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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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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

    書蘇伯脩御史斷獄記後

    往歲朝廷慮天下斷獄之未審,用中書、御史臺議,遣官審覆論報。僕時居山間,聞人言之,山嶽震疊,如雷雨之將至,陰風鳴條,飛電爍目。豪民猾吏,竄伏如鼠,俱自期不能免;而銜冤抱痛之民,莫不伸眉引項,若槁葉之待滋潤。及其至,則風止雨霽,望者如敗軍之歸,而畏者如鷹隼之脫絛而得扶搖也。則怪而問於老成更事之人,咸曰:「斷大獄,必視成案。苟無其隙,不得而更焉。」因退自太息曰:「苟如是,烏用是審覆者為哉!」於是大信刀筆之真能生死人矣。

    既又聞諸人曰:「非朝廷意也,奉命者之不恪耳。」及觀國子博士黃先生所敘御史蘇公慮囚湖北所平反事,曷嘗拘於成案哉?然後知賢人所為,固與眾人異矣。夫以一湖北之地,公一巡歷,而所平反者八事,所擿豪右之持吏而尼法者又數事,豈他道之無冤民耶?無蘇公而已矣。

    僕往嘗觀於牧民之以簡訟名者,之其庭,草生於階;視其幾,塵積於牘。徐而訪於其鄉,察其田里之間,則強梁橫行,怨聲盈路。問其故,曰:「官不受詞,無所訴。受之而已矣。」大吏至,則曰:「官能不生事,民嘩,非官罪也。」則皆扶出之,訴者悉含詬去,則轉以相告,無復來者。由是卒獲簡訟之名。

    嗚呼!輿圖廣矣,不皆得蘇公。彼上報於朝廷者,又將獲備事之賞矣。然後怨憤之氣,拗而為鬥殺,激而為盜賊,鬱而為災沴,上應乎天,誰之咎哉?嗚呼!使人人如蘇公,刑期於無刑不難矣!

    明天子在上,庶其見之。則求諸老成,以為典刑,舍是編,其奚適哉?

    書劉禹疇行孝傳後

    世之所謂浮屠者,果何道而能使人信奉之若是哉?人情莫不好安樂而惡憂患,故惴之必於其所恒懼,誘之必於其所恒願,然後不待驅而自赴。浮屠氏設為禍福之說,其亦巧於致人與。夫四海之眾林林也,而無不為其所致,何哉?彼固非止惑愚昧而已也。

    人情無不愛其親,親沒矣,哀痛之情未置,而謂冥冥之中欲加以罪,孰不惕然而動於其心哉?間有疑焉,則群咻之,若目見其死者拘於囹圄受䴙楚而望救者。故中材之人,莫不波馳而蟻附,雖有篤行守道之親,則亦文致其罪,以告哀於土偶木俑之前。彼固自以為孝,而不知其為大不孝,豈不哀哉!且彼謂戕物者必償其死,故有牛馬羊豕蛇虺之獄,謂天下之蠢動者舉不可殺也。今夫虎豹鷹鷫,搏擊蜚走以食,日不知其幾何,而獨無罪也哉?人之殺物有獄矣,虎豹食人而無獄,何其重禽獸而輕人也?彼又謂婦人之育子者,必有大罪。故兒女子尤篤信其說,以致恩於其母。吾不知司是獄者誰歟?人必有母,將舍其母而獄人之母與?將並與其母而獄之與?獄其母,不孝;舍其母而獄人之母,不公。不孝不公,俱不可以。令二者必一居焉,將見群起而攻之矣。雖有獄,誰與治之?宰天地者,帝也。彼則謂有佛焉,至論佛之所為,呴呴嫗嫗,若老婦然。有呼而求救,不論是非,雖窮凶極惡,無不引手援之。使有罪者勿恒刑,是以情破法也。夫法出於帝,而佛破之,是自獲罪於天也。吾知其無是事也昭昭矣。

    以劉子之賢,其不為所惑,無足怪者。吾獨悲夫天下之為劉子者不多也,故又為之言,以寤夫知愛其親而不知道者。

    書善最堂卷後

    武林陳舜中以「善最」名其堂,介其友富君子明求予言。夫立言以明道,而求言於人者,將以正己之所學,言可以苟乎哉?

