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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叙记之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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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楚鄢陵之战

    【题解】

    这也是春秋时期一次重大战役。晋军运用正确的战略战术,只分部分精兵攻打楚的左、右两军,而集优势兵力对付楚军的精锐,取得最后胜利。本文还论述了战争与政治、外交的联系,斥责了不顾农时兴兵作战,为满足自己对土地、权力的贪婪欲望,而将人民推上战场的统治者的残酷,表达了兵民为胜利之本的思想。

    在叙述战争过程时,穿插一些紧张惊险且生动的情节,是《左传》的一个特点。像本篇中对晋厉公兵车陷入泥沼的描写及士燮父子的对话就很有代表性。

    晋侯将伐郑,范文子曰①:“若逞吾愿②,诸侯皆叛,晋可以逞③;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④。”栾武子曰⑤:“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乃兴师。栾书将中军⑥,士燮佐之。郤锜将上军⑦,荀偃佐之⑧。韩厥将下军⑨,郤至佐新军⑩,荀居守(11)。郤犨如卫(12),遂如齐,皆乞师焉(13)。栾黡来乞师(14),孟献子曰(15):“有胜矣(16)。”十六年,夏四月,戊寅(17),晋师起(18)。以上晋师之兴。

    【注释】

    ①范文子:即士燮,晋大夫。

    ②逞:满足,如愿。

    ③逞:任意,放纵。

    ④俟(sì):等待。

    ⑤栾武子:即栾书,又称栾伯,栾盾之子。

    ⑥将:指挥,率领。

    ⑦郤锜(qí):郤克之子,晋国大夫。

    ⑧荀偃:字伯游,即中行献子,一称中行偃,荀林父之孙,荀庚之子。

    ⑨韩厥:韩献子,晋大夫。

    ⑩郤至:晋国大夫。新军:指在上、中、下三军之后新立之军。据《左传》鲁成公三年记载,晋国设六军,在上、中、下三军之外,又立新三军,以赏在鞌之战中立功的将领。后来新三军只剩一军,称新军。

    (11)荀:即知,荀首(知庄子)之子,又称知武子。

    (12)郤犨:郤豹的曾孙,郤克的从祖兄弟,晋大夫。

    (13)乞师:请求援兵。

    (14)栾黡(yǎn):一称栾桓子,又称桓伯,栾书之子。来:指来鲁国。

    (15)孟献子:又称仲孙蔑、孟孙,文伯穀之子。

    (16)有胜矣:有胜利的希望。

    (17)戊寅:四月十二日。

    (18)起:开始行动。

    【译文】

    晋厉公要讨伐郑国,士燮说:“如果要满足我们的愿望,在诸侯都背叛我们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任意而为;只有郑国一国背叛我们,我们这样做,忧患就会接踵而至。”栾武子说:“不能在我们执政时失掉诸侯,一定得讨伐郑国。”于是起兵。栾武子指挥中军,士燮为副帅。郤锜指挥上军,荀偃为副将。韩厥将下军,郤至辅佑新军,荀留守国内。郤犨先到卫国,再到齐国,都是为了请求援兵。栾黡来鲁求援,因其卑让有礼,所以孟献子说:“晋有胜利的希望。”鲁成公十六年夏,四月十二日,晋国军队开始行动。以上是晋国兴兵。

    郑人闻有晋师,使告于楚,姚句耳与往①。楚子救郑②,司马将中军③,令尹将左④,右尹子辛将右⑤。过申⑥,子反入见申叔时⑦,曰:“师其何如?”对曰:“德、刑、详、义、礼、信⑧,战之器也⑨。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详以事神⑩,义以建利(11),礼以顺时,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节(12),时顺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13),求无不具,各知其极(14)。故《诗》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15)。’是以神降之福(16),时无灾害(17),民生敦厖(18),和同以听(19),莫不尽力以从上命,致死以补其阙(20)。此战之所由克也(21)。今楚内弃其民,而外绝其好,渎齐盟(22),而食话言,奸时以动(23),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进退罪也。人恤所厎(24),其谁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复见子矣。”姚句耳先归,子驷问焉(25),对曰:“其行速,过险而不整。速则失志(26),不整丧列。志失列丧,将何以战?楚惧不可用也。”以上楚、郑诸臣料楚必败。

    【注释】

    ①姚句(ɡōu)耳:郑大夫。与往:和使臣同去。

    ②楚子:楚共王,楚庄王子。

    ③司马:指公子侧,又称子反,官居司马。

    ④令尹:指公子婴齐,又称子重,时为楚国令尹。

    ⑤子辛:即公子壬夫,字子辛。

    ⑥申:原为申国,周封伯夷之后于申,时已为楚所灭。故址在今河南南阳北。

    ⑦申叔时:楚国元老,年老在申居住。

    ⑧详:同“祥”。善,诚信诚意。

    ⑨器:用具。

    ⑩事:侍奉,祭祀。

    (11)义:是非标准。

    (12)事节:有节制。

    (13)逆:悖道。

    (14)极:中正的准则。

    (15)立我烝民,莫匪尔极:出自《诗经·周颂·思文》。烝,众。莫匪,无不。尔极,先王立下的中正准则,大家无不依从,以为行为依据。

    (16)之:指众民。

    (17)时:经常,时常。

    (18)敦:厚。厖(mánɡ):庞大。这里敦厖指富足。

    (19)和同以听:和睦同心,唯君上之命是听。

    (20)阙:指战死者。

    (21)克:战胜。

    (22)渎:轻忽怠慢。

    (23)奸(ɡān):冒犯。鄢陵之战在周历四月,时值农忙,此时作战冒犯了天时。

    (24)恤:顾虑。厎(zhǐ):至,到。

    (25)子驷:郑国公子,字子驷。问焉:问楚军情况。

    (26)失志:考虑不周详。

    【译文】

    郑国听说有晋军来,便派使者去楚国告急,郑大夫姚句耳和使臣一同前往。楚共王救郑,司马子反指挥中军,令尹子重率领左军,右尹子辛指挥右军。路过申地,子反会见楚国元老申叔时,问道:“楚军会胜还是会败?”申叔时回答说:“德、刑、详、义、礼、信,对于战争来说是不可缺的。德行用来施加恩惠,刑法是用来对邪恶治罪的,诚心用来祭祀神灵,是非标准用来取利,遵循礼法才能举动适宜,诚信才能保住一切。人民生计富足无忧则德行正,不生邪念,做事因需要用利,所以才会有节制,行为合乎时宜,事情才能办成功。上下团结一心,运行不悖;上面有所要求,下面的百姓都予以准备,人人都懂得中正的准则,所以《诗经·周颂·思文》篇说:‘先王为众民立下行事的中正准则。大家无不依从,以为行事依据。’因此神灵降给众民福佑,很少有灾害。人民生计富足,和睦同心,唯君上之命是听,没有不尽力以服从君上的命令的,都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补战死者的空缺,这就是战无不胜的原因。如今楚国对国内人民不施以恩惠,对外断绝了友好国家的关系,轻慢盟国而违背自己的诺言,冒犯农时大动干戈,不惜劳民以满足自己的欲望。百姓不知国君的诚信表现在哪里,进退都有罪。人人都对自己所去的地方心怀疑虑,谁还肯效死力与晋作战?你尽力而为吧!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姚句耳先于使臣回到郑国,公子驷问他楚军的情况,他回答说:“楚军行动速度过快,过险隘之处时队列不整齐。行动过快则考虑不周详,队列不整则失去纪律性。考虑不周又没有纪律性,将靠什么去作战?楚军恐怕是不中用。”以上是楚、郑诸臣预料楚国必败。

    五月,晋师济河。闻楚师将至,范文子欲反①,曰:“我伪逃楚,可以纾忧②。夫合诸侯③,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④,多矣⑤。”武子曰⑥:“不可。”

    【注释】

    ①反:返回。

    ②纾:纾缓。

    ③合:古代称交战曰合。

    ④辑睦:同心协力。

    ⑤多:好。

    ⑥武子:栾武子。

    【译文】

    五月,晋军渡过河。听说楚军就要到了,士燮想要回师,他说:“我们假装逃避楚军,能缓解一下晋国的忧患。与诸侯交战不是我所擅长的,还是把这事留给能承担的人去做吧。我们群臣能同心协力地侍奉国君,就很好了。”栾武子说:“那可不行。”

    六月,晋、楚遇于鄢陵①。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②,惠公不振旅;箕之役③,先轸不反命④;邲之师⑤,荀伯不复从⑥。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⑦,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⑧,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⑨?”以上范文子不欲战。

    【注释】

    ①鄢陵:郑国地名。原为鄢国,后为郑灭。在今河南鄢陵。

    ②韩之战:鲁僖公十五年(前645)秦晋韩(今陕西韩城南)之战。

    ③箕之役:鲁僖公三十三年(前627)晋狄之战。箕,晋国地名。在今山西太谷东三十五里。

    ④先轸不反命:先轸死于狄军,不能回复君命。

    ⑤邲之师:鲁宣公十二年(前597)晋楚邲(今河南荥阳北)之战中的军队。

    ⑥荀伯不复从:晋军主帅荀林父兵败而逃,不能从原路返回。

    ⑦辟:同“避”。

    ⑧亟(qì):屡次。

    ⑨盍:何不。

    【译文】

    六月,晋、楚相遇于鄢陵。士燮不想打这场战争,郤至说:“韩原之战,惠公使军队散败;箕之战,先轸死于狄人之手,不能回复君命;邲之战,晋军主帅荀林父兵败而逃,不能从原路返回。这几次战役都是晋国的耻辱。你也看到了先君战败的事实。现在我们避开楚军,又给晋国增加了耻辱。”士燮说:“我们先君屡次作战,是有原因的。秦国、狄人、齐国、楚国都很强大,如果先君不尽力,子孙就会衰弱不振。现在秦、狄、齐三强都已屈服于我们,敌人只剩楚国了。只有圣人才能外、内都没有忧患,我们不是圣人,国外安宁无战事就一定会有内忧。何不放过楚国使我们对外有所戒惧呢?”以上述范文子士燮不想开战。

    甲午晦①,楚晨压晋军而陈②。军吏患之。范匄趋进③,曰:“塞井夷灶④,陈于军中,而疏行首⑤。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窕⑥,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⑦,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⑧;王卒以旧⑨;郑陈而不整⑩;蛮军而不陈(11);陈不违晦(12);在陈而嚣(13),合而加嚣。各顾其后(14),莫有斗心。旧不必良(15),以犯天忌。我必克之。”

    【注释】

    ①甲午:六月二十九日。晦:夏历每月的最后一天。

    ②压:逼近。陈:同“阵”。

    ③范匄(ɡài):即范宣子,又称士匄,为范文子(士燮)的儿子。趋进:快步走进。趋,快走。

    ④塞井夷灶:军中必须凿井起灶以自给,现在楚军逼近晋营列阵,战地狭窄,所以要自己塞井平灶作为阵地。夷,平。

    ⑤疏行首:在阵前掘开营垒作为战道。

    ⑥轻窕:轻浮急躁。

    ⑦间:空隙,可乘之机。

    ⑧二卿相恶:指子重、子反不和。

    ⑨卒:亲兵。旧:疲惫老化,没有代替的力量。

    ⑩陈:摆开阵势。

    (11)蛮军:楚军带来的南方少数民族军队。

    (12)晦:月底,古时兵家忌讳在这天打仗。即下文的“以犯天忌”。

    (13)嚣:喧哗。

    (14)各顾其后:都有后顾之忧。

    (15)旧:指老兵。

    【译文】

    六月二十九日是月底,楚军一早就逼近晋军列阵。军官们很担心敌人占领有利形势。士燮的儿子范匄快步走进军帐说:“我们可以塞井平灶,就在军营中列阵,并疏散开前面的行列。晋、楚谁胜谁负,要看天意怎样,又何必担心呢?”士燮怪他多话,拿戈在后面追他,将他赶出军帐,骂道:“国家存亡全凭天意,小孩子知道什么?”栾书说:“楚军轻浮急躁,我们固守营垒等着,他们三天就得撤退。等他们撤退时我们出击,一定能获胜。”郤至说:“楚军六个弱点给我们以可乘之机,我们不能不利用:他们的二卿子重和子反不和;楚王的亲兵疲惫老化,没有替代的力量;郑军摆开阵势但不整齐;楚军中的南方蛮军不能成阵;列阵打仗不避晦日;在阵中士兵还喧闹不已。楚、郑、蛮军军阵合在一起本以安静为宜,事实上却更喧闹,都有自己的后顾之忧而没有斗志。老兵不一定是精兵,何况晦日出兵犯了天时之忌。我们一定能战胜他们。”

    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①,子重使太宰伯州犁侍于王后②。王曰:“骋而左右③,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军中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④。”“彻幕矣⑤!”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⑥!”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⑦。”“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⑧。”“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⑨。”伯州犁以公卒告王⑩。苗贲皇在晋侯之侧(11),亦以王卒告。皆曰:“国士在(12),且厚(13),不可当也。”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14),必大败之。”公筮之(15),史曰:“吉。其卦遇‘复’(16),曰:‘南国蹙(17),射其元(18),王中厥目(19)。’国蹙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以上晋、楚各料敌情。

    【注释】

    ①巢车:一种高的、带楼的兵车,以供瞭望。

    ②太宰:官名。伯州犁:晋国伯宗之子。

    ③骋:奔跑。

    ④虔:虔诚,恭敬。

    ⑤彻:同“撤”。

    ⑥尘上:尘土飞扬。

    ⑦为行(hánɡ):布阵。

    ⑧听誓:听主帅誓师的命令。

    ⑨祷:向鬼神祈祷。

    ⑩公卒:晋军。公,指晋厉公。因伯州犁是投奔楚国的晋人,了解情况,所以“以公卒告王”。

    (11)苗贲皇:楚国斗椒之子,鲁宣公四年(前605)投奔晋。所以也把“王卒”,即楚军情况告知晋侯。

    (12)国士:指伯州犁。

    (13)厚:人数众多。

    (14)萃:集中。王卒:楚王的亲兵。

    (15)筮(shì):用蓍(shī)草占卜吉凶。

    (16)复:卦名。

    (17)南国:指楚。蹙(cù):缩皱,即萎缩。

    (18)元:指楚王。

    (19)王中厥目:射中楚王的眼睛。

    【译文】

    楚共王登上巢车瞭望晋军,子重派投奔楚国的晋人太宰伯州犁侍立在楚王身后。楚王说:“晋军中有人往左或往右奔跑,这是在干什么?”伯州犁说:“在召集军官。”“都聚集在军营中间了!”回答说:“在一起谋划呢。”“展开帐幕了!”答说:“虔诚恭敬地卜问先君胜负了。”“撤掉帐幕了!”答说:“要发布命令了。”“喧嚷得厉害,尘土都飞扬起来了!”答说:“要塞井平灶布阵了。”“都上了战车,战车左右的士兵又拿着兵器下来了!”答道:“这是要听主帅誓师的命令了。”“要开战了吗?”答说:“还不知道呢。”“上了车,左右的士兵又都下车了。”答说:“这是作战前向鬼神祈祷呢。”伯州犁将晋军的情况一一告知给楚共王。而晋军那边,由楚投奔晋国的苗贲皇在晋厉公的身边,也将楚军的情况介绍给晋侯。晋军将士都说:“熟悉我们情况的伯州犁在楚军中,而且他们人数众多,恐怕我们抵挡不了他们。”苗贲皇对晋厉公说:“楚军的精兵就是楚国中军楚王的亲兵,请分一部分精锐去攻打他们的左军和右军,而集中我们三军之力去进攻楚王的亲兵,一定能大败楚军。”晋厉公用蓍草占卜,占卜者说:“吉利。这是个复卦,卦辞说:‘南国萎缩,箭射其王,射中他的眼睛。’国家萎缩,国君受伤,不败还等什么?”晋厉公就听从了苗贲皇的意见。以上是晋、楚双方各自分析敌情。

