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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人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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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此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況他人乎」(《史記》)。

    佞佛求富貴

    竟陵王子良篤好釋氏,招致名僧,講論佛法,道俗之盛,江左未有。或親為眾僧賦食行水,世頗以為失宰相體。範縝盛稱無佛。子良曰:「吾子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貴貧賤?」縝曰:「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散。或拂簾幌,墜茵席之上;或關籬牆,落糞溷之中。墜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糞溷者,下官是也。貴賤雖復殊途,因果竟在何處?」子良無以難(《齊紀》)。

    石崇富侈

    石崇,字季倫。任俠,無行撿。在荊州劫遠使商客,致富不資,舍宅輿馬擬王者。庖膳必窮水陸之珍,後房百數,皆曳紈綺,珥金翠。而絲竹之藝,盡一世之選。築榭開沼,殫極人巧。久之,太僕與貴戚王愷、羊琇之徒以奢靡相尚。愷以臺燠釜,崇以蠟代薪;愷作紫絲步障四十里,崇作錦步障五十里以敵之;崇塗屋以椒,愷以赤石脂。武帝每助愷,嘗以珊瑚樹賜之,高二尺許,枝柯扶疏。愷以示崇,崇便以鐵如意擊之,應手而碎。愷既惋惜,崇命左右悉取珊瑚,有高三四尺者六七株,愷恍然自失。

    杜祁公貧

    杜祁公衍,杭州人。父早卒,遺腹生公,前有二子不孝。其母改適河陽錢氏。公年十五六,二兄以為其母攜財利以適人,就公索之不得,引劍斫之,傷腦。走投其姑,姑匿之,重傷腦上,出血數升,僅死得免,乃詣河陽,歸其母。繼父不之容,往來孟洛。家貧甚,傭書以自資。常至濟源,富民桐裏氏奇之,妻以女。由是資用稍給,舉進士殿試第四。及貴,其兄長猶存,待遇甚有恩,禮二兄及錢氏姑氏,子孫受公蔭補官者數人(《東軒筆錄》)。

    顏蠋巧於居貧

    顏蠋與齊王遊,食必太牢,出必乘車。妻子衣服麗都。蠋辭去,曰:「玉生於山,製則破焉,非不寶貴也,然而璞不完。士生於鄙野,推選則祿焉,非不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蠋願得歸,晚食以當肉,安步以當車,無罪以當貴,清淨貞正以自娛。」嗟乎!戰國之士未有如魯連、顏蠋之賢者也,然而未聞道也。晚食以當肉,安步以當車,是猶有意於肉與車也。晚食自美,安步自適,取於美與適足矣,何以當肉與車為哉?雖然蠋可謂巧於居貧者也。未饑而食,雖八珍猶草木也。使草木如八珍,唯晚食為然,蠋固巧矣。然非我之久於貧,不知蠋之巧也。

    始凶終吉

    宋人有好行仁義者,三年不懈。家無故黑牛生白犢,以問孔子,曰「此吉祥也,以薦上帝。」居一年,父無故而盲,其牛復生白犢。又問孔子,曰:「吉祥也。」復教以祭。居一年,其子無故而盲。其後楚攻宋,圍其城,丁壯者皆乘城而戰,死者大半,此人以父子有疾皆免;及圍解而疾俱復(《列子》)。

    失馬得馬

    北叟,塞上之翁也。馬無故亡入北。人吊之,翁曰:「安勿非福乎?」後其馬將胡駿馬而歸,人賀之,翁曰:「安知非禍乎?」其子騎墮而折臂,人吊之,曰:「安知非福乎?」後胡兵大出,丁壯者戰死,唯子以跛故得父子相保,故以北叟知禍福相因倚而生也(《淮南子》)。

    融藏張儉

    山陽張儉為中常侍侯覽所怨,覽為刊章下州郡捕儉。儉與融兄褒有舊,亡抵於褒,不遇。時融年十六,儉少之而不告。融見其有窘色,謂曰:「兄雖在外,吾獨不能為君主耶?」因留舍之。後事泄,儉得脫走,遂並收褒、融送獄。二人未知所坐。融曰:「保納舍藏者,融也,當坐之。」褒曰:「彼來求我,非弟之過,請甘其罪。」吏問其母,母曰:「家事任長,妾當其辜。」一門爭死,後竟坐褒焉。

