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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选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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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恍惚,若有所喜。”

    〔一一〕乾坤:天地,猶普天之下。瘡痍:創傷,指社會災難。憂虞:憂患。

    〔一二〕靡靡:行路緩慢貌。《詩·王風·黍離》:“行邁靡靡。”踰:跨過。阡陌:田間小道,南北叫阡,東西叫陌。曹操《短歌行》:“越陌度阡,枉用相存。”眇:少。蕭瑟:瑟,一本作“索”。言戰亂之後,人烟稀少。

    〔一三〕被傷:帶傷,受傷。至德元載,房琯有陳陶之敗,二載,郭子儀又有清渠之敗,故云。

    〔一四〕回首:心在朝廷,所以不時回顧行在所。明滅:忽明忽滅。集中《雨》詩:“明滅洲景微,隱見巖姿露。”

    〔一五〕寒山:時在舊曆閏八月,已是深秋,故云。重:重疊。句意爲攀登重重疊疊的寒山,表明跋涉之苦。飲馬窟:古代行軍,在山澗中飲馬的水池。《文選》引《水經注》:“余至長城,其下往往有泉窟,可飲馬。古詩《飲馬長城窟行》,信不虚也。”多次逢到飲馬窟,說明多軍馬經過遺留之跡。

    〔一六〕邠:即邠州。在今陝西省彬縣。郊:郊原。涇水從邠州北邊流過,形成盆地。《大清一統志》:“邠州:涇水遶其北,邠崖峙其南。”蕩潏(yù):水波流動貌。木華《海賦》:“蕩潏島濱。”詩人在山上,故俯瞰邠郊盆地低平,涇水流動。

    〔一七〕猛虎:指山間如虎的怪石。蒼崖句:進一步刻劃怪石似虎,能吼裂蒼崖。與曹操《苦寒行》:“熊羆對我蹲,虎豹夾路啼”之形容怪石同一機軸。

    〔一八〕戴:猶印上。言石上印着古代的車轍之痕。一本作“帶”,亦可通。

    〔一九〕青雲兩句:言山行見青雲引起興致,眼前的幽景亦令人喜悅。以下六句,鍾惺曰:“當奔走愁絶時,偏有閑心清眼,看景入微。”

    〔二〇〕羅生:羅列生長。宋玉《高唐賦》:“箕踵漫衍,芳草羅生。”橡栗:櫟樹果實,似栗而小,可食。兩句謂細小的山果夾着橡栗,在四周叢生。

    〔二一〕丹砂:見前《贈李白》注。點漆:《晉書·杜傳》:“美姿容,……王羲之見而目之曰:膚若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人也。”此處分别形容果實紅與黑的色澤。

    〔二二〕濡:沾濕、滋潤。苦:一本作“酸”。

    〔二三〕緬思:遥想。桃源:即桃花源。晉陶淵明作《桃花源記》,描寫一個與現實隔絶的世外桃源。杜甫見山景清幽,因而羨慕桃花源的隱居生活。自嘆身世坎坷而不悟,可謂愚蠢已極。

    〔二四〕坡陀:地勢高低不平貌。韓愈《記夢》詩:“石壇坡陀可坐卧,我手承頦肘拄坐。”也作“坡陁”。杜詩《贈祕書監江夏李公邕》:“坡陁青州血,蕪没汶陽瘞。”畤:祭祀天神的臺壇。鄜畤爲春秋時秦文公所築。《漢書·郊祀志》:“(秦)文公夢黄蛇,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杜甫回鄜州,離家已近,因而鄜畤在望。巖谷句:言高山深谷交互隱現。

    〔二五〕我行兩句:言因望見鄜畤,離家已近,歸心如箭,急奔下達水濱,而僕人則尚在山間也。木末:樹梢,喻山巓。杜甫長於點綴景物,出語驚人。如《白水崔少府十九翁高齋》:“高齋坐林杪”,齋在林梢;《丹青引》:“玉花却在御榻上”,馬竟登床;《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障歌》:“堂上不合生楓樹”,樹生堂上;《嚴鄭公廳事岷山沱江畫圖》:“沱水流中座,岷山到北堂。白浪吹粉壁,青嶂插雕梁。”浪吹壁而壁不塌,嶂插梁而屋不穿,都是詩中的畫境。

    〔二六〕鴟鴞:鳥名。《詩·豳風·鴟鴞》:“鴟鴞鴟鴞,既取我子,無毁我室。”陸機《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鴟鴞,似黄雀而小,其喙尖如錐。”一說係猫頭鷹。黄桑:桑樹的一種。或謂指秋後將隕落的桑樹,如《詩·衞風·氓》“桑之落矣,其黄而隕”之比。野鼠拱穴:山陝沙漠地帶有鼲鼠,毛黄色,又名黄鼠,尾足俱短,見人則交前足於頸,似人拱手作揖。南朝宋劉敬叔《異苑》卷三:“拱鼠形如常鼠,行田野中,見人即拱而立。人近欲捕之,跳躍而去。秦川有之。”