    所謂「善最」者,蓋本於東漢東平王。王之言,天下之格言也,人以是而服膺焉。聖賢之為道,不外是矣。然善之云,不過概而言之,求諸實踐,必有其方,不可徒云云而已也。今夫世俗之人,類以善自名也,觀其行而不掩,道之不明也久矣。夫善,未易擇也。恭與鸘相鄰,訐與直相似;小諒賊信,小慧賊智,小剛賊勇,小不忍賊仁。故有非禮之禮,非義之義,疑似之間,禽蹠分焉,可不慎哉?是故擇焉而不得其中,道焉而不知其窮,古之人有為之者,楊墨是也。知焉而不能蹈,好焉而不能用,取其名不必其實,古之人有為之者,郭公是也。若人之心,未嘗不自謂己能善也,而卒於不善。為善之名,豈易當哉?

    且題扁之設,起於何人乎?盤之銘,几杖之書,朝夕警省,淬厲以成其德,非衒外以為觀也。今之揭於軒、標於楣、大書以示於人者,其果有志於自警乎?抑將從事於詠歌以為娛也?屈子曰:「善不由外來,名不可以虛作也。」古之人,有衛武公者,「抑抑」之戒陳於庭,而睿聖之名垂於後,若是故詠歌乃有益也。嗚呼!詩不如《抑》,人不如衛武公,則求者為徒求,言者為妄言矣。

    題醫者王養蒙詩卷後

    李君一初序王養蒙之為醫,且美其不屑為吏,予獨謂此無足怪者。

    虎豹鷹掞,日殺物以養其軀,至死不厭;騶虞視生草而不折,見生蟲而不踐。其嗜好不同,出於天性,易之則兩死,物理然也。何獨疑於人哉?故吏與醫為二道:活人以為功者,醫之道也,其心慈以恕,而仁者好之;利己而無恤乎人者,吏之道也,其心忍以刻,而不仁者好之。故以吏之心為醫者,業必喪;以醫之心為吏者,身必窮。又何怪乎善醫者之不屑為吏也哉!

    雖然,今之以醫道為吏者未見也,而以吏道為醫則有矣。然則養蒙賢乎哉!吾故發李君之言,以附於孟氏論巫匠之末。

    書為善堂卷後

    大梁武子宣之父明德君,名其居之堂曰「為善」。君卒,子宣奉其母夫人之命,祠君於堂。而服膺為善之訓,乃作法海蘭若於建業城南,又奉母航海至於補陀洛伽之山,以求所謂大士真儀者,將以廣為善之路也。故翰林學士虞公為之記,文獻之士為之言者不少,而子宣之求言於四方未已也。吾固有以知其心矣。

    夫人志於道而未獲所向,故願就有道而正焉。是其好學篤行之誠,積於中而見乎外也,正宜因其憤悱而啟發之。惜無有以聖人之道與之言,而徒就其所已行者縷縷焉,宜其不足乎心而求之不置也。孟子曰:「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昔宋人有好玉者,得燕石焉,以為玉而寶之,革櫃十重,巾十襲。周客見而笑之。夫好玉則誠好玉矣,而未為知玉也,故不免為識者所笑。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載在方冊,其所言皆善言也,其所行皆善行也,天下之善莫能外之矣,舍是而他求焉,惑也。夫人之所食以生者,五穀也。今有厭五穀而不食,則必求夫爽口蜇吻之味而食之,則不戕其生者,鮮矣。故聖人之道,五穀也;異端之道,爽口蜇吻之味也。聖人之道,求諸日用之常;異端之道,必索隱以行怪。其勢不並立也。是故欲求道者,必先定其所向。如將適燕,先舉轅而指北,然後訪而取途,則無倒行之悔矣。故孟子道性善,必稱堯舜。恐其不知孰為善、孰為不善也,故以堯舜的之。知所在矣,又必有至之之道,是故顏淵問克己復禮,必請其目。如是而後可以言為善矣。擇之而不得其正,為之而不知其方,心與事相違,而德與言不相類。