    有淖于前①,乃皆左右相违于淖②。步毅御晋厉公③,栾为右④。彭名御楚共王⑤,潘党为右⑥。石首御郑成公,唐苟为右⑦。栾、范以其族夹公行⑧,陷于淖。栾书将载晋侯,曰:“书退!国有大任⑨,焉得专之⑩?且侵官(11),冒也;失官(12),慢也;离局(13),奸也(14)。有三罪焉,不可犯也。”乃掀公以出于淖(15)。

    【注释】

    ①淖:泥坑。

    ②违:避开。

    ③步毅:即郤毅,郤氏家族成员。

    ④栾(zhēn):栾书之子,栾黡之弟。

    ⑤彭名:楚大夫。

    ⑥潘党:楚大夫潘尪之子,也称叔党。

    ⑦石首、唐苟:均为郑国大夫。

    ⑧栾、范:栾氏、范氏。其族:其家族。这两个家族将勇兵强。

    ⑨大任:指元帅。

    ⑩专之:又专做国君的御手。

    (11)侵官:以自己的车载国君,是侵官,侵夺他人职权。

    (12)失官:不履行元帅职而驾车,是失官。

    (13)离局:远离部下。

    (14)奸:犯罪。

    (15)掀:举起。

    【译文】

    阵前有一个泥坑,双方都从两侧避开。步毅为晋厉公驾车,栾作车右;彭名为楚共王驾车,潘党作车右;石首为郑成公驾车,唐苟为车右。栾、范二氏因其家族将勇兵强,所以将晋侯夹在中间行进,晋厉公的车子不幸陷入泥坑,栾书想让晋厉公坐自己的车,他的儿子车右栾喊道:“你退下,国家任你为元帅,重任在肩,怎能专门做国君的御手呢?你这样做是侵夺他人职权,冒犯了别人;不履行元帅职责,放弃了自己的责任;远离自己的部下,是犯罪行为。你这样做有三条罪名,不能触犯啊。”栾举起晋侯的车子,将其抬出泥坑。

    癸巳①,潘尪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②,彻七札焉③。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王怒曰:“大辱国④。诘朝⑤,尔射,死艺。”吕锜梦射月⑥,中之,退入于泥。占之,曰:“姬姓⑦,日也。异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及战,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⑧,伏弢⑨。以一矢复命。

    【注释】

    ①癸巳:六月二十八日。

    ②潘尪之党:潘尪的儿子潘党。养由基:楚国大夫,又称养叔,善射。蹲:聚集。

    ③彻:穿透。札:一层甲。

    ④大辱国:只懂射技而不懂智谋,是楚国的莫大耻辱。

    ⑤诘朝:明天早晨。

    ⑥吕锜:魏锜,称厨武子,晋国将领。

    ⑦姬姓:晋国国君为姬姓。

    ⑧中项:射中脖领。

    ⑨伏弢(tāo):弢为弓套,伏在弓套上而死。

    【译文】

    六月二十八日,潘尪的儿子潘党和养由基将盔甲叠放在一起用箭射,一箭穿透了七层甲。二人让楚王看,说:“您有像我们这样如此善射的两个臣下,还愁打不了胜仗吗?”楚王生气地说:“你们只懂射技而不懂智谋,这是楚国的耻辱。明天早晨你们到战场上去射,恐怕会死在自己的射技上。”晋国的魏锜梦见自己用箭射月亮,射中了,自己后退却掉进泥坑里。他为此占了一卦,占卜人说:“姬姓国家是太阳,异姓国家为月亮,这一定是楚王了。射中楚王,后退跌进泥坑,你也一定活不成了。”到了交战时,魏锜射中了楚王的眼睛。楚王召来养由基,给了他两支箭,命令他射魏锜。养由基一箭射中魏锜的咽喉,魏锜倒在弓袋上死了,养由基将剩下的一支箭交还给楚王复命。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①,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②。楚子使工尹襄问之以弓③,曰:“方事之殷也④,有韦之跗注⑤,君子也,识见不穀而趋⑥,无乃伤乎?”郤至见客⑦,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⑧,从寡君之戎事,以君之灵,间蒙甲胄,不敢拜命⑨,敢告不宁君命之辱,为事之故,敢肃使者⑩。”三肃使者而退。

    【注释】

    ①楚子之卒:楚王亲兵。

    ②胄:保护头颈部的盔甲。趋风:急走如风。

    ③工尹襄:工尹是管理工务的官,襄是人名。问:赠送。

    ④事:战事。殷:盛,激烈。

    ⑤(mèi):红色。韦:皮革。跗(fū)注:裹腿。

    ⑥不穀:楚王自称。

    ⑦客:指工尹襄。

    ⑧君之外臣:郤至自称。

    ⑨间蒙甲胄,不敢拜命:古礼,身披甲胄者不拜。

    ⑩“敢告不宁君命之辱”几句:楚王屈尊赐命,不敢自安。肃,以手至地,类似作揖。

    【译文】

    晋将郤至在战场上三次遇到楚王的亲兵,每次见到楚王,他都一定跳下战车,脱下甲胄,一阵风似地走开,以表示恭敬。楚王派工尹襄送他一张弓,说:“正当战事激烈之时,有一位打着红色皮裹腿的君子,看见我就赶快走开,不知受伤了没有?”郤至接见了工尹襄,脱去甲胄接受慰问说:“楚王的国外臣子郤至,跟随我们国君来作战,托您的福,并且由于身披盔甲,不能拜谢,承蒙楚王屈尊来问,不敢自安,因正在作战,我向使者行肃礼吧。”向使者行了三次肃礼而走。

    晋韩厥从郑伯,其御杜溷罗曰①:“速从之!其御屡顾,不在马②,可及也。”韩厥曰:“不可以再辱国君③。”乃止。郤至从郑伯,其右茀翰胡曰④:“谍辂之,余从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伤国君有刑⑤。”亦止。石首曰:“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⑥。”乃内旌于弢中⑦。唐苟谓石首曰:“子在君侧,败者壹大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⑨,我请止⑩。”乃死。

    【注释】

    ①杜溷罗:晋臣。

    ②不在马:心不在马上。

    ③不可以再辱国君:齐晋鞌之战韩厥差点俘虏齐君,所以这么说。

    ④茀(fú)翰胡:晋将。他的话意思是派兵拦在郑伯车前,他从后面登车以俘虏郑伯。

    ⑤刑:罪。

    ⑥荧(yínɡ):荧泽,地名。在黄河北。荧之战在鲁闵公二年(前660)。

    ⑦内旌于弢中:将大旗放入弓袋里。

    ⑧败者壹大:军队大溃败。

    ⑨免:脱险。

    ⑩止:留下死战。

    【译文】

    晋大夫下军统帅韩厥追击郑伯,他的御手杜溷罗说:“赶快追上!他的驾车人多次回头,心思不在马上,我们可以追上那辆车。”韩厥说:“鞌之战,我差点俘虏齐君,这次不能再侮辱郑国国君了。”于是停止了追击。郤至追赶郑伯,他的车右茀翰胡说:“派轻兵绕道拦在郑伯车前,我从后面登车就可以抓住他了。”郤至说:“伤害国君是有罪的。”也停止了追赶。给郑成公驾车的石首说:“卫懿公只因为没去掉他的旗子,所以在荧之战中败给了狄人。”于是将大旗放入弓袋中。车右唐苟对石首说:“你留在国君身边,如果军队溃败,我的重要性不如你,你载着国君脱险,我请求留下来与他们死战。”唐苟就这样在阻击晋军时战死。

    楚师薄于险①,叔山冉谓养由基曰②:“虽君有命,为国故,子必射!”乃射。再发,尽殪③。叔山冉搏人以投④,中车,折轼。晋师乃止。囚楚公子茷⑤。

    【注释】

    ①薄:迫近。

    ②叔山冉:楚国勇士。

    ③殪(yì):箭发而死为殪。

    ④搏:扑上去抓。

    ⑤公子茷(fèi):即王子发。

    【译文】

    楚军迫近了险境,楚国勇士叔山冉对养由基说:“虽然国君有命令,但为了国家,你现在必须得射箭了!”养由基一射再射,箭无虚发,触箭者即死。叔山冉扑上去抓住晋人投向晋军战车,打中战车,将车前横木都折断了。晋军在这种情况下才停止了进攻。但仍俘虏了公子茷。

    栾见子重之旌,请曰:“楚人谓:‘夫旌,子重之麾也①。’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于楚也②,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③。’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④。’今两国治戎,行人不使⑤,不可谓整;临事而食言,不可谓暇。请摄饮焉⑥。”公许之。使行人执榼承饮⑦,造于子重⑧,曰:“寡君乏使⑨,使御持矛⑩。是以不得犒从者,使某摄饮(11)。”子重曰:“夫子尝与吾言于楚,必是故也(12),不亦识乎!”受而饮之。免使者而复鼓(13)。旦而战,见星未已。以上战时杂事。

    【注释】

    ①麾(huī):指挥军队的旗帜。

    ②日:从前。

    ③好以众整:以军旅整齐为勇。

    ④暇:闲暇,在事情紧急时以从容不迫为勇。

    ⑤行人:使者。

    ⑥摄:手持,拿。

    ⑦榼(kē):盛酒的器皿。承:捧着。

    ⑧造:到,前往。

    ⑨乏使:缺乏任使的人。

    ⑩御:担任。持矛:指车右,车右持矛。

    (11)某:使者自称。

    (12)是故:指以闲暇为勇的缘故。识:指懂得礼。

    (13)免:释放。

    【译文】

    晋侯的车右栾看到了子重的旗帜,请求晋厉公说:“楚人说:‘那面旗是子重的帅旗。’那旗下就是子重了。以前我出使楚国,子重问晋人是如何看待勇的。我回答说:‘以军旅整齐为勇。’他又问:‘还有呢?’我回答说:‘喜欢在情况紧急时以从容不迫为勇。’今天两国交兵,不派使者,不能算是整;临阵而忘了以前说过的话,不能说是暇。请拿酒给子重喝以兑现我的话。”晋厉公答应了。派使者拿着酒壶捧着酒,送给子重,说:“我们国君缺了任使的人,不得已让栾来做车右。所以不能来犒劳您的部下,派我来奉上薄酒,略表心意。”子重说:“那位先生曾经和我在楚国交谈过,一定是这个缘故,他这不也是很懂得礼吗!”接过酒一饮而尽。将使者放回又重新击鼓作战。早晨战斗开始,直到星星出现还未结束。以上是战时的一些小细节。

    子反命军吏察夷伤①,补卒乘②,缮甲兵③,展车马④,鸡鸣而食,唯命是听。晋人患之。苗贲皇徇曰⑤:“蒐乘补卒⑥,秣马利兵⑦,修陈固列⑧,蓐食申祷⑨,明日复战!”乃逸楚囚⑩。王闻之,召子反谋。穀阳竖献饮于子反(11),子反醉而不能见。王曰:“天败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12)。以上晋、楚胜负未分,因子反醉而楚王遁。晋入楚军,三日谷(13)。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14),曰:“君幼,诸臣不佞(15),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书》曰‘唯命不于常’(16),有德之谓。”

    【注释】

    ①夷:创伤。

    ②补卒乘:补充死亡的士兵和毁坏的战车。

    ③缮甲兵:修补盔甲和兵器。缮,修补。

    ④展:察看,省视。

    ⑤徇:宣布号令。

    ⑥蒐:察看。

    ⑦秣:喂养。利:磨快。

    ⑧修:整顿。陈:同“阵”。固:坚固。列:行列。

    ⑨蓐食:坐在草垫子(寝席)上吃早饭。申:重复,再三。

    ⑩逸:放走。

    (11)穀阳竖:子反的小臣。

    (12)遁:逃走。

    (13)三日谷:吃了三天缴获的军粮。

    (14)范文子:即士燮。戎马:指大队人马。

    (15)不佞(nìnɡ):谦辞。犹言不才。

    (16)《周书》:指《尚书·周书·康诰》。

    【译文】

    子反命令军官们察看士兵们的伤势,补充受伤的士兵和毁坏的战车,修补盔甲和兵器,省视车马,鸡叫时吃饭,听候命令。晋军很是担心忧虑。苗贲皇向军队宣布号令说:“察看兵车,补充士兵,喂饱马匹,磨快武器,修固战车,早起就在寝床上吃早饭,再三祈祷,明天接着再战!”并故意放走楚国俘虏,好使楚军知道晋军已准备好再战。楚王听楚囚说了这种情况,召子反来计议,却不料子反的小臣穀阳竖献酒给子反喝,子反喝醉了,不能来见楚王。楚王说:“这是天败楚国啊!我不能待下去了。”于是夜里就撤兵了。以上是在晋、楚胜负未分时,因子反喝醉而使楚王逃走。晋军进入楚军营地,吃了三天缴获的军粮。士燮站在大队人马的前面说:“国君年幼,群臣无才,我们怎么会取得这样的胜利?国君您一定得戒骄!《周书·康诰》上说:‘胜利者不会永远胜利,天意不是不变的。’这是说只有有德的人才能享受天命,立于不败之地。”

    楚师还,及瑕①,王使谓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师徒者②,君不在。子无以为过,不穀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赐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实奔③,臣之罪也。”子重使谓子反曰:“初陨师徒者④,而亦闻之矣⑤!盍图之⑥?”对曰:“虽微先大夫有之⑦,大夫命侧⑧,侧敢不义?侧亡君师,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注释】

    ①瑕:楚地,在今安徽蒙城北。

    ②先大夫:子玉,子反的父亲。覆师徒:军队战败。覆,毁灭。师徒,士兵,这里指军队。

    ③奔:覆败。

    ④陨:损失。

    ⑤而:你。

    ⑥图:考虑。

    ⑦微:没有。

    ⑧大夫:指子重。侧:是子反的名字。

    【译文】

    楚军返回到楚国境内的瑕城,楚共王派人对子反说:“以前你父亲子玉使军队在城濮战败,因国君不在军中,所以他要承担战败的责任。你不要以为是你的过错,这次是我的罪过。”子反一再下拜,叩头说:“国君赐臣子死,臣子死了也光荣。我的部下确实打了败仗,是我的罪过。”子重也派人对子反说:“当初那个使军队战败的人子玉的下场,你也听说了,你何不考虑一下呢?”子反回答说:“即使没有先大夫的先例,您让我死,我不敢贪生不义。我使国君的军队遭受惨败,怎敢逃避一死?”楚共王派人来阻止他自杀,没有赶到,子反已经死了。

    晋入齐平阴之战

    【题解】

    晋、齐平阴之战前后历时两月左右,作者运用简练的语言,仅以数百字而将战争全貌呈现给读者,行文之简洁明快,令人叹为观止。此外,作者对晋州绰的两段描写,即他与齐国殖绰的对话,及他在攻打齐东闾门时因马盘旋不能前进的尴尬,亦生动有趣。对晋军在齐的暴行的描写也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文章记叙的晋军在这次战役中所用的兵不厌诈的策略以及范宣子的巧妙的攻心战术,使我们看到了我国古代军事思想在实际中的应用。