    〔二七〕寒月句:申上句戰場殘迹。

    〔二八〕潼關兩句:指天寶十四載,安禄山陷洛陽,哥舒翰率兵二十萬守潼關,大敗於靈寶事。《舊唐書·哥舒翰傳》:“安禄山反,上以封常清、高仙之喪敗,召翰入,拜爲皇太子先鋒兵馬元帥,……將河、隴、朔方兵及蕃兵,與高仙之舊卒共二十萬,拒賊於潼關。……(翰)請持重以弊之,……楊國忠恐其謀己,屢奏使出兵,……中使相繼督責。翰不得已,引師出關。六月四日,次於靈寶縣之西原,八日,與賊交戰,……死者數萬人。……軍既敗,翰與數百騎馳而西歸,爲火拔歸仁執,降於賊。”此處“百萬師”並非實數,而是極言其多。散何卒:言潰散何以如此之快。卒,倉卒。

    〔二九〕半秦民:關中人民之半。秦,指關中。異物:即死亡。

    〔三〇〕墮胡塵:指陷身賊中。墮,一本作“隨”,非。華髮:花白頭髮,憂國思家所致。杜甫詩中屢言白頭,天寶十五載以前寫的《投贈哥舒開府翰》詩:“未爲珠履客,已是白頭翁。”經過亂離情况加甚,故云“盡”。後在夔州作《入宅》詩:“半頂梳頭白。”則又秃頂了。

    〔三一〕經年:杜甫至德元載七月離鄜州,至德二載閏八月方回,正好一年。百結:見前《投簡咸華兩縣諸子》注。

    〔三二〕松聲迴:宋玉《高唐賦》:“虚聞松聲。”言慟哭之聲使松林亦發出回響。悲泉句:古樂府《隴頭歌辭》:“隴頭流水,鳴聲幽咽。”言悲泣聲使溪泉也同聲嗚咽。

    〔三三〕嬌兒:指次子宗武,字驥子。嬌:一本作“驕”。白勝雪:形容面無血色。杜甫有三子,幼子已餓死。

    〔三四〕耶:見前《兵車行》注。垢膩句:言髒而赤裸,形容窮困之態。

    〔三五〕補綻:猶言補綴過的敝衣。綻,一本作“綴”。才過膝:極言衣裳之短而不合身。

    〔三六〕海圖兩句:言布帛上綉着海景的圖案,其波濤因東補西縫而坼裂扭曲。

    〔三七〕天吴:神話中的水神。《山海經·海外東經》:“朝陽之谷神曰天吴,是爲水伯。……其爲獸也,八首八面,八足八尾,皆青黄。”紫鳳:神話中以紫色爲主的五彩鳳鳥。以上兩者指衣上圖案。短褐:一本作“裋(shù)褐”。見前《冬日有懷李白》注。顛倒:花紋圖案因補縫而錯亂顛倒。以上四句形容敝衣東拼西凑之狀,同時也反映了唐人喜歡用珍禽異獸粧飾衣物的風習。杜詩《太子張舍人遺織成褥段》:“客從西北來,遺我翠織成。開緘風濤湧,中有掉尾鯨。逶迤羅水族,瑣細不足名。”亦可見唐代時尚。

    〔三八〕嘔泄:上吐下瀉。此句一本作“數日卧嘔泄。”

    〔三九〕那:猶“奈”。與李白《長干行》:“那作商人婦,愁水復愁風。”之“那”同。杜詩《奉送郭中丞兼太僕卿充隴右節度》:“漸衰那此别,忍淚獨含情。”“那”亦作“奈”解。凛慄:顫抖。

    〔四〇〕粉黛:粉以搽臉;黛以畫眉。是古代婦女的兩種化粧品。解包:言解包取出粉黛。衾裯:被與帳。

    〔四一〕面復光:因施粉黛而臉色復見光潤。櫛:梳箆。此處用作動詞。

    〔四二〕學母句:言事事仿母所爲。隨手抹:信手塗抹,形容年幼未諳打扮。

    〔四三〕移時:言費時甚久。朱鉛:猶脂粉。狼籍:零亂。畫眉闊:唐代女子以畫寬闊的眉爲美。劉績《霏雪録》:“唐時婦女,畫眉尚闊。”張籍《倡女詞》:“輕鬢叢梳闊掃眉。”以上四句描寫幼女的稚氣天真,頗與左思對女兒的描寫相近。左思有二女,一名織素,一名惠芳。其《嬌女》詩寫織素:“明朝弄妝臺,黛眉類掃迹。濃朱衍丹唇,黄吻瀾漫赤。”寫惠芳:“輕妝喜縷邊,臨鏡忘紡績。”“脂膩漫白袖,烟熏染阿錫。”杜甫善於用古,本其意而造語若天成。

    〔四四〕生還兩句:言患難中生還,重見子女,樂以忘饑。

    〔四五〕問事:問陷賊和逃歸之事。競挽鬚:爭着拉鬍鬚。即瞋喝:立即惱怒喝止。極寫對兒女之愛。

    〔四六〕翻思兩句:謂回想陷身賊中的愁苦,甘心忍受嬌兒幼女的糾纏吵鬧。

    〔四七〕慰意:心情獲得慰藉。生理:生計,謀生之路。杜詩《引水》:“人生留滯生理難,斗水何直百憂寬。”又《遣遇》:“自喜遂生理,花時甘緼袍。”生理都作生計解。兩句謂歷盡艱辛,能歸來重敍天倫,且宜喜慰,何必談家庭生計?

