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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人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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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名難居

    范蠡與勾踐既滅吳,以大名之下,難以久居,為書辭王曰:「主憂臣勞,主辱臣死。昔君辱於會稽,所以不死,為此事也。今既雪恥,請從會稽之誅。」勾踐曰:「孤將與子分國而有之,不然將加誅於子。」蠡曰:「君行令,臣行意。」乃裝其輕寶珠玉,乘舟泛海,終不反。勾踐表會稽山為蠡奉邑。蠡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耕於海畔,父子治產,居無何,致產數千金。齊人聞其賢,以為相。蠡歎曰:「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致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與親知,懷其重寶,間行以去,止於陶,自號陶朱公。

    造物忌名

    陳摶隱華山,幼時戲淐水,一青衣媼抱置懷中,乳之曰:「今汝更無嗜欲,聰悟過人。」先生嘗戒門人種放曰:「子他日遭逢明主,名動天闕。名者,古今美器。造物者深忌之,天地間無完名。子名將有物敗之。」放晚節侈飾過度,營產滿雍鎬間,遂喪清節(《玉壺清話》)。

    法真逃名

    法真,扶風人,好學博通,東漢時為關西大儒。同郡田翁薦之不就,深自隱匿。友人稱之曰:「真名可得聞,身難得見,逃名而名我隨,避名而名我追,可謂百世之師者矣」(本傳)。

    韓康遁名

    康字伯休,霸陵人。賣藥長安市,口不二價三十餘年。有小女子賣藥,康守價不移,女子怒曰:「公韓伯休邪?乃不二價。」康曰:「我欲避名,今小女子亦知有我,何用藥為?」乃避入山中,漢明帝聘之不起(本傳)。

    鬆菊主人

    韋表微,唐憲宗授監察御史裏行,不樂,曰:「爵祿,滋味也,人皆欲之。吾年五十,拭鏡剪白,冒遊少年間,取一班一級,不見其味也。將為鬆菊主人,不愧陶淵明而已」(本傳)。

    醉人推罵

    蘇軾曰:得罪以來,深自閉塞。扁舟草屨,放浪山水間,與漁樵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輒自喜,漸不為人識。平生親友無一字見及,有書與之亦不答,自幸庶幾免矣(東坡《回李端叔書》)。

    虛左自迎

    魏公子信陵君置酒大會賓客。坐定,從車騎,虛左,自迎侯生。侯生直上坐公子上坐,不讓,公子執轡愈恭。侯生曰:「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公子引車入市,侯生下見其客朱亥,故久立語,微察公子,顏色愈和,乃就車。酒酣,侯生曰:「今日嬴之為公子亦足矣。嬴乃夷門抱關者也,公子自迎於眾人廣坐之中,欲就公子之名,故久立公子於市中,人皆以嬴為小人,以公子為長者也。」侯生因進朱亥曰:「屠者朱亥賢者,世莫能知,故隱屠間耳」(《史記》)。

    微行被辱

    漢武帝嘗至柏穀,夜投亭宿,亭長不內,乃宿於逆旅。逆旅翁謂上曰:「汝長大多力,當勤稼穡,何忽帶劍群聚,夜行動眾?此不欲為盜則淫耳。」上默然不應,因乞漿飲,翁曰:「吾隻有溺,無漿也。」有頃還內。上使人覘之,見翁方要少年十餘人,皆持弓矢刀劍,令主人嫗出安過客。嫗歸,謂其翁曰:「吾觀此丈夫,乃非常人也。且亦有備,不可圖也,不如因禮之。」其夫曰:「此易與耳。鳴鼓會眾,討此群盜,何憂不克?」嫗曰:「且安之,令其眠,乃可圖也。」翁從之。時上從者十餘人,既聞其謀,皆懼,勸上夜去。上曰:「去必致禍,不如自止以安之。」有頃,嫗出,謂上曰:「諸公子不聞主人翁言乎?此翁歸,飲酒狂悖,不足計也。今日且令公子安眠,無他。」嫗因還內。時天寒,嫗酌酒多與其夫,諸少年皆醉。嫗出謝客,殺雞作食。平明上去,是日還宮,乃召逆旅夫妻見之,賜嫗金十斤,其夫為羽林郎。自是懲戒,希復微行(《漢武故事》)。

    老子贈言

    孔子去周,而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送人以金,仁者送人以言。吾雖不能富貴而竊仁者之號,請送子以言:凡當世之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辨宏大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者也。」孔子曰:「敬奉教」(《家語》)。

