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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问篇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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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宪问:宪,原思之名。本章不书姓,直书名,故疑乃宪之自记。

    邦有道,谷:谷,禄也。《泰伯》篇,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下两耻字。此条只下一耻字,当专指下句言。或说:邦有道,当有为。邦无道,可独善。今皆但知食禄,是可耻。两说均通,姑从前说。

    白话试译

    原宪问什么是可耻的?先生说:国家有道,固当出仕食禄。国家无道,仍是出仕食禄,那是可耻呀。

    (二)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克、伐、怨、欲: 克, 好胜。伐, 自夸。怨, 怨恨。欲,贪欲。

    不行:谓遏制使不行于外。

    可以为难类: 四者贼心,遏抑不发,非能根绝,是犹贼藏在家,虽不发作,家终不安,故孔子谓之难。其心仁则温、和、慈、良。其心不仁,乃有克、伐、怨、欲。学者若能以仁存心,如火始燃,如泉始达,仁德日显,自可不待遏制而四者绝。颜渊从事于非礼勿视、听、言、动,乃以礼为存主,非求克、伐、怨、欲不行之比,故孔子不许其仁。

    本章或与上章合,或别为一章,盖冒上章宪问字,疑亦原宪所问所记。

    白话试译

    (原宪又问): 好胜,自夸,怨恨,与贪欲,这四者都能制之使不行,可算得仁吗? “ 先生说:可算难了。若说仁,那我就不知呀!“

    (三)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居谓居室居乡。士当厉志修行以为世用,专怀居室居乡之安,斯不足以为士矣。

    白话试译

    先生说:一个士,若系恋于他家室乡里之安,那就够不上一士了。

    (四)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危言危行:危,有严厉义,有高峻义,有方正义。此处危字当训正。高论时失于偏激,高行时亦失正。君子惟当正言正行,而世俗不免目之为厉,视之为高,君子不以高与厉为立言制行之准则。

    言孙:孙,谦顺义。言孙非畏祸,但召祸而无益,亦君子所不为。

    白话试译

    先生说:国家有道,便正言正行。国家无道,仍必正行,但言辞当从谦顺。

    (五)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德者不贵言而自有之。仁者不贵勇而自有之。若徒务有言,岂必有德?徒务有勇,岂必能仁哉?

    白话试译

    先生说:一个有德的人,必然能有好言语。但一个能有好言语的人,未必即就是有德。一个仁人必然有勇,但一个有勇的人,未必即就是仁人。

    (六)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舐,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

    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南宫适:适字亦作括。又名縚,即南容。

    羿善舐:羿,古有穷之君,善舐,灭夏后相而篡其位,其臣寒促又杀羿而代之。

    荡舟: 奡, 又作浇, 寒促子, 后为夏后少康所诛。《竹书纪年》:浇伐斟寻,大战于潍,覆其舟,灭之。荡舟即覆舟,谓浇力大能荡覆敌舟。

    俱不得其死然:此处然字犹焉字,连上句读,或说当连下句。

    禹、稷躬稼:禹治水,稷教稼,或说以躬稼切稷,有天下切禹,互带说之。或说:躬稼,谓禹、稷皆身侪庶人,亲历畎亩也。

    夫子不答:南宫适之意,羿与 皆恃强力,能灭人国,但不能以善终。禹治水,稷教稼,有大功德于人,故禹及身有天下,稷之后为周代,亦有天下。可见力不足恃而惟德为可贵。

    其义已尽,语又浅露,无须复答。且南宫适言下,殆以禹、稷比孔子,故孔子不之答。然南宫适所言则是,故俟其出而称叹之。或曰:适之所见为知命,孔子所教乃立命,惟知命乃可以语立命,故孔子赞之。

    白话试译

    南宫适问道:羿善舐, 能荡覆敌国的战船,但都不得好死。

    禹治水,后稷躬亲稼穑,他们都有了天下。先生没有回答。南宫适出,先生说:可算是君子了,这人呀!可算是尚德的人了,这人呀!“

    (七)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君子或偶有不仁,此特君子之过,亦所谓观过斯知仁也。小人惟利是喻,惟私是图,故终不能为仁。本章语句抑扬,辞无回互,盖为观人用人者说法,使勿误于无弃材之论。

    白话试译

    先生说:君子或许有时也会不仁,这是有的吧!但没有一个小人而是仁的呀!“

    (八)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劳谓勉其勤劳。爱其人,则必勉策其人于勤劳,始是真爱。

    诲者,教诲使趋于正。忠于其人,则必以正道规诲之,始是忠之大。

    白话试译

    先生说:爱他,能勿教他勤劳吗?忠于他,能勿把正道来规诲他吗?