    〔四八〕至尊:指肅宗。蒙塵:皇帝流亡在外,蒙受風塵之苦。語出《左傳·僖公二十四年》:“臧文仲對曰:‘天子蒙塵於外。’”休練卒:停止練兵。引申爲指停止戰爭。

    〔四九〕天色改:喻氣運改變,中興有望。坐覺:遂覺。白居易《别元九後咏所懷》詩:“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妖氛:指災禍、叛亂敵兵等。李白《塞下曲》:“横行負勇氣,一戰靜妖氛。”豁:開朗,澄清。此處指安史叛軍氣燄已被遏制。

    〔五〇〕回紇:即今維吾爾族。兩京淪陷後,郭子儀曾勸肅宗借回紇兵來平定安、史之亂。《通鑑》卷二二〇:“(至德二載九月),郭子儀以回紇兵精,勸上益征其兵以擊賊。”以後引起回紇對唐朝的干擾。陰風、慘淡,均形容回紇兵過處殺氣騰騰,剽悍異常。

    〔五一〕其王:指回紇王懷仁可汗。願助順:歸順助戰。《通鑑》卷二二〇:“懷仁可汗遣其子葉護及將軍帝德等,將精兵四千餘人來至鳳翔。上引見葉護,宴勞賜賚,唯其所欲。丁亥,元帥廣平王俶,將朔方等軍及回紇西域之衆十五萬,號二十萬,發鳳翔。俶見葉護約爲兄弟,葉護大喜,謂俶爲兄。”馳突:騎馬衝鋒陷陣。《新唐書·回鶻傳》:“其人驍彊,……善騎射,喜盜鈔。”

    〔五二〕送兵五千:即葉護帶領的四千精兵,這裏只舉其成數。一萬匹:良將必用兩馬,五千人,故得一萬匹。

    〔五三〕此輩:指回紇兵。少爲貴:杜甫反對多用回紇兵。服勇决:四方都服其驍勇善戰。

    〔五四〕鷹騰:飛騰搏擊如鷹。箭疾:迅疾如箭。庾信《同盧記室從軍》:“箭飛如疾雨。”過:一本作“如”。

    〔五五〕聖心:皇帝之意。虚佇:虚心期待。當時肅宗一心倚賴回紇破賊。時議句:言當時朝臣的議論,懾於皇帝威嚴,氣爲之奪,不敢諫諍。

    〔五六〕伊、洛:指東都洛陽,伊水洛水流經之處。指掌收:指顧間即可收復。西京句:言長安不費全力可取。

    〔五七〕請深入:請求深入直搗敵人巢穴。蓄鋭:積蓄的精鋭,指精兵。可俱發:言可分路並進。可:一本作“伺”,非。按當時李泌建議,建寧郡王李倓自塞北出,與李光弼軍犄角,直取范陽。杜甫謂“深入”、“俱發”,指此。詳下注。

    〔五八〕青、徐:見前《登兗州城樓》注。旋瞻:轉眼看到。略:略取。恒、碣:恒山、碣石山,在今山西、河北省境内。青、徐在伊、洛之東,恒、碣則在伊、洛之北與東北,兩句謂此舉可開闢青、徐,自南翼迂迴包抄;青、徐既克,自可合兵直搗安禄山的巢穴了。《通鑑》卷二一九:“上(肅宗)問李泌:今敵強如此,何時可定?對曰:臣觀賊所獲子女金帛皆輸之范陽,此豈有雄據四海之志邪?今獨虜將或爲之用,中國之人,惟高、尚等數人,自餘皆脅從耳。以臣料之,不過二年,天下無寇矣。……復命建寧爲范陽節度大使,並塞北出,與光弼南北犄角,以取范陽,覆其巢穴。賊退則無所歸,留則不獲安,然後大軍四合而攻之,必成擒矣。”杜甫贊成李泌之議,蓋預見過分依仗回紇,民族間易起糾紛,流患將來,不如自力靖亂爲善。

    〔五九〕昊天:秋天。肅殺:嚴酷蕭瑟貌。《漢書·禮樂志》:“秋氣肅殺。”兩句謂國家伸張威嚴,肅清妖氛,此其時矣。

    〔六〇〕禍轉:厄運已經轉换。亡胡歲、擒胡月:互文見義。言叛胡安、史之輩的戎首即將摧滅。

    〔六一〕胡命:胡人的統治。皇綱:唐王朝的正統。

    〔六二〕昨:一本作“昔”。指安、史之亂初起時。狼狽:指潼關失守,朝廷潰散,玄宗倉皇奔蜀事。古先:古代。兩句領起下文評安、史亂起時誅除奸邪與古代昏君賞罰不明的對比。

    〔六三〕姦臣:指楊國忠。葅醢(zū hǎi):剁成肉醬。《新唐書·外戚傳》:“龍武大將軍陳玄禮謀殺國忠,不克。進次馬嵬,將士疲,乏食。玄禮懼亂,召諸將曰:今天子震蕩,社稷不守,使生人肝腦塗地,豈非國忠所致?欲誅之以謝天下,云何?衆曰:念之久矣,事行身死,固所願。……殺之,爭噉其肉,且盡,梟首以殉。”同惡:指楊國忠的親屬和黨羽。蕩析:掃蕩、摧破,即消滅清除之意。《新唐書·外戚傳》:“御史大夫魏方進責衆曰:何故殺宰相!衆怒,又殺之。四子暄、昢、曉、晞。暄……身貫百矢,乃殕。昢……陷賊見殺。曉……爲漢中王瑀搒死。晞及國忠妻裴柔……爲追兵所斬。……其黨翰林學士張漸、竇華,中書舍人宋昱、吏部郎中鄭昂俱走山谷。……昱……爲亂兵所殺。餘坐誅。”

