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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審美家;在職業上,是理髮匠。那姓,是卜羅哈爾調克。————的懇切的幫助,銀荷特拉還給埃夫斯契古納開了公開的詩歌朗誦會。他在高臺上出現,左右支開了兩隻脚,用羊一般的白眼,看定了人們,微微的搖動着生着許多棕皮色雜物的有棱角的頭,冷冷的讀起來————

    爲人的我們,就如在向着死後的

    暗黑世界去旅行的車站……

    你們的行李愈是少,那麽,

    爲了你們,是輕鬆,便當的!

    不要思想,平凡地生活罷!

    如果謙虛,那就純樸了。

    從搖籃到墳地的路徑,是短的!

    爲着人生,死在盡開車人的職務!

    「好哇好哇,」完全滿足了的民衆叫了起來。「多謝!」

    而且大家彼此說————

    「做得眞好,這傢伙,雖然是那麽一個瘟生!」

    知道澌滅而絕息根曾經給「匿名葬儀館」做過詩的人們也有在那里,當然,至今也還以爲他那些詩是全爲了「該館」的廣告而作的,但因爲對於一切的事情,全都隨隨便便,所以只將「人要喫」這一件事緊藏在心頭,不再開口了。

    「但是,也許我實在是天才罷,」澌滅而絕息根聽到民衆的稱讚後的叫聲,這樣想。「所謂『天才』,到底是什麽,不是誰也不明白麽,有些人們,却以爲天才是欠缺智力的人……但是,如果是這樣……」

    他會見相識的人,並不問他健康,却問「什麽時候死掉」了。這一件事,也從大家得了更大的賞識。

    太太又將客廳布置成墳墓模樣。安樂椅是擺着做出墳地的丘陵樣的淡綠色的,周圍的牆壁上,掛起臨寫輝耶的畫的框子來,都是輝耶的畫,另外還有,也掛威爾支的!

    她自負着,說————

    「我們這里,就是走進孩子房去,也會感到死的氣息的,孩子們睡在棺材裏,保姆是尼姑的樣子————對啦,穿着白線繡出骷髏呀,骨頭呀的黑色長背心,眞是妙的很呵!埃夫斯契古納,請女客們去看看孩子房呀!男客們呢,就請到臥室去……」

    她温和的笑着,給大家去看臥室的鋪陳。石棺式的臥牀上,掛着綴有許多銀白流蘇的黑色的棺材罩。還用槲樹彫出的骷髏,將牠勒住。裝飾呢————是微細的許多白骨,像墳地上的蛆蟲一樣,在鬧着玩。

    「埃夫斯契古納是,」她說明道,「給自己的理想吸了進去,還蓋着屍衾睡覺的哩!」

    有人給嚇壞了————

    「蓋屍衾睡覺?」

    她憂愁地微笑了一下。

    但是,埃夫斯契古納的心裏,還是質直的青年,有時也不知不覺的這樣想————

    「如果我實在是天才,那麽,這是怎麽一回事呢。批評呢,說着什麽澌滅而絕息根的影響呀,詩風呀,但是,這我……我可不相信這些!」

    有一回,卜羅哈爾調克運動着筋肉,跑來了,凝視了他之後,低聲問道————

    「做了麽?你多做一些罷,外面的事情,自有尊夫人和我會料理的……你這里的太太眞是好女人,我佩服……」

    就是澌滅而絕息根自己,也早已覺到這事的了,只因爲沒有工夫和喜歡平靜的心,所以對於這事,什麽法也不想。

    但卜羅哈爾調克,有一次,舒服地一屁股坐在安樂椅子上,懇懇的說道————

    「兄弟,我起了多少繭,怎樣的繭,你該知道罷,就是拿破崙身上,也沒有過這樣的繭呀……」

    「眞可憐……」銀荷特拉漏出歎息來,但澌滅而絕息根却在喝着咖啡,一面想。

    「女子與小人,到底無大器,這句話說得眞不錯!」

    自然,他也如世間一般的男人一樣,對於自己的女人,是缺少正當的判斷的。她極熱心地鼓舞着他的元氣————

    「斯契古納息珂[註 5],」她親愛地說。「你昨天一定也是什麽都沒有寫罷?你是總是看不起才能的!去做詩去,那麽我就送咖啡給你……」

    他走出去,坐在桌前了。而不料做成了嶄新的詩————

    我寫了多少

    平常事和昏話呵,銀荷特拉喲。

    爲了衣裳,爲了外套,

    爲了帽子,鑲條,衫脚邊!

    這使他喫了一嚇,心裏想到的,是「孩子們」。

    孩子有三個。他們必得穿黑的天鵝絨。每天上午十點鐘,就有華麗的柩車在大門的階沿下等候。

    他們坐着,到墳地上去散步,這些事情,全都是要錢的。

    澌滅而絕息根消沈着,一行一行的寫下去了————

    死將油膩的屍臭,

    漂滿了全世界。

    生却遭了老鷹的毒喙,

    像在那骨立的脚下掙扎的「母羊一樣」。

    「但是,斯契古納息珂,」銀荷特拉親愛地說。「那是,也不一定的!怎麽說呢?瑪沙[註 6],怎麽說才好呢?」

    「埃夫斯契古納,這些事,你是不知道的,」卜羅哈爾調克低聲開導着,說。「你不是『死亡讚美歌』的作家嗎?所以,還是做那讚美歌罷……」

    「然而,在我的殘生中,這是新階段哩!」澌滅而絕息根反駁道。

    「阿呀,究竟是怎樣的殘生呢?」那太太勸諭道。「還得到耶爾達那些地方去,你倒開起玩笑來了!」

    一方面,卜羅哈爾調克又用了沈痛的調子,告誡道————

    「你約定過什麽的呀?對嗎,留心點罷,『母羊一樣』這句,令人不覺想起穆陽一這一個大臣的名字[註 7]來。這是說不定會被看作關於政治的警句的!因爲人民是愚蠢,政治是平庸的呀!」

    「唔,懂了,不做了。」埃夫斯契古納說。「不做了!橫豎都是胡說八道!」

    「你應該時時留心的,是你的詩近來不但只使你太太一個人懷疑了哩!」卜羅哈爾調克給了他警告。

    有一天,澌滅而絕息根一面望着他那五歲的女兒麗莎在院子裏玩耍,一面寫道————

    幼小的女兒在院子裏走,

    雪白的手胡亂的拗花……

    小女兒喲,不要拗花了罷,

    看哪,花就像你一樣,眞好!

