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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陈敬济感旧祭金莲 庞大姐埋尸托张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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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an><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一路写敬济不孝处,不能竟此篇,而令人有拔剑逐之之愤。是作者特特写其不孝处,以与金莲待其母相对,见一对万恶禽兽也。

    永福寺,如封神台一样,却不像一对魂旗引去之恶套。如武大死,永福寺念经,结穴于永福寺也。杨宗保非数内人,故其念经用素僧。子虚又用永福寺僧念经,一样结穴也。瓶儿虽并用吴道官,实结穴于永福寺,千金喜舍,本为官哥也。至梵僧药,实自永福得来, 自为瓶儿致病之由, 而西门溺血之故,亦由此药起。则西门又结穴于此寺。至于敬济,亦葬永福。玉楼由永福寺来,而遇李衙内。月娘、孝哥、小玉,俱自永福而悟道。他如守备、雪娥、大姐、蕙莲、张胜、周义等,以及诸残形怨愤之鬼,皆于永福寺脱化而去。是永福寺,即封神台之意。但用笔参差矫健,真如天际神龙,令人有风云不测之概, 以视《封神》,真有金矢之别。

    此回金莲,乃是着一个竟入永福寺,又是一样写法。永福寺中,一日现身之梵僧,二日长老道坚,然则 其寺可知矣。永者,涌也。福者,腹也。涌于腹下者,何物也?作者开卷固云, 生我之门死我户,即此永福寺也。所谓报恩寺者,生我门也。总之和尚出入之门也。

    至于玉皇庙,即《黄庭》所云灵台也,天府也,此吾之心也。故云有道人出入,盖道心生也。吴道官,盖喻言西门庆等,心中无天理,无道心也。十兄弟在吴道之玉皇庙结盟,其兄弟可知。故必用进第二重殿,转过一重侧门也。众人齐在玉皇庙侧门内会吴道, 可知不是天心,而一片冤魂齐集永福寺,可知看得过时忍不过也。看官今后,方不被作者之哄。然吾恐作者罪我以此,而知我亦以此矣。</span><span class="q">】</span>

    </span>

    诗曰:梦中虽暂见,</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是梦。】</span>及觉始知非。</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不梦。】</span>

    转展不成寐,</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求梦。】</span>徒倚独披衣。</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不能梦。】</span>

    凄凄晓风急,</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不是梦。】</span>腌腌月光微。</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无非梦。】</span>

    空床常达旦,</span><span class="q">【张旁批:空有梦。】</span>所思终不归。</span><span class="q">【张旁批:难再梦。】</span>

    话说武松杀了妇人、王婆,劫去财物,逃上梁山去了,不题。且说王潮儿街上叫了保甲来,见武松家前后门都不开,又王婆家被劫去财物,房中衣服丢的横三竖四,</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内有金莲所成者。】</span>就知是武松杀人劫财而去。未免打开前后门,见血沥沥两个死尸倒在地下,妇人心肝五脏用刀插在后楼房檐下。迎儿倒扣在房中。问其故,只是哭泣。</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一毫不假。】</span>次日早衙,呈报到本县,杀人凶刃都拿放在面前。本县新任知县也姓李,双名昌期,</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理,非寻常之理。】</span>乃河北真定府枣强县人氏。听见杀人公事,即委差当该吏典,拘集两邻保甲,并两家苦主王潮、迎儿。眼同当街,如法检验。生前委被武松因忿带酒,杀潘氏、王婆二命,叠成文案,就委地方保甲瘗埋看守。挂出榜文,四厢差人跟寻,访拿正犯武松,有人首告者,官给赏银五十两。

    守备府中张胜、李安打着一百两银子到王婆家,看见王婆、妇人俱已被武松杀死,县中差人检尸,捉拿凶犯。二人回报到府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好过文。】</span>春梅听见妇人死了,整哭了两三日,茶饭都不吃。</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知己如此。】</span>慌了守备,使人门前叫调百戏的货郎儿进去,耍与他观看,只是不喜欢。</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直渡敬济。】</span>日逐使张胜、李安打听,拿住武松正犯,告报府中知道,不在话下。

    按下一头。且表陈敬济前往东京取银子,一心要赎金莲,成其夫妇。不想走到半路,撞见家人陈定从东京来,告说家爷病重之事:“奶奶使我来请大叔往家去,嘱托后事。”这敬济一闻其言,两程做一程,路上趱行。有日到东京他姑夫张世廉家。

