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生

认知，令系密特感慨万千，他真正感到有些忧郁的是，这三块记忆核晶，或许再也不会被另外一位圣堂武士所拥有。

    记得那位死神曾经说过，人之所以思考，是因为大脑的存在，而人死了之后，灵魂脱离肉体，虽然灵魂作为意识的载体，仍旧保存着一部分过往的记忆，但是失去了大脑，应该不可能思考。

    轻轻地用幻化出来的那个分身的手抚摸着，系密特不想相信这一切，但是事实却令他不能欺骗自己。

    系密特无从得知，此刻的意识，到底是存在于那点血肉之中，还是存在于这个与众不同的记忆核晶。

    那位引起了无数纷争，并且最终导致了巨大灾难的真正的黑暗女神，在创造这些化身的时候，显然忘记了那最为重要的关键。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还没有等到靠近别墅区，雪地之中，便已然看到几十具冻结在那里的尸体。

    有卡奔这位实力高超的高级祭司，有西马尔和恩格哈这两位拥有独特擅长的魔法师，还有芒德这位战斗力惊人的咒法师存在，那片看上去毫不设防的别墅区，反倒难以被攻破。

    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生物，立刻化为一缕轻烟彻底消失。

    那位魔族的女王也曾经说过，意念黑洞是意念运用的终极。

    对于身为力武士又偏重于力量的他来说，原本举起数吨重的东西也轻而易举，系密特也从来未曾试过，他到底能够举起多重的东西，但是此刻，他却感到两条腿仿佛连他的身体也难以支撑住。

    或许应该让眼前这些生灵，重新变回对这个世界、对人类有益的蜜蜂，而不再是那带来无尽灾难和毁灭的魔族。

    但是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完全黑暗之中，他居然感觉到有一个更加黑的小点存在，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干净俐落地轻轻一挥，前面阻挡着的、那个强大得几乎难以战胜的敌人，就这样分成了两半。

    站立在她身后，给予她致命一击的，正是自己的分身。

    那是另外一个他，他的分身杀死魔族女王的记忆。

    看着那一双双忽闪着的纯洁清澈的眼睛，系密特怎么能够挥舞下手中的利刃？

    刚才会是谁救了他的性命？

    但是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系密特一下子愣住了。

    但是现在，几分钟之内，细密而又繁复的血管，已遍布身体每一个角落，而肌肉恢复得就稍微慢了一些。

    “没有想到，真正的变异，需要经过肉体再一次的被重新塑造成形，平心而论，我现在非常后悔，我杀死了你，并且毁灭了你的肉体，却反而令你成功变异。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好像已取代了那位刚刚死去的冷漠女王的位置，此刻他正在做的事情，不正是那位魔族女王已然所作的事情——

    屠刀虽然已经出鞘，但是面对着那些看上去和普通人类女孩没有什么两样的、魔族女王的其他分身，面对着这些长大之后，将会变得无比冷酷和强悍的生物，不知道为什么，系密特根本难以下手。

    聚能刃的攻击，可不是萨格长老手中的那两柄弯刀所能够比拟，即便不能够将魔族女王拦腰斩断，也至少重创了内脏器官。

    一声轻微的闷哼，令系密特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无法真正给予伤害的、那冷漠而且强大的女王，终于受到了伤害。

    朝着山脚下走去，系密特并不急着和他的那些同伴们会合，他需要食物和衣服，后者只能够从那座小镇上得到。

    原来，这就是分身的感觉，真正的分身，而并非是那些仅仅互相共用意识和记忆的分身。

    那些诸神的智慧，以及他们那不可思议的被称作为科学的知识体系，甚至远比魔法更加深奥。

    召唤出一个分身，系密特将自己的意识移动到那个分身的身上，此刻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把握，因为这个由无形的波动组成的身体，并不拥有那些奇特的刺青。

    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难道这里就是死亡之后的世界？他越来越感到无法弄明白。

    那位魔族女王稍微思索一下，便有了答案。

    对于意念攻击来说，任何实质性的防御，都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又是用什么样的办法，破解了那个意念黑洞的力量？

    此时此刻，系密特已然对意念力有所了解。

    但是当他刚刚接近那座小镇，一片破败狼藉的景象，令他感到震惊。

    “你居然能够复活，这确实令我感到惊讶。”匆匆赶来的魔族女王，仍旧是那样一副淡然的模样，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通过意念力量，控制和操纵服从命令的魔族部下。

