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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存疑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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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故耳。」汪龍溪《行置詞》云:「彭城方急,魯元常困於面馳;江左既興,益壽宜充於禁臠。」後付詔獄,乃一女巫,為宮婢所教也。諸書所載大同小異,皆以為偽。獨《瑣碎錄》云:「柔福實係公主逃歸,韋太后惡其言虜中隱事,故急命誅之耳。」

    《文中子》之疑

    今所傳《文中子》為王通撰,宋初名臣俱出其門。《揮麈錄》乃云:「乃唐人王逸所偽托,故新、舊《書》並無其人。」

    正史之疑

    《夢溪筆談》言韓魏公子孫作家傳,序太后臨朝事多失實。周密《齊東野語》辨趙師睾之學犬吠媚■胄,乃鄭鬥所造,報撻武學生之憤也。

    屈原沉湘之疑

    黃石牧太史云:屈子未必沉水死也,其文曰「吾將從彭咸之所居」,又曰「願依彭咸之遺則」,又曰「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皆憤怒之寓言,非實事也。太史公因賈生一吊,遂信為真,不知宋玉親受業其門,而《招魂》之作,上天下地,東西南北,無所不招,而獨不及於水,何耶?惟亂曰「湛湛江水兮上有楓,魂兮歸來哀江南」,則其善終於汨羅可知也。若《楚詞注》謂《招魂》作於屈子生時,則豫凶非禮,宋玉不應詛其師矣。

    韓昶金銀車之疑

    世傳韓昶不學,誤以「金根車」為「金銀車」。按昶六七歲時,出言成文,不同他人所為,張籍奇之。及年十一二,慕樊宗師之文,遂效其所為,宗師奇其文中字或有出於經史之外者,讀不能通。稍長,愛進士及第,見進士所為文與樊不同,乃改為之,遂以二十五歲及第。為襄州別駕,自作墓誌銘,其自負文學如此,安得有不識「根」字之理?昶小字符,文公有《符讀書城南》詩,即昶也,載墓誌中。

    青塚之疑

    昭君青塚之說,亦殊不一。《范史•南匈奴傳》較「昭君入宮數年,不得見御,積怒怨,因單于求女,乃詣掖庭令求行。與匈奴,生三子而呼韓邪死,其前閼氏子欲妻之,昭君上書求歸,成帝敕令從俗,復為後單于閼氏」。與《西京雜記》毛延壽畫昭君索賂之說不符。《前漢書•匈奴傳》亦云:「單于長子雕陶莫皋立,復妻昭君,生三子。」即王莽所招入侍者是也。立雕陶時,兩閼支相讓,有「一家共子」之說,亦稱其賢不稱其節也。惟《琴操》言昭君為齊國王穰之女,端正閑麗,足不窺門,年十七進於宮,未及見御,會欲賜單于美人,嬙越席請往。後不肯妻其子,吞藥自殺。《初潭集》亦載之,前半與《范史》相合,而吞藥之說又與《范史》不符。《歸州圖經》稱「胡中多白草,王昭君塚獨青」,今有人過其地者,云亦不甚驗也。

    女嬃之疑

    施愚山《矩齋雜記》極辨「女嬃」二字,以為屈原姊者訛也。天有嬃女星,主管布帛嫁娶。人間使女謂之嬃。女嬃者,有急則嬃之義,故《易》曰「歸妹以嬃」。呂後妹名嬃,亦此羲也。屈所云云,正從上文美人生端,謂下賤之人見美人遲暮而詬厲之耳,以女嬃為原妹者,誤也。余按賈侍中云:「楚人呼姊曰嬃。」 《水經注》引袁崧曰:「秭歸縣在歸州,因屈原之姊聞弟放逐來歸而名,故一名歸鄉。」《廣韻》載之,《高唐賦》亦有「姊歸思婦」之句,愚山不考,何耶?

    比干墓之疑

    《墨莊漫錄》賈朝孺於鳳翔府破商比干墓,得銅盤及古玉數十片上之,道君皇帝以為忠賢之墓不可掘,乃退還其盤,留玉於庫。劉延仲言比干墓在衛州西山,不在鳳翔,且比干剖心而死,又安得有銅玉之葬?予以為當是何比干之墓耳,比干漢時人,從晁錯受經者。雖無本傳,而積德行善,有符冊之祥,見《後漢書• 何敞傳》注。或因盤銘有「比干」二字,因而相混歟?

    比干後為林姓之疑

    宣德間,金陵楊信民有《姓源珠璣》一書,謂比干為紂所殺,其子堅逃長林之山,遂以為氏。唐林寶撰《元和姓纂》,遂因之以比干為祖。李肇《國史補》載寶姓名,《宋史•藝文志》亦臚舉其事,引《姓苑》、《姓史》諸書。惟鄭夾漈獨以為古人受姓無此義也。