    十八年秋①,齐侯伐我北鄙②。中行献子将伐齐③,梦与厉公讼④,弗胜,公以戈击之,首队于前⑤,跪而戴之⑥,奉之以走⑦,见梗阳之巫皋⑧。他日,见诸道,与之言,同⑨。巫曰:“今兹主必死⑩,若有事于东方(11),则可以逞。”献子许诺。

    【注释】

    ①十八年:鲁襄公十八年(前555)。

    ②我:指鲁国。北鄙:北部边境。

    ③中行献子:即荀偃,又称中行偃,晋国执政大夫。

    ④厉公:晋厉公。鲁成公十八年(前573),栾书、荀偃派人杀掉了晋厉公,所以荀偃会梦见与厉公讼。讼:争辩是非曲直。

    ⑤队:同“坠”。

    ⑥戴:安上。

    ⑦奉:捧着。

    ⑧梗阳:晋国城邑名。在今山西清源。巫皋:名皋的巫人。

    ⑨同:指巫皋梦境与中行献子一样。

    ⑩今兹:今年。主:大夫的尊称。

    (11)东方:指齐国。巫皋认为中行献子有死的征兆,所以劝他攻打齐国。

    【译文】

    鲁襄公十八年秋天,齐侯入侵鲁国北部边境。晋国的中行献子要伐齐救鲁,梦见同被他派人杀掉的晋厉公争辩是非曲直,都没能胜,晋厉公用戈打他,他的脑袋掉在前面的地上,他跪下来将脑袋重新安上,用手捧着就跑,碰到了梗阳的巫皋。后来的一天,他在路上真的碰见了巫皋,和他说起这件事,巫皋说也做了同样的梦。巫皋说:“今年你一定会死去的,若在东方有战事的话,你可以满足愿望取得胜利。”献子答应了。

    晋侯伐齐,将济河。献子以朱丝系玉二瑴①,而祷曰:“齐环怙恃其险②,负其众庶③,弃好背盟,陵虐神主④。曾臣彪将率诸侯以讨焉⑤,其官臣偃实先后之⑥。苟捷有功,无作神羞,官臣偃无敢复济。唯尔有神裁之!”沈玉而济⑦。以上荀偃志伐齐。

    【注释】

    ①朱丝:红色的丝线。瑴(jué):双玉。

    ②齐环:指齐灵公,名环。怙(hù)恃:凭恃。

    ③负:倚仗。

    ④神主:在这里指百姓。杜预注:“神主,民也。”

    ⑤曾臣彪:指晋平公,平公名彪。曾臣,末臣。天子对神称臣,诸侯又对天子称臣,所以对神要称曾臣。

    ⑥官臣:守官之臣,指诸侯之臣。先后:支配。之:指讨伐齐国之事。此句意指中行献子担任主帅之职,指挥这场战役。

    ⑦沈:同“沉”。

    【译文】

    晋侯讨伐齐国,要过河。中行献子用红丝线系上两对玉祈祷说:“齐环凭借他的国家地势险要,依仗他人多兵多,违背盟约,背弃友好国家,多次侵犯鲁国,欺凌虐待齐国百姓。您的臣子彪将率领诸侯讨伐这不义之人,彪的臣子荀偃担任主帅,实际指挥这一战役。如果得胜有功,没给您带来耻辱,臣荀偃不敢再次渡河,请您裁断!”说完将玉沉入河里然后渡河。以上是荀偃立志讨伐齐国。

    冬十月,会于鲁济①,寻湨梁之言②,同伐齐。齐侯御诸平阴③,堑防门而守之,广里。夙沙卫曰④:“不能战,莫如守险。”弗听。诸侯之士门焉⑤,齐人多死。范宣子告析文子曰⑥:“吾知子,敢匿情乎?鲁人、莒人皆请以车千乘自其乡入⑦,既许之矣。若入,君必失国。子盍图之?”子家以告公,公恐。晏婴闻之曰⑧:“君固无勇,而又闻是,弗能久矣⑨。”齐侯登巫山以望晋师⑩。晋人使司马斥山泽之险(11),虽所不至,必旆而疏陈之(12)。使乘车者左实右伪,以旆先,舆曳柴而从之(13)。齐侯见之,畏其众也,乃脱归(14)。丙寅晦(15),齐师夜遁。以上齐畏晋虚声而遁。师旷告晋侯曰(16):“鸟乌之声乐,齐师其遁?”邢伯告中行伯曰(17):“有班马之声,齐师其遁?”叔向告晋侯曰(18):“城上有乌,齐师其遁?”

    【注释】

    ①会于鲁济:鲁襄公、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jǔ)子、邾(zhū)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相会于鲁国边境的济水边上。春秋时济水流过多国境内,在齐名齐济,在鲁为鲁济。

    ②湨(jú)梁之言:鲁襄公十三年(前560),上述各诸侯国曾在湨梁盟誓“同讨不庭”。“不庭”指背叛不来王庭者。

    ③平阴:齐国城邑,在今山东平阴东北一带。

    ④夙沙卫:齐灵公的幸臣。

    ⑤门:在这里是动词,攻打城门。

    ⑥范宣子:即范匄(ɡài),又称士匄,为范文子(士燮)之子,晋大夫。析文子:齐国大夫子家,又称析归父。

    ⑦乡:同“向”。方向。

    ⑧晏婴:字平仲,齐国贤大夫。

    ⑨弗能久矣:不能持久抵抗晋军。

    ⑩巫山:又名孝堂山,在今山东平阴东北一带。

    (11)斥:伺探。

    (12)陈:同“阵”。本句说晋人稀疏地树起军旗以成阵来迷惑齐人。

    (13)柴:树枝。

    (14)脱:不张开旗帜。

    (15)丙寅:十月廿九日。晦:阴历每月最末一天。

    (16)师旷:晋国乐师子野。

    (17)邢伯:又称邢侯,晋大夫。中行伯:即中行献子。

    (18)叔向:即羊舌肸(xī),晋国大夫。

    【译文】

    冬季十月,鲁襄公、晋平公、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相会于鲁国边境的济水边上,重温湨梁“同讨不庭”的誓言,共同讨伐不道的齐国。齐灵公在平阴抵抗,在城南防门外挖壕沟进行防守,壕沟宽一里。他的幸臣夙沙卫说:“如果不能与晋军交战,没有比据守险要更好的了。”他认为这防门是不足守险的。齐灵公不听。这几国联军攻打防门,齐人伤亡很大。晋范宣子对齐国大夫析文子说:“我与你相知,不能对你隐瞒实情。鲁人、莒人都请求以兵车千乘,七万五千人马从他们阵地所在的方向攻进城去,我们已经答应他们了。如果联军入城,齐君就一定失去自己的国家了。你何不考虑一下呢?”析文子将此番话告知齐灵公,齐灵公很惊恐。晏婴听说后说:“我们国君本来就没勇气,现在又听了这番话,肯定不能持久抵抗下去了。”齐灵公登上附近巫山瞭望晋军。晋军派司马探察山林河泽的险要之处,即使是军队到不了的地方,也一定要稀疏地插上军旗以成阵来迷惑齐人。他们还使战车上的士兵有真有假,左边是真人,右边以衣服做成人形,以大旗为先导,车子拖着树枝在后面跟着扬起尘沙,造成人多势众的假象。齐灵公见了,害怕晋军方面兵多将广,于是没打开旗子就回去了。十月二十九日是十月的最后一天,齐军连夜逃跑。以上是晋军虚张声势,齐军畏惧而逃。晋军乐师师旷告诉晋平公说:“乌鸦的叫声很快活,恐怕是齐军逃走,乌鸦得了空城才这样的吧?”邢伯告诉中行献子说:“我听见有马匹发出别离的叫声,齐军逃跑了吧?”叔向告诉晋侯说:“城上有乌鸦,空城才会这样,齐军逃跑了吧?”

    十一月丁卯朔①,入平阴,遂从齐师。夙沙卫连大车以塞隧而殿②。殖绰、郭最曰③:“子殿国师,齐之辱也④。子姑先乎!”乃代之殿。卫杀马于隘以塞道⑤。晋州绰及之⑥,射殖绰,中肩,两矢夹脰⑦,曰:“止,将为三军获。不止,将取其衷⑧。”顾曰:“为私誓。”州绰曰:“有如日⑨!”乃弛弓而自后缚之⑩。其右具丙亦舍兵而缚郭最(11),皆衿甲面缚(12),坐于中军之鼓下。

    【注释】

    ①十一月丁卯:十一月初一。朔:阴历每月最初一天。

    ②隧:窄路。

    ③殖绰、郭最:齐国的勇士。

    ④子殿国师,齐之辱也:夙沙卫是个阉人。他来殿后,二人认为是齐国的耻辱。

    ⑤卫杀马于隘以塞道:夙沙卫恨殖、郭二人侮辱了他,所以堵塞道路,让他们无路可退。

    ⑥州绰:晋国的大夫。

    ⑦脰(dòu):脖颈。

    ⑧衷:两箭中央,即脖子。

    ⑨有如日:太阳作证。

    ⑩弛:卸下。

    (11)其右:州绰的车右。具丙:车右的名字。舍兵:放下戈。

    (12)衿甲:不脱下盔甲。面缚:反绑着,只露出面部。

    【译文】

    十一月初一,晋军进入平阴城,接着又追上齐军。夙沙卫将大车连接在一起以阻塞狭窄的道路为齐军殿后。齐国的勇士殖绰和郭最认为让一个阉人断后是羞辱,就说:“你为齐国军队殿后是我们齐国的耻辱。你还是先走吧!”于是接替了他。夙沙卫感到二人侮辱了他,就杀掉马,用马尸堆在窄路上以堵塞二人的道路。晋国大夫州绰赶上来,射中了殖绰的肩膀,两支箭正好夹着脖子。他说:“你们下来别跑,就做我们三军的俘虏。不停下来,我就射你的咽喉了。”殖绰回头说:“你得发誓。”州绰就说:“太阳做证。”于是放下弓从后面将殖绰捆上。他的车右具丙也放下戈来捆郭最。二人都穿着盔甲被反绑着只露出脸来,坐在中军的战鼓下面。

    晋人欲逐归者①,鲁、卫请攻险②。己卯③,荀偃、士匄以中军克京兹④。乙酉⑤,魏绛、栾盈以下军克邿⑥。赵武、韩起以上军围卢⑦,弗克。以上晋师追奔略地。

    【注释】

    ①归者:逃兵。

    ②攻险:攻打坚守者。

    ③己卯:十一月十三日。

    ④荀偃:即中行献子。士匄:即范宣子。京兹:齐国城邑,在今山东平阴东南一带。

    ⑤乙酉:十一月十九日。

    ⑥魏绛:魏庄子,晋大夫。栾盈:又称栾怀子、栾孺子,晋大夫。邿(shī):齐地,今山东平阴西十二里有邿山。

    ⑦赵武:又称赵文子、赵孟,晋大夫。韩起:又称宣子、韩子、韩宣子,晋大夫。卢:齐国城邑,在今山东济南长清区。

    【译文】

    晋人想要追击逃兵,鲁、卫却请求攻打坚守险要者。十一月十三日,中行献子、范宣子率中军攻克了京兹。十一月十九日,魏绛、栾盈率领下军攻克了邿。赵武、韩起率领上军包围了卢,但没能攻下来。以上是晋国军队追击,攻占地盘。

    十二月戊戌①,及秦周②,伐雍门之萩③。范鞅门于雍门④,其御追喜以戈杀犬于门中。孟庄子斩其橁以为公琴⑤。己亥⑥,焚雍门及西郭、南郭。刘难、士弱率诸侯之师焚申池之竹木⑦。壬寅⑧,焚东郭、北郭。范鞅门于扬门⑨。州绰门于东闾⑩,左骖迫(11),还于东门中(12),以枚数阖(13)。

    【注释】

    ①戊戌:十二月初二。

    ②秦周:鲁大夫。

    ③雍门:齐国都城西门名雍门。萩(qiū):又名牛尾蒿,草名。

    ④范鞅:又名士鞅,晋大夫。

    ⑤孟庄子:孺子速,又称仲孙速,鲁国大夫。橁(xún):木名。为公琴:给鲁襄公做琴。

    ⑥己亥:十二月初三。

    ⑦刘难:晋大夫。士弱:又称士庄子、士庄伯,晋国大夫。申池:齐国都西南门(申门)外有池,叫申池,多竹木。

    ⑧壬寅:十二月初六。

    ⑨扬门:齐都西门。

    ⑩东闾:齐都东门。

    (11)左骖:驾在车左边的马。迫:狭窄。

    (12)还:同“旋”。盘旋。

    (13)枚:马鞭。阖:门扇。

    【译文】

    十二月初二,赵武和鲁大夫秦周砍伐雍门的牛尾蒿。范鞅攻打雍门,他的御手追喜用戈在门中杀死一条狗以表示悠闲。鲁国大夫孟庄子砍了一块橁木为鲁襄公做琴。十二月初三,晋军将齐国都城的雍门以及西边和南边的外城烧掉了。刘难、士弱率领联军焚烧了齐国都城西南门外申池的竹木。十二月初六,又烧了齐国都城东边和北边的外城。范鞅攻打扬门。州绰攻打齐都东门,他战车左边的马因道路狭窄在门中盘旋无法前进,为了表示不恐惧,他用马鞭指点着数着门板。

    齐侯驾,将走邮棠①。大子与郭荣扣马②,曰:“师速而疾,略也③。将退矣,君何惧焉!且社稷之主④,不可以轻⑤,轻则失众。君必待之。”将犯之⑥,大子抽剑断鞅⑦,乃止。甲辰⑧,东侵及潍⑨,南及沂⑩。以上晋攻齐城。

    【注释】

    ①邮棠:齐国城邑,在今山东即墨南。

    ②大子:即太子,齐灵公的太子光。郭荣:齐国大夫。扣马:牵住马缰绳。

    ③略:劫夺财物。

    ④社稷之主:一国之君。

    ⑤轻:轻举妄动。

    ⑥犯:冲击。

    ⑦鞅:套在马脖子上的皮带。

    ⑧甲辰:十二月初八。

    ⑨潍:潍水,发源于山东莒县西北九十里的潍山。

    ⑩沂:沂水,发源于山东沂水西北蒙阴北。

    【译文】

    齐灵公驾车要逃往邮棠,太子光和大夫郭荣拉住马缰绳不让他走,说:“晋军来势凶猛,攻击奋勇,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劫夺财物。他们就要退走了,您何必害怕呢?而且身为一国的国君,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就会失掉民心。您一定得坚持住。”齐灵公不听,要冲破他俩的阻拦,太子无法,抽出剑来砍断了马脖子上的皮带,灵公才停下来。十二月初八,晋军入侵齐国,东部到达了潍水,南边到达了沂水。以上是晋军攻打齐城。

    宋之盟

    【题解】

    这是一篇具有很强讽刺意味的文章。春秋时期,诸侯们为了一己私利不断互相征伐,生灵涂炭,饱受战争苦难的人民祈盼和平。宋国贵族向戌为博取虚名,求得封邑,便利用人民的这一美好愿望,提出了“弭诸侯之兵”的欺骗性口号。虽然各诸侯国都明知这是做不到的,然而出于种种考虑,都纷纷虚伪地表示赞同,可到了结盟之时,却又各自心怀鬼胎,整个事件最后变成一场闹剧。倒是楚国令尹子木较坦率,直言揭露这一切不过是“事己利人”。文中陈文子、赵文子的话也表明了当时人民力量的强大,以致统治者不得不注意民心所向,不敢轻冒天下之大不韪。

    宋向戌善于赵文子①,又善于令尹子木②,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③。如晋,告赵孟。赵孟谋于诸大夫,韩宣子曰④:“兵,民之残也⑤,财用之蠹⑥,小国之大灾也⑦。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弗许,楚将许之,以召诸侯,则我失为盟主矣。”晋人许之。如楚,楚亦许之。如齐,齐人难之⑧。陈文子曰⑨:“晋、楚许之,我焉得已⑩。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许,则固携吾民矣(11)!将焉用之(12)?”齐人许之。告于秦,秦亦许之。皆告于小国,为会于宋(13)。以上诸侯许向戌弭兵之请。

    【注释】

    ①向戌:又称合左师,宋桓公曾孙。善于赵文子:与赵文子关系很好。赵文子,又称赵武、赵孟,赵朔之子,晋国的卿。

    ②令尹子木:楚国令尹,即屈建。

    ③弭:停止。以为名:想博取让人民休养生息的好名声。

    ④韩宣子:即韩起,韩厥之子,晋国大夫。

    ⑤残:祸害。

    ⑥蠹(dù):蛀虫。

    ⑦灾:灾难。

    ⑧难:为难。

    ⑨陈文子:又称陈须无,齐大夫。

    ⑩得已:能停止,这里的意思是不同意。

    (11)固:一定。携:携贰,有贰心,离心。

    (12)焉用之:民已离心,还怎么驱使呢?