    但是如果死了的话，为什么还能够思索？

    “看样子，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堆衣服。”

    你能够看到这张纸条，令我们、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比欣慰，我们时刻都在为你祈祷，盼望着你的回来。

    那些花纹看上去像是活的一般，不停地变幻着图案。

    看着眼前这副凄惨的景象，系密特想起了当初那些镇民之中的一个，曾经振振有辞地说，这些魔族远比自己、远比居住在别墅区里面的那些贵族，要仁慈友善得多。

    另外三道聚能刃凭空出现，洞穴被照耀得更加明亮。

    系密特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弥补那曾经发生的重大错误，他根本不认为那所谓的守护女神，有存在的必要。

    当初系密特在获得力武士传承的时候，整整花费了几个星期来重新塑造身体，那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他想起了萨格长老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意念最终的成就，应该是对于空间和时间的控制。

    或许时间能够弥合一切创伤，人是非常健忘的生灵，这或许是一种缺陷，但是在有些事情之中，却又能够被看作是优点。

    很显然那同样也是类似的能力，只不过两者的威力比起来，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

    宅邸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尸体，同样也没有他熟悉的身影，有的仅仅只是一张压在桌子上的纸条。

    不知道这里是否仍旧会成为那些没有野心、喜欢打猎、一心一意过着悠闲生活的贵族们的天堂。

    “这又导致另外一个特性，那便是意念黑洞是排他性的，谁先出手，谁便掌握胜利。”

    亲爱的系密特：

    突然，另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当那手持聚能刃的分身，刚刚出现在魔族女王面前的瞬间，当那黯淡的红光，眼看就要穿透那挺立优美的胸膛，一枚漆黑的圆球，凭空出现在聚能刃弯曲的刃弧之上。

    系密特的意识扫过一座接着一座，曾经被他看作是灾难和梦魇的魔族基地。

    他一点都不在意会发生些什么，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种程度，再坏也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缓缓地站起身来，系密特走到那位曾经令这个世界充满了死亡、恐惧和悲伤的强悍生物旁边。

    聚能刃喷吐着暗红色的光芒，那弧形的锋刃，如同海浪一般轻轻波动着。

    “第一次是在你接受那个传承的时候，我的介入，令你拥有了与众不同的能力，迄今为止，我仍无法弄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意念的传递，会将天眼的基因刻痕在你的身上？

    那用木板拼成的围墙，早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小镇如同经历了一场龙卷风般惨不忍睹，房屋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毁坏的原因无一例外，全都是因为墙壁被拆毁。

    视线被一个比他高、曲线美妙动人的身影所阻挡。

    虽然那蜂王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活方式，确实存在于她们的意识深处，不过除此之外，其他的部分，倒并没有令他感到有什么特别警觉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释放出的那个分身被吸入了意念黑洞，并且穿过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了短短的几分钟。

    闪耀着黯淡红光的聚能刃，将她从正中央一斩为二，平整的切口，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

    原本漆黑一片的洞穴中，突然跳跃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弯弯的，如同初生新月一般的光芒。

    面对这样的攻击，系密特根本就无力阻挡，他只能再一次选择纯粹的防御。

    系密特想起了一件更加令他感到讽刺的事情，杀死她的自己，根本就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作品。

    用双手尽可能地保护住面孔，此刻对于系密特来说，最不希望受到伤害的便是头颅。

    转过身来，系密特想要离开这个奇怪得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系密特一下子感到糊涂了，他绝对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释放出分身，更何况还有那个意念黑洞存在于那里。

    除此之外，对于意念力的掌握，并非是看能够运用出来的力量大小，而是能够精确控制意念攻击的数量多少。

    此刻奥尔麦真正变得没有一丝人烟，仿佛回到了一个世纪以前的模样。

    不过系密特的身体，始终不停地以非常显眼的速度，变得丰腴充实起来，先是脸颊，接着是骨瘦如柴的食指，最终是身体最为厚实的部分——躯干。

    就连系密特自己也无从知晓，怎么会存在这样的感觉。

    “就让我将你彻底毁灭，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差错，我会让和你有关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位冷漠的魔族女王说道，她的语调，听上去颇为温和缓慢，但是话语却如此咄咄逼人。