    张世廉已死,止有姑娘见在。他父亲陈洪已是没了三日,满家带孝。敬济参见他父亲灵座。与他母亲张氏并姑娘磕头。张氏见他成人,</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父母望子之心如此。】</span>母子哭做一处,</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父死而有子长成,喜可知也。然而殊不然,可为疼心。】</span>通同商议:“如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敬济便道:“如何是喜,如何是忧?”张氏道:“喜者,如今朝廷册立东宫,郊天大赦;忧则不想你爹爹病死在这里,你姑夫又没了,姑娘守寡,这里住着不是常法,如今只得和你打发你爹爹灵柩回去,葬埋乡井,也是好处。”敬济听了,心内暗道:“这一回发送,装载灵柩家小粗重上车,少说也得许多日期耽阁,却不误了六姐?不如先诓了两车细软箱笼家去,待娶了六姐,再来搬取灵柩不迟。”</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人子待父母之心如此,所以此书幻化孝哥也。】</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知好色则慕少艾,此其一验。】</span>一面对张氏说道:“如今随路盗贼,十分难走。假如灵柩家小箱笼一同起身,未免起眼,倘遇小人怎了?宁可耽迟不耽错。我先押两车细软箱笼家去,收拾房屋。母亲随后和陈定、家眷并父亲灵柩,过年正月同起身回家,寄在城外寺院,然后做斋念经、筑坟安葬,也是不迟。”张氏终是妇人家,不合一时听信敬济巧言,就先打点细软箱笼,装载两大车,上插旗号,扮做香车。从腊月初一日东京起身,不上数日,到了山东清河县家门首,对他母舅张团练说:“父亲已死,母亲押灵车,不久就到。我押了两车行李,先来收拾打扫房屋。”他母舅听说:“既然如此,我仍搬回家去便了。”一面就令家人搬家活,腾出房子来。敬济见母舅搬去,满心欢喜,说:“且得冤家离眼前,</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后生之待老成如此。】</span>落得我娶六姐来家,自在受用。</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即此一想,折尽平生之福矣。后之流落不得其死,

    何怪。】</span>我父亲已死,我娘又疼我。</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为亲者听之,原来如此遂逆子之心。】</span>先休了那个淫妇,然后一纸状子,把俺丈母告到官,追要我寄放东西,谁敢道个不字?又挟制俺家充军人数不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便使从前依人之苦脱口一吐。】</span>正是:人便如此如此,天理不然不然。

    这敬济就打了一百两银子在腰里,另外又袖着十两谢王婆,来到紫石街王婆门首。

    可霎作怪,只见门前街旁埋着两个尸首,上面两杆枪交叉挑着个灯笼,门前挂着一张手榜,上书:“本县为人命事:凶犯武松,杀死潘氏、王婆二命,有人捕获首告官司者,官给赏银五十两。”这敬济仰头看见,便立睁了。只见窝铺中站出两个人来,喝声道:“甚么人?看此榜文做甚?见今正身凶犯捉拿不着,你是何人?”大叉步便来捉获。敬济慌的奔走不迭,恰走到石桥下酒楼边,只见一个人,头戴万字巾,身穿青衲袄,随后赶到桥下,说道:“哥哥,你好大胆,平白在此看他怎的?”这敬济扭回头看时,却是一个识熟朋友--铁指甲杨二郎。</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顺手即出,全不另起支节。】</span>二人声喏。杨二道:“哥哥一向不见,那里去来?”敬济便把东京父死往回之事,告说一遍:“恰才这杀死妇人,是我丈人的小,潘氏。不知他被人杀了。适才见了榜文,方知其故。”杨二郎告道:“他是小叔武松,充配在外,遇赦回还,不知因甚杀了妇人,连王婆子也不饶。他家还有个女孩儿,在我姑夫姚二郎家养活了三四年。</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如此拉来。】</span>昨日他叔叔杀了人,走的不知下落。我姑夫将此女县中领出,嫁与人为妻小去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完迎儿。】</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迎儿愚蠢极矣,所遭穷苦至矣,而究竟不失嫁为人妻。作者拈完此案,不无微意。】</span>见今这两个尸首,日久只顾埋着,只是苦了地方保甲看守,更不知何年月日才拿住凶犯武松。”说毕,杨二郎招了敬济,上酒楼饮酒:“与哥拂尘。”敬济见妇人已死,心中痛苦不了,那里吃得下酒。约莫饮勾三杯,就起身下楼,作别来家。

