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背火而战

    瑞卡瓦百思不得其解，敌人竟为了压根砍不到他的一刀，放弃了决胜的一击？

    蹄声不息。

    终于，骑兵们忍俊不禁，竟笑出声来。

    “孩子你闯什么祸了？要不要我们帮你藏起来？”

    十三骑皆在。难民们聚在篝火旁，瞪着惊恐的眼睛旁观着火墙前的对峙。

    “当！”

    瑞卡瓦在摇晃中艰难站起，未及站稳就踉踉跄跄追着马消失的方向奔跑起来。

    瑞卡瓦径直走到篝火旁，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声喘息着。

    然而他没能赶上，缰绳擦过他的指尖，马转身扬蹄，绝尘逃去。

    “举火是无法躲藏的！”中年男人焦急地轻喊，同时，马匹嘶鸣声在背后的黑暗中响起。

    第一位骑兵在飞驰至双方可互相看清的距离时忽然勒马，在火光的边缘停下，马头被勒得高高扬起，在空中摆向侧面。

    山坡虽不高，但很陡峭，骑兵们想要追来要么骑马绕路，要么下马跳坡。无论他们选哪个都得耽误一定时间。

    夜风中，嘲笑刺耳。居中骑兵冷冷地左右扫视一番，众骑立刻住嘴，笑声消去。他向瑞卡瓦点点头，随即翻身下马，但未等他落地，他旁边的瘦小骑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又点点头，坐回马上，不动了。

    身后，马蹄再起，瑞卡瓦叹了口气，起身走开。

    无论如何，铠甲才是负重主力。

    奋力把嘴里的异物吐出，他拖着疼痛疲惫的身体起身走着，喘息不止。

    瑞卡瓦扯下腰间的钱袋，甩手丢给中年男子。

    “我想要光。”

    没等他爬起，瑞卡瓦的坐骑就惊恐地嘶鸣、蹦跳起来。他心里咯噔一下，边挣扎起身边伸手拽缰绳。

    滚过沙石草木，当瑞卡瓦在平地上停下时，已是嘴里一团泥巴一团草，浑身难受了。

    这位骑兵犹豫地驻马原地，左顾右盼，全无动作。没多久，其他骑兵先后赶来停下，站成一排。

    “命是你自己的，何必轻掷？”

    “我知道。”瑞卡瓦把火把伸到草丛中，很快，烟起火蔓。这草他熟悉，很容易点着。他沿着草地这侧的边缘行走，直到点出一面灼|热明亮的火墙。

    骑兵重击的震荡未散，另一侧又有人攻来！

    “我站在光芒中，无遮无挡，你们大可选择一箭射死我。但骑士总有荣誉吧？我是将死之人，别无所求，只想痛痛快快地战死，用鲜血洗刷我的罪孽与屈辱。如果你珍惜荣誉的话，就请与我一战，让我在临死前见识一下血族骑士的神力。当然，在下朽慢，不配挑战血族。”

    血族的动作真的很快，普通人类战士面对这一刀是绝对来不及中断攻击并后跃闪避成功的。

    不行！负重太高！速度被限制太多了！

    难道这小个子才是领头的？瑞卡瓦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头部半面尖顶盔配镶纹银假面，上身崭新的金纹锁甲配蓝披风，下身鳞裙甲配黑皮长靴，在一群半板甲重装骑兵中显得很另类。

    他的目标，是距他最近的营火。

    赛灵斯伯国有四领土地，初林要塞属于其中的谢洛依伯爵领，民风彪悍。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从篝火旁拿走一支火把，径直走向野草地。

    没跑多久，瑞卡瓦单手解下箭壶，丢到路边。从人马贵族处抢来的精良战利品被毫不迟疑地掷出，重重砸落在黄土上，翻滚着，箭矢无论粗精皆随它散落一地，至少今夜，无人再看它们一眼。

    “你们帮不了我，不要惹祸上身。”瑞卡瓦苦笑，“再说，我也不值得你们帮。”

    “因为我的生命，毫无价值。”

    一年前，谢洛依旱灾，百姓苦不堪言。恰逢赛灵斯北方大国卡赛利亚王国诸侯内斗，谢洛依的大胆山民、游牧人和佣兵见机组织了一次越境劫掠，目标是卡赛利亚王国克尼亚斯地区。

    营地内的难民们被惊醒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惊疑地望着瑞卡瓦，一位持刀的布衣少年，虚弱而痛苦。

    骑兵们面面相觑。

    然而，胸口被刺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他竟看到，面对必胜之局，敌人硬生生收回攻势，后跃闪躲，瑞卡瓦的刀在他的甲环上划过，落空了。

    南森林塔楼的贫瘠田土在旱灾中颗粒无收，瑞卡瓦想不去都不行。可笑的是，这次劫掠成了他迄今为止取得的最大成就。荣耀、财富、友谊，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血的甜味。

    归途中，科尼亚斯骑士杀到，匪帮战败溃散，瑞卡瓦仓皇逃命。他在山林中诡计迭出，和追兵周旋了两天两夜，这才侥幸捡了条命回家。

    未跑满十步，一团巨大的黑影从瑞卡瓦面前横掠而过，吓得他后跳一步，再次摔倒，紧接着，他连滚带爬地朝反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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