    〔六四〕夏、殷:夏朝和商朝。褒妲:褒姒和妲己。周幽王寵幸褒姒,招致犬戎入侵而亡國。殷紂王寵幸妲己而亡國。有人認爲“夏、殷”應作“殷、周”,或“褒、妲”,應作“妺、妲”,因夏桀的寵妃是妺喜。顧炎武《日知録》卷二十七:“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不言周,不言妺喜,此古人互文之妙。”是爲確論。杜甫以古史比喻馬嵬坡兵變,玄宗賜楊貴妃死一事,實則有譏刺玄宗和夏桀、殷紂、周幽王一樣,以寵妃替自己開脱罪責。魯迅《花邊文學·女人未必多說謊》:“譬如罷,關於楊妃,禄山之亂以後的文人就都撒着大謊,玄宗逍遥事外,倒說是許多壞事情都由她,敢說‘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的有幾個。就是妲己、褒姒,也還不是一樣的事?女人的替自己和男人伏罪,真是太長遠了。”魯迅的意思是:没有聽說夏殷的衰亡,其間誅了兩個女人作替罪羊嗎!敢說這話的,只有杜甫一人。魯迅揭示了杜甫這兩句詩的真正含義,即安、史之亂的主要禍根在唐玄宗。這是歷來注釋者所不敢想的。

    〔六五〕宣、光:周宣王和漢光武帝。兩人使周、漢中興。兩句期望肅宗明哲,能中興唐朝。暗譏肅宗並非明哲。

    〔六六〕桓桓:威武貌。《尚書·牧誓》:“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羆,於商郊。”陳將軍:即陳玄禮。仗鉞:手持節鉞。古時拜帥授節鉞,仗鉞,就是仗節。鉞:大斧。奮忠烈:指陳玄禮代表軍民的要求殺死楊國忠及其黨羽事。

    〔六七〕微:非,無。爾:指陳玄禮。人盡非:人事盡非,即國亡。此句化用《論語·憲問》:“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之意。國猶活:國家仍然存在。贊美陳玄禮有再造國家之功。

    〔六八〕大同殿:在長安興慶宫中勤政樓之北。《唐六典》卷七:“興慶宫在皇城之東南,……宫之西曰興慶門,……次南曰金明門,門内之北曰大同門,其内曰大同殿。”玄宗常在此朝見文武百官。白獸闥:即白獸門,長安宫中禁苑南門。白獸:即白虎。唐代因避高祖李淵的祖父李虎諱,改“虎”爲“獸”。淒涼、寂寞:均形容尚在淪陷中的長安宫殿的荒涼冷落。

    〔六九〕都人:指長安人民。望翠華:盼望皇帝平叛回京。皇帝車仗中用翠鳥羽裝飾的旗稱“翠華”。《漢書·司馬相如傳上》:“建翠華之旗。”引申以代皇帝。佳氣:祥瑞之氣。《後漢書·光武帝紀》:“蘇伯阿爲王莽使,至南陽,遥望見舂陵郭,唶曰:氣佳哉鬱鬱葱葱然!”金闕:金飾的宫門,指朝廷。兩句盼望光復舊京,中興國家。

    〔七〇〕園陵:皇帝陵墓。神:指太宗等的英靈。掃灑句:言陵寢無恙,祭掃禮數不缺。《舊唐書·玄宗本紀》:“天寶十載,……太廟置内官,供灑掃諸陵廟。”

    〔七一〕煌煌:光明宏大貌。《詩·陳風·東門之楊》:“昏以爲期,明星煌煌。”太宗業:指太宗李世民統一天下,建立唐朝的大業。宏達:宏偉、廣闊。結句係以太宗的宏業勉勵肅宗。

    羌村三首〔一〕

    崢嶸赤雲西,日脚下平地〔二〕。柴門鳥雀噪,歸客千里至〔三〕。妻孥怪我在,驚定還拭淚〔四〕。世亂遭飄蕩,生還偶然遂〔五〕。隣人滿牆頭,感嘆亦歔欷〔六〕。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七〕。

    〔一〕此三首與《北征》爲同時所作。其思想情景,兩詩可互相參證。羌村:在鄜州城外,因曾爲由西東移的羌族人聚居而得名。杜甫家屬寄居於此。

    〔二〕崢嶸:見前《自京赴奉先縣詠懷》注。此處形容雲峯。赤雲:即火燒雲。日脚:太陽由雲隙中射到地面的光綫。兩句意爲日脚從赤雲西邊透射地面。暗示日已西斜。

    〔三〕鳥雀噪:雀,應作“鵲”。《西京雜記》卷三:“陸賈曰:乾鵲噪而行人至。”鳥爲人所驚,故鳴聲嘈雜。歸客:杜甫自謂。千里:自鳳翔到鄜州不及千里,此盛言其遠歸。

    〔四〕怪:没料到。在:生存。《論語·學而》:“父在,觀其志;父殁,觀其行。”驚定句:言驚魄既定,悲喜交集,不禁淚下。

    〔五〕飄蕩:顛沛流離。遂:如願。言偶然,謂兵亂中生還之不易。

    〔六〕牆頭:杜甫喜用此詞以形容村野風光。如《夏日李公見訪》:“牆頭過濁醪,展席俯長流。”又《王十七侍御掄許攜酒至草堂》:“江鸛巧當幽徑浴,隣鷄還過短牆來。”農村人少,偶有人來,隣家均關心觀望。歔欷:抽泣聲。《楚辭·離騷》:“曾歔欷余鬱邑兮,哀朕時之不當。”