    (九)

    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为命:命,外交之辞命。

    裨谌、世叔、子羽、子产:四人皆郑大夫。

    草创:草,粗略义。创,造作义。此谓先写一草稿,定此辞命之大意。

    讨论:讨,寻究。论,讲论。此谓讨论内容,对大意有所改定。

    行人:掌出使之官。

    修饰:修,修削。饰,增饰。此谓增损其字句,使辞命大意益臻允惬明显。

    东里:子产所居之地。

    润色:谓加以文采,使此辞命益见美满。

    本章见郑国造一辞命,如此郑重。又见子产之能得人而善用,与群贤之能和衷而共济。即由造辞命一事推之,而子产之善治,亦可见矣。

    白话试译

    先生说:郑国造一辞命,先由裨谌起草稿,再经世叔讨论内容,然后由行人子羽修饰字句。最后东里子产再在辞藻上加以润色。

    (一〇)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

    惠人: 其人存心惠爱于民。《左传》:子产卒, 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子产为政严,而孔子特以惠爱许之,此即所谓特识也。

    子西:春秋时有三子西。一子产之同宗兄弟,此两人常以同事见优劣,且相继执政,齐、鲁间人熟知此两人,故连带问及。本章与上为命章相承,皆论郑事,此子西必系郑子西可知。

    其他二子西,皆楚大夫。一宜申,谋乱被诛,一公子申,后孔子死。《论语》记孔子评骘当时人物,多在齐、晋、郑、卫诸邦,并多在定、哀以前,公子申既楚人,又当时尚在,孔子弟子当不以为问。

    彼哉!彼哉:无足称之意。

    人也:起下文。或说人上脱一夫字。或说人当作仁。或说:依上惠人也之例,当作仁人也,脱一仁字。

    夺伯氏骄邑三百: 伯氏, 齐大夫。骈邑, 伯氏之采邑也。

    三百,当时骈邑户数。夺,削夺义。伯氏有罪,管仲为相,削夺其采邑。或说齐桓公夺伯氏邑以与管仲,今不从。

    没齿无怨言:齿,训年。没齿犹云终身。伯氏虽以此毕生疏食,然于管仲无怨言。此如后代诸葛亮废廖立、李平为民,及亮之卒,廖立垂泣,李平致死,皆以执法公允,故得罪者无怨。

    白话试译

    有人问子产其人怎样呀?他是对民有恩惠的人。又问子西,先生说:他吗?他吗?又问管仲,先生说:这人呀!他削夺了伯氏的骈邑三百家,伯氏终身吃粗饭过活,到死,没有过怨言。

    (一一)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能安于贫,斯无怨。不恃其富,斯无骄。颜渊处贫,子贡居富。使颜渊处子贡之富则易,使子贡居颜渊之贫则难。此处见学养高下,非孔门之奖贫贱富。

    白话试译

    先生说:在贫困中能无怨,是难的。在富厚中能不骄,这比较的易了。

    (一二)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孟公绰:鲁大夫,孔子尝所严事。

    为赵、魏老则优: 赵、魏皆晋卿。老,家臣之称。优,宽绰有裕。

    滕、薛:皆当时小国。

    下章言公绰之不欲。盖公绰是一廉静之人,为大国上卿之家臣,望尊而职不杂。小国政烦,人各有能有不能,故贵因材善用。

    白话试译

    先生说:孟公绰要他做赵、魏的家臣是有余的,但不可要他去当滕、薛的大夫。

    (一三)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减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成人:犹完人,谓人格完备之人。

    臧武仲:鲁大夫臧孙绝。

    卞庄子:鲁卞邑大夫。或说:即孟庄子。

    文之以礼乐:智、廉、勇、艺四者言其材质,复文之以礼乐也。或曰:备有四者之长,又加以礼乐之文饰。或曰:即就其中之一长而加以礼乐之文饰。就下文亦可以三字观之,似当从后说。然孔门之教,博文约礼,非仅就其才质所长而专以礼乐文饰之,即为尽教育之能事。就孔子本章所举,前三项似分近知、仁、勇三德,德、能必兼备,故学者必培其智,修其德,养其勇,而习于艺,而复加以礼乐之文,始可以为成人。

