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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制禁令去开导他,如事亲则禁约他不孝,事长则禁约他不弟,使之奉行遵守。其有不从教令的,便加之以刑罚,使一齐都归于孝弟,无有违犯。这等样治民,虽则能使民不敢为恶,然只是惧怕刑罚,苟免于一时,而其中不知愧耻,为恶的心依旧还在,岂能久而不犯乎!所以说‘民免而无耻’。”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德,是行道而有得。礼,是制度品节。耻,是愧耻。格字,解作至字。

    孔子说:“治以政刑,民固苟免而无耻矣。若使君之导民,不徒以其法也,而皆本于躬行之实,如欲民兴孝,必先自尽孝道以事亲;欲民兴弟,必先自尽弟道以事长,如此则民既有所观感而兴起矣。而其间所得,有浅深厚薄之不一者,则又有礼以齐之。亲疏上下,都有个节文;日用云为,都有个仪则,使贤者不得以太过,不肖者不得以不及,而皆协于一焉。这等样治民,将见那百姓每良心自然感发,不但知恶之可耻,而绝不肯为;又且知善之当为,而皆力行以至于善矣。岂特求免刑罚而已乎!所以说‘有耻且格’。”盖德礼政刑,固皆所以适于治之路,而出之有本末,获效有浅深,故孔子第而言之。欲为人君者,审其本末轻重之辨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从字,解作随字。逾,是过。矩,是为方的器具。

    孔子自叙其从少至老进学的次第,说道:“我从十五岁的时节,就有志于圣贤大学之道,凡致知力行之事,修己治人之方,都着实用功,至忘寝食,盖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矣。到三十的时节,学既有得,自家把捉得定,世间外物都动摇我不得,盖守之固,而无所事志矣。进而至于四十,则于事物当然之理,表里精粗,了然明白,无所疑惑,盖见之明,而无所事守矣。进而至于五十,则于天所赋的性命之理,有以充其精微,探其本原,而知乎所以然之故矣。又进而至于六十,则涵养愈久,而智能通微,闻人之言方入于耳,而所言之理即契于心,随感随悟,无有违逆而不通者矣。又进而至于七十,则工夫愈熟而行能入妙,凡有所为,随其心之所欲,不待检点,无所持循而自然不越于规矩法度之外,盖庶几乎浑化而无迹者矣。是吾自少至老,无一念而不在于学,无一时而不在于学,故其所得与年而俱进,过此以往,未之或知矣。”夫圣人生知安行,本无积累之渐,犹自言其进德之序如此,然则希圣希天者,岂可少懈于日新之功哉!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孟懿子,是鲁国的大夫。违,是违悖。

    孟懿子尝问于孔子说:“人子事亲,如何才叫作孝?”孔子答说:“孝亲之道,只在无违而已。”孔子所谓无违,是说人子事亲,有个当然不易的道理,不可有一些违悖;不是说从亲之令,便谓之孝也。只因懿子不能再问,故孔子未及明言其意耳。

    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

    樊迟,是孔子弟子。御,是御车。孟孙,即是懿子。

    孔子因懿子不能再问,怕他错认作‘从亲之令,便是无违’,故因樊迟御车,乃告他说:“孟孙曾问孝于我,我对说‘孝在无违’。”盖欲启樊迟之问,以发明所言之意也。

    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礼,是天理之节文。

    樊迟闻孔子之言,就问说,如何叫作无违?孔子答说:“所谓无违,只是不违乎礼而已。”盖人子事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随其尊卑上下,各有一定的礼节。如父母在生之时,凡朝夕定省,左右奉养,都依着这礼。亲殁之时,凡殡葬之具,必诚必信,也都依着这礼。到祭祀之时,外则备物,内则尽志,又都依着这礼。自始至终,无一毫苟且之意,这才是无违,才叫作孝。若礼所当为而不肯为,则谓之简,而不敬其亲;礼不当为而必欲为,则谓之僭,而陷亲于有过。是岂得谓之孝哉!当时鲁国大夫僭用君上之礼,故孔子以是警之。盖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当以孝为本,以礼为节,不可有太过、不及之弊也。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