    〔七〕夜闌:夜將盡。蔡琰《胡笳十八拍》:“更深夜闌兮,夢汝來斯。”更:讀去聲,猶“再”。秉:本義爲秉持。“秉燭”連用,一般解作燃燭,與“炳燭”同。(唐人避高祖李淵父李昞諱,改炳爲“秉”。)《古詩十九首》:“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如夢寐:猶如夢境。寫悲喜交集、欲信還疑的心情。

    其二

    晚歲迫偷生,還家少歡趣〔一〕。嬌兒不離膝,畏我復却去〔二〕。憶昔好追涼,故繞池邊樹〔三〕。蕭蕭北風勁,撫事煎百慮〔四〕。賴知禾黍收,已覺糟牀注〔五〕。如今足斟酌,且用慰遲暮〔六〕。

    〔一〕晚歲:杜甫是年四十六歲,因飽經憂患,心境已經先衰。少歡趣:杜甫此次奉詔回家,實係肅宗有意對他疏遠,故杜甫情懷不佳。

    〔二〕嬌兒:指宗武,是杜甫最鍾愛的兒子。杜甫於陷賊時曾作《遣興》詩:“世亂憐渠小,家貧仰母慈。”對他表示深切懷念。却:退,離。

    〔三〕憶昔:指去年(至德元載)六月移家至鄜州時。池邊樹:水木清華之處,宜於納涼。

    〔四〕蕭蕭:風聲、草木摇落聲。《史記·刺客列傳》:“風蕭蕭兮易水寒。”時在閏八月,西北早寒,已有冬意。撫事句:言思量身經之事。國事則胡騎猖獗,山河破碎,《北征》所謂“乾坤含瘡痍,憂虞何時畢!”家事則寒冬將至,無禦寒之具,《北征》所謂“那無囊中帛,救汝寒凛慄。”本人的遭遇則政治理想不能實現,故百慮並集,憂心如焚。

    〔五〕賴:猶“幸”。漢樂府《艷歌行》:“故衣誰當補,新衣誰當綻,賴得賢主人,覽取爲我?。”賴得,猶“幸有”。張潮《采蓮詞》:“賴逢鄰女曾相識,并著蓮舟不畏風。”賴逢,猶“幸逢”。禾黍:稻粱。一本作“黍秫”,即高粱,北方釀酒用的主要原料。糟牀:榨酒器。注:流,指酒。兩句言禾熟知釀酒有望。正如今日農民所謂“觀麥苗秀,聞麵包香”之意。

    〔六〕足斟酌:有足够喝的酒。斟酌,篩酒。遲暮:指晚年生活。《楚辭·離騷》:“恐美人之遲暮。”亦兼有歲暮意。

    其三

    羣鷄正亂叫,客至鷄鬥爭〔一〕。驅鷄上樹木,始聞叩柴荆〔二〕。父老四五人,問我久遠行〔三〕:手中各有攜,傾榼濁復清〔四〕。苦辭酒味薄,黍地無人耕〔五〕,兵革既未息,兒童盡東征〔六〕。請爲父老歌,艱難愧深情〔七〕!歌罷仰天嘆,四座淚縱横。

    〔一〕客:來客。即下文的“父老”。

    〔二〕驅鷄句:現代的鷄絶少上樹,但古代鷄棲於樹却是慣常現象。如漢樂府《鷄鳴》:“雞鳴高樹顛,狗吠深巷中。”阮籍《詠懷》:“晨鷄鳴高樹,命駕起旋歸。”陶淵明《歸園田居》:“犬吠深巷中,鷄鳴桑樹顛。”柴荆:即柴門。謝靈運《初去郡》:“促裝返柴荆。”

    〔三〕問:問遺,贈禮慰問。

    〔四〕榼:盛酒器。《左傳·成公十六年》:“使行人執榼承飲。”劉伶《酒德頌》:“止則操卮執觚,動則挈榼提壺。”濁復清:見前《飲中八仙歌》注。

    〔五〕苦:猶極。一本作“莫”。句意謂極力謙稱攜來之酒太薄。黍地:種黍秫的田地。

    〔六〕兵革:兵器,衣甲,指代戰爭。兒童:一本作“兒郎”,非。意爲未成年兒童亦須服役。《新安吏》:“縣小更無丁,次選中男行”。此處徵的是比“中男”更幼的“兒童”。至《垂老别》則徵及“老翁”,《石壕吏》更驅及“老嫗”了。東征:指收復兩京之役。

    〔七〕爲父老歌:即爲父老作此詩。歌,當讀如《詩·陳風·墓門》:“歌以訊之”之“歌”。鄭箋:“歌謂作此詩也。”上文“苦辭”四句,仇兆鰲所謂“代述父老之語”也。艱難句:言年時艱困,此酒來之不易。雖然味薄,父老深情亦足令人感愧。

