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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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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食顷,瞥自图上坠下,指阮籍像曰[4]:“工夫只及此。”众视之,觉阮籍图像独异,吻若方啸。宁采睹之,不复认。冉意其得道者,与郭俱谢之。数日,竟他去。宋存寿处士在冉家时,目击其事。

    【注释】

    [1]开州:今重庆开县。

    [2]竹林会:据下文言及阮籍,应指描绘魏晋时竹林七贤优游林下之事。

    [3]眄:斜着眼看。

    [4]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为人志气宏放,任性不羁,喜怒不形于色。或闭门读书,连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博览群书,尤好《老》、《庄》。嗜酒如命,能啸,善抚琴。阮籍本有济世之志,值魏晋之际,天下名士往往被祸,乃与嵇康、刘伶等人清谈酣饮,不预世事,时称“竹林七贤”。

    【译文】

    贞元末年,开州军将冉从长,轻财好客,州县儒生道士多去依附他。有位画师宁采,为他绘了一幅《竹林会》,很是工丽。座中客人郭萱、柳成两位秀才,经常斗气相互贬损。柳成忽然斜着眼看看这幅图,对主人说:“这幅画布局不错,而缺乏意趣。我现在想为您略施小技,不用色彩,就能让这幅画更为精彩高妙,怎么样?”冉从长吃惊地说:“从来不知道秀才技艺如此高超,但是不借助色彩,哪有这个道理?”柳成笑着说:“我进到他的画里去修改。”郭萱拍掌大笑说:“您是想骗三岁小孩吗?”柳成就请他来打个赌,郭萱提议赌五千钱,冉从长也从中担保。柳成就腾身而起进入画中,不见了人,座中客人大惊失色。画挂在墙壁上,众人在画面上一阵摸索,什么也没有。过了很久,忽然听见柳成的声音:“郭先生,这下相信了吗?”声音好像是从画里传出来的。又一顿饭工夫,眼见柳成从画上降落下来,指着画中阮籍的像说:“工夫只到这里。”众人细看画面,只觉阮籍的画像最特殊,看那嘴角好像正在长啸。宁采来看了,也认为那阮籍像不是自己画的。冉从长料想柳成是位得道之士,和郭萱一起向他致歉。几天后,柳成就到别处去了。宋存寿处士在冉家的时候,亲见这件事。

    X1.10奉天县国盛村百姓姓刘者[1],病狂,发时乱走,不避井堑,其家为迎禁咒人侯公敏治之[2]。公敏才至,刘忽起曰:“我暂出,不假尔治。”因杖薪担至田中,袒而运担,状若击物。良久而返,笑曰:“我病已矣。适打一鬼头落,埋于田中。”兄弟及咒者,犹以为狂,不实之,遂同往验焉。刘掘出一髑髅,戴赤发十余茎,其病竟愈。是会昌五年事[3]。

    【注释】

    [1]奉天县:今陕西乾县。

    [2]禁咒:一种以咒语施于外物使之变化的方术。唐代禁咒之风流行,太常寺专设咒禁博士教授咒禁之术。《旧唐书·职官志三》:“咒禁博士一人,从九品下。咒禁师二人,咒禁工八人,咒禁生十人。咒禁博士掌教咒禁生以咒禁,除邪魅之为厉者。”

    [3]会昌:唐武宗李炎年号(841——846)。

    【译文】

    奉天县国盛村有位姓刘的百姓,得了疯病,发病时到处乱跑,遇到深井沟堑也不知避开,他的家人为他请了禁咒人侯公敏来治疗。侯公敏刚到,刘某忽然起身说:“我出去一下,不需要你治疗。”于是拄着扁担到了田里,裸露上身挥舞扁担,好像是在击打什么东西。过了很久回来,笑着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刚才打落一颗鬼头,埋在田里。”他兄弟和禁咒人都还以为他狂病发作,不相信,于是一起前去查验。刘某从田里挖出一枚骷髅,上面还有十多根红发,刘某的病就这样痊愈了。这是会昌五年的事。