    孟武伯,是孟懿子之子,名彘。

    问于孔子说:“人子事亲,如何才是孝?”孔子说:“欲知人子事亲之理,当观父母爱子之心。凡人父母,未有不爱其子者,惟爱之也切,故忧之也深。常恐其有疾病,或起居之不时,或饮食之不节,或风寒暑湿之见侵,与夫少之未戒于色,壮之未戒于斗之类。凡足以致疾者,皆切切然以为忧。若为子者能体父母之心,慎起居,节饮食,戒色戒斗,兢兢焉不至于疾,以贻父母之忧,则自然身体康宁,而有以慰亲之心矣。岂不可谓之孝乎!”孔子之意,盖以武伯生于富贵之家,长于逸乐之地,易以致疾而忧其亲,故因问而警之如此。至若天子以一身而为天地神人之主,其所以培养寿命而昌延国祚者,又当万倍于此矣。孔子之言,岂特为孟武伯告哉!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子游,是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养,是饮食供奉。别,是分别。

    子游问于孔子说:“人子事亲,如何叫作孝?”孔子答说:“子之事亲,固要饮食供奉,以养其口体。然必内有尊敬的诚心,外有恭敬的礼节,然后可以言孝。如今世俗之所谓孝者,只是说能以饮食供奉父母便了。殊不知饮食供奉,岂但父母为然,虽至于犬马之贱,一般与他饮食,都能有以养之。若事亲者,不能尽尊敬奉承的道理,而徒以饮食供奉为事,则与那养犬马的何所分别乎?”然则世俗之所谓孝者,不足以为孝也。夫子游圣门高弟,何至以犬马待其亲,而孔子犹告戒之如此者?盖凡父母之于子,怜悯姑息之情常胜,故子之于父母狎恩恃爱之意常多,其始虽无轻慢之心,其后渐成骄傲之习,遂至于无所忌惮,不顾父母者有之。孔子之言,实以深究人情之偏,而预防其渐也。若推其极,则必如帝舜之以天下养而夔夔齐栗,文王之问安视膳而翼翼小心,然后谓之能养能敬,而为天下之大孝欤!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色,是容。先生,是父兄之称。

    子夏问于孔子说:“人子事亲,如何才叫作孝?”孔子答说:“事亲之际,惟是有那愉悦和婉的容色,最为难能。盖人之色,生于心者也。子于父母,必有深爱笃孝之心根于中,而后有愉悦和婉之色著于外。是凡事皆可以勉强,而色不可以伪为,所以为最难。事亲有此,而后可谓之真孝也。若夫父兄有事,为子弟的替他代劳;子弟有酒饭,将来与父兄饮馔,此则力之所可勉,而事之无难为者,曾是而可以为孝乎?”前章子游问孝,夫子教以敬亲。此章子夏问孝,夫子教以爱亲。盖子游、子夏都是圣门高弟,其于服劳供奉之礼,不患其不尽,但恐其爱敬之心未能真切恳挚耳,故皆言此以警之。使知事亲之道不在于文,而在于实;不当求之于外,而当求之于心也。凡为人子者,宜深思焉。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回,是孔子弟子颜回。不违,是意不相背。愚,是昏愚。退,是退去。省,是察。私,是私居。发,是发明。

    孔门弟子,惟颜回最能悟道。故孔子抑扬其词,以称之说:“世间有上等聪明的人,凡事无所疑惑,不须问难也。有昏愚的人,心里不会疑惑,不知问难。这两等人,其心虽异,其迹则同。今我与颜回,终日间讲论道理,不止一端。他只是默然听受,不曾有一些相背,也未尝有一语问难。看他气象,却似那昏愚无知的一般。及其退去之时,我省察他闲居独处的去处,但见他一动一静、一语一默,都是我所言的道理,躬行实践,件件都发挥出来。乃知回之不违者,是其心领神会,见道分明,无所疑而不必问,非不能疑而不知问也。”然则回也岂真昏愚者哉!然颜子既是上智,又能好学,故其悟道之妙,至于如此。若未及颜子者,必须能疑而知问,然后可以讲明义理,开发聪明,而进于圣贤之域也。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以字,解作为字。由,是意所从来。安,是心所喜乐。廋,是藏匿。

    v孔子说:“人不可以不知人,而知之甚难,然亦自有个法则。盖人之所为,非善则恶,必须先看他所为的何如。为善的便是君子,若为恶便是小人,其大略可知也。所以说‘视其所以’。夫所为之不善者,固不必言,而所为善者,亦未知其出于诚实否也。故又当观其意之所从来者如何。果真心实意而为己者欤?抑饰貌伪言以欺人者欤?果出于心之真实则善矣,不然则亦伪耳,岂得为君子哉!夫所由之不善者,固不足言,而所谓善者,亦未知其出于自然否也。故又当察其心之所乐者如何。果中心好之而无所矫强者欤?抑或畏威怀利而有不得不然者欤?果出于心之所乐则善矣,不然则亦暂为之耳,岂能久而不变哉!夫自以而由而安,在人者既从外而深探其内;自视而观而察,在我者又因略而渐致其详。虽是人藏其心,不可测度,然能饰所以而逃吾之视,必不能饰所由而逃吾之观;能饰所由而逃吾之观,必不能饰所安而逃吾之察。人何得而藏匿之哉?人何得而藏匿之哉?”重言之者,以见其必不能隐也。孔子观人之法如此。人君明此以观察臣下之行事心术,则凡为正为邪,为忠为佞皆莫逃于坐照之下矣。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温,是温习。故,是旧所闻。新,是今所得。师,是师范。