    冥行而不問,學者之失也;問焉而不告,聽者之咎也。人有所請,不知則不必言,知則當盡言之;不然,則皆聖人之罪人矣。予雖不識子宣,觀其求之廣而知其志之篤,於是乎盡言之。

    書紹興府達魯花赤九十子陽德政詩後

    會稽方外僧詩若干首,美監郡子陽公也。至正十四年,予自台之越居城之南陬,近寶林教寺。寺主者別峰師,有文行,且喜接賢士,由是得相從以遊。其年秋七月,用章師又自浙西來,住能仁禪寺。二上人皆以文章馳名,而其屬寺之主者,亦多能為詩。乃九月遇於寶林,因語及郡太守子陽公之政,交口讚美,至有感泣者。上人乃分韻,俾為歌詩,以頌公德,而屬予為敘其意。

    予聞國風、雅頌,詩之體也,而美刺、風戒,則為作詩者之意。故怨而為《碩鼠》《北風》,思而為《黍苗》《甘棠》,美而為《淇澳》《緇衣》,油油然感生於中而形為言。其謗也不可禁,其歌也不待勸,故嚶嚶之音生於春,而惻惻之音生於秋。政之感人,猶氣之感物也。是故先王陳列國之詩,以驗風俗、察治忽,公卿大夫之耳可瞆,而匹夫匹婦之口不可杜。天下之公論於是乎在,吁!可畏哉!

    予以今年春始來越,是時浙東六郡皆警於盜,惟越為無事,故士大夫之避地者多在越。或有謂予曰:「越之從政者鄙,又左右皆凶人,恐不能和其民。萬一變生肘腋,子將安之?」予方謀適他所,忽有言者曰:「子陽公且來歸。」公往在婺女,有惠愛孚於民,予舊嘗聞之,則大喜,默為越人慶,而又自慶其得賢地主以為依而安處也。至於今,果諧所願望,得不深可喜耶?於是乎序,而以其詩附於《淇奧》《緇衣》之後焉。

    題劉商觀奕圖

    右昔人臨唐劉商觀奕圖。其曰「李伯時臨,茅君彥勒,蘇先生識」,蓋皆假設之云。而其描寫模刻,實俱妙絕,不必問其真作於何人也。王生以采薪入山,父母妻子待之以食。見奕者而耽觀之,至於爛其斧柯,豈所謂力本者哉?比歸而親戚鄉黨咸非其舊,可悼也已。一夫一婦,不獲自盡,伊尹恥之。以戲迷愚人,使之老無所依,其果有是事耶,神仙亦未仁矣!

    書申屠子迪毀杌木廟曹操像文後(杌木者象收之誰)

    孟子稱「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孔子以王法誅既死之奸回,著之方冊,萬世而下,昭如日星,舉而行之,不待教命。志於惡者,能無懼乎哉!

    曹操挾主以令天下,屠戮忠良,以及主母,卒盜神器。有王者作,殺其人,壞其室,汙其宮而瀦焉,人紀立矣。世衰道隱,大義不明於人心,至有書伐賊之師為入寇者,嗟乎悲夫!無乃與《春秋》之旨戾乎?夷陵之祠,悖理傷教,歷千百年而無人為之明焉,抑其習之久也?申屠公斥而出之,其可謂深知孔子之用心者矣。

    孟子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夫楊墨之道,其流至於無父無君,聖賢且痛絕之,而況於身親為之者哉?言空言也,猶有大功,而況於見諸行事之毅然者哉?嗚呼!後世復有孟子,而不曰申屠公聖人之徒,吾不信也。

    題王右軍蘭亭帖

    王右軍抱濟世之才而不用,觀其與桓溫戒謝萬之語,可以知其人矣。放浪山水,抑豈其本心哉!臨文感痛,良有以也。而獨以能書稱於後世,悲夫!