    X1.11柳璟知举年[1],有国子监明经[2],失姓名,昼寝,梦徙倚于监门[3]。有一人负衣囊,衣黄,访明经姓氏。明经语之,其人笑曰:“君来春及第[4]。”明经因访邻房乡曲五六人,或言得者。明经遂邀入长兴里毕罗店常所过处[5],店外有犬竞,惊日差矣[6]。梦觉,遽呼邻房数人,语其梦。忽见长兴店子入门曰:“郎君与客食毕罗计二斤,何不计直而去也[7]?”明经大骇,褫衣质之。且随验所梦,相其榻器,皆如梦中,乃谓店主曰:“我与客俱梦中至是,客岂食乎?”店主惊曰:“初怪客前毕罗悉完,疑其嫌置蒜也。”来春,明经与邻房三人梦中所访者及第。

    【注释】

    [1]柳璟:字德辉,蒲州河东(今山西永济西南)人。宝历初进士,历官监察御史、吏部员外郎、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礼部侍郎等职。据《新唐书》本传,柳璟于会昌二年(842)知贡举。知举:知贡举,特派主持进士考试的大臣。

    [2]明经:唐代科举以经义取士,谓之“明经”。唐代科举科目很多,其中以明经和进士二科为主。进士科尤为贵重,很难考取,当时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3]徙倚:徘徊,流连。

    [4]及第:这里指考中进士。

    [5]长兴里:即长兴坊。唐代长安城坊。

    [6]日差:刘传鸿《〈酉阳杂俎〉校证:兼字词考释》:“‘差’可通‘蹉’,倾斜义,‘日差’即‘日蹉’,指日落。”

    [7]直:通“值”,价钱。

    【译文】

    柳璟知举那年,有位国子监的明经,忘了他的名字,白天睡觉,梦见自己在国子监门口徘徊。有个身穿黄衣的人,背着一个衣袋,打听明经的名字。明经告诉他说正是自己,那人笑着说:“您明年春天及第。”明经于是就询问另外五六位邻居乡亲的情况,也有明春及第的。明经就邀请黄衣人到长兴坊的毕罗店里他常坐的地方共食毕罗,这时店外有狗追逐打闹,他才吃惊地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于是一梦醒来,急忙叫来几位邻人,告诉他们梦中的事。这时长兴坊毕罗店的小二忽然进门来说:“郎君和客人吃毕罗共计两斤,为什么不付钱就走了?”明经大吃一惊,脱下外套先押着。他跟随前去查验刚才所梦之事,细看那座榻器具,都和梦中的一模一样,于是对店主说:“我和客人都在梦中到了你这里,客人也吃了吗?”店主吃惊地说:“先前我奇怪客人面前的毕罗一点没动,还以为是他不喜欢蒜味。”第二年春天,明经和他在梦中问及的三位邻居都进士及第。

    X1.12潞州军校郭谊[1],先为邯郸郡牧使[2]。因兄亡,遂于郓州举其先[3],同茔葬于磁州滏阳县之西岗[4]。县界接山,土中多石,有力葬者,率皆凿石为穴。谊之所卜,亦凿焉。积日倍工,忽透一穴。穴中有石,长可四尺,形如守宫[5],支体首尾毕具,役者误断焉。谊恶之,将别卜地,白于刘从谏[6]。从谏不许,因葬焉。后月余,谊陷于厕,体仆几死,骨肉、奴婢相继死者二十余人。自是常恐悸,唵呓不安。因哀请罢职,从谏以都押衙焦长楚之务与谊对换[7]。及贼稹阻兵[8],谊为其魁,军破枭首。其家无少长,悉投井中死。盐州从事郑宾于言[9]:“石守宫见在磁州官库中。”

    【注释】

    [1]潞州:唐代为昭义军节度使治所,今山西长治。

    [2]邯郸:今属河北。

    [3]郓(yùn)州:在今山东东平西北。

    [4]磁州滏(fǔ)阳县:今属河北。

    [5]守宫:壁虎。

    [6]刘从谏(803——840):幽州昌平(今属北京)人。宝历元年(825)父卒,得袭父职为昭义军节度使。

    [7]都押衙:节度使幕府中的武职。

    [8]稹:即为刘稹,从谏之侄。《旧唐书·刘从谏传》:“(会昌三年从谏卒)大将郭谊等匿丧,用其侄稹权领军务。时宰相李德裕用事,素恶从谏之奸回,奏请刘稹护丧归洛,以听朝旨。稹竟叛。德裕用中丞李回奉使河朔,说令三镇加兵讨稹,乃削夺稹官,命徐许滑孟魏镇幽并八镇之师,四面进攻。四年,郭谊斩稹,传首京师。”

