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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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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是议论。语,是答述。这书是记孔子平日与门弟子论学论治相问答的言语,故名《论语》。分上下两篇。

    学而第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学,是仿效。凡致知力行,皆仿效圣贤之所为,以明善而复其初也。习,是温习。说,是喜悦。

    孔子说道:“人之为学,常苦其难而不悦者,以其学之不熟,而未见意趣也。若既学矣,又能时时温习而不间断其功,则所学者熟,义理浃洽,中心喜好,而其进自不能已矣,所以说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朋,是朋友。乐,是欢乐。

    “夫学既有得,人自信从,将见那同类的朋友皆自远方而来,以求吾之教诲。夫然则吾德不孤,斯道有传,得英才而教育之,自然情意宣畅可乐,莫大乎此也。所以说不亦乐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愠,是含怒的意思。君子,是成德的人。

    “夫以善及人,固为可乐,苟以人或不见知,而遂有不乐焉,则犹有近名之累,其德未完,未足以为君子也。是以虽名誉不著而人不知我,亦惟处之泰然,略无一毫含怒之意。如此,则其心纯乎为己,而不求人知,其学诚在于内,而不愿乎外,识趣广大,志向高明,盖粹然成德之人也。所以说不亦君子乎!”夫学由说以进于乐,而至于能为君子,则希贤希圣,学之能事毕矣!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有子,是孔子弟子,姓有,名若。善事父母,叫作孝;善事兄长,叫作弟。犯,是干犯。鲜,是少。作乱,是悖逆争斗的事。

    有子说:“天下的人莫不有父母兄长,则莫不有孝弟的良心。人惟不能孝弟,则其心不和不顺,小而犯上,大而作乱,无所不至矣。若使他平昔为人,于父母则能孝,尽得为子的道理;于兄长则能弟,尽得卑幼的道理,则心里常是和顺,而所为自然循礼,若说他敢去干犯那在上的人,这样事断然少矣。”夫犯上是不顺之小者,且不肯为,却乃好为悖逆争斗大不顺的事,天下岂有是理哉!夫人能孝弟而自不为非如此,可以见孝弟之当务矣。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务,是专力。本,是根本。为仁,是行仁。

    有子又说:“天下之事,有本有末,若徒务其末,则博而寡要,劳而无功。所以君子凡事只在根本切要处专用其力。根本既立,则事事物物处之各当,道理自然发生。譬如树木一般,根本牢固,则枝叶未有不茂盛者。本之当务如此。则吾所谓孝弟也者,乃是行仁之本与。盖仁具于心,只是恻怛慈爱的道理,施之爱亲敬长,固是此心;推之仁民爱物,亦是此心。人能孝弟,则亲吾之亲,可以及人之亲;长吾之长,可以及人之长。至于抚安万民,养育万物,都从此充拓出来,而仁不可胜用矣!然则行仁之本,岂有外于孝弟乎!”学者务此,则仁道自此而生矣!《孝经》孔子说:“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此天子之孝也。”有若之言,其有得于孔子之训欤?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巧,是好。令,是善。鲜字,解作少字。仁,是心之德。

    孔子说:“辞气容色,皆心之符,最可以观人。那有德的人,辞色自无不正。若乃善为甘美之辞,迁就是非,便佞阿谀,而使听之者喜,这便是巧言;务为卑谄之色,柔顺侧媚,迎合人意,而使见之者悦,这便是令色。这等的人,其仁必然少矣。”盖仁乃本心之德,心存,则仁存也。今徒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心驰于外,而天理之斫丧者多矣,岂不鲜仁矣乎!然孔子所谓鲜仁,特言其丧德于己耳。若究其害,则又足以丧人之德。盖人之常情,莫不喜于顺己,彼巧言令色之人,最能逢迎取悦,阿徇取容,人之听其言,见其貌者,未有不喜而近之者也。既喜之而不觉其奸,由是变乱是非,中伤善类,以至覆人之邦家者,往往有之矣!夫以尧舜至圣,尚畏夫巧言令色之孔壬,况其他乎!用人者不可不察也。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曾子,是孔子弟子,名参。省,是省察。忠,是尽心的意思。信,是诚实。传,是传授。习,是习熟。