    孔子说:“天下之义理无穷,而人之闻见有限。若专靠记问,则胸中所得,能有几何?若能于旧日所闻的时时温习,如读过的《诗》《书》,听过的讲论,都要反复玩味,而不使遗忘,又能触类旁通,每有新得,就是未曾知道的,也都渐渐理会过来。将见义理日益贯通,学问日益充足。人有来问的,便能与之应答而不竭;有疑惑的,便能与之剖析而无遗矣。岂不可以为人之师矣乎?”此可见君子之学,不以记诵为工,而在于能明乎理;不以闻见为博,而在于善反诸心。学者不可以不勉也。

    子曰:“君子不器。”

    器,是器皿。

    孔子说:“人有一材一艺的,非无可用,然或宜于小,不宜于大;能于此,不能于彼。譬如器皿一般,虽各有用处,终是不能相通,非全才也。惟是君子的人,识见高明,涵养深邃,其体既无所不具,故其用自无所不周。大之可以任经纶匡济之业,小之可以理钱谷甲兵之事,守常达变,无往不宜,岂若器之各适于用而不能相通者哉!所以说‘君子不器’。”夫此不器之君子,是乃天下之全才,人君得之固当大任;至于一材一艺者,亦必因人而器使之,不可过于求备也。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子贡问于孔子说:“君子是成德之人。学者如何用功才到得这个地位?”孔子答说:“凡人言常有余,行常不足。若未行而先言,则言行不相照顾,如何成得君子?惟君子的人,凡事务躬行实践,如子臣弟友之道、仁义礼智之德,凡是口所欲言的,一一先见之于行,无一毫亏欠,然后举其所行者从而言之,议论所发,件件都实有诸己,而不为空言也。是行常在于言前,言常在于行后,岂不为笃实之君子乎!”孔子因子贡多言,故警之以此。其实躬行君子常少,言不顾行者常多。学者之省身固当敏于行而慎于言,人君之用人亦当听其言而观其行也。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周,是普遍。比,是偏党。

    孔子说:“君子、小人,固皆有所亲厚,但其立心不同,故其所亲厚亦异。盖君子之心公,惟其公也,故能视天下犹一家,视众人犹一身,理所当爱的,皆有以爱之,而不必其附于己;恩所当施的,即有以施之,而不待其求于己。是其与人亲厚周遍广阔,而不为偏党之私,此所以为君子也。至于小人则不然。盖小人之心私,惟其私也,故惟有势者则附之,有利者则趋之,或喜其意见之偶同,而任情以为好;或乐其同恶之相济,而交结以为援。是其与人亲厚偏党私昵,而无有乎普遍之公,此所以为小人也。”夫周与比其迹相似,而其实不同,只在此心公私之间而已。欲辨君子、小人者,可不慎察于此哉!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罔,是昏而无得。殆,是危而不安。

    孔子教人说:“天下的道理,散在万事,而统会于吾心。惟其散于万事,故必加致知格物、躬行实践的工夫,而后能实有诸己,这叫作学。惟其会于一心,故必加沉潜反复、研究求索的工夫,而后能穷其精微,这叫作思。这两件阙一不可。若徒知务学,而不思索其义,则理不明于心,其所学者,不过卤莽之粗迹,终于昏昧而已,所以说‘学而不思则罔’。若徒知思索,而不用力于学,则功不究其实,其所思者不过想象之虚见,终于危殆而已,所以说‘思而不学则殆’。”可见学必要思,学了又能思,则所学的方才透彻;思必要学,思了又能学,则所思的方才着实。二者偏废,则各有其弊矣。求道者可不知所务哉!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攻,是专治。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者,叫作异端,如杨氏、墨氏,及今道家、佛家之类皆是。害,是伤害。

    孔子说:“自古圣人继往开来,只是一个平正通达的道理,其伦则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其德则仁、义、礼、智、信,其民则士、农、工、商,其事则礼、乐、刑、政。可以修己,可以治人。世道所以太平,人心所以归正,都由于此。舍此之外,便是异端,便与圣人之道相悖。人若惑于其术,专治而欲精之,造出一种议论要高过于人,别立一个教门要大行于世,将见其心既已陷溺,其说必然偏邪。以之修己,便坏了自己的性情;以之治人,便坏了天下的风俗:世道必不太平,人心必不归正,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所以说‘斯害也已’。”当时杨、墨之道,犹未盛行,然孔子深恶而预绝之如此。至于后世道家之说,全似杨朱;佛家之说,全似墨翟,尤足以眩惑人心而伤害世道。深信而笃好,如宋徽宗、梁武帝者,不免丧身亡国,为后世之所非笑。则异端之为害,岂非万世之所当深戒哉!