    幼小的女兒,不說話的可憐的孩子喲!

    死悄悄的跟在你後面,

    你一彎腰,揚起大鐮刀的死

    就露了牙齒笑嘻嘻的在等候……

    小女兒喲!死和你可以說是姊妹————

    恰如亂拗那清淨的花一樣,

    死用了銳利的,永遠銳利的大鐮刀,

    將你似的孩子們砍掉……

    「但是,埃夫斯契古納,這是感情的呀。」銀荷特拉生氣了,大聲說。

    「算了罷!你究竟將什麽地方當作目的,在往前走呢?你拿你自己的天才在做什麽了呀?」

    「我已經不願意了。」澌滅而絕息根陰鬱地說。

    「不願意什麽?」

    「就是那個,死,死呀————夠了!那些話,我就討厭!」

    「莫怪我說,你是胡塗蟲!」

    「什麽都好,天才是什麽,誰也沒有明白。我是做不來了,……什麽寂滅呀,什麽呀,統統收場了。我是人……」

    「阿呀,原來,是嗎?」銀荷特拉大聲譏刺道。

    「你不過是一個平常的人嗎?」

    「對啦,所以喜歡一切活着的東西……」

    「但是,現代的批評界却已經看破,凡是詩人,是一定應該清算了生命和一般凡俗的呵!」

    「批評界?」澌滅而絕息根大喝道。「閉你的嘴,這不要臉的東西!那所謂現代的批評這傢伙,和你在衣厨後面親嘴,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是,却因爲給你的詩感動了的緣故呀!」

    「還有,家裏的孩子們都是紅頭毛,這也是給詩感動了的緣故嗎?」

    「無聊的人!那是,也許,純精神底影響的結果也說不定的。」

    於是忽然倒在安樂椅子裏,說道————

    「阿阿,我,已經不能和你在一處了!」

    埃夫斯契古納高興了,但同時也喫驚。

    「不能了嗎?」他懷着希望和恐怖,問着。

    「那麽,孩子們呢?」

    「對分開來呀!」

    「對分三個嗎?」

    然而,她總抱定着自己的主張。到後來,卜羅哈爾調克跑來了。猜出了怎樣的事情,他傷心了。還對埃夫斯契古納說道————

    「我一向以爲你是大人物的。但是,你竟不過是一個渺小的漢子!」

    於是他就去準備銀荷特拉的帽子。他陰鬱地正在準備的時候,她却向男人說起眞話來————

    「你已經出了氣了,眞可憐,你這里,什麽才能之類,已經一點也沒有了,懂得沒有,一點也沒有了哩!」

    她被眞的憤懣和唾液,塞住了喉嚨,於是結束道————

    「你這里,是簡直什麽也沒有的。如果沒有我和卜羅哈爾調克,你就只好做一世廣告詩的。瘟生!廢料!搶了我的青春和美麗的強盜!」

    她在興奮的一霎時中,是總歸能夠雄辯的。她就這樣的離了家。並且立刻得到卜羅哈爾調克的指導和實際的參與,掛起「巴黎細珊小姐美容院專門————皮繭的澈底的醫治」的招牌來,開店了。

    卜羅哈爾調克呢,不消說,印了一篇叫作「朦朧的蜃樓」的激烈的文章,詳詳細細的指摘着埃夫斯契古納不但並無才智,而且連究竟有沒有這樣的詩人存在,也就可疑得很。他又指摘出,假使有這樣的詩人存在,而世間又加以容許,那是應該歸罪於輕率而胡鬧的批評界的。

    埃夫斯契古納這一面,也在苦惱着。於是————俄羅斯人是立刻能夠自己安慰自己的!————想到了————

    「小孩子應該撫養!」

    對讚美過去和死亡的一切詩法告了別,又做起先前的熟識的工作來了。是替「新葬儀館」去開導人們,寫了活潑的廣告————

    永久地,快活地,而且光明地,

    我們願意在地上活着,

    然而運命之神一到,

    生命的索子就斷了!

    要從各方面將這事情

    來深深的想一下,

    奉勸諸位客官們

    要用最上等的葬儀材料!

    敝社的貨色,全都燦爛輝煌,

    並非磨壞了的舊貨,

    敢請頻頻賜顧,

    光臨我們的「新葬儀館」!

    墳地街十六號門牌。

    就這樣子,一切的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路上去了。

    譯者註

    1 (註一)一格林那現在約值中國錢二角。————譯者。

    2 (註二)一阿耳申約中國二尺強。————譯者。

    3 (註三)一薩仁約中國七尺。————譯者。

    4 (註四)Smelti就是「死」的意思。————譯者。

    5 (註五)就是埃夫斯契古納的親愛的稱呼。————譯者。

    6 (註六)就是卜羅哈爾調克的小名。————譯者。

    7 (註七)「母羊一樣」的原語是「凱克·渥夫札」,所以那人名原是「凱可夫札夫」。————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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