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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致知在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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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家开口便错!汝应执着有心,犹如执着有物,然后可以说因果法则,然后才是致知在格物,然后宗教才合论理,合乎论理才是事实。说到事实,是无有不合论理的。

    欲辨石子的赤圆坚一,“此四德者,在汝意中,初不关物”,特嘉尔,赫胥黎,无论是谁,西方学者都不足以语此。因为他们是“无明”说话,便是执着。我最要告诉他们的,是他们不守平日说物理的规矩。说物理要有是事说是事,不能随便作假设,假设乃是根据事实,好比大气压力是事实,以地面水银柱高七六糎的压力为一气压,则高山上空气稀薄,水银柱应下降,于是拿到高山上去水银柱果然下降。此是科学家的规矩,假设正是事实。今说“假使人眼外晶变其珠形而为圆柱,则诸圆物皆当变形”,此真是妄语,这样说话谈什么学问,所以我说他们俗不可医,西方学者应惭愧无地矣。印度菩萨告诉他们曰,眼实不能见圆,眼乃能见色。你且拿一圆物去叫襁褓中的小孩子看,你说,“有眼可看者便看!”然而这个小孩子不能看见圆,犹如不识字的人见墨痕而不认得字。“在见为独,在触成双”,你何能见“独”呢?又何以叫做“双”呢?你且叫襁褓中的小孩子去见,叫他去触,因为他有见有触。至于说明赤色之故,则是物理学,止于意验相符,可谓能守范围,在人生经验上有其事实,然而这些事实正是法则,并不是执着有物。执着有物便不是法则了。汝愈知法则,愈见真实,愈见幻空,因为幻空才是真实,大家都不能逃此法则。否则真实是幻矣,如汝说鬼怪是幻。汝以为科学发达才见真实,其实在未有科学以前,固丝毫无损于知道真实,因为知道真实是幻,即是说真实是法则。第一义在于明觉,汝本明觉说话,决不说眼见赤色,要说眼能见色。说赤色者,是别于非赤色,是汝的意识。说一说圆说坚都是汝的意识。(汝曰“纯意所为,于物无与”,本应不错,不过汝的“物”字,是叠床架屋,实无此一物。)电影无异于幻灯,电影不是动的,虽然我们看见牠动,可见俗谓见动,眼实不能见动。然而我们平常说水流,说我们看见水流!水之流果异于影之动乎?那么眼见的界说应是什么呢?故应说眼能见色。“每有一物当前,一人谓红,一人谓碧,红碧二色不能同时而出一物,以是而知色从觉变,谓属物者无有是处。”这是没有界说而说的乱话。此所谓觉,我且下一个界说,是眼识同随着眼识而起的意识;红或碧是境;另外再加上眼睛即感官。在这里,一人谓红,其识与感官与境三事俱有,成见之法则;一人谓碧,其识与感官与境三事俱有,亦成见之法则,无所谓“同时而出一物”,本来无此一物也。根据化学的实验,酸性物将蓝色石蕊质变成红,碱性物将红色石蕊质变成蓝,此时觉不变,感官不变,变在境,————不是变在物。所以我们应该说三样东西,即识与感官与境。感官与境在佛书上叫做色法,即俗所谓物;识是心法。物不应如汝执着的那个物,而心则应执着为一个东西。执着有物时,已是心的现象,不过成这个心的现象要有物之实,即是境,虚空之中你不能看见一个东西。此物之实不同彼物之实,所以我们看见红或看见蓝,我们不能以耳见以眼听,世界有色世界也有声音,不是乱的。色法有色法之实,心法又有心法之实,俗说五官不能并用,其实是五识各有其实。又如寤寐之心(你能说寤寐时没有心吗?心停了或断了吗?)不能作见闻之事。菩萨说种种因果决定差别无杂乱性,故世界不一。因为是因果法则,故世界不异。不一不异故实,实即有也,有即幻也,幻者没有汝所执着的那个物也,说到物时正是心也。识是了别境的,境非外在的东西也。境是心犹如一幅彩画是心的事不是颜料的事。若汝所执着的物,不是幻的意义,是怪的意义,因为没有决定性,牠可以是一,牠可以是异,世界将不成其为世界矣,科学家可以随便作假设矣。“非不知必有外因,始生内果”,欧西学者说因果,无论如何说不出因果的道理来,(本非事实,何能有道理?)假设有内而无外呢?假设有外而不为因呢?则内果何从而生?我这样假设是可以的,因为曰内曰外本无决定性,我们可以内有眼而外不见物,犹如有镜子而终年不生影像。像本不是镜内之果,物亦本不为镜外之因,外物与此一面镜子是不相干的。按汝之意,耳是内声是外,必有外因始生内果,则色因生见果,因必有果故,而吾人见不必以眼。声因生听果,因必有果故,而吾人听不必以耳。见必以眼,听必以耳,是眼耳自有因果,非内外为因果。“合内外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中国人的默识较西方明辨切近事实多矣。提婆语人曰,“汝谓乳中有酪酥等,童女已妊诸子,食中已有粪”。世人闻此言,岂能忍受,人何以荒谬至此?不知学者因果之说正是“食中已有粪”。何以故?汝说食为因粪为果故。犹如说形为因影为果。不知食是食粪是粪,非因果也。若因果则食中已有粪。