    子曰:“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由,是孔子弟子仲由,字子路。诲,是教诲。

    子路好勇,凡事只要胜人,盖有强不知以为知者。故孔子呼其名而告之,说:“由也有志于知,我今教汝,以求知之道乎。盖人于天下之义理,有所知,必有所不知,自家心里本是明白,有不可得而自昧者。若但以有所不知为耻,而遮护隐讳,不论知不知,都强以为知,这便是欺了自家的心,而知有所蔽矣。汝但于所知的,即认以为已知;于所不知的,即说是我尚未知,则虽不能尽知天下之理,而此心不敢自欺,于真知的本体不曾昏昧,这就是知的道理了。何必无所不知而后谓之知乎?所以说‘是知也’。”此可见天下之道理无穷,虽圣人亦有不能尽知者,但圣人之心至虚至明,固不以不知者自强,亦不以已知者自是,故稽众从人,好问好察,此尧、舜之知所以为大也。

    子张学干禄。

    子张,是孔子弟子,姓颛孙,名师。干,是求。昔子张从学于圣门,以干求俸禄为意。

    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疑,是所未信者。尤,是罪过。殆,是所未安者。悔,是懊悔。

    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辞。孔子教子张说道:“君子学以为己,不可有干禄之心,且学自有得禄之理,亦不必容心以求之也。若能多闻天下之理,以为所言之资,而于多闻之中,有疑惑而未信的,姑阙之而不敢言,其余已信的,又慎言而不敢轻忽,则所言皆当,而人无厌恶,外来的罪过自然少了,岂不寡尤?多见天下之事,以为所行之资,而于多见之中,有危殆而未安的,姑阙之而不敢行,其余已安的,又慎行而不敢怠肆,则所行皆当,而己无愧怍,心里的懊悔自然少了,岂不寡悔?言能寡尤,行能寡悔,便是有德的贤人。名誉昭彰,必有举而用之者,虽不去干求那俸禄,而俸禄自在其中矣。又何必先有求之之心哉!”尝观古之学者,修其言行,而禄自从之,是以世多敬事后食之臣;后之学者,言行不修,而庸心干禄,是以世少先劳后禄之士,然则学术之所系,诚非细故矣。做民君师者,可不以正士习为先务乎!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哀公,是鲁国之君。举,是举用。直,是正直的君子。错,是舍置而不用。诸字,解作众字。枉,是邪枉的小人。

    鲁哀公问于孔子说:“人君以一身而居乎群臣百姓之上,不知何所作为才能使众人每个个都心服。”孔子对说:“人君若要服民,不是严刑可以驱之、小惠可以结之者,只要顺民好恶之公心而已。大凡臣下有心术光明、行事端慎的,便是正直君子,必然人人爱敬他,望他得位行道。有心地奸险、行事乖张的,便是邪枉小人,必然人人憎恶他,怕他误国害民。这是好善恶恶的良心,人之所同有也。人君若能举用那正直的君子,授之以政,而凡邪枉的小人都舍置之,不使参于其间,则用舍各当,正合了人心好恶之公,百姓每自然欢欣爱戴,无一人之不服矣!若人君举用了邪枉的小人,使之在位,而凡正直的君子却舍置之,不能有所简拔,则用舍颠倒,便拂了人心好恶之公,百姓每必然心非口议,虽欲强其服从而不可得矣!”夫民之服与不服,只在用舍之公与不公,然则人君于用人之际,可不慎哉?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季康子,是鲁国的大夫。敬,是恭敬。忠,是尽心不欺的意思。劝,是劝勉。

    季康子问于孔子说:“为人上者要使百姓每敬事于我而不敢慢,尽忠于我而不敢欺,相劝于为善而不敢为恶,果何道以使之乎?”孔子答说:“为民上者,不可要诸在人,只当尽其在我。诚能于临民之时,容貌端庄,而无有惰慢,则有威可畏,有仪可象,民之得于瞻仰者,自然敬畏而不敢怠慢矣。孝以事亲,而无有悖违;慈以使众,而无有残刻,则其德既足以为民之表,而其恩又足以结民之心。民之得观感者,自能尽忠于我,而不敢欺悖矣。于那为善的,举而用之,使他得行其志;不能的,教诲他,使之为善,不要轻弃绝之。如此,则善者益进于善,而不怠、不能者亦将勉强企及,而无有不劝者矣。”是则季康子之问,专求诸民;孔子之答,专求诸己。盖人同此理,吾能自尽其理,而人岂有不感化者哉?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