    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个黑洞消失的所在，就在刚才那一瞬之间，就在黑洞消失的那一刹那间，一段不曾存在过的记忆，突然出现在系密特的脑子里。

    “非常有趣，你竟然能够逼我施展出这最终的手段，令意念黑洞出现在外部世界的代价，是几个星期不能够运用哪怕最为基础的意念力。

    好像在一瞬之间，所有的意念能量，全都被那诡异的黑色圆球所吞噬。

    虽然对于意念的控制，他远远比不上那位魔族的女王，但是此刻的战场毕竟在他的体内，这令他占据了许多便宜。

    四周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感觉，更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他放开了自己的意识，让他的感知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开去，只要能够寻找到生命的气息，哪怕是一条蚯蚓、一只野鼠，都有可能为他指明出去的方向。

    事实上，幼生体的记忆，远比他想像之中的要单纯得多，那些记忆，和圣堂武士核晶之中的记忆，倒是有几分相似，大部分是奇怪而又颇为有趣的知识，这些知识对于系密特来说，不但闻所未闻，甚至连想像都想像不到。

    “你或许还未曾意识到，意念力黑洞存在的真正意义，这恐怕就是我唯一的优势，虽然你站在了和我同样的起点之上，但是你对于全新的身体以及力量还不熟悉。

    或许因为失去了控制，意念黑洞将出口开在了时间的前方。

    偶尔能够感觉到一、两个活着的魔族，此刻这些魔族，也和那些空中的眼睛一样，无所适从。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感到无比滑稽。

    一阵轻微的抖动，那个分身消失了，系密特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试图收回那个分身。

    令系密特感到微微有些惊讶，那张美艳迷人的脸上，并没有想像之中的愤怒或者恐惧的神情，有的反倒是一丝淡然，甚至是解脱的感觉。

    几乎是下意识地，系密特抬起了手臂，但是仍旧是空空如也。

    那用意念产生的分身，并非是本尊的奴隶，而更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虽然通过分身感知到的外部世界，显得与众不同并且诡异，不过那仍旧是他的感受，而并非是通过分享而得到的情况。

    那位冷漠的女王创造了它们，但是并没有赋予它们独立生存的能力。

    所有这一切是如此诡异，令他甚至感到异常疑惑，系密特怀疑此刻的自己，是否仍旧停留在原来那个熟悉的世界。

    根本就来不及多加思考，无坚不摧的聚能刃激射而出。

    系密特原本以为，看到这一切，自己会兴奋地跳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却显得如此平静。

    那些魔族公主并不能够听懂他的语言，但是因为精神上的联系，全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一想到这些，系密特便感到一种世事无常，和一切命中注定的感叹。

    正当系密特思索着应该如何加强进攻，那三个原本正交缠争斗着的对手的分身，极为诡异地轻轻一晃。

    他的身体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块样子极为奇怪、他从来未曾见到过的记忆核晶，以及沾染在那块记忆核晶旁边的一些血肉。

    但是一切又显得那样真实，那里确实是一个黑点，一个比无尽的黑暗更加黯黑无光的黑点。

    对他来说，这是唯一也是绝对不能够错过的机会，或许这将决定他最终是死是活。

    “我也未曾想到，看样子，我也已经不能够被当作是人类了。”系密特苦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过后，此刻他的心情极为平静。

    系密特同样也能够放出无数根“针”发起攻击，不过对他来说，那无数根针，其实只是一根带着无数尖刺的“针”而已。

    系密特并非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继续搜索着，突然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那些尖利无比的“针”，纷纷刺入了他的身体，剧烈的刺痛，仿佛在烧灼着系密特的神经。

    正因为如此，和其他的意念攻击一样，那扑面而来的雨点一般的穿刺，根本就没有办法躲过。

    系密特收回了自己的意识，他不想再看下去了，此刻的景象，和当初的他们是何等的相似。

    对此，系密特绝对不敢肯定。

    正当系密特感到绝望，正当他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一切都停止了下来，那诡异得令人难以想像的重压，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一下子消失不见。