    西方学问的价值在科学,科学如能守科学的范围,即是“人之知识止于意验相符”,则不至于妄语。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严格的说起来,“人之知识”正是业,业如何而知止呢?于是中国的学问尚矣。中国的学问“在止于至善”。然而惟孔子是真能“默而识之”,是真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于是惟孔子真是知止矣。孔子以下,大体不差,独不能如孔子之默耳。孔子之默,乃见孔子之知。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曰“敬鬼神而远之”。我们不能说孔子知道死生鬼神,那样说便是不知道孔子,因为孔子本是不知为不知,但孔子知有鬼神,知有死,知有生。知有鬼神生死,便是唯心。唯心而不知有鬼神生死,那便是西方的唯心哲学,便是熊十力先生的谈“用”,便是五官世界观,便是唯物,因为未能将物“格”之。中国儒者如程朱是知有鬼神生死的,因为他们是能格物的。知有鬼神生死,为什么辟佛呢?佛所说的不过是范围大些,而且说其因果法则罢了。故我尝说,程朱之辟佛,正见其格物之未能究竟。在《论语》季路问鬼神章,朱注引程子言曰,“昼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则知死之道,尽事人之道则尽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子不语怪力乱神章朱注曰,“怪异勇力悖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虽非不正,然非穷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轻以语人也”。程朱这些话,都见其格物的心得,其态度是“知”,不是孔子的“不知”。因为是知,我们乃见其知有未尽。于是我一言以尽之曰,儒者未能唯心而唯理。其未能唯心之故,是格物未能究竟。佛则是唯心,即唯识。儒者从孟子便曰求放心,“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是明明指出心来了,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了,为什么说儒者未能唯心呢?是的,儒者所求的放心是理义之心,儒者的价值便在指明这个心,这个心要留到后说。首先要将境与心对说的心说清楚,即是将境即是心的心说清楚。儒者能合内外之道,他不是从唯心来的,他简直是丢开见闻心识而不理会,他是直接承认天理。天理不是与见闻心识对待的,本来可以直接承认。见闻心识是因果法则,无事于见闻心识,故不能认识因果法则。孔子则以“天命”一词包括一切。朱子注天命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乃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中庸》注有云,“天下之物皆实理之所为”。这些话都切切实实,直接了当,令我赞叹不已。其所谓实理,不是指理智说,是指天理。儒者固无事于理智,理智者因果法则也。无事于理智,其实应曰“不知”,故孔子曰不知。大哉孔子。程朱则曰一理万殊,不有因果法则,何以万殊?换一句话说,何以有世界?我们凡夫都是耳目见闻,孔子虽欲无言,人情诚不免天问!嗟呼,谁知理智,必也理智才是万殊,必也理智才是一理。予欲向重理智之西方学者说明原故矣,由理智自然说得唯心,于是世界不只是五官世界,固无所谓内外也。曰合内外,终有物之见也,如鱼不外水而饮水。《孟子》形色天性章朱注引杨氏之言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物者形色也,……”是儒者无意间露出来的话,注定了物是形色。以形色为物,故儒者未能唯心。死生大事都要从唯心说得清楚。儒曰死生一理,其实死生是一物,即是心。生是因果法则,死亦是的。芸芸众类为万殊,死亦万殊,世界是轮回。到这时儒者自然能将伦理范围扩大,愿度众生,闻佛之言说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故儒者之辟佛乃其知有不尽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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