    曾子说:“我于一日之间,常以三件事省察己身。三者维何?凡人自己谋事,未有不尽其心者,至于为他人谋,便苟且粗略,而不肯尽心,是不忠也。我尝自省,为人谋事,或亦有不尽其心者乎?交友之道,贵于信,若徒面交,而不以实心相与,是不信也。我尝自省,与朋友交,或亦有虚情假意,而不信于人者乎?受业于师,便当习熟于己,若徒面听,而不肯着实学习,是负师之教也。我尝自省,受之于师者,或亦有因循怠惰,而不加学习者乎?以此三者,自省察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盖未尝敢以一日而少懈者也。”盖曾子之学,随事精察而力行之,故其用功之密如此。然古之帝王,若尧之兢兢,舜之业业,成汤之日新又新,检身不及,亦此心也,此学也。故《大学》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从事于圣学者,可不知所务哉!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道,是治。乘,是兵车。四马驾一车,叫作一乘。千乘之国,是地方百里,可出兵车千乘的大国。时,是农功间暇之时。

    孔子说:“千乘的大国,事务繁难,人民众多,不易治也。若欲治之,其要道有五件,其一要敬事。盖人君日有万几,一念不敬,或贻四海之忧;一时不敬,或致千百年之患。必须兢兢业业,事无大小,皆极其敬慎,不敢有怠忽之心,则所处皆当,而自无有于败事矣。其一要信。盖信者,人君之大宝。若赏罚不信,则人不服从;号令不信,则人难遵守。必须诚实不贰,凡一言一动都要内外相孚,始终一致,而足以取信于人,则人皆用情,而自不至于欺罔矣。其一要节用。盖天地生财止有此数,用若不节,岂能常盈?必须量入为出,加意樽节,凡奢侈的用度,冗滥的廪禄,不急的兴作,无名的赏赐都裁省了。只是用其所当用,则财常有余,而不至于匮乏矣。其一要爱人。盖君者,民之父母,不能爱人,何以使众?必须视之如伤,保之如子,凡鳏寡孤独、穷苦无依的,水旱灾伤、饥寒失所的,都加意周恤,使皆得遂其生,则人心爱戴,而仰上如父母矣。其一要使民以时。盖国家有造作营建,兴师动众的事,固不免于使民,然使之不以其时,则妨民之业,而竭民之力矣。必待那农事已毕之后,才役使他,不误他的耕种,不碍他的收成,则务本之民,皆得以尽力于田亩,而五谷不可胜食矣。”这五者都是治国的要道,若能体而行之,则四海之广,兆民之众,治之无难,岂特千乘之国而已哉!为人君者,所当深念也。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弟子,是指凡为弟为子的说。谨,是行的有常。信,是言的有实。泛字,解作广字。众,是众人。亲,是亲近。仁,是仁厚有德的人。余力,是余剩的工夫。文,是《诗》《书》六艺之文。

    孔子教人说:“但凡为人弟为人子的,入在家庭之内,要善事父母以尽其孝;出在宗族乡党之间,要善事兄长以尽其弟。凡行一件事,必慎始慎终,而行之有常。凡说一句话,必由中达外,而发之信实。于那寻常的众人都一体爱之,不要有憎嫌忌刻之心。于那有德的仁人却更加亲厚,务资其熏陶切磋之益。这六件是身心切要的工夫,学者须要着实用力,而不可少有一时之懈。若六事之外尚有余力,则学夫《诗》《书》六艺之文。”盖《诗》《书》所载,皆圣贤教人为人之道,而礼、乐、射、御、书、数亦日用之不可阙者。未有余力,固不暇为此;既有余工,则又不可不博求广览,以为修德之助也。先德行而后文艺,弟子之职当如此矣。然孔子此言,虽泛为弟子者说,要之上下皆通。古之帝王,自为世子时,而问安视膳,入学让齿,以至前后左右,莫非正人,礼乐诗书,皆有正业,亦不过孝弟、谨信、爱众、亲仁与夫学文之事也。至其习与性成,而元良之德具,万邦之贞由此出矣。孔子之言,岂非万世之明训哉!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也。”

