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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外杂篇言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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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子》内篇七篇,以及《老子》五千言,皆不言性字,至《庄子》外杂篇始屡言之,此亦《庄子》外杂诸篇较《老子》书尤晚出之一证也。

    若专就外杂篇言,杂篇言及性字者颇不多,惟《庚桑楚》《徐无鬼》两篇各一见,《则阳》篇三见,共仅六处,而外篇言及性字者不下数十见。明儒王船山有云:"外篇文义虽相属,而多浮蔓卑隘之说。杂篇语虽不纯,而微至之语,较能发内篇未发之旨。学者取其精蕴,诚内篇之归趣。"其分别外杂篇最有见。窃意杂篇义多近庄,外篇义多近老。然此皆辜较言之尔。外杂诸篇,各有深至语,亦各有粗率语,殊难一概而论也。本文姑举外杂篇言性诸条,择要分别说之,然亦不能逐篇逐节一一细辨也。

    《庚桑楚》有云:

    <span class="q">道者,德之钦也。生者,德之光也。性者,生之质也。性之动谓之为,为之伪谓之失。</span>

    今按:外杂篇言性,有一最要之点,厥为常以德性连言。德性皆指天然之禀赋,此即《中庸》天命之谓性也。德之布散陈列(此皆钦字义,钦叚作廞)斯为道,此即《中庸》率性之谓道也。生者德之光,此即《易·系》天地之大德曰生之说也。性之动,谓之为,郭象注:&quot;以性自动,故称为耳,此乃无为,非有为也。&quot;为之伪谓之失,陆长庚曰:&quot;此是失道失德失仁失义之失,庄子分明是老子注疏。&quot;今按:此一节文义显出《荀子》后。而《荀子》则微后于《老子》书。荀子主性恶,而谓善者伪也,清儒为荀子辩护,谓荀子伪字即为字义,非诚伪义。然则荀子乃谓善不出于自然,而特出于人为也。盖谓人为恶者是老子,谓自然是恶者是荀子,而老与荀皆失于分别自然与人为太甚。《庚桑楚》此节,似即从荀子之说而加以驳正,谓率性而动者是为,此是德之光。此是自然之无为而有为。至于为而杂以人伪,此始失于自然。然则率性而自然者不得谓之失,亦不得谓之恶也。然则《庚桑楚》此节,乃针对儒说,而辩护自然之非恶者。而《中庸》之书则特提出一诚字,谓人为而一本于诚,即为至善而可上达于天矣。是乃针对道家,而辩护人为之非恶也。要之《庚桑楚》之与《中庸》,特于人为中提出诚伪之辨,知其说之晚出于老荀,亦思想逐步衍进之一线索也。

    《则阳》篇有云:

    <span class="q">圣人达绸缪,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性也。</span>

    郭象注曰:&quot;不知其然而自然者,非性如何?&quot;《则阳》此节主自然为性。由自然而达于为圣人,此亦《则阳》本文不主性恶之说也。《则阳》又曰:

    <span class="q">生而美者,人与之鉴,不告,则不知其美于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可喜也终无已。人之好之亦无已,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不告,则不知其爱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爱人也终无已。人之安之亦无已,性也。</span>

    然则发于性者,可以不知其然而然。此谓自然。自然有此美德,此种美德,乃可久而无已。此即孟子行仁义与由仁义行之辨也。故圣人之仁,圣人之爱人,乃本出于圣人之性,于是人之受其爱者亦安之。此证仁者爱人,乃人类天性自然之美德也。《中庸》言性,特举诚字,悠久字,不息不已字,正与《则阳》篇此条持论相通。晚周思想自荀子以后,有本于孔孟而会通之以老庄者,如《中庸》《易·系》是也。亦有本于老庄而会通之于孔孟者,如此举《庚桑楚》《则阳》诸条是也。

    《则阳》篇又曰:

    <span class="q">长梧封人问子牢曰:君为政焉勿卤莽,治民焉勿灭裂。昔予为禾耕而卤莽之,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芸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予来年变齐,深其耕而熟</span>耰<span class="q">之,其禾繁以滋。予终年厌餐。庄子闻之,曰: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谓。遁其天,离其性,灭其情,亡其神,以众为。故卤莽其性者,欲恶之孽为性,萑苇蒹葭始萌,以扶吾形,寻擢吾性。并溃漏发,不择所出,漂疽疥痈,内热溲膏是也。</span>

    此段陈义极深至。苟为人事未尽,则天性亦难全。如禾谷固有种性,然必深耕熟耰,始获繁滋。人性亦然。此即孟子所谓牛山之木尝美矣,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也。故《中庸》有未发之中及发而中节为和之说,《乐记》有物交物则好恶无节而天理灭之说,《易·系》有成性存存,道义之门之说。然则欲见天性之至善,必有待于人事之修养。今若卤莽灭裂,忽于耕耰教道,则不免即认欲恶之孽为性,则萑苇蒹葭,始萌以扶吾形而寻擢吾性矣。可见卤莽灭裂之所得而至者,实似性而非性也。此则必求于人事修养以善尽其天之说也。此皆晚周以下儒道两家论性之相通义。然则《则阳》本文云云,固显为采儒说以会通之于老庄,而其为晚出书可证矣。