    若此四人,于智、廉、勇、艺四者,可谓优越矣,故曰如此而能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上节言成人,辬准已高,此下乃降一格了言之,故加一曰字。何必然,乃孔子感慨语。世风日下,人才日降,稍能自拔于流俗,即不复苛责,故亦可谓之成人。或疑此曰字衍,或疑此曰字下乃子路语,今皆不从。

    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思义,谓义然后取。授命,谓不爱其生,可与赴危。久要,要,约义。平生,平日义。平日偶尔之诺,能历久不忘。自言利之风辫天下,偷生之徒满海内,反复狙诈不知羞耻者比比皆是,如上述,亦已是成人。此虽孔子降格言之,然学者千万莫看轻此一等,正当从此下工夫,此乃做一完人之起码条件。若照孔子前举辬准,固不仅于一节一端,盖必有材能见之于事功,或其智足以穷理,或其廉足以养心,其勇足以力行,其艺足以泛应,而又能节以礼,和以乐,庶乎材成德立,而始可以入成人之选。更进而上之,则博文约礼,必兼修四人之长,而犹文之以礼乐。

    此章当与孔门四科之分合参。颜闵德行一科,决非自外于智、勇、材、艺、事业、干济之外而能空成其所谓德行者。所谓博学于文,亦非专指书籍文字,智、勇、材、艺皆文也。学者当会通《论语》全书求之,则孔门理想中之所谓完人,与其教育精神,可以透切了解矣。

    又按:成人之反面即是不成人。无行斯不成人矣。严格言之,无材亦不成人。再严格言之,不有礼乐之文,犹今言无文化修养者,纵是材能超越,亦不成人。学者于此章,正可作深长思。

    白话试译

    子路问道:如何才可算一成人了?先生说:像臧武仲那般的智孟公绰那般的不欲,卞庄子那般的勇,冉求那般的多艺,再增加上礼乐修养,也可算得一成人了。先生又说:至于在今天,要算一成人,又何必这样呀!见有利,能思到义。见有危,能不惜把自己生命交出。平日和人有诺言,隔久能不忘。

    这样也可算是一成人了。

    (一四)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公叔文子:卫大夫公孙拔,亦作公孙发。

    公明贾:公明氏,贾名,亦卫人。或说公明即是公羊。《礼记〃 杂记》篇有公羊贾。

    不厌:厌者,苦其多而恶之。若所言能适得其可,则不起人厌,亦若不觉其有言矣。

    其然,岂其然乎: 其然,美其能然。岂其然,疑其不能诚然。

    白话试译

    先生向公明贾问及公叔文子,说:真的吗?他先生平常不言不笑,一毫不取于人吗?公明贾对道:那是告诉你的人说得过分了。他先生要适时才言,所以别人不厌他有言。要逢快乐时才笑,所以别人不厌他有笑。要当于义才取,所以别人不厌他有取。先生说:这样吗?真这样吗?

    (一五)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以防求为后于鲁:防,武仲之封邑。武仲获罪奔邾,自都如防,使使请于鲁,愿为立臧氏之后,乃避邑他去。为后,犹立后。

    要君:要者,勒索要挟义,谓有所挟以求。

    臧武仲请立后之辞见于《左传》。其辞甚逊,时人盖未有言其非者,孔子则谓得罪出奔,不应仍据己邑以请立后,此即一种要挟。乃其人好知不好学之过。

    白话试译

    先生说:臧武仲拿他的防邑来请立后于鲁,虽说不是要挟其君,我不敢信。

    (一六)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

    谲而不正:谲,诡变义。此言谲正,犹后人言奇正。谲正之比,盖兼两人之用兵与行事言,用兵犹可谲,行事终不可谲。

    齐桓晋文皆以霸业尊王攘夷,但孔子评此两人,显分轩轾。

    谲即不正,正斯不谲,辞旨甚明。宋儒沿孟、荀尊王贱霸之义说此章,谓桓、文心皆不正,惟桓为彼善于此。清儒反其说,谓谲者权诈,诈乃恶德,而权则亦为美德。晋文能行权,不能守经,齐桓能守经,不能行权,正是各有长短。今就本文论,显有桓胜于文之意。此下两章,孔子皆极称齐桓、管仲,然《论语》甚少称及晋文,孔子之意,岂不可见?又下章,九合诸侯不以兵车,此即桓之正。晋文便不能及此。惟齐桓一传而衰,晋文之后,世主夏盟,常人以成败之见,皆艳羡于晋文,孔子独持正论,固非为两人争优劣。