    (13)为会:举行会见。

    【译文】

    宋国贵族向戌与晋国的卿赵文子关系很好,和楚国令尹子木关系也不错,就想以停止诸侯之间的战争来博取让人民休养生息的好名声。他到了晋国,把这个计划告诉了赵文子。赵文子和晋国的大夫们商议,韩宣子说:“战争,是百姓的祸害,是财货的蛀虫,是小国的大灾难,向戌想要停止战争,虽然不可能,但是一定得答应他。我们不答应,楚国一定会答应,并以此来号召诸侯,那么我们就会失去盟主地位。”晋人于是答应了向戌。他又到了楚国,楚人也答应了。向戌到齐国,齐人对此很感为难。齐大夫陈文子说:“晋、楚都答应了,我们怎么能不同意呢?况且人家说停止战争,而我们不答应,就一定会使我们失去民心了!还怎么去驱使百姓呢?”齐人答应了。向戌又将此意告知于秦,秦国人也答应了。这四个国家又分头通告给小国,在宋国会见。以上是诸侯答应宋国的向戌停战的请求。

    五月甲辰①,晋赵武至于宋。丙午②,郑良霄至③。六月丁未朔④,宋人享赵文子⑤,叔向为介⑥。司马置折俎⑦,礼也。仲尼使举是礼也⑧,以为多文辞⑨。以上宋享赵孟。

    【注释】

    ①五月甲辰:五月二十七日。

    ②丙午:五月二十九日。

    ③良霄:即伯有,郑国大夫。

    ④六月丁未朔:六月初一。

    ⑤享:宴请。

    ⑥叔向:晋大夫羊舌肸(xī),又名杨肸。介:副手。

    ⑦置折俎(zǔ):将煮熟的牲畜肉切成块放在礼器中。俎,祭祀用的礼器。

    ⑧使举:使用这记录,即看到这记录。举,记录。

    ⑨以为多文辞:由于向戌自我溢美之词多,赵武、叔向因是参加宴会,要答谢,所以孔子认为文辞冗长。

    【译文】

    五月二十七日,晋国赵文子到达宋国。二十九日,郑国大夫良霄抵达。六月初一,宋人宴请赵文子,叔向作赵文子的副手陪宴。司马将煮熟的牲畜切成块放在礼器中,这合乎宴请卿的礼节。孔子看到这次礼仪的记录,认为修饰的文辞过于华丽冗长。以上述宋国宴请赵文子。

    戊申①,叔孙豹、齐庆封、陈须无、卫石恶至②。甲寅③,晋荀盈从赵武至④。丙辰⑤,邾悼公至⑥。壬戌⑦,楚公子黑肱先至⑧,成言于晋⑨。丁卯⑩,宋向戌如陈,从子木成言于楚。戊辰(11),滕成公至(12)。子木谓向戌:“请晋、楚之从交相见也(13)。”庚午(14),向戌复于赵孟。赵孟曰:“晋、楚、齐、秦,匹也(15)。晋之不能于齐(16),犹楚之不能于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于敝邑,寡君敢不固请于齐?”壬申(17),左师复言于子木(18)。国藩按,复,白也。上文云“复于赵孟”,此当云“复于子木”,“言”字疑衍。子木使驲谒诸王(19),王曰:“释齐、秦(20),他国请相见也。”秋七月戊寅(21),左师至。是夜也,赵孟及子皙盟,以齐言(22)。庚辰(23),子木至自陈(24)。陈孔奂、蔡公孙归生至(25)。曹、许之大夫皆至。以藩为军(26),晋、楚各处其偏(27)。以上诸侯皆至。

    【注释】

    ①戊申:六月初二。

    ②叔孙豹:即穆叔,又称叔孙穆子,鲁国大夫。庆封:又称庆学、子家,齐大夫。石恶:卫国大夫。

    ③甲寅:六月初八。

    ④荀盈:又称知盈、知悼子、伯夙,晋大夫。从:在赵武之后到。

    ⑤丙辰:六月初十。

    ⑥邾悼公:邾国国君,名华,邾宣公之子。在位15年。

    ⑦壬戌:六月十六日。

    ⑧黑肱(ɡōnɡ):字子皙,楚共王之子,后为楚国令尹。先至:先于令尹子木到达。

    ⑨成言:成议,就盟载之言达成协议。

    ⑩丁卯:六月二十一日。

    (11)戊辰:六月二十二日。

    (12)滕成公:滕国国君。

    (13)晋、楚之从:晋和楚的从属国,或称盟国。交相见:互相朝见,即令从晋诸侯朝于楚,从楚诸侯朝于晋。

    (14)庚午:六月二十四日。

    (15)匹也:匹敌,即地位相当。

    (16)不能于齐:不能使齐国服从自己,不能对齐指手画脚。于,同“以”。指挥。

    (17)壬申:六月二十六日。

    (18)左师:即向戌。

    (19)驲(rì):后代通作驿,古驿站专用车。谒(yè):谒见,请示。

    (20)释:撇开。

    (21)戊寅:七月初二日。

    (22)齐言:使盟辞一致,免得盟誓时再争执。

    (23)庚辰:七月初四。

    (24)至自陈:从陈国到达宋国。

    (25)孔奂:陈国大夫。公孙归生:即声子,蔡国宗室。

    (26)以藩为军:为使各国不互相猜忌,只用藩篱将各国军队驻扎的地方隔开。

    (27)偏:两边。杜预注:“晋处北,楚处南。”

    【译文】

    六月初二,鲁国大夫叔孙豹、齐国大夫庆封、陈文子、卫国大夫石恶到达。初八,晋国大夫荀盈在赵文子之后也到了。初十,邾悼公抵达。十六日,楚国公子黑肱先于令尹子木到达,和晋国商定有关事宜。二十一日,宋国向戌去陈国,和子木商定楚国的条件。二十二日,滕成公到达宋国。子木对向戌说:“请晋、楚的从属国互相朝见。”六月二十四日,向戌将子木的话回报给赵文子。赵文子说:“晋、楚、齐、秦都是地位相等的国家,晋不能对齐指手画脚,就像楚国不能使秦服从自己一样。楚王如果能让秦国国君屈尊到我国去,我们国君一定坚决向齐君提出同样的请求。”二十六日,向戌向子木复命。国藩按,复,白的意思。上文说“复于赵孟”,此处当为“复于子木”,“言”字可能是衍文。子木派人乘驿车谒见楚王请示。楚王说:“撇开齐、秦,请求其他国家互相朝见。”秋季七月初二,向戌从陈国回到宋国。这天夜里,赵文子和楚国公子黑肱就盟辞达成一致。初四,子木从陈到宋。陈国大夫孔奂、蔡国公孙归生到达。曹国、许国的大夫也都来了。为使各国不互相猜忌,只用藩篱将各国军队驻扎地分开,晋在北,楚在南,各属两头。以上述诸侯全都到达。

    伯夙谓赵孟曰①:“楚氛甚恶②,惧难③。”赵孟曰:“吾左还,入于宋,若我何?”辛巳④,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⑤。伯州犁曰⑥:“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⑦。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⑧。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太宰退⑨,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⑩,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11),参以定之(12)。信亡,何以及三?”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13)。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14),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15)。必莫之与也(16),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17),则夫能致死(18),与宋致死,虽倍楚可也(19)。子何惧焉?又不及是(20)。曰弭兵以召诸侯,而称兵以害我(21),吾庸多矣(22),非所患也。”以上楚人衷甲。

    【注释】

    ①伯夙:当为晋大夫,杜预以为即荀盈。

    ②楚氛甚恶:楚有袭击晋的气氛。

    ③难:祸难。

    ④辛巳:七月初五。

    ⑤衷甲:在外衣里暗穿甲衣。楚想在盟誓时出其不意地袭击晋。衷,穿在里面。

    ⑥伯州犁:晋国大夫伯宗的儿子,因其父为郤锜等人所害,故于鲁成公十五年(前576)投奔楚。

    ⑦释甲:脱去甲衣。

    ⑧事利: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⑨太宰:即伯州犁。太宰为官名。

    ⑩逞志:满足意愿。

    (11)“志以发言”几句:志向愿望用语言来表达,语言中要体现出信用,信用用来实现愿望。出,体现。立,成就。

    (12)参以定之:指言、信、志,三者兼备之后,自身才得安定。参,即“三”。

    (13)单:通“殚(dān)”。尽。毙:死。

    (14)不病:不足以困人。病,困乏,弊害。

    (15)僭(jiàn):不可信。济:成功,成就。

    (16)莫之与:即“莫与之”。没有人亲附楚。

    (17)因:凭借,依靠。守病:防备楚制造的困境。

    (18)夫:犹言从,指晋军。

    (19)倍楚:楚军增加一倍。

    (20)不及是:达不到这地步,不致如此。

    (21)称:举。

    (22)庸:功劳。

    【译文】

    荀盈对赵文子说:“楚有袭击我们的气氛,恐怕会有祸患。”赵文子说:“我们向左转就进入了宋营,能把我们怎么样?”七月初五,要在宋的西门外盟誓,楚人在衣服中穿了甲衣。楚国太宰伯州犁说:“集合诸侯的军队,而做无信用的事,是不行的。诸侯期望楚国守信,所以前来顺服。如果我们不守信,是抛弃了我们之所以使诸侯信服的东西。”坚持请求脱去甲衣。子木说:“晋、楚互相不讲信用已有很长时间了,两国都是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而已。如果能够达到目的,还用得着讲信用?”伯州犁退出后告诉别人说:“不出三年,令尹就会死的。为求满足愿望而放弃信用,愿望能满足吗?志向愿望用语言来表达,语言中要体现出信用,信用用来实现愿望。言、信、志三者兼备之后,自身才得安定。信用已经没有了,怎么能活过三年呢?”赵文子担心楚人衣中藏甲,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了叔向。叔向说:“这对我们能造成什么危害?一个普通人一旦不讲信用都不行,必死无疑。如果会合诸侯国的卿士,却做出不守信用的事,一定不会成功了。违背自己言语的人不足以困乏别人,这不是您的祸患。用信用召集大家来,却以不守信来求得成功,一定没有人亲附楚国,怎么能害我们呢?况且我们依靠宋来防备楚国的袭击,宋为地主,必能拼死帮助我们。我们一起拼死抵抗,即使楚军增加一倍也可以顶住。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而且事情还没到这种地步。口称‘停止战争’来号召诸侯,却又举兵来危害我们,我们的功劳更大了,这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以上是楚人在衣服中穿甲衣。

    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①,曰:“视邾、滕②。”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③,皆不与盟。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④;我,列国也⑤,何故视之?宋、卫,吾匹也。”乃盟。故不书其族⑥,言违命也。以上鲁视宋、卫。

    【注释】

    ①季武子:鲁国大夫季孙宿。

    ②视邾、滕:即把鲁国看作与邾、滕一样的国家。

    ③请邾、请滕:请求邾、滕做自己的属国。

    ④私:私属。即谓私属他国,不独立。

    ⑤列国:诸侯国。

    ⑥不书其族:族即姓氏。《春秋》只记载“豹及诸侯之大夫”,不记载叔孙豹。杜预注说季武子认为既事晋又事楚,会增加本国税赋负担,所以自比小国,又怕叔孙豹不听自己的话,假托是晋襄公的命令。

    【译文】

    鲁国大夫季武子派人以鲁襄公的名义对叔孙豹说:“将鲁国视同邾国、滕国。”后来齐人请邾国、宋人请滕国作自己的附属国,因此邾、滕两国都不参与盟誓。叔孙豹说:“邾国、滕国是别国的私属,而我们鲁国是诸侯国之一,为什么要看成和他们一样?宋、卫,才是地位与我们相等的国家。”于是参加了盟誓。所以《春秋》只记载“豹及诸侯之大夫”,没有记载他的姓氏,是认为他违背了命令。以上是鲁视宋、卫为地位相等的国家。

    晋、楚争先①。晋人曰:“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楚人曰:“子言晋、楚匹也,若晋常先,是楚弱也。且晋、楚狎主诸侯之盟也久矣②!岂专在晋?”叔向谓赵孟曰:“诸侯归晋之德只③,非归其尸盟也④。子务德,无争先!且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⑤。楚为晋细⑥,不亦可乎?”乃先楚人。书先晋,晋有信也。以上晋、楚争先。

    【注释】

    ①争先:争先歃血盟誓。

    ②狎(xiá):交替。

    ③只:语尾助词。

    ④尸盟:主持结盟。杜预注:“尸,主也。”

    ⑤尸盟者:结盟时主办具体事务的人。尸盟者不同“尸盟”,此例以小国任之。

    ⑥细:即做尸盟者之类小国。

    【译文】

    晋、楚争执谁该先歃血盟誓。晋人说:“晋一直是诸侯的盟主,从未有人在晋之前歃血的。”楚人说:“你们说晋、楚地位相等,如果晋总是在先,就是说楚国弱了。而且晋、楚交替主持诸侯盟约时间很长了,怎么能专门由晋来主持呢?”叔向对赵文子说:“诸侯归服晋只是因为晋有德行,而不是因为晋主持盟誓。你只要致力于德行,不必去争歃血在先。况且诸侯盟誓,小国中一定有担任主持结盟具体事务的,楚国现在为晋国做具体的细事,不也挺好吗?”于是让楚先歃血。《春秋》记载却先写晋国,是因为晋人有信用。以上是晋、楚在盟誓中争先歃血。

    壬午①,宋公兼享晋、楚之大夫②,赵孟为客③。子木与之言,弗能对。使叔向侍言焉④,子木亦不能对也。

    【注释】

    ①壬午:七月初六。

    ②宋公:指宋平公。

    ③客:主宾。晋为霸主,故例席上位,做主宾。

    ④侍言:陪坐谈话。即陪赵文子和子木谈话。

    【译文】

    七月初六,宋平公设宴招待晋、楚两国的大夫,赵文子为主宾。子木与他说话,赵文子无法对答。让叔向陪坐谈话,子木也不能对答。

    乙酉①,宋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蒙门之外②。子木问于赵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③?”对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其祝史陈信于鬼神④,无愧辞⑤。”子木归,以语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⑥,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⑦。”子木又语王曰:“宜晋之伯也⑧!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不可与争。”晋荀盈遂如楚莅盟⑨。以上重盟。