    奚字,解作何字。为政,是出仕而理国政。

    鲁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或人问于孔子说:“夫子有这等抱负,正当乘时有为,何故不肯出仕而理国政乎?”盖当时季氏擅权,阳货作乱,不能尊信孔子,故孔子不肯轻于求仕,而或人不知也。

    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书》,是《周书•君陈》篇。友,相亲爱的意思。

    孔子不仕之意有难以告或人者,故只托词以答之,说:“汝疑我之不肯为政,岂不闻《周书》所言之孝乎?他说‘君陈’能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又能推此孝友之心,以为一家之政,使长幼尊卑都欢然和睦,肃然整齐,无有不归于正者。《书》之所言如此。这等看来,人处家庭之间,能帅人以正,就是为政了。何必居官任职,乃谓之为政乎?盖所谓政者,只是正人之不正而已。施之于国,使一国的人服从教化,固是为政,修之于家,使一家之人遵守礼法,也是为政。”这虽是孔子托词,其实道理不过如此。所以《大学》说:“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亦是此意。然则人君之为政,若能以孝友之德,修身正家,则治国平天下之道,岂外是哉!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小车无,其何以行之哉?”

    信,是诚实。大车,是平地任载的车。,是辕前的横木,缚轭以驾牛者。小车,是田车、兵车、乘车。,是辕上的曲木,钩衡以驾马者。

    孔子说:“立心诚实,乃万事的根本。人若无了信实,便事事都是虚妄,吾不知其如何而可也。何也?人必有信而后可行,譬如车必有,而后可行也。若大车无,则无以驾牛;小车无,则无以驾马。轮辕虽具,一步也运动不得,其何以行之哉?人若存心不诚,言语无实,则人皆贱恶之,在家则不可行于家,在国则不可行于国,盖无所往而不见阻矣。与车无者,何以异哉?”孔子此言,只是要人言行相顾,事事着实,不可少有虚妄的意思。然信之一字,尤为人君之大宝。是以为治者,必使政教号令之出,皆信如四时,无或朝更而夕改,然后民信从而天下治也。孔子之言,岂非万世之明训哉?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

    凡朝代更换,叫作一世。子张问于孔子说:“有一代之兴,必有一代的事迹。但已往者易见,将来者难知,不知自今以后,朝代兴亡至于十世之远,其事迹亦可得而前知否乎?”

    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因,是相袭而不改。礼,是君臣、父子、夫妇之三纲,仁、义、礼、智、信之五常,这其中都有节文,故叫作礼。损,是减损。益,是增益。

    孔子答子张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要知将来,但观既往便可知矣。比先夏有天下四百余年,而殷汤继之。殷家所行之礼,如修人纪以正万邦,都只是因袭夏家的,不曾改易。至于制度文为,有余不足的,则或损或益,稍有不同。如殷道尚质,殷正建丑之类,是其所因与所损益,可考而知也。殷有天下六百余年,而周文武继之。周家所行之礼,如建皇极以锡庶民,也只是依着殷家的,不曾变更。至于制度文为,太过不及的,则或损或益,也有不同。如周道尚文,周正建子之类,是其所因与所损益,亦可考而知也。此可见纲常伦理,是立国的根本,万世不可改易;制度文为,是为治的节目,随时可以变通。自今以后,或有继我周而王天下的,其所因与所损益,不过如此。虽百世之远,无不可知,岂但十世而已哉!”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非其鬼,是所不当祭的鬼神。谄,是求媚的意思。义,是事之宜,凡道理上所当行的便是。勇,是勇敢。

    孔子说:“人之祭享鬼神,各有其分。如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庶人祭其先,是乃当然之分,祭之可也。若是不当祭的鬼神也去祭他,这便是谄媚鬼神以求福利,不是孝享的正礼,所以谓之谄也。人于道理上当为的事,便着实做将去,这才是有勇。若真见得这事是道理所当为的,却乃因循退缩,不能毅然为之,这是委靡不振,无勇往直前之气,怯懦甚矣,所以谓之无勇也。”夫此二者,一则不当为而为,一则当为而不为。孔子并举而言之者,盖欲人不惑于鬼神之难知,而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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