    行次昭陵〔一〕

    舊俗疲庸主,羣雄問獨夫〔二〕。讖歸龍鳳質,威定虎狼都〔三〕。天屬尊《堯典》,神功協《禹謨》〔四〕。風雲隨絶足,日月繼高衢〔五〕。文物多師古,朝廷半老儒〔六〕。直辭寧戮辱?賢路不崎嶇〔七〕。往者災猶降,蒼生喘未蘇〔八〕。指麾安率土,蕩滌撫洪爐〔九〕。壯士悲陵邑,幽人拜鼎湖〔一〇〕。玉衣晨自舉,石馬汗常趨〔一一〕。松柏瞻虚殿,塵沙立暝途〔一二〕。寂寥開國日,流恨滿山隅〔一三〕。

    〔一〕此詩爲至德二載自鳳翔回鄜州路過昭陵時作。昭陵:唐太宗墓園。《元和郡縣志》:“關内道京兆府醴泉縣:太宗昭陵在縣東北二十五里九嵕山。”即今陝西省禮泉縣東北之九嵕山。行次:行道所止。此篇追頌唐太宗的文治武功,暗寓對當前動亂現象的慨嘆!

    〔二〕舊俗:指奢靡頽廢之風。疲:使動詞,使之疲困。庸主:指六朝昏庸無能之主。羣雄:指李密、竇建德、王世充等隋末起義羣雄。問:問罪。獨夫:指隋煬帝。朱鶴齡注引《隋書》:“楊玄感謂游元曰:‘獨夫肆虐,陷身絶域,此天亡之時也。’”兩句槪括六朝至隋末形勢。

    〔三〕讖:圖讖。帝王受命的徵兆。實係封建統治者用以神化自己的政權天授說。龍鳳質:喻貴相。温大雅《大唐創業起居注》卷一:李淵“自以姓名著於圖籙”,對李世民言:“隋曆將盡,吾家繼膺符命。”又卷二:“隋主以李氏當王,又有桃李之歌,謂密應於符讖。”又《新唐書·太宗本紀》:“方四歲,有書生……見太宗曰: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幾冠,必能濟世安民。”句意爲唐太宗應符命當得天下。虎狼都:指長安。長安是秦舊地。《史記·蘇秦傳》:“夫秦,虎狼之國也。”隋末李密、王世充相持於洛口時,李世民父子引兵從太原渡河直趨關中,入據長安,戰略上有制勝之宜。因長安爲中古時期政治、經濟、軍事要地,當時在突厥、吐蕃、回紇威脅下,更有以首都作要塞,加強邊防的作用。故張綖注云:“太宗得天下,根本在先據關中。”

    〔四〕天屬:皇帝的統屬。指李淵、李世民父子。《堯典》:《尚書》篇名。唐高祖李淵諡號神堯。他禪位太宗李世民,如堯之禪位舜,故云“尊《堯典》”。禹謨:即《大禹謨》,《尚書》篇名。《大禹謨》有“九功惟敍”語。唐太宗樂有“九功舞”,歌頌其開國業績。神功:指開創之功。言唐太宗功業可追配夏禹,故云“協禹謨”。

    〔五〕風雲:《易·乾·文言》:“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喻風雲際會。隨絶足:指李靖、房玄齡、杜如晦等人佐治之盛。絶足,一作“逸足”,指駿馬,引申爲征討立功之人。日月:喻唐太宗的君臨天下。繼:繼統,繼承帝位。高衢:大道、王道之意。王粲《登樓賦》:“惟日月之逾邁兮,俟河清其未極。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李善注:“高衢,謂大道也。”兩句謂君臣風雲際會,遂致天下治平。

    〔六〕文物:指典章制度。唐初制度多襲用隋朝舊制,而隋、唐制度則是總結兩漢、晉、南北朝而來,故云“多師古”。半老儒:唐太宗重用隋朝儒學舊臣,所謂文學館十八學士,如杜如晦,隋進士;房玄齡,隋羽騎校尉;孔穎達,隋大業明經高第;虞世南,隋大業中祕書郎;魏徵原依李密,又入李建成幕府等。

    〔七〕直辭:直諫之辭。兩句寫唐太宗能納諫,臣下直言觸犯亦不至被戮辱,君臣相得,是以進賢之路暢通,人皆能盡其才。

    〔八〕往者句:言太宗即位初年亦有災荒。據《通鑑》卷一九三:“(貞觀)元年,關中饑,米斗直絹一匹;二年,天下蝗;三年,大水。”蒼生:見前《九日寄岑參》注。喘:喘息、吐氣困難。蘇通“甦”,恢復生氣。

    〔九〕指麾:同指揮。率土:猶全國。《詩·小雅·北山》:“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蕩滌:清除。《漢書·谷永傳》:“蕩滌邪辟之惡志。”洪爐:大爐,喻治理國家的功能。撫洪爐:比喻太宗治理天下如陶冶洪爐。《通鑑》卷一九三,貞觀四年,敍連續三年災荒後載云:“上勤而撫之,民雖東西就食,未嘗嗟怨。是歲,天下大稔,流散者咸歸鄉里,斗米不過三、四錢,終歲斷死刑才二十九人。東至於海,南極五嶺,皆外户不閉,行旅不齎糧,取給於道路焉。”兩句謂太宗於荒亂之後,又兼歲歉,仍能安撫全國,盪滌穢邪,治平天下。