    子夏,是孔子弟子,姓卜,名商,字子夏。上一个贤字,解作好字;下一个贤字,是有德的贤人。易,是移易。竭,是尽。致其身,是委弃其身,不肯爱惜的意思。

    子夏说:“人之为学,只在纲常伦理上见得明白,才是根本切要的工夫。如人之见贤,谁不知好,但不能着实去好他。若使贤人之贤,而能移易其好色之心,大贤则事之为师,次贤则亲之为友,真知笃信,就如好好色的一般,则好善极其诚矣。人于父母,谁无孝心,但未能着实去尽孝。若使委曲承顺,尽那为子的道理,凡力量到得的去处,都竭尽而无遗,则事亲极其诚矣。事君不可以不忠,但人都自爱其身,则其忠必不尽。若能实心任事,把自家的身子,委弃于君,虽烦剧也不辞,虽患难也不避,一心只是要忠君报国,而不肯求便其身图,则事君极其诚矣。交友不可以不信,但轻诺者多,全信者少。若能诚心相与,但与朋友说的都是着实的言语,内不欺己,外不欺人,虽久远而不至于失信,则交友极其诚矣。这四件都是人伦之大者,而行之皆尽其诚,这就是见道分明,践履笃实的去处,学问之道不过如此。人虽说他未曾为学,我必谓之已学矣。”若使未尝学问,而但出于资性之聪明,则不过一事之偶合,一时之袭取而已,岂能事事尽美,而厚于人伦如是乎?此可见古人之为学,皆用力于根本切要之地,而不专在于言语文字之末也。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重,是厚重。威,是威严。固,是坚固。忠信,是诚实。无字、勿字,都是禁止之辞。惮,是畏难的意思。

    孔子说:“君子为学,必养成个深厚凝重的气质,然后外貌威严,而所学的道理自然坚固。若是轻浮浅露,不能厚重,则见于外者,无威之可畏,而其所学者亦不能实有诸己,虽得之,必失之矣。岂能以坚固乎!然立身固要厚重,而存心又在忠信。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何以为学?故又当以诚实不欺为主,而无有一毫之虚伪,然后可以进德也。所交的朋友必胜过我的人,方为有益。若是不如我的,或便佞善柔之类,这样的人不但无益而且有损,切不可与之为友也。人不能无过,而贵于能改,过而惮改则过将日甚矣。所以但遇有过,或闻人谏正,或自家知觉,便当急急改之,不可畏其难改而苟且以自安也。以厚重为质,以忠信为主,又辅之以胜己之人,行之以改过之勇,则内外人己交养互发,而自修之功全矣。学者可不勉哉!”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慎,是谨慎。终,是亲之既没。追,是追思。

    曾子说:“人伦以亲为重。人之事生,或有能孝者,至于送终,则以亲为既死也,而丧葬之事不能尽礼者多矣。初丧之时,或有能思念者,至于岁时既远,则其心遂忘,而祭祀之礼不能尽诚者多矣。此皆民心之薄,由在上之人无以倡之也。若为上者能致谨于亲终之时,不徒哀而已,而每事尽礼,不使少有后日之悔;又能追思于久远之后,不徒祭而已,而致其诚敬,不敢少有玩怠之心,则己之德厚矣。由是百姓每自然感化,皆兴仁孝之心。丧也,尽其礼;祭也,尽其诚,而其德亦归于厚矣。此可见孝者,人心之所同。君者,下民之表率。欲化民成俗者,可不知所以自尽也哉!”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

    子禽,姓陈名亢;子贡,姓端木名赐,都是孔子弟子。抑,是反语词。与,是疑词。

    子禽问于子贡说:“夫子周流四方,每到一国必然就知这一国的政事,果是夫子访求于人,然后得而闻之与?或是各国的君自以其政事说与夫子而知之与?”子禽之问,盖亦不善观圣人者矣!

    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其诸,是语词。

    子贡答子禽说:“夫子所以得闻国政,不是夫子有心去求,也不是时君无故而与。盖夫子盛德充积于中,而光辉自发于外,故其容貌词气之间,但见其温而和厚,无一些粗暴;良而易直,无一些矫饰;恭而庄敬,无一些惰慢;俭而节制,无一些纵弛;让而谦逊,无一些骄傲。有这五者德容之盛,感动于人,所以各国的君自然敬之而不忽,信之而不疑,都把他国中的政事,可因可革的,来访问于夫子,故夫子因而闻之耳。就汝所谓求者而论之,这等样求,岂不异于他人之求之者与?盖他人之求,必待访问于人而后得;夫子之闻政,则以盛德感人而自致,岂可以一概论哉!”子贡之言,不惟足以破子禽之疑,而使万世之下,犹可以想见圣人之气象,此所以为善言德行也。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志,是志向。行,是行事。三年,是言其久。

    孔子说:“人子事亲,有承受而无专擅,有巽顺而无违拂。故当其父在之日,凡事都禀命而行,不敢自专,即欲知其人,亦但观其志向何如耳,其行事不可概见也。至于父没之后,则分得以自专,然后其行事昭然可见,得就其行而观之焉。然父没之后,虽凡事得以自专,而其所行犹如父在之时,至于三年之久,亦不敢有所改易。斯则思亲之念,不渝于始终;顺亲之心,无间于存殁,如是而后可谓之为孝也。否则虽能致敬于亲在之时,而不能不变于亲终之后,岂所谓终身而慕者乎?”抑孔子所谓无改于父之道,亦自其合于道而可以未改者言之耳。若于道有未合焉,则虽速改可也,何待三年!故善述其事孝也,克盖前愆亦孝也。观圣人之言者,不可以执一求之。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