    白话试译

    先生说:晋文公谲诡,不仗正义。齐桓公正义,不行谲诡。

    (一七)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桓公杀公子纠:齐襄公无道,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及无知弑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鲁人纳之,未克,小白先入,是为桓公。使鲁杀子纠而请管、召。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牙言于桓公以为相。事见《左传》。

    曰, 未仁乎: 上是叙述语, 下是询问语, 故又加一曰字。

    子路疑管仲忘主事雠,不得为仁。

    九合诸侯, 不以兵车:《史记》称齐桓有兵车之会三, 乘车之会六。但《左传》实有十四会。《谷梁传》又云衣裳之会十有一’,。此处之九合,究指何几次盟会言,后儒极多争论。

    一说:古人用三字九字多属虚数,九合仅言其屡会诸侯,不必确指是九次。一说:九当作纠,乃言其鸿合诸侯,不论其次数。

    今按:内外传他处,尚有言九合诸侯七合诸侯再合诸侯三合大夫之语,则此九合确有指,惟今不得其详耳。言不以兵,乃不假威力义,非谓每会无兵车。所以必著不以兵车者,乃见齐桓霸业之正。然则管仲之相桓公,不惟成其大功之为贵,而能纳于正道以成其大功之为更可贵。

    如其仁:如,犹乃字,谓此即其仁矣。能不失正道而合天下,此非仁道而何?或说:如其仁为谁如管仲之仁,因言召忽死纠,何如管仲九合诸侯。今按:孔子许管仲以仁,其大义详下章,岂止较召忽为仁而已乎?今不取。

    本章孔子以仁许管仲,为孔门论仁大义所关,而后儒多不深了,或乃疑此章乃属《齐论》,所谓齐人只知管仲、晏子而已。

    然轻薄管、晏,语出《孟子》。孔、孟立言各有当,宜分别观之,不当本《孟子》疑《论语》。

    白话试译

    子路说:齐桓公杀公子纠,召忽为公子纠死了,管仲不死,如此,未算得是仁吧!先生说:桓公九次会合诸侯,并不凭仗兵车武力,都是管仲之功。这就是他的仁了。这就是他的仁了。

    (一八)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踢。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一匡天下: 旧注: 匡, 正也。一匡天下, 说为一正天下,殊若不辞。今按:匡本饭器,转言器之四界。《史记》:涕满匡而横流。今俗犹言匡当。此处匡字作动字用,谓匡天下于一,亦犹谓纳天下于一匡之内。

    微管仲, 吾其被发左衽矣: 微, 无义。被发, 编发为辪。

    枉,衣襟。编发左襟,皆夷狄之俗。

    匹夫匹妇之为谅: 谅, 小信义。管仲、召忽之于公子纠,君臣之分未定,且管仲之事子纠,非挟贰心,其力已尽,运穷势屈,则惟有死之一途而已。而人道之大,则尚有大于君臣之分者。华夷之防,事关百世。使无管仲,后世亦不复能有孔子。

    孔子之生,而即已编发左衽矣,更何有于孔门七十二弟子,与夫《论语》之传述?故知子路、子贡所疑,徒见其小,而孔子之言,实树万世之大教,非为管仲一人辩白也。盖子贡专以管仲对子纠言,孔子乃以管仲对天下后世言,故不同。

    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经,缢义。匹夫匹妇守小信,自缢死于沟渎中,谁复知之。当知信义亦为人道而有,苟无补于人道之大,则小信小义不足多。然亦岂忘信负义,贪生畏死,自外于人道者之所得而借口。或谓沟渎地名,即子纠被杀处,今不从。盖此章只论管仲,不论召忽,后儒乃谓孔子贬召忽,此复失之。

    本章舍小节,论大功,孔子之意至显。宋儒嫌其偏袒功利,乃强言桓公是兄,子纠是弟,欲以轻减管仲不死之罪。不知孔子之意,尤有超乎君兄弟臣之上者。言仁道之易,孔子有我欲仁斯仁至之说。论仁道之大,则此章见其一例。要之孔门言仁,决不拒外功业而专指一心言,斯可知也。

    又按:前章以正许齐桓,此两章以仁许管仲,此皆孔子论仁论道大着眼处。自孟子始言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

    又云:管仲,曾西之所不为。后儒多本孟子轻此两人,并《论语》此三章亦多臵疑,此诚不可不辨。

    白话试译

    子贡说:管仲不好算是一仁者吧!齐桓公杀了公子纠,管仲非但不能为子纠死,又为桓公相。先生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由他把天下匡范合一起来,人民直到今天还是受他的恩赐。

    若没有了管仲,我今天怕也是披发左衽的人了。哪像匹夫匹妇般,守着小信,自缢死在沟渎中,谁知道呀!