    [9]盐州:今陕西定边。郑宾于:其人又见于前集13.32条。

    【译文】

    潞州军校郭谊,先前在邯郸郡任职。因为兄长亡故,就从郓州迁出祖坟,合葬于磁州滏阳县西岗。县界邻山,土中石头多,有经济实力的人营葬,大都直接在石头上开凿洞穴。郭谊所卜的墓地,也是在石头上开凿。费时费工,忽然凿开一个洞穴。洞里有块石头,长约四尺,形状如同壁虎,头尾四肢齐全,被工匠不小心弄断了。郭谊心生厌恶,想要另外找块地,向刘从谏请示。从谏不答应,于是只好就地安葬。后来过了一个多月,郭谊掉在厕所里,倒在里面差点死了,他的亲人、奴婢接二连三死去,一共死了二十多人。郭谊从这以后恐惧悸怕,经常口出胡话,坐卧不安。他于是哀求刘从谏准许他辞职,从谏让都押衙焦长楚和他对换职务。后来逆贼刘稹举兵为乱,郭谊是他的军将,等到战败,郭谊斩杀刘稹。刘稹家里无论老幼,都被扔进井里淹死。盐州从事郑宾于说:“石守宫现在存放在磁州官库里。”

    X1.13伊阙县令李师晦[1],有兄弟任江南官,与一僧往还。常入山采药,遇暴风雨,避于欹树。须臾大震,有物瞥然坠地[2]。倏而朗晴,僧就视,乃一石,形如乐器,可以悬击者。其上平齐如削,其中有窍可盛,其下渐阔而圆,状若垂囊,长二尺,厚三分,其左小缺,班如碎锦,光泽可鉴,叩之有声。僧意其异物,置于樵中归。柜而埋于禅床下,为其徒所见,往往有知者。李生恳求一见,僧确然言无。忽一日,僧召李生,既至,执手曰:“贫道已力衰弱,无常将至[3]。君前所求物,聊用为别。”乃尽去侍者,引李生入卧内,撤榻掘地,捧匣授之而卒。

    【注释】

    [1]伊阙县:在今河南伊川西南。

    [2]瞥然:倏忽,一下子。

    [3]无常:佛教术语。指世间万物刹那间生,生已即灭,不能久住。这里指死亡。

    【译文】

    伊阙县令李师晦,有个兄弟在江南做官,和一位僧人有交往。这僧人有一次进山采药,遇上暴风雨,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不一会儿,感觉大地震动,有个东西一下子掉到地上。很快雨过天晴,僧人近前一看,原来是块石头,形状像可以悬挂着击打的乐器。上面平齐有如刀削,中间有孔,可以放东西,往下逐渐变宽变圆,像个垂着的袋子,二尺长,三分厚,左边缺了一点,石头上的斑纹就像碎锦一样,光泽明亮犹如镜子,轻轻敲击会发出声音。僧人料想这是件奇物,就藏在柴捆里带回寺中。僧人把它装在匣子里埋在禅床下,被他的徒弟看见了,后来渐渐传开。李生恳求看一眼,僧人一口否认有什么奇物。忽然有一天,僧人叫来李生,李生到后,僧人握着他的手说:“贫僧精力衰弱,就快死了。您前次想要看的东西,我就送给您做个留念。”就支开侍从,带着李生进入卧室,撤去禅床往下挖掘,挖出匣子捧着送给李生,然后就死了。