    說

    天說上

    或曰:「天之降禍福於人也,有諸?」曰:「否。天烏能降禍福於人哉?好善而惡惡,天之心也。福善而禍惡,天之道也。為善者不必福,為惡者不必禍,天之心違矣。使天而能降禍福於人也,而豈自戾其心以窮其道哉?天之不能降禍福於人亦明矣。」曰:「然則禍福誰所為與?」曰:「氣也。」曰:「氣也者,孜孜焉為之與?」曰:「否。氣有陰陽,邪正分焉。陰陽交錯,邪正互勝。其行無方,其至無常,物之遭之,禍福形焉,非氣有心於為之也。是故朝菌得濕而生,晞陽而死,靡草得寒而生,見暑而死;非氣有心於生死之也,生於其所相得,而死於其所不相得也。是故正氣福善而禍惡,邪氣禍善而福惡。善惡成於人,而禍福從其所遇。氣有所偏勝,人不能御也。」

    曰:「然則天聽於氣乎?」曰:「否。天之質,茫茫然氣也,而理為其心,渾渾乎惟善也,善不能自行,載於氣以行,氣生物而淫於物,於是乎有邪焉,非天之所欲也。人也者,天之子也,假於氣以生之,則亦以理為其心。氣之邪也,而理為其所勝,於是乎有惡人焉,非天之欲生之也。朱均之不肖而以為子,非堯舜之所欲也。蟯蛔生於人腹而人受其害,豈人之欲生此物哉?」曰:「然則天果聽於氣矣?」曰:「否。天之氣本正,邪氣雖行於一時,必有復焉。故氣之正者,謂之元氣。元氣未嘗有息也,故其復也可期,則生於邪者,亦不能以自容焉。秦政、王莽是已。」

    曰:「蹠之壽,操、懿之得其志,而子孫享之,豈天之有所私耶?」曰:「氣之復也,有遲有速,而人之生也不久,故為惡之人,或當其身而受罰,或卒享福祿而無害。當其身而受罰者,先逢其復者也。享福祿而無害者,始終乎其氣者也。以懿繼操,以裕繼懿,不於其身,而於其後昆。謂天之有所私,不可也。故見禍福而謂之天降於人者,非也。氣未復,而以禍福責於天,亦非也。不怨天,不尤人,夭壽不貳,修身以俟,惟知天者能之。」

    天說下

    或曰:「天災流行,陰陽舛訛,天以之警於人與?」曰:「否。天以氣為質。氣失其平則變。是故風雨、雷電、晦明、寒暑者,天之喘汗、呼噓、動息、啟閉、收發也。氣行而通,則陰陽和,律呂正,萬物並育,五位時若,天之得其常也。氣行而壅,壅則激,激則變,變而後病生焉。故吼而為暴風,鬱而為虹霓,不平之氣見也。抑拗憤結,回薄切錯,暴怒溢發,冬雷夏霜,驟雨疾風,折木漂山,三光蕩摩,五精亂行,晝昏夜明,瘴疫流行,水旱愆殃,天之病也。霧濁星妖,暈背祲氛,病將至而色先知也。天病矣,物受天之氣以生者也,能無病乎?是故瘥癘夭劄,人之病也;狂亂反常,顛蹶披飀,中天之病氣而不知其所為也。雖天,亦無如之何也,惟聖人有神道焉。神道先知,防於未形,不待其幾之發也。堯之水九載,湯之旱七載,天下之民不知其災。朱均不才,為氣所勝,則舉舜、禹以當之。桀紂反道,自絕於天,則率天下以伐之。元氣之不汩,聖人為之也。」

    曰:「然則人勝天與?」曰:「天有所不能而人能之,此人之所以配天地為三也。」曰:「《書》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非與?」曰:「此天之本心也。而天有所不能,病於氣也,惟聖人能救之,是故聖人猶良醫也。朱均不肖,堯舜醫而瘳之;桀紂暴虐,湯武又醫而瘳之。周末孔子善醫,而時不用,故著其方以傳於世,《易》《書》《詩》《春秋》是也。高、文、光武能於醫而未聖,故病少愈而氣不盡復。和、安以降,病作而無其醫。桓、靈以鉤吻為參苓,而操、懿之徒,又加鴆焉,由是病入於膏肓,而天道幾乎窮矣!」