    乃若婦人

    子高遊趙,平原君客有鄒文、李節者,與相友善。及將還魯,諸故人訣既畢,文、節送行三宿。臨別,文、節流涕交頤,子高徒握手而已,分背就路。其徒問:「先生與彼二子善,彼有戀戀之心,而先生厲聲高揖,無乃非親之謂乎?」高曰:「始吾謂此二子丈夫也,今乃知其如婦人耳。人生有四方之志,豈鹿豕哉,而常群聚乎?」(《孔叢子》)

    投筆而歎

    班超,扶風人。初,與母隨兄同至洛陽,家貧,傭書以自養,投筆歎曰:「大丈夫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左右笑之。有相者曰:「生燕頷虎頭,飛而食肉,此萬里侯相也。」漢文帝時擊匈奴有功,封定遠侯(本傳)。

    相別一世

    張詠,號乖崖,少與逸人傅霖同學。公既顯達,求霖三十年不可得,作《憶霖》詩云:「寄語巢由莫相笑,此生終不羨輕肥。」晚年守宛丘,有被褐騎驢叩門大呼曰:「語尚書,青州傅霖。」閽吏走白公。曰:「傅先生天下士,汝何人,敢呼姓名?」霖笑曰:「別子一世,尚爾童心。是豈知世間有我哉?」公問:「昔何隱,今何出?」霖曰:「子將亡矣,來報子。」公曰:「詠亦自知之。」霖曰:「知復何言?」後一月,公薨(《西清詩話》)。

    引發不前

    張元伯病,且卒。其友範巨卿忽夢元伯呼曰:「吾以某日死,以某日葬,子未我忘,豈能相及耶?」式夢覺,悲歎泣下,馳赴之,未及到而喪已引發,將至壙,而柩不肯進。其母撫之曰:「元伯豈有望乎?」遂停柩移時,乃見有素車白馬,號哭而來。其母曰:「是必範巨卿也。」巨卿至,叩喪曰:「死生異路。」因執紼引,柩乃前。既葬,式止塚次,為修墳樹,乃去(本傳)。

    謾書之辱

    漢匈奴冒頓,高後時遺書曰:「孤僨之君,生於沮澤之中,長於平野牛馬之域,數至邊境,願遊中國。陛下孤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娛,願以所有,易其有無。」高後報書曰:「單于不樂弊邑,賜之以書,弊邑恐懼。退日自圖,年老氣衰,齒發墮落,行步失度,單子過聽,不足以自汙。弊邑無罪,宜在見赦。」

    詣謁悖慢

    後漢禰衡,字正平。孔融愛其才,數稱於曹操,言衡欲詣操。操大喜,敕門者有客便通,待之極厚。衡著布衣,疏巾,手持三尺稅杖坐大營門,以杖捶地,大罵。吏曰:「外有狂生,言語悖逆。」操怒謂融曰:「禰衡豎子,孤殺之如雀鼠。直顧此人素有虛名,遠近將謂孤不能容之。今送與劉表,視當何如?」衡臨發,眾人為之祖道,乃更相戒曰:「衡悖虐無禮,今因其後至,咸以不起折之也。」及衡至,眾人莫肯興,衡大號。眾問其故,衡曰:「坐者為塚,臥者為屍。屍塚之間,能不悲呼?」

    偏躁傲誕

    杜甫,襄城人。唐玄宗時擢右衛率府參軍,安祿山反,避地至鳳翔,上謁肅宗,拜右拾遺。奏房琯罪細不宜免官,貶華州司戶參軍。關內亂,棄官之蜀。會節度使嚴武表為參謀檢校、兵部員外郎。性偏躁傲誕,嘗醉登武床,瞪目視曰:「嚴挺之乃有此兒。」武外若不為忤,中實銜之。一日,武欲殺甫,冠鉤於簾,左右白其母,奔救得止(本傳)。

    獨拜床下

    後漢龐德公,諸葛孔明每至德公家,獨拜床下。德公初不令止。司馬德操嘗詣德公,值其渡沔上先人墓,德操徑入堂呼德公妻子,使速作黍,「徐元直向云:當來就我,與德公談。」其妻子皆拜堂下,奔走供設。德公還,直入,不知何者是客也。