    朱家脫急

    季布,楚人,為項籍將,數窘漢王。及羽滅,高祖購求,布匿朱家為奴。家心知是布,誡其子同食。家之洛陽,見汝陰侯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數窘上,怨之。」家曰:「臣各為其主,布為項籍,其職也。項氏臣可得盡殺邪?以布之賢而求之急,不走北即越耳。忌壯士之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笞平王也。」滕公官之,拜為郎中(《史記》)。

    避難復壁

    後漢趙岐,字邠卿,為京兆郡曹。時中常侍唐衡兄玄為虎牙都尉,郡人以進不由德,輕侮之。岐又數為貶議,玄後為京兆尹,果盡殺岐家屬。岐逃難四方,江、淮、海、岱,靡所不曆。自匿姓名,賣餅北海市中。時孫嵩年二十餘,察岐非常人,呼與共載,岐懼失色。嵩密問曰:「視子非賣餅者。又相問而色動,不有重怨,即亡命乎?我北海孫賓石,闔門百口,勢能相濟。」岐以實告之,遂以俱歸。藏於復壁中數年,作《厄屯歌》三十三章。諸唐死滅,因赦乃免。

    華歆拯難

    歆,漢人。避董卓亂,夜行逃難,遇一丈夫與俱。其人忽墮井中,深不可上,眾欲棄之,歆曰:「有難不救,是為不義。」遂相率出之,亦不問其姓名而去(《漢》、《史》)。

    思歸免禍

    晉張翰,字季鷹,吳人,縱任不拘,時號「江東步兵」。會稽賀循入洛,經吳閶門,於船中彈琴。翰初不相識,乃就循言談,知其入洛,翰曰:「吾亦有事北京。」便同載去,不告家人。齊王冏辟為大司馬掾。同時執權,翰謂同郡顧榮曰:「天下紛紛,禍難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難。吾本山林間人,無望於時。子善以明防前,以智慮後。」榮執手,愴然曰:「吾亦與子采南山蕨,飲三江水耳。」翰因見秋風起,思吳中菰蓴羹、鱸魚鱠,曰:「人生貴得適誌,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歸。俄而冏敗,人皆謂之見機。翰任心自適,不求當世。或謂曰:「卿乃可縱適一時,不為身後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後之名,不如即時一杯酒。」人貴其曠率。

    伏兵弭變

    向敏中除平章事,坐事出知永興。駕幸澶淵,密詔盡付西鄙,得便宜從事。會邦人大儺,有告禁卒欲倚儺為亂者,密使麾兵被甲衣袍伏廡下幕中。明日盡召賓僚兵官,置酒縱閱,無一人預知者。命儺入,先令馳騁於中門外,後召至階。公振袂一揮,伏卒齊出,盡擒之。果各懷短刃,即席誅之。剿訖屏屍,亟命灰沙掃庭,張樂宴飲,賓從股栗(《歸田》)。

    死而結草

    晉魏顆敗秦師於輔氏,獲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無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妾。」疾篤曰:「必以為殉。」及卒,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從其治也。」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杜回。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老人曰:「予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之治命,予是以報」(《左傳,宣十五》)。

    餓人報德

    宣子田於首山,舍於翳桑,見靈輒餓,問其病,曰:「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問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亡,今近焉,請以遺之。」使盡之而為之簞食與肉,置諸橐以與。既而與為公介(甲士也)倒戟以禦,公走而免之。問:「何故?」對曰:「翳桑之餓人也。」問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

    北郭更難

    齊北郭子騷踵赴晏子,乞假養母,晏子以倉粟府金遺之,辭金而受粟。有間,晏子見疑於景公,出奔。北郭子造公庭曰:「晏子,天下之賢士也。今去之,齊國必見侵矣。請絕脛以白晏子。」因自殺。公聞之,大駭,自追晏子之國。晏子太息曰:「不肖罪過,而士以身明之,哀哉」(《說苑》)。

    被彰卿德

    王忳,廣漢人。東漢時嘗詣京師空舍中,見一書生疾困,謂忳曰:「我命在須臾,腰下有金十斤相贈,死後乞藏骸骨。」即命絕。忳以金一斤營葬,餘置棺下,無人知者。後數年,忳為亭長,忽有馬馳入亭中,大風復飄一繡被墮忳前,言之於縣,縣以與忳。後乘馬至洛縣,馬奔入他舍,主人見之,問所由得,忳具說前故。主人悵然曰:「波隨旋風與馬俱亡,卿何陰德致此二物?」忳自念有葬書生及埋金事,主人大驚曰:「是我子也。姓金,名彥。前到京師,不知所在。大恩未報,天以此章卿德耳」(本傳)。