    【注释】

    ①乙酉:七月初九。

    ②蒙门:宋国都城东北门。

    ③范武子:即士会,又称士季、隋武子,晋国大夫,以贤名闻于诸侯,所以楚人问及。

    ④祝史:古代掌管向神祈福的官。陈信:以诚信陈告于鬼神。

    ⑤愧辞:言不由衷之辞。

    ⑥歆(xīn):欣喜高兴。一说歆享,使人神各自满意愉快。

    ⑦宜:合适,相称。五君:指晋文、襄、灵、成、景五世国君。

    ⑧宜:应该。伯:即“霸”,霸主。

    ⑨莅(lì):来临。

    【译文】

    七月初九,宋平公与各国的大夫们在宋国蒙门之外盟约。子木问赵文子:“范武子的德行如何?”赵文子回答说:“这位老先生家事治理得井然有序,没有什么可隐瞒不能对国人讲的。他的祝史以诚信陈告鬼神,没有言不由衷之辞。”子木回国后将这番对话告诉了楚王。楚王说:“实在是一个高尚之人!神享用其祭品,百姓享受其德行,这与他辅助晋国五世国君做盟主是相宜的。”子木又对楚王说:“晋国做霸主是应该的!有叔向这样的人辅佐晋的卿士,楚无法与其匹敌,不能与他们争霸主之位。”于是晋国荀盈到楚国来参加结盟。以上是晋、楚再次盟誓。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①,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太叔、二子石从②。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③,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④,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⑤。”伯有赋《鹑之贲贲》⑥,赵孟曰:“床笫之言不逾阈⑦,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⑧,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⑨,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⑩。”子太叔赋《野有蔓草》(11),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12),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13),赵孟曰:“‘匪交匪敖’(14),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15)。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16),而公怨之(17),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18)。”叔向曰:“然。已侈(19)!所谓不及五稔者(20),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余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21)。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22),后亡,不亦可乎(13)?”以上郑伯享赵孟。

    【注释】

    ①垂陇:郑地,在今河南荥阳东北。

    ②子展:即公孙舍之,郑国大夫。伯有:即良霄,郑大夫。子西:公孙夏,郑国大夫。子产:公孙侨,又称子美。子太叔:游吉,郑国大夫。二子石:即郑国大夫印段及公孙段,二人都字子石。

    ③卒:终,尽。贶:加惠,赐予。

    ④《草虫》:为《诗经·召南》篇名。子展赋此诗,是赞赵孟为君子。

    ⑤抑:可是。

    ⑥《鹑之贲贲》:为《诗经·鄘风》篇名。本为卫人讽刺其君淫乱的诗,这里伯有有讽刺郑君之嫌。

    ⑦阈(yù):门槛。

    ⑧《黍苗》:为《诗经·小雅》篇名。其第四章是歌颂召伯的。子西在这里将赵孟比作召伯。

    ⑨《隰桑》:为《诗经·小雅》篇名。中心意思是希望见到君子,尽心为其服务。

    ⑩卒章:最后一章。即“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赵孟想用子产之见教诲自己。

    (11)《野有蔓草》:为《诗经·郑风》篇名。此处取相遇适愿之意。

    (12)《蟋蟀》:为《诗经·唐风》篇名。取良士有礼义之意。

    (13)《桑扈》:为《诗经·小雅》篇名。取君子有礼义德性,故能受天护佑之意。“匪交匪教,福将焉往”是其中的词句。

    (14)交:义同“徼”。敖:同“傲”。

    (15)卒享:结束享礼。

    (16)诬其上:诬蔑他的国君。上指郑君。

    (17)公怨之:郑君怨恨伯有。

    (18)幸而后亡:后灭亡是他的侥幸,预料伯有会先死。

    (19)侈:骄,奢。

    (20)稔(rěn):年。古代谷一熟为一年,故亦称年为稔。

    (21)荒:荒唐,没有节制。

    (22)淫:过度。

    【译文】

    郑伯在垂陇宴请赵文子,郑大夫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太叔、印段及公孙段都陪同出席。赵文子说:“你们七位陪同国君请我吃饭,对我真是宠爱有加。请你们各赋一首诗以使郑君对我的厚爱更圆满吧,我也借此来看看七位的志向。”子展赋《诗经·召南》中的《草虫》篇,赞赵文子为君子,赵文子说:“太好了,可以做民之主。但我是当不起这种称赞的。”伯有赋《诗经·鄘风》篇中卫人讽刺其君淫乱的诗篇《鹑之贲贲》,赵文子说:“床笫之言不出门槛,何况我们现在是在野外呢?这不是应该让人听到的话。”子西赋《诗经·小雅》中的《黍苗》第四章,将赵文子比作周武王的贤臣召伯,赵文子说:“我们国君在,我怎能与召伯相比呢。”子产赋《诗经·小雅》中的《隰桑》篇,赵文子说:“我请求接受这篇中的最后一章。”子太叔赋《诗经·郑风》中的《野有蔓草》,赵文子说:“这是大夫您的恩惠。”印段赋《诗经·唐风》中的《蟋蟀》,赵文子说:“太好了!是保住家族的大夫,我有希望了。”公孙段赋《诗经·小雅》中的《桑扈》篇。赵文子说:“不骄不傲,福禄还会跑到哪里去?如果能按照这些话去做,想要推辞掉福禄都是不可能的。”享礼就这样结束了。赵文子告诉叔向说:“伯有将会被杀掉的。诗是用来表达志向意愿的,他意在诬蔑他的国君,而国君怨恨他,还认为是宾客的光荣,他还能长远吗?我料他会先死的。”叔向说:“对,他是太放纵了!人们所说的活不到五年的人,说的就是他吧。”赵文子说:“其余六人都是可以传到数世的大夫。子展是最后灭亡的,属于上位却不忘下面的百姓。印氏是倒数第二个灭亡的家族,享乐而不荒唐,以安定百姓为乐,不过分使用百姓,灭亡在后,不也是应该的吗?”以上是郑国国君宴请赵孟。

    宋左师请赏,曰:“请免死之邑①。”公与之邑六十。以示子罕②,子罕曰:“凡诸侯小国,晋、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后上下慈和,慈和而后能安靖其国家,以事大国,所以存也。无威则骄,骄则乱生,乱生必灭,所以亡也。天生五材③,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④?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⑤。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⑥,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⑦?以诬道蔽诸侯,罪莫大焉。纵无大讨,而又求赏,无厌之甚也!”削而投之⑧。左师辞邑。向氏欲攻司城⑨,左师曰:“我将亡,夫子存我,德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⑩。’乐喜之谓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11)。’向戌之谓乎?”以上向戌不赏。

    【注释】

    ①请免死之邑:弭兵不成罪当死,向戌成功了,所以自言可免死,请求赏赐。

    ②子罕:宋国大夫乐喜。

    ③五材:指金、木、水、火、土。

    ④兵:兵器,以金、木制成,但铸时用水、火,成则置于地,不可废一,故言五材“民并用之”。

    ⑤不轨:越轨。文德:指礼乐教化,针对“武功”而言。

    ⑥术:方法。

    ⑦诬:欺骗。

    ⑧削:削去简册上的字,指削去赏左师之书。

    ⑨向氏:向戌族人。司城:官名。春秋时宋所置,即司空。子罕官居司城。

    ⑩彼己之子,邦之司直:那个好人是主持国家正义之人。见《诗经·郑风·羔裘》二章。

    (11)何以恤我,我其收之:两句乃逸诗。恤,忧。收,收取。

    【译文】

    宋国向戌因自己停止诸侯间战争有功向宋平公请求给予赏赐,他说:“请您赐给我免死之邑。”平公给他城邑六十座。他将记载平公赏赐的简册拿给大夫子罕看。子罕说:“凡是诸侯小国,晋、楚都用武力对其进行威慑。这些小国害怕这种威胁,然后上下慈爱和睦,慈爱和睦而后才能安定他们的国家,以侍奉大国,所以小国才能存在。没有威胁存在就会骄傲,骄傲就会发生祸乱,发生祸乱必然被消灭,小国也就亡了。天生金、木、水、火、土五材,老百姓五材并用,废除一个都不行,谁能去掉兵器呢?兵器的设置已有好长时间了,是用来威慑越轨行为和宣扬礼乐教化的。圣人如商汤、周武,凭借武力而兴起,作乱之人,由于武力而被废弃,废兴存亡昏明之道,都是靠武力来维系的。而你却力求消除战争,这不是欺骗吗?以欺骗的方法来蒙蔽诸侯,没有比这再大的罪过了。既没有大的讨伐,而又请求国君赏赐你,这是贪心到极点了!”说着削去简册上的字,将简册扔到了地上。向戌将赏给他的城邑又推辞掉了。他的族人们要攻打子罕,向戌说:“我快要灭亡,而他使我生存下来,没有比这再大的恩德了,怎么能攻打他呢?”君子说:“所谓‘那个人是主持国家正义之人’,说的就是子罕吧?所谓‘出于担忧而对我的责怪,我都接受’,这说的就是向戌吧!”以上是宋国向戌不要赏赐。

    晋魏舒败无终之战

    【题解】

    这是一场发生在昭公元年(前541)的战役。文章以战斗结果起头,追记战斗实况,只寥寥百余字就将晋国将领魏舒不拘一格、随机应变的战斗作风表现出来。他以出其不意之想放弃战车,改编阵势,分围敌车,终于迅速取得了胜利。此外,文章透露出的魏舒的严于治军和荀吴的不徇私情,也都是晋军取胜的重要保证。

    晋中行穆子败无终及群狄于太原①,崇卒也②。将战,魏舒曰③:“彼徒我车④,所遇又厄⑤,以什共车⑥,必克。困诸厄,又克。请皆卒,自我始。”乃毁车以为行⑦,五乘为三伍⑧。荀吴之嬖人不肯即卒⑨,斩以徇⑩。为五陈以相离(11),两于前,伍于后,专为右角,参为左角,偏为前拒(12),以诱之。翟人笑之。未陈而薄之(13),大败之。

    【注释】

    ①中行穆子:即荀吴,又称中行吴,中行伯,荀林父之孙,荀偃之子。无终:山戎国部落名。在今河北玉田,一说在山西太原东,后为晋所吞并。群狄:狄人各部落,狄人为当时我国北方少数民族。太原:即大卤,地名。在今山西太原西南。

    ②崇:聚集。

    ③魏舒:即魏献子,又称魏子,晋大夫。

    ④徒:步卒,步兵。

    ⑤厄:通“隘(ài)”。路狭窄难行,地势险要。

    ⑥共(ɡōnɡ):共同。

    ⑦毁车以为行(hánɡ):自毁军车布阵。行,行列。古代军制二十五人为一行。这里指布阵。

    ⑧五乘为三伍:五辆兵车的十五个战士改编为步兵三个伍,五人为一伍。

    ⑨嬖(bì)人:被宠幸的人。即:就位,即不肯改为步兵。

    ⑩徇:示众。

    (11)陈:同“阵”。离:同“丽”。依附。

    (12)“两于前”几句:五十辆车为两,一百二十五乘为伍,八十一乘为专,二十七乘为参,二十五乘为偏。这里所指应为这些车辆所应配置的战士数目。

    (13)薄:迫近。

    【译文】

    晋国的中行穆子在太原大败无终国及狄人的各部落,靠的是聚集起步兵的力量。快要交战时,魏舒说:“敌人是步兵我们是战车,又遇到狭窄难行的险要地势,以十个人来共同进攻一辆战车就必定能胜。要将他们困在狭窄难行的地方,再战胜他们。我请求放弃全部战车变为步兵,从我开始。”于是自毁战车布置战阵,五乘车上的十五名战士改编为步兵的三个伍。中行穆子所宠幸的一个人不肯改为步兵,魏舒杀掉他在全军示众。魏舒将军队列为五阵以互相依附,两在前,伍在后,专在右角,参为左角,偏为前拒,以引诱敌人。翟人讥笑晋军失常。可还没等他们摆开阵势,晋军已迫近他们,将其打得大败。

    叔孙穆子之难

    【题解】

    本文以较大篇幅描述了鲁国执政上卿叔孙豹(即叔孙穆子)的家乱,反映出当时深刻的社会变更。

    春秋后期诸侯地位衰微,士大夫篡掌国政。鲁国于襄公十一年(前562)为叔孙氏、季氏和孟氏三分公室。三家各掌一军,其中以叔孙氏的势力为最大。在叔孙豹去世、家族发生内乱的情况下,季氏乘机去掉了叔孙氏所掌中军,掌握了全部军队的一半,叔孙氏和孟氏各自只掌四分之一,从而使鲁国政局为之改观。

    文章语言生动、简洁,结构清晰,人物形象鲜明,写尽士大夫之间的争权夺利和尔虞我诈。但作者爱憎不显见于文字,却隐于其内,很好地运用了不臧否人物、隐恶扬善的“春秋”笔法。

    初,穆子去叔孙氏①,及庚宗②,遇妇人,使私为食而宿焉。问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适齐,娶于国氏③,生孟丙、仲壬。梦天压己,弗胜。顾而见人,黑而上偻④,深目而豭喙⑤。号之曰⑥:“牛!助余!”乃胜之。旦而皆召其徒⑦,无之。且曰:“志之⑧。”及宣伯奔齐⑨,馈之⑩。宣伯曰:“鲁以先子之故(11),将存吾宗,必召女(12)。召女何如?”对曰:“愿之久矣(13)。”鲁人召之,不告而归。既立,所宿庚宗之妇人,献以雉。问其姓(14),对曰:“余子长矣,能奉雉而从我矣。”召而见之,则所梦也。未问其名,号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视之,遂使为竖(15)。有宠,长使为政(16)。以上竖牛有宠。

    【注释】

    ①穆子:即叔孙豹,又称叔孙穆子,鲁国大夫。去叔孙氏:离开他的宗族。鲁成公十六年(前575),穆子避其兄叔孙侨如之难,投奔齐国。

    ②庚宗:鲁国地名。在今山东泗水东。

    ③国氏:齐国卿,姜姓。

    ④偻(lóu):驼背。

    ⑤豭(jiā):公猪。喙:鸟兽的嘴。

    ⑥号(háo):呼喊。

    ⑦徒:部下。

    ⑧志:记住。

    ⑨宣伯:即叔孙侨如,又称叔孙宣伯,叔孙豹之兄。

    ⑩馈:送食物给宣伯吃。

    (11)先子:先人。

    (12)女:同“汝”。

    (13)愿之久矣:话中叔孙豹有些抱怨其兄在鲁国为非作歹,连累自己之意。

    (14)姓:儿子。

    (15)竖:小臣。

    (16)为政:指管理家政。

    【译文】

    当初,叔孙豹离开自己的家族,到达庚宗这个地方,遇到一个妇人,让她偷偷弄点东西给自己吃,后又跟她私通。妇人问他的行动,叔孙豹告诉了她自己受兄长宣伯连累,逃往别处的缘故,妇人哭着将他送走了。到了齐国,叔孙豹娶国氏女子为妻,生了孟丙、仲壬两个儿子。一天,叔孙豹梦见天塌下来压着自己,无法支持。回头看到一个人,肤色发黑,上身驼背,眼睛深陷而且长着一张猪嘴,就喊他道:“牛!快来帮我!”这才支持住了。天亮后叔孙豹将自己的部下全都召来,却没有梦中见到的人。他对部下说:“你们要记住这个人的长相。”等到叔孙豹之兄宣伯也逃到齐国来,叔孙豹赠给他食物吃。宣伯说:“鲁国人会因为我们先人的缘故而保存我们叔孙这一族,一定会召你回去。召你回去你意下如何呢?”叔孙豹回答说:“我很久以来就有这个愿望了。”鲁国果然来召他回去,叔孙豹没有告诉宣伯就回去了。叔孙豹回到鲁国被立为卿后,在庚宗与他睡过觉的女人献给他一只野鸡。叔孙豹问她是否有儿子。妇人回答:“我的儿子已长大了,能捧着野鸡跟着我了。”叔孙豹将其儿子召来相见,就是他梦见的那个人。叔孙豹没问他名字就叫他“牛”,孩子回答:“唯。”穆子将他的部下全召进来,让他们看看这孩子,就让孩子做了小臣。牛很受宠信,长大后又派他主管家政。以上是竖牛受叔孙豹宠信。