    〔一〇〕壯士句:黄生云:“有志之士,皆爲當路沮抑而不得進,安得不望昭陵而興悲乎?”幽人:幽居之士,杜甫自謂。鼎湖:《史記·封禪書》:“黄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騎,羣臣後宫從上者七十餘人,龍乃上……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並引申而將鼎湖作爲皇帝死亡的代稱。

    〔一一〕玉衣:即金縷玉衣。是漢代帝王死後的殮服,用玉片由金絲編綴而成。晨自舉:用《漢書·王莽傳》:“杜陵便殿乘輿虎文衣,藏在室匣中者,出自樹立外堂上,良久乃委地”事,以喻太宗英靈如生。石馬:一本作“鐵馬”,非,從《文苑英華》改。指昭陵石刻六駿。《唐會要》卷二十:“上欲闡揚先帝徽烈,乃令匠人琢石,寫諸蕃君長……十四人,列於陵司馬北門内……又刻石爲常所乘破敵馬六匹於闕下也。”汗常趨:《安禄山事蹟》卷下:潼關之戰,唐軍既敗,“(崔)乾祐領白旗引左右馳突往來。……又見黄旗軍數百隊,官軍潛謂是賊,不敢逼之。須臾,又見與乾祐鬥,黄旗不勝,退而又戰者不一,俄然不知所在。後昭陵奏是日靈官石人馬汗流。”此當爲其時民間神化唐太宗的傳說,言其死後尚爲國馳驅。

    〔一二〕虚殿:空殿。《唐會要》卷二十:“開元十七年十一月十六日,朝於昭陵,……掌事者彷彿遥觀太宗立神遊殿前;及上入寢宫,聞室中謦欬之音。”句意爲太宗已死,僅留陵前松柏殿堂,供人瞻仰。暝:日暮。句意爲站在塵沙瀰漫的昏暗道路上,長久不忍離開。

    〔一三〕寂寥句:言開國時期的盛况已成陳跡。流恨:遺恨。山隅:山邊。鮑照《擬行路難》:“高墳累累滿山隅。”昭陵在九嵕峯,故云“流恨滿山隅”。

    彭衙行〔一〕

    憶昔避賊初,北走經險艱〔二〕。夜深彭衙道,月照白水山〔三〕。盡室久徒步,逢人多厚顔〔四〕。參差谷鳥鳴,不見遊子還〔五〕。癡女饑咬我,啼畏虎狼聞〔六〕。懷中掩其口,反側聲愈嗔〔七〕。小兒強解事,故索苦李餐〔八〕。一旬半雷雨,泥濘相攀牽〔九〕。既無禦雨備〔一〇〕,徑滑衣又寒。有時經契闊,竟日數里間〔一一〕。野果充餱糧,卑枝成屋椽〔一二〕。早行石上水,暮宿天邊烟〔一三〕。小留同家窪,欲出蘆子關〔一四〕。故人有孫宰,高義薄曾雲〔一五〕。延客已曛黑,張燈啓重門〔一六〕。煖湯濯我足,剪紙招我魂〔一七〕。從此出妻孥,相視涕闌干〔一八〕。衆雛爛漫睡,唤起霑盤飱〔一九〕。“誓將與夫子,永結爲弟昆〔二〇〕!”遂空所坐堂,安居奉我歡〔二一〕。誰肯艱難際,豁達露心肝〔二二〕!别來歲月周,胡羯仍構患〔二三〕。何當有翅翎,飛去墮爾前〔二四〕!

    〔一〕此詩作於至德二載秋。至德元載(七五六)潼關失守,杜甫從白水縣攜家逃難北走,路經彭衙,到達同家窪,曾得友人孫宰的殷勤招待。現又由鳳翔回鄜州,路經彭衙西邊,回憶舊情,又不能會晤,故作此詩寄贈。彭衙:即彭衙堡。《元和郡縣志》:“同州白水縣:漢衙縣地,春秋時秦晉戰於彭衙是也。”在今陝西省白水縣東北六十里。

    〔二〕避賊:指安禄山攻陷潼關,甫攜家避難事。北走:鄜州在白水縣北,故北走。“憶昔”二字貫全篇,詩中均述往事,僅末四句述作詩時的懷念。

    〔三〕道:一本作“門”,非。白水山:白水縣的山。

    〔四〕逢人句:言無車馬代步,逢人自覺羞慚。厚顔,語出《書·五子之歌》:“顔厚有忸怩”。

    〔五〕參差:鳥鳴雜亂狀。鳴:一本作“吟”。仇兆鰲云:“鳥鳴無人,一路荒涼之景。”

    〔六〕饑咬我:極言饑餓難忍之苦。啼畏句:言小女饑啼,又懼爲虎狼所聞,尋聲而至。虎狼,一本作“猛虎”。

    〔七〕反側:翻身、掙扎。聲愈嗔:哭聲更大。嗔,見前《麗人行》注。

    〔八〕強解事:強不知以爲知。苦李:一種野李,味苦澀。庾信《歸田》:“苦李無人摘,秋瓜不直錢。”兩句謂小兒雖不哭鬧,却強作懂事,要苦李來充饑,同樣使父母爲難。

    〔九〕旬:十日。相攀牽:互相牽引而走。

    〔一〇〕禦雨備:防雨工具。

    〔一一〕經契闊:經,一本作“最”。契闊:見前《自京赴奉先縣詠懷》注。兩句謂萎頓難行,有時一日只走幾里路。

    〔一二〕餱糧:乾糧。《詩·大雅·公劉》:“乃裹餱糧。”卑枝:樹枝低下者。椽:屋頂上的圓木條。言露宿樹下。兩句形容食住兩缺。

    〔一三〕早行兩句:涉水而行,望烟而宿,極寫旅途艱難。

    〔一四〕小留:稍留。小,一本作“少”。同家窪:孫宰居處,今何地不詳,當在白水、鄜州之間。蘆子關:見前《塞蘆子》注。當時肅宗在靈武,杜甫初擬攜家前往,須經蘆子關,故云“欲出蘆子關”。