    石鼓疑秦文公物

    世傳石鼓文為周成王物,又傳為周宣王物,又傳為北周宇文泰物,獨程綿莊以為秦文公物也。文公十六年敗西戎,以兵七百人東獵,自西垂營邑於汧渭之間,其風有《小戎》之詩。唐人言石鼓在陳倉野中,陳倉在漢屬右扶風,正文公所得陳寶之地。其文曰「公為天子」,是文公為諸侯之詞無疑;字近大篆,亦合史籀所作東周文字。余按程說亦本鄭夾漈秦權、秦斤之證。獨吾鄉汪師韓太史篤信馬子卿之說,以為必是後周無疑,曰:「武帝建德二年二月,詔皇太子贇西巡,太子於岐州獲二白鹿以獻。今考九鼓中稱鹿者四,有一章而兩言之者。內稱魣鯉、楊柳、靈雨、舫舟,皆春景,非冬狩。若其稱天子又稱嗣王者,當是大象元二年天台侍從之臣追紀其瑞而刻之,似以天子稱武帝,以嗣王稱宣帝。然宣帝每自稱為天,則當時又未必稱以嗣王也。文蓋以天子稱宣帝,以嗣王稱靜帝,雖宣帝即位,即傳位與太子衍,顧不稱太上皇而自稱天元皇帝,是以文內天子嗣王連言之,猶之《周書•宣帝紀》內帝與皇帝連及也。」此數言專祖馬氏而所見亦新,故附存之。

    《瘞鶴銘》疑皮日休所書

    世傳《瘞鶴銘》為陶貞白書,又傳為顧況書,獨程南耕以為皮日休書也,云《瘞鶴銘》「上皇山樵」下增入「逸少書」三字,乃依陳氏《玉函堂帖》而偽作,原文無此三字。按皮日休先字逸少,後字襲美,見《北夢瑣言》。有《悼鶴》詩,云「卻向人間葬令威」,此瘞鶴之證也。又自序其詩云:「華亭鶴聞之舊矣,今來吳,以錢半千得鶴一隻,養經歲而卒,悼以詩。」陸魯望和云:「更向芝田為刻銘。」此撰銘之證也。襲美為唐咸通八年進士,崔僕守蘇,辟為軍事判官。自敘以九年從北固至姑蘇,咸通十三年壬辰,僖宗乾符元年甲午,襲美正在吳中。集內與茅山廣文、南陽博士詩皆不書姓字。魯望有《寄華陽山人》詩,與石刻華陽真逸、上皇山樵、丹陽仙尉、江陰真宰諸稱謂相似,故疑此銘為日休所作。

    夏璜之疑

    今骨董古器多冒名之物,《左氏》祝鮀數魯之分器,有夏後氏之璜,是夏璜已在魯矣;哀十四年宋向魋出奔,公文氏攻之,求夏後氏之璜,豈夏後有二璜乎?非冒名而何!此柳子厚《鐵爐志》所自作歟?

    慶忌之疑

    余得古玉印一方,上刻「成慶忌」三字,沁色鮮明,刀法古勁,考史竟無其人。《漢書•廣川王傳》:「王好勇,衣服學為成慶式。」唐人刺太子建成詩曰:「衣冠飾成慶,玉帛禮專諸。」是成慶誠勇士也,然「慶」字下少一「忌」字。《史記》范睢曰「成荊、王慶忌之勇」,又似成荊、王慶忌並非一人。至《儒林傳》之闕門慶忌,則又一人矣。《左氏》哀公二十年吳公子慶忌以驟諫而殺,是夫差之賢公子也,安得有要離之事?今蘇州有慶塔,無錫有慶忌塚,末知孰為公子忌埋骨處。至《管子》稱「水草之神名曰慶忌,短衣小冠,呼之可使千里寄書」,此又神而人名者矣,不合有印。

    姚泓、駱賓王、黃巢諸人不死之疑

    《唐詩紀事》云駱賓王不死徐敬業之難,所題靈隱詩是遁後之作。余按《太平廣記》載姚泓不死劉裕,所斬於建康市者,偽姚泓也。唐人詩話言黃巢不死,敗後為僧,洛陽橋題詩有「閑倚欄杆看落暉」之句。何璘《澧州志》言闖賊不死,逃澧州石門之夾山為僧,其墳尚在,書《奉天玉和尚之碑》,卒於康熙甲寅二月,遺像鴟目蠍鼻,惡不可言。

    《長編》二事

    燭影斧聲事,李燾《長編》直書之而不諱。《長編》乃進呈孝宗、請御製序文者,何以直采野錄所言?蓋「玉斧畫雪」云云,原並無太家弑逆之說;道士張守真奏「天上玉鎖已開」等語,亦無甚關礙故也。《建隆遺事》以秦王廷美為太宗乳母王氏所生,《長編》力辨其非,以廷美與趙王廷俊同母,母姓耿氏,乃太宗親告宰相之言,故《紀聞》以為杜太后所生者,亦非也。

    霍光、張飛能文之疑

    《班史》稱霍光不學無術,故伊尹放太甲之事俱所不知;乃《西京雜記》載光《答孿生兄弟書》,先引殷王祖甲云云,再引許厘公一產二女、楚唐勒一產二子事,忽而博雅乃爾耶?《蜀志》劉巴輕張飛:「大丈夫何暇與兵子語!」似飛椎魯無文矣;乃涪陵有飛所作《刁斗銘》,流江縣有飛所書題名石,何耶?前明張士環有詩云:「江上祠堂橫劍珮,人間刁斗重銀鉤。」

    曾子固不能詩之疑

    宋人多稱子固不能詩,乃《上元祥符寺宴集》云「紅雲燈火浮滄海,碧水瑤台淨遠空」,又,《享祀軍山廟歌》「土膏起兮,流泉駃兮」,凡二百餘言,俱木減作者。

    天星分野之疑

    姜武孫駁天星分野之說曰:「天街者,中與外之交也,天之不詳內而略外也明矣。必若分界之說,是天已盡於中國,而中國以外之諸國竟棄之星辰以外也,有是理哉?且揚州在東而星紀則在北,雍州在西而星紀則在南,凡此舛午可疑者,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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