    公孙明知叔孙于齐①,归,未逆国姜②,子明取之。故怒其子,长而后使逆之。田于丘莸③,遂遇疾焉。竖牛欲乱其室而有之,强与孟盟④,不可。叔孙为孟钟,曰:“尔未际⑤,飨大夫以落之⑥。”既具⑦,使竖牛请日⑧。入,弗谒⑨。出,命之日。及宾至,闻钟声。牛曰:“孟有北妇人之客⑩。”怒,将往,牛止之。宾出,使拘而杀诸外。牛又强与仲盟,不可。仲与公御莱书观于公(11),公与之环。使牛入示之。入,不示。出,命佩之。牛谓叔孙:“见仲而何(12)?”叔孙曰:“何为?”曰:“不见,既自见矣。公与之环而佩之矣。”遂逐之,奔齐。以上竖牛杀孟逐仲。

    【注释】

    ①公孙明:即子明,齐国大夫。知:知己,知交。

    ②逆:接回。国姜:叔孙豹在齐国娶的妻子,孟丙、仲壬的母亲。

    ③田:打猎。丘莸(yóu):鲁地,今地不详。

    ④强与孟盟:强迫孟丙与自己结盟,想让孟丙服从他。

    ⑤际:接触,交往。

    ⑥飨:同“享”。宴会。落:以公猪血衅钟叫落。谓落成典礼。

    ⑦具:完备。指宴会及衅钟等准备工作一切就绪。

    ⑧请日:请叔孙豹定宴会的日子。

    ⑨谒:报告。

    ⑩北妇人:指国姜,孟丙的母亲。客:指公孙明。

    (11)公:指鲁昭公。御:御者,驾车人。莱书:昭公御士,鲁大夫。

    (12)见仲:让仲壬去见昭公。而何:如何,怎么样。

    【译文】

    在齐国的时候,齐国大夫公孙明和叔孙豹是知己,叔孙豹回国后,没有把国姜迎回,公孙明就娶了她。为这件事叔孙豹迁怒于国姜的两个儿子,长大后才派人接回鲁国。叔孙豹一次在丘莸打猎,受风寒得了病。竖牛想扰乱叔孙豹的家室然后据为己有,强迫孟丙和自己结盟,以便服从自己。孟丙不同意。叔孙豹为孟丙铸了一口钟,说:“你还没和诸大夫进行结交,在为大夫们举行享礼时举行钟的落成典礼吧。”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孟丙要竖牛请叔孙豹定下宴会的日期。竖牛进去了,可并没请示叔孙豹。出来后,假称是叔孙豹的命令自己定了日期。等到宴会那天,客人们都到了,叔孙豹听到了钟声。竖牛说:“孟丙那里有他母亲的客人。”叔孙豹大怒,要到孟丙那里去,被竖牛阻止了。客人们走了以后,竖牛派人拘押了孟丙并在外面杀了他。竖牛又强迫仲壬与他结盟,仲壬也不答应。仲壬和鲁昭公的御者莱书在昭公的宫殿里游览参观,昭公赐给他玉环。仲壬让竖牛拿进去给父亲看。竖牛拿进去了,却没让叔孙豹看。出来后假借叔孙豹的命令让仲壬佩戴上。竖牛对叔孙豹说:“让仲壬进见国君您看怎么样?”叔孙问:“为什么?”竖牛说:“您不让他见,他已经自己见过了,国君给他的玉环都戴在身上了。”叔孙豹就把仲壬赶了出去,仲壬逃亡到齐国。以上是竖牛杀孟丙、赶走仲壬。

    疾急,命召仲,牛许而不召①。杜泄见②,告之饥渴,授之戈③。对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竖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见人。”使寘馈于个而退④。牛弗进,则置虚⑤,命彻。十二月癸丑⑥,叔孙不食。乙卯⑦,卒。牛立昭子而相之⑧。以上穆子饿死。

    【注释】

    ①许:答应。

    ②杜泄:叔孙豹家臣之长。

    ③授之戈:竖牛不给叔孙豹东西吃,叔孙豹非常生气,想让杜泄杀掉他。

    ④寘(zhì):放置。个:厢房。

    ⑤置虚:把食物倒掉,使盛具空虚,表示叔孙豹已将饭吃掉。

    ⑥十二月癸丑:十二月二十六日。

    ⑦乙卯:二十八日。

    ⑧昭子:即叔孙婼(chuò),又称叔孙昭子,叔孙豹的庶子,鲁国大夫。

    【译文】

    叔孙豹病危,命令召仲壬回来,竖牛答应着可并不去。叔孙豹家臣之长杜泄进见,叔孙豹告诉他自己又渴又饿,竖牛不给自己吃喝,交给杜泄戈要他杀了竖牛。杜泄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好说:“您要饭会送来,又为什么要除掉他?”竖牛说:“老人家生病,不想见人。”让下人把送来的食物放在厢房里就退出去。他也不把饭送上去给叔豹孙吃,自己倒掉后将盘碗空着让人撤走。十二月二十六日,叔孙豹不再进食,二十八日就去世了。竖牛立其庶子叔孙昭子继承其父为卿,自己辅佐他。以上是叔孙豹饿死。

    公使杜泄葬叔孙。竖牛赂叔仲昭子与南遗①,使恶杜泄于季孙而去之②。杜泄将以路葬③,且尽卿礼。南遗谓季孙曰:“叔孙未乘路,葬焉用之?且冢卿无路④,介卿以葬⑤,不亦左乎⑥?”季孙曰:“然。”使杜泄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于朝而聘于王。王思旧勋而赐之路。复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复赐之,使三官书之⑦。吾子为司徒⑧,实书名⑨。夫子为司马⑩,与工正书服(11)。孟孙为司空,以书勋(12)。今死而弗以(13),是弃君命也。书在公府而弗以,是废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将焉用之?”乃使以葬。

    【注释】

    ①叔仲昭子:即叔仲带,又称叔仲子、叔仲昭伯,鲁国宗族。南遗:季氏家臣。

    ②恶:说坏话。

    ③路:周天子赐给叔孙豹的车。

    ④冢(zhǒnɡ)卿:指季孙,六卿之中掌国政者。

    ⑤介:次,副。

    ⑥左:邪,不正。

    ⑦三官:即后面所说司徒、司马、司空。

    ⑧吾子:指季孙。

    ⑨书名:定位号。

    ⑩夫子:叔孙。

    (11)服:车服之器,即礼车礼服。

    (12)勋:功勋。

    (13)以:用,使用。

    【译文】

    鲁昭公委派杜泄安葬叔孙豹。竖牛恨杜泄不与自己同心,贿赂鲁国宗族叔仲昭子和季氏家臣南遗,要他们在季氏面前说杜泄的坏话,以这种办法来除掉他。杜泄要用周天子赐给叔孙豹的路车来随葬,葬礼要全部用卿的礼仪。南遗对季孙氏说:“叔孙生前没坐过路车,死后安葬怎么能用呢?而且您作为六卿中唯一的冢卿都没有路车,地位次于您的卿却要用路车随葬,恐怕不合适吧?”季孙说:“对。”让杜泄放弃这个主意。杜泄不同意,说:“叔孙先生在朝廷上接受命令去聘问天子。天子想到他过去的功勋而赐给他路车。他回来复命将路车上交给国君,国君不敢违背天子的命令就又还给了他,并且命令三官记载这件事。先生您为司徒,定下位号。叔孙先生为司马,和工正一起记载礼车礼服。孟孙氏为司空,记载了功勋。现在叔孙先生死了而不能用路车随葬,这是废弃国君的命令。记载还在国君的府邸而不使用,这是废除了三官。如果命服生不能用,死又不能随葬,什么时候才能用呢?”季孙氏只好同意用路车随葬了。

    季孙谋去中军,竖牛曰:“夫子固欲去之。”

    【译文】

    季孙氏谋划去掉中军,竖牛迎合说:“叔孙先生一直想这么办。”

    五年春王正月①,舍中军②,卑公室也③。毁中军于施氏④,成诸臧氏⑤。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⑥。季氏尽征之,叔孙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⑦。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⑧。以书使杜泄告于殡⑨,曰:“子固欲毁中军,既毁之矣,故告。”杜泄曰:“夫子唯不欲毁也,故盟诸僖闳⑩,诅诸五父之衢(11)。”受其书而投之,帅士而哭之。叔仲子谓季孙曰:“带受命于子叔孙(12),曰:‘葬鲜者自西门(13)。’”季孙命杜泄。杜泄曰:“卿丧自朝(14),鲁礼也。吾子为国政,未改礼,而又迁之。群臣惧死,不敢自也(15)。”既葬而行(16)。以上杜泄忠于叔孙氏。

    【注释】

    ①五年:鲁昭公五年,即前537年。

    ②舍:去掉。

    ③卑:使之卑微。

    ④施氏:即施季叔,鲁国大夫。

    ⑤臧氏:即臧武仲,又称臧纥,鲁国大夫。季孙氏不愿自己出面,而让这二人会合诸大夫以谋成此事。

    ⑥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鲁国本无中军,只有上、下两军,均属鲁国公室所有。鲁襄公十一年(前562),仿大国之制增中军以立三军,目的是三分鲁国公室。叔孙、季孙、孟孙三卿每家各掌一军。

    ⑦“季氏尽征之”几句:季氏对其所掌军队征收赋税全部归己;叔孙氏将子、弟的赋税归己,父、兄的赋税归于公室;孟孙氏则将子、弟赋税的一半归己,其余交公室。

    ⑧贡:交纳贡赋。

    ⑨殡:棺材。

    ⑩僖闳(hónɡ):鲁僖公庙的大门。

    (11)诅(zǔ):让神加祸害于人,即诅咒。五父之衢(qú):在鲁国东南。

    (12)子叔孙:即叔孙州仇,又称武叔懿子,鲁国大夫。

    (13)鲜:不是自然死亡。西门:不是鲁国正门。

    (14)朝:朝门,生前朝觐之正路。

    (15)自:听从。

    (16)行:逃走避祸。

    【译文】

    鲁昭公五年春季周历正月,废掉中军,以使公室卑微。季孙氏为避嫌,自己不出面,在施孝叔那里讨论,在臧氏那里达成协议。最初成立中军时,将公室军队一分为三,叔孙、季孙、孟孙三家各掌一军。季氏对其军队征收的赋税全部归己;叔孙氏将子、弟的赋税归己,父、兄的赋税归于公室;孟孙氏则将子、弟赋税的一半归己,其余上交公室。现在则将公室的军队分成四份,季氏择取二分之一,叔孙氏、孟孙氏各取四分之一。三家将征收的赋税全部归己,而随时向国君交纳贡赋。季氏以策书的形式让杜泄在棺材前向已死的叔孙豹报告。策书上说:“您一直想废掉中军,现在已经废掉了,所以向您报告。”杜泄说:“叔孙先生就是因为不愿废掉中军,所以才在鲁僖公庙的大门处盟誓,在五父衢诅咒想废掉的人。”接过策书扔在地上,率领士人痛哭不止。叔仲子对季孙说:“我受命于子叔孙,他说:‘安葬并非正常寿终的人只能从西门出去。’”季孙命令杜泄这样执行。杜泄说:“位居卿位的人丧葬从朝门出去,这是鲁国的礼法。您执掌国政,没有改变过礼法,现在却又加以改变,群臣害怕被杀,不敢听从您的命令了。”埋葬了叔孙豹之后避祸而远走他乡。以上是杜泄效忠于叔孙氏。

    仲至自齐,季孙欲立之。南遗曰:“叔孙氏厚则季氏薄①。彼实家乱,子勿与知,不亦可乎?”南遗使国人助竖牛以攻诸大库之庭②。司宫射之③,中目而死。竖牛取东鄙三十邑以与南遗。

    【注释】

    ①厚:势力强大。

    ②大库之庭:大库的庭院里。

    ③司宫:官名。主要职责是管理宫殿,一说为季氏或叔氏阉臣。

    【译文】

    仲壬从齐国回来奔丧,季孙想立他为叔孙氏的继承人。南遗说:“叔孙氏势力强大了,季孙氏就会衰弱。他们正闹家乱,您不参与,不也就行了吗?”南遗让国人帮助竖牛在府库的庭院里攻打仲壬。司宫箭射仲壬,射中眼睛而死。竖牛为表答谢,取叔孙氏在东部边境的三十个城邑送给了南遗。

    昭子即位,朝其家众①,曰:“竖牛祸叔孙氏,使乱大从②,杀適立庶③,又披其邑④,将以赦罪,罪莫大焉。必速杀之。”竖牛惧,奔齐。孟、仲之子杀诸塞关之外⑤,投其首于宁风之棘上⑥。

    【注释】

    ①朝其家众:叔孙氏上下人等亲来朝见昭子。

    ②从:和顺之道。

    ③適:同“嫡”。

    ④披:分裂。

    ⑤塞关:齐、鲁交界地上的关塞,今地不详。

    ⑥宁风:齐、鲁交界地名。今地不详。

    【译文】

    昭子继位,叔孙家族的上下人等亲来朝见,他说:“竖牛给叔孙氏造成祸乱,搅乱了和顺的秩序,杀死嫡子立庶子,又分裂叔孙氏的封邑,如要赦免他的罪过的话,那没有比这更大的罪了。一定得赶快杀掉他。”竖牛害怕了,逃往齐国,孟丙和仲壬的儿子在齐、鲁边界的塞关外杀掉了他,把他的脑袋扔在宁风的荆棘上。

    仲尼曰:“叔孙昭子之不劳①,不可能也。周任有言曰②:‘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诗》云:‘有觉德行,四国顺之③。’”以上昭子杀竖牛。

    【注释】

    ①劳:酬劳。

    ②周任:古代良史。

    ③有觉德行,四国顺之:出自《诗经·大雅·抑》篇。意思是德行正直则四方都会顺从。觉,正直。

    【译文】

    孔子说:“叔孙昭子不酬谢竖牛拥立自己的功劳,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古代良史周任说过:‘掌握政权的人不能赏赐对于自己个人有功劳的人,不能惩罚与自己有私怨的人。’《诗经·大雅·抑》篇中说:‘有正直的德行的人,四方都来归顺他。’”以上是叔孙昭子杀竖牛。

    楚灵王乾谿之难

    【题解】

    为了争夺王位,楚共王的几个儿子相互残杀,演出了一幕惨烈的人间悲剧。文章刻画了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阴险奸诈的公子弃疾、足智多谋的观起、忠心耿耿的子革……