    当初在那座冰冷的洞穴中，他至少还是一个胚胎，虽然最初的时候，那个胚胎的大小，并不比此刻的这点血肉大多少，不过毕竟有脑袋、身体和四肢的影子，甚至还有一个不完全的心脏。

    看着那漆黑一片，系密特彻底迷惑了。

    北方寒冷的天气，令它们不停地大量消耗能量，只有逃往南方，才能够生存得稍微长久一些。

    根本就不是他所猜想的意外，那位冷漠而又强悍的女王，此刻已然倒在了地上。

    那副模样，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这就是他，就连系密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应该算是什么。

    当系密特再一次感觉到时间流动的时候，他首先感觉到的，便是清新的空气，那略微带有泥土和青草味道的空气，如此熟悉。

    一切直到上一次魔族之灾，才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是为了好奇，还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系密特往前狂奔起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立刻豁然开朗起来，曾经有过的那些踌躇和烦恼，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位女王不是已经死了？

    但是他立刻发现，无论他如何用力狂奔，身体仍旧以原来的那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朝着正中央的黑色原点移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系密特完全惊呆了，不过他已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魔族女王就是被他所杀死的。

    挥舞着聚能刃，将一块块阻挡在前方的岩石切削下来，那位冷漠的女王，已然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系密特甚至有些难以想像，依靠那些对岩石没有多少作用的意念攻击，那位女王到底是如何开辟出这样一条通道？

    看着那淡淡的划痕，系密特再一次有所领悟，显然意念这种独有的力量，直接被运用虽然又快又难以防御，但是从力量上来说，远远没有间接使用来得强劲和广泛。

    不过我不得不向你说一声抱歉，我们无法等待你的平安回归，有飞船来接我们离开，我们会在京城等候你的到来。

    “先回到原来的地方，让自己睡着，你们应该非常清楚怎么做，这样能够令你们不感到饥饿和寒冷，我很快就会带着食物和衣服回到这里。”系密特吩咐道。

    系密特仍旧身处于那个狭小黑暗的洞穴之中，但是，却显然完全不是原本所在的那个地方。

    就算明知道这些幼体长大之后，十有八九仍旧会变得那样冷漠，仍旧会威胁人类的生存，但是此刻系密特只知道一件事情。

    冷风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阵寒战，系密特连忙让那件铠甲，紧紧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当时说这番话，原本是暗指那位固执而又严厉的前任国王陛下，但是现在看来，用在这些非人类的生物身上，或许更加贴切。

    几乎是下意识地，系密特试图召唤出一个分身，他想要试试，那个意念黑洞是否真的如同他猜想那样，失去了作用。

    操纵者已死去，但是那个意念黑洞仍旧存在着，只不过变得越来越小。

    远处便是当初他们进入的山崖缝隙，此刻东侧的一边已经坍塌，几乎三分之二的山峰全都坍塌了下来。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感知朝着四周延伸开去。

    稍微犹豫了一下，系密特试着用意念创造出了一个分身。

    将那两件铠甲重新穿戴在新生成的身体上面，倒并非是想要借助它们的力量，系密特非常清楚，真正强大的敌人，是无法依靠它们战胜的。

    不过真正令系密特感到震惊的，并非是山峰坍塌的景象，在那一片狼藉的如同废墟一般的岩石堆里面，拥挤着无数魔族的尸体。

    毫无疑问，所有这一切令系密特感到无比的讽刺，那位根本难以战胜的女王，最终等于死在了自己的力量底下。

    朝着远处的另外一个自己看了一眼，系密特至少对一件事情非常清楚，那便是他马上就要消失了。

    他缓缓地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仿佛就是为了前来拯救他自己。

    幸好系密特早已经有所准备，虽然他在对分身的控制上处于弱势，仅仅只能够分出一个分身，但是聚能刃的存在，令他占了不少便宜。

    刚才还是三个分身，眨眼间爆散开来成为漫天的细刺，这些细刺，同样拥有著令人感到难以抵挡的速度。

    用来防御的意念力组成的防护膜，正如他预料之中的那样，被轻易刺破，不过系密特原本就没有想过，依靠这能够抵挡住对手的进攻。

    但是那位魔族女王所操纵的“针”，每一根都拥有着各自的意志，就仿佛是一个独立、能够思考的分身一般。

    但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将意识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开去，无论是扫到哪里，全都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