    X1.14贼稹阻命之时[1],临洺市中百姓[2],有推磨盲骡无故死,因卖之。屠者剖腹中,得二石,大如合拳,紫色赤班,莹润可爱。屠者遂送稹,乃留之。

    【注释】

    [1]贼稹阻命:见X1.12条注[8]。

    [2]临洺:今河北永年。

    【译文】

    刘稹拥兵叛乱抗拒朝命那年,临洺市中有个百姓,家里一头推磨的瞎骡子无故死了,就卖给屠夫。屠夫剖开骡腹,得到两块石头,有拳头大,紫色红斑,晶莹圆润,甚是可爱。屠夫送给刘稹,刘稹就留下了。

    X1.15韦温为宣州[1],病疮于首,因托后事于女婿,且曰:“予年二十九为校书郎[2],梦渡浐水[3],中流,见二吏赍牒相召。一吏至,言:‘彼坟至大,功须万日,今未也。’今正万日,予岂逃乎?”不累日而卒。

    【注释】

    [1]韦温(788——845):字弘育,京兆(今西安)人。唐武宗时曾为宣歙观察使。宣州:今安徽宣城。

    [2]校书郎:职官名。西汉的兰台和东汉的东观都是朝廷藏书室,置学士于其中,典校藏书,但未置官。曹魏时始置秘书校书郎。唐代校书郎置八人,掌校雠典籍。

    [3]浐水:即浐河,在陕西西安。所谓“八水绕长安”,浐河即其一。

    【译文】

    韦温在宣州的时候,头上长了恶疮,于是向女婿托付后事,并对他说:“我二十九岁时做校书郎,梦见渡浐水,船到中流,看见两名吏员拿着公文召唤我。又一名吏员来了,说:‘他的坟太大,完工需要一万天,现在还不到时候。’现在正好一万天,我哪能逃得过去?”不几天就去世了。

    X1.16醴泉尉崔汾[1],仲兄居长安崇贤里[2]。夏月,乘凉于庭际,疏旷月色,方午,风过,觉有异香。顷间,闻南垣土动簌簌,崔生意其蛇鼠也。忽睹一道士,大言曰:“大好月色!”崔惊惧遽走。道士缓步庭中,年可四十,风仪清古。良久,妓女十余排大门而入,轻绡翠翘[3],艳冶绝世。有从者具香茵[4],列坐月中。崔生疑其狐媚,以枕投门阖警之。道士小顾,怒曰:“我以此差静,复贪月色,初无延伫之意,敢此粗率!”复厉声曰:“此处有地界耶[5]?”欻有二人[6],长才三尺,巨首儋耳[7],唯伏其前。道士颐指崔生所止曰[8]:“此人合有亲属入阴籍,可领来。”二人趋出。一饷间,崔生见其父母及兄悉至,卫者数十,捽曳批之[9]。道士叱曰:“我在此,敢纵子无礼乎?”父母叩头曰:“幽明隔绝,诲责不及。”道士叱遣之,复顾二鬼曰:“捉此痴人来。”二鬼跳及门,以赤物如弹丸,遥投崔生口中,乃细赤绠也[10],遂钓出于庭中,又诟辱之。崔惊失音,不得自理。崔仆妾悉号泣。其妓罗拜曰:“彼凡人,因讶仙官无故而至,非有大过。”怒解,乃拂衣由大门而去。崔病如中恶[11],五六日方差。因迎祭酒醮谢[12],亦无他。崔生初隔纸隙,见亡兄以帛抹唇如损状,仆使共讶之。一婢泣曰:“几郎就木之时[13],面衣忘开口[14]。其时匆匆就剪,误伤下唇,然傍人无见者。不知幽冥中二十余年,犹负此苦。”