    本文结构安排很有特色。开篇先叙子革与楚王的一段对话,让人看到楚灵王狂妄、苛酷和贪得无厌的嘴脸,为其后来的杀身之祸埋下伏笔;接着具体叙述整个事件的过程;最后则以晋国两名大夫的对话阐明作者的一些思想。其中较为可贵的是对以民为本的认识,隐含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子革劝谏楚灵王一段是本文精华所在,从中可见春秋时诸大臣的机敏雄辩。

    楚子狩于州来①,次于颍尾②,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③。楚子次于乾谿④,以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复陶⑤,翠被⑥,豹舄⑦,执鞭以出,仆析父从⑧。右尹子革夕⑨,王见之,去冠、被,舍鞭,与之语曰:“昔我先王熊绎⑩,与吕伋、王孙牟、燮父、禽父并事康王(11)。四国皆有分(12),我独无有。今吾使人于周,求鼎以为分,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13),筚路蓝缕(14),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15),以共御王事。齐,王舅也;晋及鲁、卫,王母弟也。楚是以无分,而彼皆有。今周与四国服事君王,将唯命是从,岂其爱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16)。今郑人贪赖其田而不我与。我若求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周不爱鼎,郑敢爱田?”王曰:“昔诸侯远我而畏晋,今我大城陈、蔡、不羹(17),赋皆千乘(18),子与有劳焉。诸侯其畏我乎?”对曰:“畏君王哉!是四国者(19),专足畏也(20),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

    【注释】

    ①楚子:楚灵王。狩:冬猎。州来:春秋时楚邑,后属吴,在今安徽寿县。

    ②次:驻扎。颍尾:楚地,颍水入淮处,亦称颍口,在今安徽颍上东南。

    ③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均为楚大夫。徐:与吴友好的国家。围徐以使吴恐惧。

    ④乾谿:楚地,在今安徽亳州东南。

    ⑤秦复陶:秦国赠送的用禽兽毛绒所制的羽衣。

    ⑥翠被(pī):用翠羽装饰的披肩。

    ⑦豹舄(xì):豹皮制作的鞋。

    ⑧仆析父:楚国大夫。

    ⑨右尹:楚国官名。夕:晚上请见。

    ⑩熊绎:楚国始封君。

    (11)吕伋(jí):亦作吕汲、吕圾,齐太公之子,又称丁公。王孙牟:卫康叔之子康伯。燮父:晋国唐叔之子。禽父:鲁国始封君伯禽。康王:周康王,成王之子。

    (12)四国:指齐、晋、鲁、卫。分:珍宝之器。

    (13)荆山:楚国境内之山,在今湖北南漳西。

    (14)筚(bì)路:柴车。蓝缕:衣衫破旧。

    (15)桃弧、棘矢:桃木做的弓、枣木做的箭,用以避邪。

    (16)昆吾:楚国远祖之兄。旧许:许国故土。宅:居住。

    (17)陈:妫(ɡuī)姓国,都城在宛丘(今河南淮阳)。蔡:故都在上蔡,平侯迁新蔡,昭侯迁州来,叫下蔡。此指州来。不羹(lánɡ):楚地名。不羹城也叫西不羹,在今河南襄城东南,不羹亭也叫东不羹,在今河南舞阳北。

    (18)赋:兵。古按田赋出兵,故称兵为赋。

    (19)四国:指陈、蔡、二不羹。

    (20)专:单独,单单。

    【译文】

    楚灵王在州来冬猎,驻扎在颍尾,派遣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率领军队包围徐国以威胁吴国。楚王驻扎在乾谿,作为后援。天下着雪,楚王戴着皮帽,穿着秦国赠送的用禽兽毛绒所制的羽衣、用翠羽装饰的披肩、豹皮制作的鞋,手里拿着鞭子走出来,仆析父在后面侍从。右尹子革晚上请见,楚王接见他,脱掉了帽子和披肩,放下了鞭子,对子革说:“从前我们的先王熊绎,和齐国齐太公的儿子吕伋、卫康叔的儿子王孙牟、晋国唐叔的儿子燮父、鲁国的始封君禽父,共同侍奉周康王。齐、晋、鲁、卫四国都被赐予珍宝之器,唯独我们楚国没有。现在我派人去周,请求赐给我国九鼎来作为珠宝之器,周天子会给我吗?”子革回答说:“会给的。从前我们的先王熊绎,居于偏僻的荆山,坐着柴车,穿着破烂的衣衫,身处草莽之中,跋涉在山林之间,如此模样侍奉天子,所能贡奉的也只有桃木做的弓、枣木做的箭。齐国国君是周天子的舅父,晋和鲁、卫的国君都是天子的同母弟。楚国以此不能和他们一样分得珍宝。现在周和四国都归服侍奉君王您,将唯您的命令是从,周天子怎么敢爱惜这鼎呢?”楚王说:“过去我们远祖之兄昆吾,住在许国的故土。现在郑国人贪恋那里的土地,而不给我们。我如果向他们要,他们会给我吗?”子革说:“会给的。周天子连禹所铸的鼎都舍得,郑国怎么敢舍不得土地呢?”楚王说:“过去各诸侯国疏远我们而害怕晋,现在我们在陈、蔡及两个不羹城大修城墙,每地都安排了兵车千乘,你也参与并有功于这件事。诸侯现在畏惧我吗?”子革回答说:“肯定畏惧您。单只陈、蔡、两个不羹的力量,已足够让他们害怕了,再加上楚国本土之力,他们敢不畏惧您吗?”

    工尹路请曰①:“君王命剥圭以为柲②,敢请命。”王入视之。析父谓子革:“吾子,楚国之望也!今与王言如响③,国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厉以须,王出,吾刃将斩矣④。”王出,复语。左史倚相趋过⑤。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视之。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⑥。”对曰:“臣尝问焉。昔穆王欲肆其心⑦,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⑧,以止王心,王是以获没于祇宫⑨。臣问其诗而不知也。若问远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对曰:“能。其诗曰:‘祈招之愔愔⑩,式昭德音(11)。思我王度(12),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13)。’”王揖而入,馈不食(14),寝不寐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

    【注释】

    ①工尹路:工尹,官名。掌百工。路,任居此官的人名。

    ②圭:圭玉。(qī):斧。柲(bì):柄。

    ③与王言如响:和楚王说话顺着楚王心意就像回声一样。

    ④“摩厉以须”几句:比喻自己像磨快的刀刃,等待时机斩断国君的邪恶。摩厉,磨刃使锋利。须,等待。

    ⑤左史:官名。倚相:担任左史的人名。

    ⑥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均为古书名。今已亡佚。

    ⑦肆:纵恣,放肆。

    ⑧祭公谋父:周穆王的卿士。《祈招》:诗歌名。已佚。

    ⑨获没:没被下面人杀死,亦即善终。祇(qí)宫:周穆王宫殿名。

    ⑩愔愔(yīn):安静怡和。

    (11)式:用。昭:表明。

    (12)度:心意。

    (13)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谓使用民力要量力而行,去掉醉饱过盈、奢侈无度之心。形,借为“刑”,使成就,即保存。

    (14)馈:食物。

    【译文】

    正在此时,工尹路请求说:“您命令破开圭玉来装饰斧柄,谨请您发布命令。”楚灵王就进去察看。仆析父对子革说:“您,是楚国寄以希望的人,今天和君王说话顺着他的心意,就像是回声一样,我们的国家可怎么办啊!”子革说:“我就像一把磨快了刃的刀,正等待着时机,国君出来,我这刀刃就要砍去他的邪恶了。”楚王出来,接着说话。左史倚相趋身快步而过。楚王说:“他是个好史官,你要善待他。他是个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些书籍的人。”子革说:“我曾经问过他,从前周穆王想要极力放纵自己,周游天下,使自己的车马辙迹无所不到。祭公谋父作《祈招》这首诗,以谏穆王的任性。穆王因此而善终于自己的祇宫,没被臣下所杀。我问他这首诗,他不知道。若问更久远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楚王问:“你能读一下这首诗吗?”子革回答:“能。这首诗说:‘祈招作为司马掌握兵马却安静怡和,能昭示给天下人以德声,想我君王的心意,像玉、像金,使用民力量力而行,没有过度奢侈之心。’”楚王向子革一揖就进去了,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能克制自己,所以遭到了祸难。

    仲尼曰:“古也有志①:‘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是,岂其辱于乾谿?”以上子革折王之侈心。

    【注释】

    ①志:记载。

    【译文】

    孔子说:“古代有这样的记载:‘克制自己,照着礼的原样去做,这就是仁。’这话说得的确好!楚灵王如果能这样做,怎么会在乾谿受辱呢?”以上是子革劝阻楚灵王的奢侈之心。

    楚子之为令尹也,杀大司马薳掩而取其室①。及即位,夺薳居田②;迁许而质许围③。蔡洧有宠于王④,王之灭蔡也,其父死焉,王使与于守而行⑤。申之会⑥,越大夫戮焉⑦。王夺斗韦龟中犨⑧,又夺成然邑而使为郊尹⑨。蔓成然故事蔡公⑩,故薳氏之族及薳居、许围、蔡洧、蔓成然,皆王所不礼也(11)。因群丧职之族(12),启越大夫常寿过作乱(13),围固城,克息舟(14),城而居之。以上四族及群丧职者谋作乱。

    【注释】

    ①薳(wěi)掩:即掩,楚大夫。

    ②薳居:薳掩的族人,楚国大夫。

    ③许:姬姓国,最初的都城在今河南许昌东。围:许国大夫。

    ④蔡洧(wěi):本蔡国人,仕于楚,为楚国大夫。

    ⑤王使与于守而行:楚王派蔡洧在国留守而自己去乾谿。

    ⑥申:本来是国名,后来成为楚国的一邑。

    ⑦戮:同“僇(lù)”。侮辱。

    ⑧斗韦龟:楚国令尹子文玄孙。中犨:楚国地名。今地不详。

    ⑨成然:即斗成然,又称子旗、蔓成然,斗韦龟之子,楚大夫。郊尹:楚国官名。治理郊区的大夫。

    ⑩蔡公:公子弃疾,楚灵王的弟弟。

    (11)不礼:不待之以礼。此指得罪。

    (12)因群丧职之族:于是楚国因失去职位而怨恨楚王的士大夫们。

    (13)启:开导。

    (14)固城、息舟:均为楚国地名。今地不详。

    【译文】

    楚灵王还是令尹的时候,杀了当时的大司马薳掩并夺取了他的妻室和家财。即位为楚王后,又夺取了薳掩的族人薳居的土地;灭掉许国后,迁走许国人并将该国大夫许围作为人质。在楚国做官的蔡国人蔡洧为楚灵王所宠信,楚灵王灭蔡时,蔡洧的父亲死于战事,楚王却派他留守楚国而自己去乾谿。昭公四年申地会盟,越国大夫常寿过受到了楚王的侮辱。楚灵王夺取了楚国大夫斗韦龟的封邑中犨,又夺取了斗韦龟之子蔓成然的封邑而派他去做治理郊区的大夫,而蔓成然过去曾为蔡公,即公子弃疾做过事。因此薳氏一族之人以及薳居、许围、蔡洧、蔓成然都是楚王得罪过的人。他们依靠楚国因失去职位而怨恨楚王的大夫们诱导越国大夫常寿过发动叛乱,包围固城,攻克了息舟,修筑城墙住在这里作为自己的根据地。以上是四族及一些丧失职位的人图谋作乱。

    观起之死也①,其子从在蔡②,事朝吴③,曰:“今不封蔡④,蔡不封矣。我请试之。”以蔡公之命召子干、子晳⑤,及郊,而告之情,强与之盟,入袭蔡。蔡公将食,见之而逃。观从使子干食⑥,坎,用牲加书而速行。己徇于蔡⑦,曰:“蔡公召二子,将纳之,与之盟而遣之矣,将师而从之。”蔡人聚,将执之。辞曰:“失贼成军,而杀余,何益?”乃释之。朝吴曰:“二三子若能死亡,则如违之,以待所济⑧。若求安定,则如与之,以济所欲⑨。且违上,何适而可⑩?”众曰:“与之。”乃奉蔡公,召二子而盟于邓(11),依陈、蔡人以国(12)。楚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弃疾、蔓成然、蔡朝吴帅陈、蔡、不羹、许、叶之师(13),因四族之徒(14),以入楚。以上观从、朝吴挟蔡公,召子干、子晳成军入楚。

    【注释】

    ①观起:楚大夫。

    ②从:观从,又称子玉,楚大夫。

    ③朝吴:蔡大夫声子的儿子。

    ④封:恢复。观从因父死而怨楚,所以这样说。

    ⑤子干:即公子比。子皙:即公子黑肱。都是楚灵王的弟弟,鲁昭公元年(前541)楚灵王杀掉当时的楚王自立,作为右尹的子干逃亡到晋,宫厩尹子皙逃至郑。

    ⑥观从使子干食:观从让子干睡蔡公的床,吃蔡公的饭,并假装和蔡公结盟的样子做给大家看。

    ⑦徇:向众人宣布。

    ⑧“二三子若能死亡”几句:意思是说能为灵王而死,就可以违背蔡公的命令,等着看事情的成败。济,成功。

    ⑨以济所欲:以实现他的愿望。济,帮助。

    ⑩且违上,何适而可:意思是不可违背蔡公。上,指蔡公。

    (11)邓:蔡国地名。在今河南漯河东南。

    (12)依陈、蔡人以国:恢复陈、蔡两国,依仗它们而达到各自的目的。

    (13)叶:楚地,在今河南叶县南。

    (14)四族:薳氏、许围、蔡洧、蔓成然。

    【译文】

    楚国大夫观起死时,他的儿子观从在蔡国,为蔡国大夫朝吴做事,因其父亲之死而怨恨楚国,因此想乘常寿过叛乱的机会来报复,于是说:“现在不恢复蔡国,蔡国就没有机会再恢复了。我请求为此而尝试一下。”就以蔡公弃疾的名义召楚灵王的两个弟弟,逃亡在外的公子干和公子皙,等他们到了城郊时告之以实情,强迫他们和自己结盟,进城袭击蔡。蔡公正要吃饭,见到这种情形,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快逃跑了。观从让子干睡蔡公的床,吃蔡公的饭,并假装与蔡公结盟的样子做给大家看,然后催二人赶快走了。他自己则向蔡人宣布说:“蔡公召二位公子来,想收留他们,和他们结盟之后将他们派遣出去了,就要率领军队去帮助他们了。”蔡人聚集起来,要捉住观从。观从说:“两个贼人子干与子皙已经走了,蔡公也已组成了军队,即使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蔡人就又放了他。朝吴说:“你们如果能为楚灵王而死,就可以违背蔡公的命令,等着看事情的成败。如果想求得安定,就不如赞同蔡公的主张,帮他实现愿望。如果违背蔡公的话,你们又何所适从呢?”大家都说:“我们赞同蔡公的主张。”于是尊奉蔡公,召来子干、子皙在邓地盟誓,恢复陈、蔡两国,依仗它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楚国公子子干、子皙、蔡公弃疾、蔓成然、蔡朝吴率领着陈、蔡、二不羹、许、叶之师,依靠薳氏、许围、蔡洧、蔓成然四个家族家兵的力量,攻入楚国。以上是观从、朝吴挟持蔡公,召引楚国公子子干、子晳组成军队攻入楚国。