    曰:「然則元氣息矣乎?」曰:「有元氣,乃有天地。天地有壞,元氣無息。堯、舜、湯、武立其法,孔子傳其方。方與法不泯也,有善醫者舉而行之,元氣復矣。作《天說》。」

    雷說上

    有夫耕於野,震以死。或曰:「畏哉!是獲罪於天,天戮之矣。」劉子曰:「噫!誣哉!何觀天之局也!一夫有罪,天將自戮之乎?天生民而立之牧,付之以生殺之權,而又自震以討焉,惡用是司牧者為也?」

    曰:「天鑒於民有隱慝焉,人罰弗能及也,而震以威之,微顯闡幽,神道也。」曰:「惡,是何言也!古帝制刑,以為天下均。故執刑如執權,因罪之輕重,而前知之,又不敢專,而聽於天,曰天討也,夫是之謂讚天地之化育。今曰天又自以震戮人罪,吾不知天之所自戮者以何等罪乎。謂其積之極,人不能勝而戮之耶,則天下之為人子而不孝,為人臣而不忠,為人長而不慈,為人幼而不孫,為人友而不義,為人妻而不順,賊義而戕仁,縱私而滅公,倚勢而行奸,乘約而肆淫,人言而獸心,陰慘而陽和,磨牙吮血,朘膏刮骨,擅威作福,殘害正直,而逭於司寇之誅者,不為不多矣,豈司雷者有所畏乎,乃不一有戮而庸夫乎戮焉?使彼有以覘天之意,而謂天之所怒在彼,而所容在此也,則恃以不忌,是天以震勸逆而濟禍也,豈天道哉?必不然矣。」

    曰:「然則雷何物也?」曰:「雷者,天氣之鬱,而激而發也。陽氣團於陰必迫,迫極而迸,迸而聲為雷,光為電,猶火之出炮也。而物之當之者,柔必穿,剛必碎。非天之主以此物擊人,而人之死者適逢之也。不然,雷所震者,大率多於木石,豈木石亦有罪而震以威之耶?」

    雷說下

    或曰:「雷有神焉,有諸?」曰:「人曰有之。」曰:「然則雷神所為而非氣矣。」曰:「否。雷與神皆氣之所為也。氣也者,無所不能為也。忽而形,倏而聲,為雷為神,或有或無,不可測知。人見其忽而形也,而謂之神。夫神也者,妙萬物而無形;形則物矣。是故有形而有質者,有形而無質者,有暫者,有久者,莫非氣所為也。氣形而神寓焉。形滅而神復於氣。人物鬼神,或常或變,其歸一也。」曰:「既為神也,而曰不能戮人罪,何耶?」曰:「神,形而暫者也。彼且不能以其形,惡能求罪人而戮之?」

    醫說贈馬復初

    或稱醫藥出於上古聖人,神農、黃帝皆身為之,其果然乎?儒者疑之,懼世之以是小聖人也。孟子稱堯舜憂民而不暇耕。夫耕,後稷實親為之,豈以是為非聖人之所事哉?天下之事,不止於耕。教之者有其官,業之者有其人,則堯舜之憂不在耕,而有大焉者,此孟子之意也。天地辟而人生,蠢蠢焉,聖人出而後異於物,於是垂衣裳,造書契,作為舟車、網罟、弧矢、杵臼之器,載在《易經》,不可誣也。凡可以前民用者,聖人無不為之,而況於醫乎!辨陰陽於毫毛,決死生於分寸,其用心之難,又豈直舟車、網罟、弧矢、杵臼而已哉?吾固有以知其作於神農、黃帝無疑也。

