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风吹开，露出一角，全是簌簌往下落的碎雪。一宫，一灯，一影，一白，天地大物，万象无声。

    慕宛之对着她浅浅一笑，亦如六年前他对上她的眉眼。那桃花眸中隐藏着太多的相思与期盼，如今见了，便重放出耀人的光芒，那光芒，名作|爱。

    “皇上？”苏年锦探头看了看宫外仍簌簌落着的雪，皱了皱眉，“怎地不进来？”

    苏年锦干喘了两声，看着宫外落的漫漫长雪，眼睛一眯，“本宫明日便去看她。”

    苏年锦嘤嘤泣泣，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尽了。灯火摇曳，八宝屏风上绣的还是蜀地的织锦。偌大的长乐宫弥漫着一丝凄楚，苏年锦扑在他的肩头睡着了，自沐原死后，她第一次睡得这样安稳。

    今日朝堂，又有一批大臣叹着气收拾着包袱回老家了。

    “爷……”苏年锦扑簌簌落下泪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爷，我好累，好累……”

    福子低头应下，而后又启口禀道：“之前王府中的夏芷宜也被皇上接进宫里来了，只是听闻五爷慕嘉偐战死的消息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皇上让奴才给皇后说一声，若是有时间，望皇后能去寿成殿看看她。”

    苏年锦病重在榻上躺了两日，去见夏芷宜的时候整个人似又瘦了一圈。只是夏芷宜倒愈发胖了，面色也好，不像福子说的那样失失落落的。

    慕宛之没动，借着壁灯见她皱着眉，干咳着，半晌才道：“有些想你了。”

    众人只道她是越来越严重了，却也没往深处想。

    慕宛之就着了一色青衣站在长乐宫门口，不说话，眸子熠如星辰。

    “若皇上执意立她为后，臣求皇上允许臣告老回乡！”

    “皇上，苏氏害死皇族几千人，乃我大燕罪人，求皇上立刻处死！”

    她说到后面，启齿便愈发艰难。单薄的身子在灯影下显得凄廖，隐着一股悲意。

    “皇上，苏氏乃妖女，万不可留！”

    “怎不让宫女来收拾收拾？”

    “咳咳……”苏年锦握着帕子不断咳着，直到掌心一抹温热，她一顿，硬生生忍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染了血的帕子紧紧攥进掌心里。

    他一早就知道，即便身为帝王，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帝王是为国家生的，从不是为了儿女私情。慕宛之挺身叹了口气，寒气与宫外的长雪化为同色，让人一冷。

    长雪漫漫。

    “是。”

    “皇上，苏氏不能做皇后，若苏氏为后，我大燕将倾！”

    “你若想做寻常夫妻，我便陪你去做。你是荆钗，我便是布衣；你是皇后，我便是天子。”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放晴时阳光乍泄，整个皇宫美轮美奂，明媚夺人。

    慕宛之缓缓抚上她的肩头，下颌抵住她的额顶，唇角笑意敛去，眸中全是心疼。

    苏年锦披了厚重的雪裘，从进宫就不断咳着。云儿添了暖火盆进来，又放下了层层云帐，整个长乐宫里才暖了一些。

    自从沐原死后，她便一直住在这里。似乎每日夜里都还能闻到啼哭声，那该是沐原对大雍的呜咽。

    慕宛之缓缓转了身，看着满宫的雪花，眸色一眯，呼吸微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