    (一九)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谓文矣。

    臣大夫僎:臣大夫,家大夫也。僎,其名。

    同升诸公:公,公朝。公叔文子荐之,使与己同立于公朝。

    忘己推贤,孔子称之,谓有此美德,宜可得文之美溢。

    白话试译

    公叔文子的家臣大夫僎,和文子同升到公朝,先生听人述说此事,说:这人真可以文为谥了。

    (二〇)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

    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

    奚而不丧:奚而,犹云奚为。不丧有两解:一谓不亡其国。

    一谓不失其位。当从后解。

    仲叔圉: 即孔文子。孔子平日语及此三人, 皆有所不许,此章见孔子论人不以所短弃所长。孔子屡称卫多君子,若蘧瑗、史鳅诸人得用,卫国当犹不止此,故知人才之关国运。

    白话试译

    先生述说卫灵公之无道。季康子问道:既如此,为何灵公仍能不失其位呀?孔子道:有仲叔圉替他管理宾客之事,有祝鮀替他管理宗庙之事,又有王孙贾替他管理军旅之事,这样,又怎会失位呀?“

    (二一)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

    怍,惭义。凡人于事有志必为,当内度才德学力,外审时势事机。今言之不怍,非轻言苟且,即大言欺人。其为之之难,即在其言之不怍时而可见。

    白话试译

    先生说:他说来不怍惭,那就做来困难了。

    (二二)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陈成子弑简公:齐大夫陈恒弑简公,名壬。事在鲁哀公十四年。

    沐浴而朝:时孔子已致仕,将告君以大事,郑重之,故先斋戒沐浴始朝。

    告夫三子:三子,指三家。鲁政在此三家,哀公不得自专,故欲孔子告之。

    孔子曰:此下至君曰告夫三子者,乃孔子退于朝而自言如此。深憾鲁君不能自命三家,而使己告之,曰告夫三子者,增一者字,无限愤慨,尽在此一字见矣。

    之三子告, 不可: 之, 往义。孔子往告三子, 三子不可。

    盖三家鲁之强臣,有无君之心,正犹齐之有陈恒,宁肯听孔子言而往讨之?孔子曰:此下乃孔子退自三家,而又自言之如此。

    孔子亦知其所请之不得行,而必请于君,请于三家,亦所谓知其不可而为之也。

    《左传》记此事云:孔子三日斋而请伐齐三,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恒轼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则孔子不仅辨其义,亦复量其力。若不量力而徒伸大义,此亦言之不怍矣。

    私人之言犹有不可,况告君论国事乎?宋儒疑《左传》所载非孔子言,则岂不度德不量力,而空言可伸大义于天下?宋儒解《论语》失孔子意,多在此等处。若论训诂考据,朱注亦多有超后人之上者,此不可不知。

    白话试译

    齐陈成子弑其君简公,孔子在家斋戒沐浴了去到鲁国朝廷,告诉鲁哀公道:陈恒弑了他的君,请快发兵去讨伐他。哀公道:你告诉那三位呀!先生退下说:因我也还追随在大夫之后,这等大事,不敢不告诉吾君,吾君却说去告诉这三位!孔子到三家,一一告诉了,三家说:不可。先生退下说:正因我也还追随在大夫之后,不敢不告呀!“

    (二三)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犯,谓犯颜谏争。一说:犯颜谏净即勿欺。一说:如言过其实以求君之必听,虽出爱君之心,而所言近于欺。以子路之贤,不忧其欺君,更不忧其不能犯。然而子路好勇之过,或有以不知为知而进言者,故孔子以此诲之。今按:孔子请讨陈恒章之前,先以言之不怍章,又继以事君勿欺章,《论语》编者之意,可谓深微矣。读者其细阐之。

    白话试译

    子路问事君之道。先生说:要不欺他,又能犯其颜色而直谏。

    (二四)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本章有两解。一说:上达达于道,下达达于器。如为农工商贾,虽小人之事,亦可各随其业,有守有达。若夫为恶与不义,此乃败类之小人,无所谓达也。一说:君子曰进乎高明,小人日究乎污下,一念之岐,日分日远也。前解君子小人指位言。后解君子小人指德言。今从后解。

    白话试译

    先生说:君子日日长进向上,小人日日沉沦向下。

    (二五)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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