    聖人之道,包天地,括萬物,一體而毫分焉,莫非道也。故天之大也,分而為日月,為星為雲,為雨為雪,為霜為露,莫非天也,而後各形其形焉。地之廣也,結而為山,融而為川,生而為草為木,為石為玉,為金銀銅鐵,為五谷,莫非地也,而後各形其形焉。故見其形而不知其出之原,非知道者也。是故知醫之不足以盡聖,而不知其為聖之事,非知聖者也。今有酌海於杯,曰海也,人皆知其不可也;而謂之非海出也,可乎哉?天下之術多矣,惟醫以救死扶生為功效,故志之者,可以存其不忍人之心,而於道為有益。至於節嗜欲,調陰陽,時寒暑,去邪養正,流通血脈,其為道也。引而伸之,治天下不能外,致遠而不泥,其斯而已矣。

    紹興馬復初以醫藥從左丞帖理帖木爾公招輯海寇。其為人也,粹而溫,其於術也,精以造。其劑之所投,無宿疾也。予甚敬之,懼其日用而不知也,作《醫說》以贈之。

    獅子圖說

    狻猊,天下之猛獸也,而人能擾之,人亦靈矣哉。世有人而為獸所食者,是不能靈其靈者也。人不能靈其靈,不惟不能以擾獸,而反食於獸,雖為人不如獸矣。吁!靈不如獸,而欲以制獸,則不為獸所食,鮮矣哉!

    菜窩說並序

    菜窩者,宗侄彬之所以名其居室也。彬字宗文,少好學,有識而未用。其居在處州府城之東門,每求予為文,而恒弗得暇。今年,予來京師,而彬亦以儒士貢為工部主事,因戲作《菜窩說》,且以勉而進之云爾。

    犁眉公謂東門子曰:「子之居東門也,井地十畝,既夷既壤;俯壕為溝,倚城為墉;藩以枳林,緯以檗場;是蓋比如束鍼,錟若攢槍,蛇蜴不能求其縫罅,蚍蜉不能為之穴隙也。何不墾之以種樹乎?又何不耕之以藝稷黍乎?不然,何不大為之池,分北山之泉流以養鱉與魚乎?徒何為乎築陋室於其中,墼糞土以為壁,茨以腐茅,蠍是宅,藉以瓦礫,羊蹄豕跡,與鼢鼠為主客?平明出門,不馬不車,不羸不驢,以造他人之廬,呼朋命徒,左蹌右趨,談無用之空言,強相名而曰儒。坐視殷賑之庾,索為蓬之區,不亦悲乎?吾聞燕秦棗栗,穰橙鄧橘,李梨薁鬱,秦杏周漆,柿桃柰楔,琬容琰質,椅桐栝柏,堅績有瑟,桂椒萸,吐芳馞馝,木瓜榅桲,薯藇葛芴,叢蔓幰祇,彼揪此茁,或庸其材,或以其實,或黃如金,或赤如日,翹蕭遠條,可蜂以蜜;克勤厥營,苟獲其一,富擬封君,受天之秩。范子所至,穿池種魚,史傳貨殖,盛稱陶朱。八口之家,五畝之宅,牆下栽桑,足以衣帛。今子不士不農,不商不工,綴籍州庠,口體不充。人皆子嗤,子曷不懵!」

    東門子聽之愀然,思之杳然,瞿然而作,再拜而怍,立而言曰:「公有言,吾獲矣。而吾亦有知焉,請以復於公。吾將以藝稷黍乎,則古人一夫受田,百畝而給。今將以五畝為宅矣,則所羨不過二十之一,不能以不饑也。抑將以種樹乎,則近者非四三年不成,不知遠者又幾年乎,不可以懸吾釜而俟爨也。抑且為池以畜魚乎,則我身畸耳,貸力於人,何日成乎?不可以暵吾肮而待汲也。今當種菜而鬻焉,尚庶幾哉可也夫!夫菜也者,采也,君子之所采也,或謂之蔬焉。蔬也者,疏也,食粱肉者之所疏也。君子所采,而食粱肉者疏之,庶幾或者可以裕我矣乎。」

    乃往訪於溪南之圃人,得膏土沃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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