    【注释】

    [1]醴泉:在今陕西礼泉北。

    [2]崇贤里:即崇贤坊。唐代长安城坊。

    [3]翠翘:妇女头饰,形似翠鸟尾羽,故称。

    [4]茵:坐垫。

    [5]地界:这里指管理这个地方的鬼神。

    [6]欻(xū):忽然。

    [7]儋(dān)耳:垂耳。

    [8]颐指:用面颊示意以指使人。

    [9]批:用手掌打。

    [10]绠:线,绳。

    [11]中(zhòng)恶:中医病名。俗称中邪。

    [12]祭酒:酹酒祭神的长者。

    [13]就木:入棺。

    [14]面衣:这里指的是覆在死者面部的布帛之类。

    【译文】

    醴泉尉崔汾,他二哥居住在长安崇贤里。夏夜,在院里乘凉,月色清朗,午夜时分,一阵风吹过,闻到一股异香。顷刻间,只听得南墙泥土簌簌有声,崔生料想那是蛇鼠打洞。忽然看见一位道士,大声说道:“多美的月色!”崔生又惊又怕,急忙跑开。道士在院里缓缓踱步,年龄约四十左右,风度仪态清朗古雅。过了一会儿,十多名妓女推开大门走进来,身披轻纱,头戴翠翘,美艳妖冶世间少见。有随从铺下香垫,妓女就列坐在月色之下。崔生怀疑她们是狐狸精,就拿枕头投掷在门板上发出警告。道士略一回头,发怒道:“我觉得这个地方还算清静,又贪恋这大好月色,本来无意在此久留,你竟敢如此粗野!”又厉声问道:“这个地方还有人管吗?”很快就出现了两个人,身高仅有三尺,头大耳长,俯伏在道士面前。道士抬抬下巴指着崔生躲藏的地方说:“这个人正好有亲属名籍归入阴曹,去领来。”两人小跑着出去了。一顿饭的工夫,崔生看见他的父母及长兄全都被带来了,跟着几十名卫士,对他们又拖又打。道士叱责道:“我在这里,还敢纵容你儿子如此无礼吗?”崔生父母叩头说:“阴阳相隔,家教不及。”道士喝命拖下去,又回头对两个鬼说:“把那个傻瓜给我捉来。”两鬼跳到门口,拿一枚红红的像弹丸样的东西,远远地投进崔生口里,原来是根细细的红绳,于是把崔生像钓鱼一样牵到院子里,道士又斥骂羞辱他。崔生受此惊吓,说不出话,无法辩解。他的仆妾全都哭成一团。那些妓女围着道士下拜说:“他是凡人,只是因仙官无故到这里而感到惊讶,并没有大错。”道士怒气消了,随即拂衣跨出大门走了。崔生就像中邪一样,过了五六天时间才好些。于是迎来祭酒,打醮谢神,也没有其他异常。当时崔生隔着纸缝,看见他的亡兄用巾帛抹着嘴唇,好像受伤的样子,家里仆人们听说这个,都很吃惊。有一个婢女哭着说:“几郎入殓之时,面衣忘记开口。当时匆匆剪开,误伤了他的下唇,但是并没有其他人看见。哪知他在阴曹二十多年,还承受着这痛苦。”

    X1.17辛秘五经擢第后[1],常州赴婚[2]。行至陕[3],因息于树阴。傍有乞儿箕坐,痂面虮衣,访辛行止。辛不耐而去,乞儿亦随之。辛马劣,不能相远,乞儿强言不已。前及一衣绿者,辛揖而与之语,乞儿后应和。行里余,绿衣者忽前马骤去。辛怪之,独言:“此人何忽如是?”乞儿曰:“彼时至,岂自由乎?”辛觉语异,始问之曰:“君言‘时至’,何也?”乞儿曰:“少顷当自知之。”将及店,见数十人拥店,问之,乃绿衣者卒矣。辛大惊异,遽卑下之,因褫衣衣之,脱乘乘之。乞儿初无谢意,语言往往有精义。至汴[4],谓辛曰:“某止是矣。公所适何事也?”辛以娶约语之,乞儿笑曰:“公士人,业不可止。此非君妻,公婚期甚远。”隔一日,乃扛一器酒与辛别,指相国寺刹曰[5]:“及午而焚,可迟此而别。”如期,刹无故火发,坏其相轮[6]。临去,以绫帕复赠辛[7],带有一结,语辛:“异时有疑,当发视也。”积二十余年,辛为渭南尉,始婚裴氏。洎裴生日,会亲宾,忽忆乞儿之言,解帕复结,得楮幅[8],大如手板[9],署曰“辛秘妻河东裴氏,某月日生”,乃其日也。辛计别乞儿之年,妻尚未生。岂蓬瀛籍者谪于人间乎[10]?方之蒙袂辑履,有愤于黔娄[11],擿埴索途[12],见称于杨子[13],差不同耳。