    蛇珠雀環

    隋侯見大蛇被傷而治之,卮蛇銜珠以報,其珠徑寸,純白,夜有光明,如月之照。一名隋侯珠,一名明月珠(《搜神記》)。後漢楊寶九歲,見一黃雀為鴟梟所搏,墜地下,為螻蟻所困。寶取之歸,置巾箱中,以黃花養之,毛成飛去,夜有黃衣以白環四枚與寶:「令君子孫潔白,位登三公,當如此數矣」(《續齊諧語》)。

    孔愉放龜

    愉,山陰人。晉元帝時,以討華軼功封侯。嘗經行餘不亭,見籠龜於路者,愉買而放之溪中,中流左顧者數四。後愉封侯鑄印,而龜鈕左顧,三鑄如初。印工以告,愉乃悟其為龜之報,遂佩焉(本傳)。

    放魚改業

    熊慎,豫章人。父祖以取魚為業。嘗載魚宿江滸,慎聞船內千百人念佛經聲,驚而察之,乃魚也,悉放之。改業鬻薪於石頭,窮苦至甚,露宿江上。忽見沙中有光,就視之,得金數斤,因致巨富,子孫數世不乏。

    羊羹報德

    中山君饗都大夫,司馬子期在焉。羊羹不遍,子期怒而走。於是以伐中山君,中山君亡走。有挈戈隨其後者,顧謂二人「子奚為?」對曰:「臣父嘗餓且死,君下壺餐饣甫臣父,臣父且死曰:『中山有事,汝必死之。』故來死君也。」中山君慨然曰:「吾以一杯羊羹亡國,以一壺餐得二人」(《戰國策》)。

    絕纓報恩

    楚莊王賜群臣酒,日暮燈燭滅,有人引美人衣,美人援絕其冠纓,告王曰:「有引妾衣者,妾絕其纓。取持火來,視絕纓者。」王曰:「今已飲,不絕纓者不歡。」君臣百官皆絕纓,乃出火。居二年,晉與楚戰,有一人常在前,五合五獲首。怪而問之,對曰:「臣乃夜絕纓者也,王隱忍不暴而誅。常願肝腦塗地,頸血湔敵久矣。」遂平晉。

    報漂母恩

    韓信從下鄉南留亭長食,亭長妻苦之,乃晨炊蓐食。信往,不為具食,自絕去。至城下釣,有一漂母哀之,飯信。信曰:「吾必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項羽死,高祖襲奪信軍,徙為楚王,都下邳。信至國,召所從食漂母,賜千金,及下鄉亭長錢百,曰:「公,小人。為德不竟。」召辱己少年以為中尉,告諸將相曰:「此壯士也。方辱我時,寧不能死?死之無名,故忍而就此」(本傳)。

    報刖足仇

    龐涓自以能不及孫臏,以法斷臏兩足。涓為魏將軍伐韓,韓請救於齊。齊以田忌為將,而孫子為師,居輜車中,坐為計謀。涓倍日並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險阻,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於此樹之下。」龐涓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鑽火燭之,讀其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龐涓乃自刎,曰:「遂成豎子之名!」

    斬醉尉

    漢李廣以將軍擊匈奴,坐亡失多,與故潁陰侯屏居藍田南山中射獵。嘗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還至霸陵,尉醉,嗬止廣。廣曰:「故李將軍。」尉曰:「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故也?」廣宿亭下。居無何,武帝召廣為右北平郡守。廣請霸陵尉與俱,至軍斬之,上書謝罪。上報曰:「報忿除害,勝殘去殺,朕之所圖於將軍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顙請罪,豈朕之指哉?將軍其率師東轅,以臨右北平。」

    還寶帶獲報

    白中令應舉屢不第,詣葫蘆生問命,生殊不許。後入安上門,見一婦人以新紫帕封在鬧中,女奴力倦,置於門闑,車馬駢集,婦人女奴相失,帕在闑旁。公為守衛,至日晏,其主竟不至。忽婦人號泣曰:「夫犯刑憲,有能救護,惟欲寶帶,今辰遺失。夫不免極刑矣。」公以帶還之,其人泣謝而去。明日再見,葫蘆生曰:「秀才近種陰德,來年及第,位極人臣」(《芝田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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