    礼,是尊卑上下的礼节。和,是从容不迫的意思。斯字,解作此字,指和说。小大,是小事大事。由,是行。

    有子说:“礼之在人,如尊卑上下,等级隆杀,一定而不可易。其体固是至严,然其为用必和顺从容,无勉强乖戾之意,乃为可贵。如君尊臣卑,固有定分,然情意也要流通;父坐子立,固有常规,然欢爱也要浃洽。这才是顺乎天理,合乎人情,而为礼之所贵者也。古先圣王之制礼,惟其皆出于和,此所以尽善尽美,万事无弊。凡天下之事,小而动静食息之间,大而纲常伦理之际,都率而行之,无所阻滞,礼之贵于和如此。”

    “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承上文说,礼贵于和,则宜无不可行者。然也有行不得的,这是为何?盖所谓和者,是在品节限制之中,有从容自然之意,所以可行。若但知和之为贵而一于和,率意任情,侈然自肆,全不把那礼体来节制他,则是流荡忘返,而尊卑上下皆失其伦矣。如何可以行之哉?此可见礼之体虽严,而不至于拘迫;其用虽和,而亦不至于放纵。古之圣王,能以礼治身,而又能推之以治天下者,用此道也。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信,是约信。义,是事理之宜。复,是践言。恭,是恭敬。礼,是礼节。因,是依倚人的意思。亲,是有道义可亲近的人。宗,是主。

    有子说:“天下之事,必须谨之于初,而后可善其后。如与人以言语相约,本是要践行其言,但其所言者,若不合于义理之宜,将来行不将去,则必至爽约失信矣!故起初与人相约之时,就要思量,必其所言者皆合乎天理之宜,而与义相近,则今日所言的,他日皆可见之于行,而自不至于失信矣。所以说‘言可复也’。待人之礼,固当恭敬,然亦自有当然之节。若恭不中礼,则为足恭,而反以致人之轻贱矣。故凡施敬于人之时,就要斟酌,务合乎礼之节文,而不过其则,则内不失己,外不失人,自不至于卑贱而取羞辱矣。所以说‘远耻辱也’。与人相依,本图交久,但所依的不是好人,则始虽暂合,终必乖离。故当其结交之初,就要审择,不可失了那有道义可亲近的人,则不但一时相依,自后亦倚靠得着,可以为宗而主之矣。所以说‘亦可宗也’。”此可见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而虑其所终。不然,则因循苟且之间,将有不胜其自失之悔者矣。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敏,是急速的意思。就,是亲近。有道,是有德的贤人。正,是考正。

    孔子说:“凡人之为学,厌怠者多,笃好者少,所以不能成就。惟君子之于学,专心致志,无一毫外慕之私。就是食以养生,也不去求饱;居以容身,也不去求安,盖志有所在而不暇及也。行事常患其不足,则勉力自强,汲汲然见之于行,不敢有一些怠缓。言语常患其有余,则谨慎收敛,讷讷然如不出口,不敢有一些放肆。这等样着实用功,必然有所得了。然犹不敢自以为是,又必亲近那有道德的贤人,以考正吾之是非,凡一言一行都要讲究得道理明白,不至于差谬而后已焉。夫志向已是精专,功夫已是切实,而又加以谦抑之心,常存不足之虑,盖真见夫义理之无穷,学问之有趣,其心欣慕爱乐,有不能自已者,这才是好学的人,所以说‘可谓好学也已’。”学而至于能好,则聪明日开,闻见日广,进而为贤为圣,何难之有哉!《商书•说命篇》:“惟学逊志,务时敏。”《周颂》说:“学有缉熙于光明。”皆是此意。可见“好学”二字,不但学者之所当知,为人君者尤不可不加之意也。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谄,是卑屈。骄,是矜肆。可,是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乐,是安乐。好礼,是喜好礼节,自然循理的意思。

    子贡问于孔子说:“凡人贫者易至于卑谄,富者易至于矜骄,此人情之常也。若能处贫而无卑屈之意,处富而无矜肆之心,这等的人其所得为何如?”孔子答说:“常人溺于贫富之中,多不能有以自守,故必有谄骄之病。今日无谄无骄,则能自守,而于学亦有得矣,是亦可也。然而非其至者。盖贫而无谄,虽不为贫所困,然犹知有贫也。不如那贫而乐的人,心广体胖,欣然自忘其贫,是身虽处乎贫之中,而心已超于贫之外也。此岂无谄者之可及乎!富而无骄,虽不为富所溺,然犹知有富也。不如那富而好礼的人,乐善循理,初不自知其富,是身虽处乎富之中,而心已超乎富之外也。此岂无骄者之可及乎?”夫子答子贡之问如此,盖许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也。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