    《庄子》杂篇言性凡五见,《庚桑楚》《则阳》两篇,已具上引,此外《徐无鬼》有云:&quot;驰其形性,潜之万物,终身不反。&quot;此亦孟子所云&quot;物交物,亦引之而已矣&quot;,与夫《乐记》所谓&quot;感于物而动,知诱于外,不能反躬&quot;之说之旨也。

    至外篇言性,有当特加阐发者,如《达生》有云:

    <span class="q">孔子观于吕梁,县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见一丈夫游之。……问蹈水有道乎?曰:……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情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span>

    此一节特可与孟子言性语相参究。《孟子·离娄篇》有云:

    <span class="q">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span>

    此章孟子言,天下人言性,则仅指其已往之迹,已然之故,而谓之性耳。《达生》所谓生于陵而安于陵,此即故也。天下之言性者,则群目此为性矣。实不知此乃后天之习,非必先天之性也。故人性当诱导使向前,求其能革故而鼎新。若仅求其故以资当前之利用,则岂不将生于陵则利其安于陵,而不复以为可以长于水而安于水。如是,则生人之道,将终古而不变。孔子曰:&quot;性相近,习相远。&quot;此似以生于陵为性,长于水为故。而孟子则曰:&quot;行尧之行,言尧之言,则亦尧而已矣。&quot;&quot;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则沛然若决江河,莫之能御。&quot;舜之居深山,侣鹿豕,此亦舜之故也。及其闻善言,见善行,而其心豁然开悟,沛然若决江河,而行其所不得不行,此始真其本性所固有,如水之必行下,而特有待于智者之导而行之耳。水无有不下,性无有不善,圣人之以善导性,以善尽性,此犹禹之导水归海也。此亦因水之性,行其所无事,所谓有为而无为者,亦一任其水性之自然尔。《达生》此节,以生于陵而安于陵为故,以长于水而安于水为性,分别性与故而言之,此已分明采纳孟子说法。如此,则性有故常而可以不限于故常,虽不限于故常而仍不失其故常。此《易·系传》所谓&quot;感而遂通天下之故&quot;也。《易·系传》又谓:&quot;通变之谓事,变而通之,使民不倦。&quot;又曰,&quot;富有之谓大业,日新谓之盛德。&quot;夫生于陵者岂必长于陵,长于水者岂必不安于水,此必待圣人之大智,有以察民之故,有以善感而能通天下之故,乃始能导民于至善而尽其性。尽性则至命矣。如是始可有盛德大业。《达生》篇作者,谓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即行所无事,即自然也。自然自有其大常,故天之行健而不息,而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孟子曰:&quot;尽性可以知天,知天则至命矣。&quot;则尽性至命之中,仍包括有人事。人事未尽,乌得谓已尽性而至命?而人事之尽,又贵能不违逆于天性与自然。苟其违逆于天性与自然,此乃孟子之所谓凿也。凿不可有,而导不可无。此篇云&quot;从水之道而不为私&quot;,此即善导而不为凿矣。善导之,则善尽之以达于命,而全于自然矣。《达生》篇此节,以故与性与命三者层累言之,亦一贯言之,此与孟子言性大旨,正可相通。虽其始乎故,而长成乎性与命,则究为故之当重乎,抑性与命之当重乎?若果知性与命之当重,则日新之与富有,盛德之与大业,亦即大命之自然也。此乃所谓无为而无不为,而岂蹈常袭故者之所与知乎?亦岂卤莽灭裂者之所能企乎?

    《达生》篇又言之,曰:

    彼将处乎不淫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壹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

    盖所谓性者,正是万物之所由始,亦是万物之所于终。惟尽性而后能合德,此即所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也。至于命,即通乎物之所造矣。通于物之所造,而犹谓之非自然乎?

    王船山有云:&quot;《达生》篇于诸外篇中,尤为深至。虽杂引博喻,而语脉自相贯通。其文词沉邃,足达微言。虽或不出庄子之手,要得庄子之真者所述。&quot;今按外篇言性,亦惟上引《达生》两节较深至,他篇少可比并。然必谓其出庄子手,则未有确证。或是后之治庄学者,又会通之于孟子,而始获造此义也。

    兹再杂引外篇中他处言性者略说之。《天地》篇有云:

    <span class="q">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生成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span>脩<span class="q">反德,德至同于初。</span>

    今按此条举德为最先,命次之,形又次之,性最后。因儒家自孟子以来,尚言性命,故习为庄老之说者,必举德字以驾于命之上,又举形以列乎性之先,又主性修反德,德至同于初,是即同于此无有无名之无也。此等语,显见是糅杂儒道,牵强装点,而实无甚深义旨。故乃陷于模糊惝恍,不可捉摸。使诚有志于修性育德者,真于何处下手乎?此文浅薄,治庄老者,果于此等处求从入之途,必将茫然不得其所入,又将漫然无所归。然以此文较之《天道》《天运》诸篇,尚为差善矣。故治庄老之学者,先贵能分别庄老,又贵能分别《庄子》外杂诸篇于庄老之外,又贵能就于外杂诸篇而一一分别之,一一识其深浅高下,以及其是非得失之所在,而后始能会通以观,以求所谓道家之宗趣,以与儒家之说相参究。此贵心知其意,非可刻划穿凿以求。而要之;汗漫混并而一说之者,则鲜乎其可以有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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