    及郊,陈、蔡欲为名,故请为武军①。蔡公知之曰:“欲速。且役病矣②,请藩而已③。”乃藩为军。蔡公使须务牟与史猈先入④,因正仆人杀大子禄及公子罢敌⑤。公子比为王,公子黑肱为令尹,次于鱼陂⑥。公子弃疾为司马,先除王宫⑦。使观从从师于乾谿⑧,而遂告之,且曰:“先归复所,后者劓⑨。”师及訾梁而溃⑩。以上先定楚宫,次破散乾谿之师。

    【注释】

    ①故请为武军:想筑起壁垒以示后人,宣扬复国复仇之名。武军,筑壁垒,树旗帜。

    ②役:役人。病:疲劳。

    ③藩:篱笆。

    ④须务牟、史猈(pí):楚大夫,蔡公的党羽。

    ⑤正仆人:仆人之长,太子身边的近官。大子禄:楚灵王太子。公子罢(pí)敌:灵王之子。

    ⑥鱼陂(pí):楚国地名。在今湖北天门西北。

    ⑦除:扫除。意思是清除灵王的左右,安插自己的亲信。

    ⑧从师于乾谿:到乾谿的军队那里去。

    ⑨先归复所,后者劓:先归顺者各安其所,后归顺者处以割鼻的刑法。

    ⑩訾(zǐ)梁:楚国邑名。在今河南信阳。

    【译文】

    到了城郊,陈、蔡之人想筑起壁垒以示后人,宣扬复国复仇之名。蔡公弃疾听说后说:“我们行动一定要迅速,而且役人已很疲劳,请你们筑篱笆来代替吧。”于是竖起篱笆围起军营。蔡公派自己的党羽须务牟和史猈先进入都城,借太子身边的近官、仆人之长杀了楚灵王的太子禄和灵王的另一个儿子罢敌。立子干为楚王,子皙为令尹,驻扎在鱼陂。公子弃疾作为司马,首先清除灵王左右,安插自己的亲信。派观从到乾谿的军队那里去,告诉他们发生的事情,要他们背叛灵王,并且说:“先归顺的人可以各安其所,后归顺的人要处以割鼻的刑法。”这样楚王的军队到了訾梁就溃散了。以上是首先安定楚宫,再次攻溃乾谿的军队。

    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于车下,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余乎?”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①。”王曰:“余杀人子多矣,能无及此乎?”右尹子革曰:“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也。”曰:“若入于大都而乞师于诸侯②。”王曰:“皆叛矣。”曰:“若亡于诸侯,以听大国之图君也③。”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焉。”然丹乃归于楚④。王沿夏⑤,将欲入鄢⑥。芋尹无宇之子申亥曰⑦:“吾父再奸王命⑧,王弗诛,惠孰大焉?君不可忍,惠不可弃,吾其从王。”乃求王,遇诸棘闱以归⑨。夏五月癸亥⑩,王缢于芋尹申亥氏。申亥以其二女殉而葬之。以上灵王自乾谿归鄢,中途缢死。

    【注释】

    ①挤:坠。

    ②大都:大的都邑。乞师:请求救兵。

    ③图君:为君王出谋划策。

    ④然丹:即子革。

    ⑤沿:顺流而下。夏:汉水的别名。

    ⑥鄢:楚国地名。在今湖北宜城西南。

    ⑦芋尹:一作“芈尹”。下文两处亦同。

    ⑧奸:触犯。

    ⑨棘:里名。闱:门。

    ⑩五月癸亥:五月二十六日。

    【译文】

    楚灵王听到儿子们的死讯,自己摔到车下面,说:“别人爱自己的儿子,也像我这样吗?”侍从说:“还有比您更爱的,我年老而没有儿子,自知死后会被扔进沟壑里去的。”楚王说:“我杀别人的儿子太多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到这地步呢?”右尹子革说:“请您在城郊等着,听国人裁决吧。”楚王说:“众怒不可犯啊!”子革又说:“也许可以到大的都邑去然后向诸侯请求派救兵。”楚王说:“全国都背叛了,大都邑也不例外。”子革说:“也许可以出亡到其他国家,听从大国为您出谋划策。”楚王说:“逃亡之君,只能自取其辱。”子革只好自己回楚国了。楚王沿着汉水顺流而下,想进入鄢地。芋尹申无宇的儿子申亥说:“我父亲两次触犯国君的规定,而国君却没有杀他,还有比这更大的恩惠吗?国君虽然让人不能容忍,但他对我家的恩惠不能不报答,我还是追随国君。”于是去寻找楚王,在棘门这个地方遇到楚王,将其带回自己家。夏季五月二十六日,楚灵王在芋尹申亥家自缢而死。申亥将自己的两个女儿给灵王殉葬了。以上是楚灵王自乾谿返回鄢地,中途自缢而死。

    观从谓子干曰:“不杀弃疾,虽得国,犹受祸也。”子干曰:“余不忍也。”子玉曰:“人将忍子,吾不忍俟也①。”乃行。国每夜骇曰:“王入矣!”乙卯夜②,弃疾使周走而呼曰③:“王至矣!”国人大惊。使蔓成然走告子干、子皙曰:“王至矣!国人杀君司马④,将来矣!君若早自图也,可以无辱。众怒如水火焉,不可为谋。”又有呼而走至者曰:“众至矣!”二子皆自杀。丙辰⑤,弃疾即位,名曰熊居。葬子干于訾,实訾敖⑥。以上子干、子皙死,平王立。杀囚,衣之王服而流诸汉,乃取而葬之,以靖国人⑦。使子旗为令尹。

    【注释】

    ①俟:等待。

    ②乙卯:十八日。

    ③周:遍。

    ④司马:指弃疾。

    ⑤丙辰:十九日。

    ⑥实:称之为。

    ⑦“杀囚”几句:将囚犯装作是楚灵王安葬了以安定楚国人心。

    【译文】

    观从对子干说:“何不杀掉弃疾?不然的话,虽然做了国君,还是会受到祸害的。”子干说:“我不忍心。”观从说:“别人可忍心杀你。我不忍心等着看这种结局。”于是离开子干走了。都城里每夜都有人惊叫:“国君进城了!”十八日夜里,弃疾派人走遍各处大叫:“国君到了!”都城里的人大惊。弃疾派蔓成然去告诉子干和子皙:“国君到了!国人已经杀了司马弃疾,就要到你们这儿来了!你们如果早做计议,还可以不受侮辱。众怒就像水火一样,没办法可想了。”这时又有人喊着跑过来:“众人都到了!”子干、子皙就都自杀了。十九日,弃疾即楚王位,改名叫熊居。将子干安葬在訾地,称之为訾敖。以上是子干、子皙死,楚平王立。他又杀了一名囚犯,给他穿上灵王的衣服再抛进汉水里漂流,又把尸体打捞上来当做灵王安葬了,以此来安定楚国人心。他任命蔓成然做了令尹。

    楚师还自徐,吴人败诸豫章①,获其五帅②。

    【注释】

    ①豫章:楚地,在今安徽霍丘。

    ②五帅:指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五人。

    【译文】

    楚军从徐地撤回,吴人在豫章打败了这支军队,俘虏了楚灵王派出的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五名元帅。

    平王封陈、蔡①,复迁邑,致群赂②,施舍宽民,宥罪举职③。召观从,王曰:“唯尔所欲。”对曰:“臣之先,佐开卜④。”乃使为卜尹⑤。使枝如子躬聘于郑⑥,且致犨、栎之田⑦。事毕,弗致⑧。郑人请曰:“闻诸道路,将命寡君以犨、栎,敢请命。”对曰:“臣未闻命。”既复,王问犨、栎。降服而对曰⑨:“臣过失命,未之致也。”王执其手,曰:“子毋勤⑩。姑归,不穀有事,其告子也(11)。”他年芋尹申亥以王柩告,乃改葬之。以上平王即位新政。

    【注释】

    ①封:给予土地使建立国家,这里是恢复义。

    ②致群赂:赏赐有功之臣财物。

    ③宥:赦免。举职:举拔任用被废黜的官员。

    ④佐:辅佐,做助手。开卜:卜人解说龟兆。

    ⑤卜尹:卜官之长。

    ⑥枝如子躬:楚大夫。

    ⑦犨、栎:本来为郑地,为楚所夺,楚平王新即位,还给郑国以笼络郑。犨地在今河南鲁山东南,栎地不详。

    ⑧事毕,弗致:知道郑已心悦诚服,不须笼络,访问完毕,未将两地还郑。

    ⑨降服:脱下帽子表示谢罪。

    ⑩勤:忧虑,担心。

    (11)不穀有事,其告子也:楚王认为他会办事,有事会再派他去的。

    【译文】

    楚平王恢复了陈国和蔡国,还给他们鲁昭公九年时换出去的城邑,赏赐有功之臣,大施恩惠与民宽大,赦免灵王判作有罪的人,举拔任用被灵王废黜的官员。平王不计前嫌召回观从,对他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观从说:“我的祖先是卜尹的助手。”于是楚平王就派他做了卜尹。平王派枝如子躬去郑国访问,并将楚原来所获郑国犨地、栎地还给郑国。访问完毕,看到郑国不需再笼络,枝如子躬就未将两地还郑。郑人说:“听到道路传闻,将把犨、栎两地还给我们国君,斗胆向您请示。”枝如子躬回答说:“我没听说楚王有过这样的命令。”回国复命后,平王问起犨、栎两地的事,枝如子躬脱下帽子表示谢罪,回答说:“我没有执行您的命令,没将这两地交还郑国。”平王拉着他的手说:“你不必担心,先回去吧。我以后有事还会再派你去做的。”过了几年芋尹申亥将楚灵王灵柩在什么地方告诉了平王,于是重新改葬了这位国君。以上是楚平王即位后的新政。

    初,灵王卜,曰:“余尚得天下①。”不吉,投龟,诟天而呼曰②:“是区区者而不余畀③,余必自取之!”民患王之无厌也,故从乱如归。

    【注释】

    ①尚:表示祈求。

    ②诟(ɡòu):责问,辱骂。

    ③区区:小小的。畀(bì):给予。

    【译文】

    当初,楚灵王曾经占卜,说:“请让我得到天下。”占卜的结果不吉利,灵王就将占卜用的龟甲扔在地上,大喊大叫地责问上天:“这么一点点东西都不肯给我,我一定要自己取得这天下!”人民忧虑灵王的贪得无厌,所以从乱如归。

    初,共王无冢適①,有宠子五人,无適立焉。乃大有事于群望②,而祈曰:“请神择于五人者,使主社稷。”乃遍以璧见于群望,曰:“当璧而拜者,神所立也,谁敢违之?”既,乃与巴姬密埋璧于大室之庭③,使五人齐④,而长入拜⑤。康王跨之,灵王肘加焉,子干、子皙皆远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厌纽⑥。斗韦龟属成然焉,且曰:“弃礼违命⑦,楚其危哉!”以上埋璧之事。

    【注释】

    ①冢適:嫡长子。冢,大。適,同“嫡”。

    ②大有事:遍祭。群望:星辰山川。

    ③巴姬:楚共王妾。大室:祖庙。

    ④齐:同“斋”。

    ⑤长入拜:按长幼次序拜。

    ⑥厌(yā)纽:压在璧纽上。

    ⑦弃礼违命:放弃立长之礼,违背当璧而立之命。

    【译文】

    最初,楚共王没有嫡长子,宠爱的有儿子五个,不知立谁合适。于是遍祭星辰山川,祈祷说:“请神灵在这五个人中做出选择,以统治楚国。”将玉璧展示给星辰山川说:“对着玉璧下拜的就是神灵所选择的人,谁也不能违背。”然后就和巴姬悄悄将玉璧埋在祖庙的庭院里,命令五个人斋戒沐浴,按长幼次序进去跪拜。康王跨过了玉璧,灵王的臂肘压在了玉璧上,子干、子皙都离玉璧很远。平王那时还小,让人抱着进来两次跪拜都压在玉璧的纽上。斗韦龟嘱咐自己的儿子成然说:“放弃立长之礼,违背当璧而立之命,楚国很危险呀!”以上是埋璧之事。

    子干归,韩宣子问于叔向曰①:“子干其济乎②?”对曰:“难。”宣子曰:“同恶相求③,如市贾焉,何难?”对曰:“无与同好,谁与同恶④?取国有五难:有宠而无人⑤,一也;有人而无主,二也;有主而无谋,三也;有谋而无民,四也;有民而无德,五也。子干在晋十三年矣,晋、楚之从,不闻达者,可谓无人。族尽亲叛,可谓无主。无衅而动,可谓无谋。为羁终世⑥,可谓无民。亡无爱征⑦,可谓无德。王虐而不忌⑧,楚君子干,涉五难以弑旧君,谁能济之?有楚国者,其弃疾乎!君陈、蔡⑨,城外属焉。苛慝不作⑩,盗贼伏隐,私欲不违(11),民无怨心。先神命之(12),国民信之,羋姓有乱(13),必季实立(14),楚之常也。获神(15),一也;有民,二也;令德(16),三也;宠贵(17),四也;居常(18),五也。有五利以去五难,谁能害之?子干之官,则右尹也。数其贵宠,则庶子也。以神所命,则又远之。其贵亡矣(19),其宠弃矣(20),民无怀焉,国无与焉(21),将何以立?”宣子曰:“齐桓、晋文,不亦是乎?”对曰:“齐桓,卫姬之子也,有宠于僖。有鲍叔牙、宾须无、隰朋以为辅佐(22),有莒、卫以为外主,有国、高以为内主(23)。从善如流,下善齐肃(24),不藏贿,不从欲(25),施舍不倦,求善不厌,是以有国,不亦宜乎?我先君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宠于献(26)。好学而不贰(27),生十七年,有士五人(28)。有先大夫子馀、子犯以为腹心(29),有魏犨、贾佗以为股肱(30),有齐、宋、秦、楚以为外主,有栾、郤、狐、先以为内主。亡十九年,守志弥笃(31)。惠、怀弃民,民从而与之。献无异亲,民无异望,天方相晋,将何以代文?此二君者,异于子干。共有宠子,国有奥主(32)。无施于民,无援于外,去晋而不送,归楚而不逆,何以冀国(33)?”以上叔向论子干不能得国。

    【注释】

    ①韩宣子:即韩起。叔向:即羊舌肸。二人均为晋大夫。

    ②济:成功。

    ③同恶相求:都憎恶灵王,互相需要。

    ④无与同好,谁与同恶:弃疾与子干不同好,也就不同恶。

    ⑤无人:指无贤人。

    ⑥为羇终世:一生都羁身于晋。

    ⑦亡无爱征:逃亡在外而楚国没有怀念之人。

    ⑧王虐而不忌:楚灵王暴虐而无所顾忌。

    ⑨君陈、蔡:弃疾被立为蔡公,兼管陈。

    ⑩苛慝:刻薄邪恶。

    (11)私欲不违:不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违背民心。

    (12)先神:指星辰山川。

    (13)芈(mǐ):楚王的姓。

    (14)季:小儿子。

    (15)获神:指压在璧纽上。

    (16)令德:指不做刻薄邪恶之事。

    (17)宠贵:指弃疾母亲是贵妃。

    (18)居常:符合常例。

    (19)亡:同“无”。

    (20)其宠弃矣:父亲已死。

    (21)国无与焉:无内应。

    (22)鲍叔牙、宾须无、隰(xí)朋:都是齐国大夫。

    (23)国、高:国氏、高氏,齐国上卿。

    (24)齐:认真。肃:专注。

    (25)不藏贿,不从欲:清廉而节俭。

    (26)献:指晋献公。

    (27)不贰:专心致志。

    (28)有士五人:指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此五人跟随重耳出亡。

    (29)子馀:赵衰。子犯:狐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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