    謁見異禮

    後漢王符,字節信,安定人。度遼將軍皇甫規解官歸安定。鄉人有以貨得雁門太守者,亦去職還家,書刺謁見規。規臥不迎,既入,問:「卿前在雁門食雁,美乎?」有頃,白王符在門,規素聞符名,驚遽而起,衣不及帶,屣履出迎,援符手而還,與同坐極歡。時人為之語曰:「徒見二千石,不如一縫掖。」言書生道義之為貴也。

    遊謁有遇

    範文正在睢陽掌學,有孫秀才者索遊,上謁文正,贈錢一千。明年,孫生復謁文正,又贈一千。因問:「何為汲汲於道路?」孫生戚然動色曰「母老無以養,若日得百錢,則甘旨足矣。」文正曰:「吾觀子辭色,非乞客也。吾今補子為學職,日可得三千以供養。子能安於學乎?」孫生大喜,於是授以《春秋》。後十年,有孫明復先生以《春秋》教授學者,道德高邁,朝廷召至,乃昔日索遊孫秀才也(《東軒》)。

    知入玉堂

    熙寧間,蘇公頌以集賢院學士守杭州。梁況之以朝官通判明州,之官,道出錢塘,公一見異之,留連數月,待遇甚厚。既別,復遣介至津亭,手簡問勞,且以一硯遺之曰:「石硯一枚,留為異日玉堂之用。」梁公姑謝而留之。元祐六年,梁公在翰苑,一夕宣召甚急,將行而常所用硯誤墜地碎,倉卒取他硯以行。既至則麵受旨,尚書左丞蘇某拜右僕射。梁公受命,退歸玉堂,方抒《思命詞》。涉筆之際,視所攜硯,則頃年錢塘蘇公所贈也,因恍然大驚。是夕,梁公亦有左丞之命。他日會政事堂,語及之,蘇公一笑而已(《卻掃編》)。

    寇丁相軋

    寇萊公與丁晉公始甚相善。李文靖公為相,丁公為兩製。萊公屢以丁薦而公不用,何也?文靖答曰:「今已為兩禁矣,稍進則當國。如斯人者,果可當國乎?」寇曰:「如丁之才,相公自度,終能抑之否?」文靖曰:「唯行且用之,然他日勿悔也。」既而二公秉政,果傾軋,竟如文靖之言(《倦遊雜錄》)。

    管鮑相交

    《列子》曰:管夷吾與叔牙二人相交,管仲曰:「吾與鮑叔賈,分財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吾有親也。吾常為鮑叔謀事大窮困,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不利也。吾嘗三仕三見逐,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不遭時也。知我者鮑叔,生我者父母。」昔鮑叔有疾,管仲為之不食,不內漿,寧戚患之。管仲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士為知己者用,馬為知己者良。鮑子死,天下莫知安用水漿。雖為之死,亦何傷哉」(《韓詩外傳》)。

    陳雷讓舉

    雷義與陳重相友善。有司舉義茂才,義讓於陳重,刺史不聽,義遂佯狂,被髮走,不聽命。鄰裏為之語曰:「膠漆自謂堅,不如陳與雷」(《史記》)。

    伸子知己

    晏嬰之晉,至中牟,見弊冠反裘負芻,息於道側者。嬰問曰:「吾子何為者?」對曰:「我越石父者。為人臣仆於中牟。見使將歸。」嬰曰:「何為仆?」 對曰:「吾身不免凍餓之地,吾是以為仆也。」嬰曰:「可得而贖乎?」對曰:「可。」遂解左驂而贖之,因載而與之俱歸。至舍,不辭而入。越石父立而請絕,晏嬰使人應之曰:「子何絕我之暴也?」越石父曰:「臣聞士者屈於不知己,而伸於知己。吾三年為臣仆,人莫吾知也。今子贖我,吾以為知己矣。令不辭而入,是與臣我者同矣。」晏子出,見之曰:「向也見客之容,今也見客之意。」遂以為上客。

    涸鮒求水

    莊周貧,貸粟於監河侯。監河侯曰:「諾。我將得邑金,將貸子三百金,可乎?」莊周曰:「昨周來,有中道而呼者,周顧視車轍中有鮒魚焉。周問之,對曰:『我東海之波臣也。君豈有升斗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諾。我且南遊吳越之土,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鮒魚曰:『吾得升斗之水而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於枯魚之肆。』」

    位高金多

    蘇秦出遊數歲,大困而歸。兄弟、嫂妹、妻妾皆笑之。及相六國,過洛陽,車騎輜重,諸侯送之,擬於王者。蘇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仰視。秦笑嫂曰:「見季子位高、金多也。」秦喟然歎曰:「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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