    《诗》,是《卫风•淇澳》之篇。

    孔子既教子贡以贫而无谄者之不如贫而乐,富而无骄者之不如好礼。子贡闻言而悟,遂引《诗》以证之,说道:“《卫风•淇澳》之诗有言,君子之学,就如治骨角的,既切以刀锯,又磋以铴,是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又如治玉石的,既琢以椎凿,又磨以沙石,是已密而益求其密也。诗人之言如此,其即夫子所言之谓与?盖贫而无谄,我固自以为至矣,岂知无谄之外,更有所谓乐乎;富而无骄,我亦自以为足矣,岂知无骄之外,更有所谓好礼乎!可见道理本无终穷,学问不可自足,必如治骨角玉石者,求到至精至密之地而后可。《诗》言、圣教何以异乎!”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如此,真可谓善悟者矣。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赐,是子贡的名。往,是已曾说过的。来,是未曾言及的。

    孔子因子贡引《诗》证学,遂称许之说:“《诗》有三百篇之多,其言词微婉,意味深长,非有颖悟之资者,不足以语此也。如赐也才可与言《诗》也已矣。盖处贫处富的道理,是我所已言的;切磋琢磨的意思,是我所未言的,今因我已言的道理,就知我未言的意思,这等样聪明的人,与之论《诗》,必能触类旁通,而不至于以词害意矣!岂不可与言《诗》矣乎?”然子贡悟性虽高,而学力未至,犹不得闻性与天道之妙,此可见美质之难恃,而学问之当勉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患,是忧患。

    孔子说:“君子之学,专务为己,而不求人知。如上不见知于君,而爵位不显;下不见知于友,而名誉不彰。此务外好名者之所忧患也。君子则以为学问在己,知与不知在人,何患之有。惟是我不知人,则贤否混淆,是非颠倒。在上而用人,则不能辨其孰为可进,孰为可退;在下而交友,则不能辨其孰为有损,孰为有益。这是理有不明,心有所蔽,岂非人之所当深患者乎?”然人才固未易知,知人最为难事,必居敬穷理,使此心至公至明,然后如镜之照物,好丑毕呈;如秤之称物,低昂自定。欲知人者,尤当以清心为本也。

    为政第二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政,是法令,所以正人之不正者。德,是躬行心得的道理。北辰,是天上的北极。共,是向。

    孔子说:“人君居万民之上,要使那不正的人都归于正,必有法制禁令以统治之。这叫作政。然使不务修德以为行政之本,则己身不正,安能正人?虽令而不从矣。所以人君为政,惟要躬行实践,以身先之。如纲常伦理,先自家体备于身,然后敷教以化导天下;纪纲法度,先自家持守于上,然后立法以整齐天下。这才是以德而为政。如此,则出治有本,感化有机。由是身不出乎九重,而天下的百姓,自然心悦诚服,率从其教化。譬如北极,居天下之中,凝然不动,只见那天上许多星宿,四面旋绕,都拱向他。是人君修德于上,而恭己南面,就如北辰之居所一般;万民之观感于下,而倾心向化,就如那众星之拱极一般。”此古之帝王所以笃恭而天下平者,用此道也。图治者可不务修德,以端出治之本哉!

    子曰:“《诗》三百, 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诗》,是《诗经》。蔽字,解作盖字。思,是心思。无邪,是心思之正。

    孔子说:“《诗》之为经,凡三百篇。一篇自为一事,一事自有一义,可谓多矣。然就中一句言语,足以尽盖其义而无余。《鲁颂•》篇之词有曰‘思无邪’,是说人之思念皆出于天理之正,而无人欲之邪曲也。只这一言就足以尽盖三百篇之义。盖诗人之言有美有刺,善者美之,所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刺之,所以惩创人之恶念。只是要人为善去恶,得其性情之正而已。人之心若能念念皆正,而无邪曲之私,则其所为,自然有善而无恶,有可美而无可刺,而诗人之所为以劝以惩者,包括而无遗矣。然则思无邪之一言,岂不可以尽盖三百篇之义乎?”此可见学者必务知要,而其功莫切于慎思也。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道,是率先引导的意思。政,是法制禁令。齐,是齐一。刑,是刑罚。

    孔子说:“人君之治天下,不过是要人为善,禁人为恶而已。但出之有本,而致之有机。若不知本原所在,只把法制禁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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