满意地反驳道：“胡说！谁说我像他了？我明明像你！”

    她忽然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对其他人说：“都出去吧，我在这陪她一会。”这个时候，璎珞才真的接受妈妈已经不能回来的事实。

    璎珞一听，只是短暂的迟钝，然后满意地说：“这样很好，妈妈生前没能如愿的事，终于在她走了之后如愿了。”

    这话显然是问孙成的。

    人生总是不能重来，所以才有悔恨。

    大冬天的，老谷已经浑身是汗了，全身都还在抖着，但是不敢不说。他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说：“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璎珞总是出人意料的。

    老谷走上前来，原来准备走的人也都停住了脚。

    张姐拦住护士问情况，护士说：“详细地问医生吧，我只是来通知她过去。”

    所有人都惊呼一声，张姐和老石喊了声璎珞。

    张姐看了看孙成，对璎珞说：“不要在妈妈面前说这些了，让她安静会吧！”

    李瑾儿是跟孙成一起来的，但是孙成后来就出去了，剩下李瑾儿跟璎珞两个人。

    这个时候，璎珞妈妈应该到家了，可是电话就是没人接。

    “很早就走了，酒席还没全散的时候就走了，大概也就7点多吧。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