    【注释】

    [1]辛秘(757——821):陇西(今甘肃陇西东南)人。贞元中累登五经、开元礼科,历官县尉、州刺史、河南尹、昭义军节度使等职。五经:唐代明经科之一。《新唐书·选举志上》:“其科之目,有秀才,有明经,有俊士,有进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算,有一史,有三史,有开元礼,有道举,有童子。而明经之别,有五经,有三经,有二经,有学究一经,有三礼,有三传,有史科。”

    [2]常州:今属江苏。

    [3]陕:陕县,今属河南。

    [4]汴:汴州,今河南开封。

    [5]相国寺:在今河南开封。

    [6]相轮:佛塔上的盘盖。

    [7]帕复:刘传鸿《〈酉阳杂俎〉校证:兼字词考释》:“帕复即今用以包物的包袱,四方形,包裹物体时,对角可结。”

    [8]楮幅:纸张。

    [9]手板:笏。见1.20条注[7]

    [10]蓬瀛:蓬莱、瀛洲,传说中仙人所居之境。

    [11]方之蒙袂辑履,有愤于黔娄:《礼记·檀弓下》:“齐大饥,黔敖为食于路,以待饿者而食之。有饿者蒙袂辑屦,贸贸然来。黔敖左奉食,右执饮,曰:‘嗟,来食!’扬其目而视之,曰:‘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从而谢焉,终不食而死。”蒙袂辑履,用衣袖蒙住脸,拖着鞋子,是因贫穷而不愿见人的样子。黔娄,当作“黔敖”。

    [12]擿埴(zhí)索途:盲人以杖点地摸索道路。

    [13]杨子:即为扬雄(前53——18),也作“杨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西汉辞赋家,学者,有《太玄》十九篇,意旨深奥。扬雄《法言·修身》:“擿埴索途,冥行而已矣。”

    【译文】

    辛秘五经及第后,到常州完婚。行至陕县,在树荫下休息。旁边有个乞丐箕踞而坐,脸上结着疮痂,衣服上满是虱子,问辛秘到哪里去。辛秘不耐烦就离开了,乞丐也跟着他。辛秘的马不好,甩不掉乞丐,乞丐偏要不停地和他说话。前行遇见一位身穿绿衣的人,辛秘向他作揖和他闲聊,乞丐在后面不时地插嘴。走了一里多,绿衣人忽然快马加鞭先走了。辛秘很奇怪,自言自语说:“这人怎么突然这样呢?”乞丐说:“他的时辰到了,岂能由得了自己?”辛秘觉察到话里有话,这才问他:“您说‘时辰到了’,是什么意思?”乞丐说:“一会儿就明白了。”快到客店时,只见几十人围在那里,一问,原来是那位绿衣人死了。辛秘大为惊异,赶忙放低身段讨好乞丐,解下衣服给他穿,又把马让给他骑。那乞丐毫无谢意,言谈之间,颇多玄妙。到了汴州,对辛秘说:“我就到这里了。先生要去办什么事呢?”辛秘告诉他赴婚的事,乞丐笑着说:“先生是读书人,学业不能中断。这个女子不是您的妻子,您的婚期还早呢。”过了一天,乞丐扛着一坛酒和辛秘道别,指着相国寺说:“到中午会有火灾,过了这个时间再走。”中午时分,相国寺无缘无故起火,烧坏了佛塔的相轮。临别时,乞丐送给辛秘一个绫包袱,打着一个结,乞丐对辛秘说:“以后有不明白的事,就打开看。”过了二十多年,辛秘做渭南尉,新娶裴氏夫人。到裴氏生日那天,大宴亲朋,忽然想起乞丐的话,解开包袱结,里面有一张大如手板的纸,上面写着“辛秘妻河东裴氏,某月日生”,正是她的生日。辛秘算了一下,和乞丐告别那年,妻子还没出生呢。这乞丐莫非是谪仙下凡?蒙着脸拖着鞋子,对黔敖的高傲表示愤怒;盲人拄杖行路,对自己的人生茫然无知:用这来分别比况乞丐和辛秘,道理应该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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