    到晚夕,买了一陌钱纸,在紫石街离王婆门首远远的石桥边,叫着妇人:“潘六姐,我小兄弟陈敬济,今日替你烧陌钱纸。皆因我来迟了一步,误了你性命。</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却为你早了一步送了性命也。】</span>你活时为人,死后为神,早佑佑捉获住仇人武松,替你报仇雪恨。我在法场上看着剐他,方趁我平生之志。”说毕哭泣,烧化了钱纸。敬济回家,闭了门户。走归房中,恰才睡着,似睡不睡,梦见金莲身穿素服,一身带血,向敬济哭道:“我的哥哥,我死的好苦也!实指望与你相处在一处,不期等你不来,被武松那厮害了性命。如今阴司不收,我白日游游荡荡,夜归各处寻讨浆水,适间蒙你送了一陌钱纸与我。但只是仇人未获,我的尸首埋在当街,你可念旧日之情,买具棺材盛了葬埋,免得日久暴露。”敬济哭道:“我的姐姐,我可知要葬埋你。</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与西门瓶儿梦中相呼一对。】</span>但恐我丈母那无仁义的淫妇知道。他只恁赖我,倒趁了他机会。姐姐,你须往守备府中,对春梅说知,教他葬埋你身尸便了。”妇人道:“刚才奴到守备府中,又被那门神户尉拦挡不放,奴须慢慢再哀告他则个。”敬济哭着,还要拉着他说话,被他身上一阵血腥气,撇气挣脱,却是南柯一梦。枕上听那更鼓时,正打三更三点,说道:“怪哉!我刚才分明梦见六姐向我诉告衷肠,教我葬埋之意,又不知甚年何日拿着武松,是好伤感人也!”正是:梦中无限伤心事,独坐空房哭到明。

    按下一头。却表县中访拿武松,约两个月有余,捕获不着,已知逃遁梁山为盗。地方保甲邻佑呈报到官,所有两个尸首,相应责令家属领埋。王婆尸首,便有他儿子王潮领的埋葬。止有妇人身尸,无人来领。却说府中春梅,两三日一遍,使张胜、李安来县中打听。</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补出。】</span>回去只说凶犯还未拿住,尸首照旧埋瘗,地方看守,无人敢动。

    直挨过年,正月初旬时节,忽一日晚间,春梅作一梦。恍恍惚惚,梦见金莲云髻蓬松,浑身是血,叫道:“庞大姐,我的好姐姐,奴死的好苦也!所有奴的尸首,在街暴露日久,风吹雨洒,鸡犬作践,无人领埋。</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金莲一身,生时任人狼籍,即路倒路埋,所不惜也。及死后转转以此尸,亦大可笑。】</span>奴举眼无亲,你若念旧日母子之情,买具棺木,把奴埋在一个去处,奴在阴司口眼皆闭。”说毕大哭不止。春梅扯住他,还要再问他别的话,被他挣开,撇手惊觉,却是南柯一梦。从睡梦中直哭醒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金莲二梦与此同时瓶儿二梦,又遥遥相对。】</span>心内犹疑不定。

    次日叫进张胜、李安分付:“你二人去县中打听,那埋的妇人、婆子尸首还有也没有。”张胜、李安应诺去了。不多时,来回报:“正犯凶身已自逃走脱了。所有杀死身尸,地方看守,日久不便,相应责令各人家属领埋。那婆子尸首,他儿子招领的去了。那妇人无人来领,还埋在街心。”春梅道:“既然如此,我这桩事儿,累你二人替我干得来,我还重赏你。”二人跪下道:“小夫人说那里话,若肯在老爷前抬举小人一二,便消受不了。虽赴汤跳水,敢说不去?”春梅走到房中,拿出十两银子,两匹大布,委付二人道:“这死的妇人,是我一个嫡亲姐姐,嫁在西门庆家,今日出来,被人杀死。你二人休教你老爷知道,拿这银子替我买一具棺材,把他装殓了,抬出城外,择方便地方埋葬停当,我还重赏你。”二人道“这个不打紧,小人就去。”李安说:“只怕县中不教你我领尸怎了?须拿老爷个贴儿,下与县官才好。”张胜道:“只说小夫人是他妹子,嫁在府中,那县官不敢不依,何消贴子。”于是领了银子,来到班房内。张胜便向李安说:“想必这死的妇人,与小夫人曾在西门庆家做一处,相结的好,今日方这等为他费心。想着死了时,整哭了三四日,不吃饭,直教老爷门前叫了调百戏货郎儿,调与他观看,还不喜欢。今日他无亲人领去,小夫人岂肯不葬埋他?咱每若替他干得此事停当,早晚他在老爷跟前,只方便你我,就是一点福星。</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春梅一女奴也,忽变而为福星,斯亦奇矣。及认为福星,则又变而为恶煞矣造化不测如此。】</span>见今老爷百依百随,听他说话,正经大奶奶、二奶奶且打靠后。”</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为春梅得意描写也。】</span>说毕,二人拿银子到县前递了领状,就说他妹子在老爷府中,来领尸首。使了六两银子,合了一具棺材,把妇人尸首掘出,把心肝填在肚内,用线缝上,</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写出金莲之惨。】</spa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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