    〔一五〕孫宰:一說姓孫名宰,一說稱“宰”係此孫某曾任縣令之故。薄:迫近。曾雲:即層雲。《宋書·謝靈運傳論》:“高義薄雲天。”

    〔一六〕客:杜甫自稱。曛黑:暮夜。謝靈運《擬魏太子鄴中集詩》:“朝遊窮曛黑。”

    〔一七〕濯足:洗脚。《孟子·離婁》:“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剪紙招魂:古代一種迷信習俗,當人患重病或經歷驚恐之事時行之。此處作壓驚解。蔡夢弼云:“剪紙作旐,以招其魂,不必果有此事,只是多方安慰耳。”

    〔一八〕從此:猶今語“接着”。出妻孥:一說杜甫引妻兒見宰,一說孫宰唤出妻子與杜甫全家相見,均可通。淚闌干:涕淚縱横。

    〔一九〕雛:小鳥,喻癡女小兒。爛漫睡:睡得天真而香甜之狀。霑:此處作“吃”解。盤飱:泛指飯菜。

    〔二〇〕夫子:對人的尊稱。這裏指杜甫。弟昆:弟兄。兩句代述孫宰語。

    〔二一〕空:騰空,讓出。兩句謂騰出居室供我歡樂安居。

    〔二二〕豁達:寬宏大量。潘岳《西征賦》:“觀夫漢高之興也,非徒聰明神武、豁達大度而已也。”露心肝:即推心置腹。

    〔二三〕歲月周:滿一年。胡羯:同羯胡,指安慶緖、史思明等叛軍。安禄山之父系出羯胡,即中亞月支種。構患:作亂。《通鑑》卷二一九:“(至德二載)史思明自博陵、蔡希德自太行、高秀巖自大同、牛廷介自范陽引兵共十萬寇太原。”同年又云:“慶緖以尹子奇爲汴州刺史、河南節度使,甲戌,子奇以歸檀及同羅奚兵十三萬趣睢陽。”即此句所詠的歷史事實。

    〔二四〕何當:那得。兩句意謂那得插翅飛至君前,暢敍别後思念之情。

    送鄭十八虔貶台州司户,傷其臨老陷賊之故,闕爲面别,情見於詩〔一〕

    鄭公樗散鬢成絲,酒後常稱老畫師〔二〕。萬里傷心嚴譴日,百年垂死中興時〔三〕。蒼惶已就長途往,邂逅無端出餞遲〔四〕。便與先生應永訣,九重泉路盡交期〔五〕。

    〔一〕此詩作於至德二載冬。是年九月郭子儀等收復長安,十月收復洛陽。肅宗由鳳翔回京。杜甫亦於十一月回朝,仍任左拾遺。鄭十八:即鄭虔,行十八。見前《醉時歌》注。鄭因安禄山陷長安時被俘,授以僞職水部郎中,託疾未就。長安收復後,陷賊官吏處分有差。《通鑑》卷二二〇,至德二載十二月:“上從峴議,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於市,次賜自盡,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貶。”鄭虔罪在後三等,貶台州司户參軍。台州:即今浙江省臨海縣。闕爲面别:未能親自送别。情見於詩:寄詩言情。

    〔二〕樗(chū)散:樗木爲散材,比喻不爲世用。《莊子·逍遥遊》:“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這裏比喻鄭虔作風散誕,不拘禮法。鄭虔善畫山水,得到玄宗的賞識,但玄宗並不真正瞭解他,當時社會風尚又卑視畫家,他醉後常自稱老畫師,以表示牢騷和不平。

    〔三〕萬里:言其極遠,指流貶台州。垂死:鄭虔年已衰老,又遭貶斥,可能離死更近。中興時:時兩京收復,有中興之望,死亡爲可悲之事,死於國家復興之時,更其可悲。

    〔四〕蒼惶:也作“倉黄”、“蒼黄”。匆促、急遽貌。孔稚珪《北山移文》:“豈期終始參差,蒼黄反覆。”就:就道,啓程。言已登上去台州的長途。邂逅:不期而會。《詩·鄭風·野有蔓草》:“邂逅相遇,適我願兮。”無端:無緣無故。意謂遇上偶然事故,出來餞别爲時已晚。

    〔五〕應永訣:當係永别。應,意料之詞,鄭虔已年高,貶謫遠方,再見無期,故謂。九重泉路:路,一本作“下”,意即地下,死後。兩句謂生當不能相見,願死後在九泉之下完成交誼。詩人真情流露,極爲沉痛。

    春宿左省〔一〕

    花隱掖垣暮,啾啾棲鳥過〔二〕。星臨萬户動,月傍九霄多〔三〕。不寢聽金鑰,因風想玉珂〔四〕。明朝有封事,數問夜如何〔五〕?

    〔一〕此詩作於乾元元年(七五八)春。杜甫時在長安任左拾遺。左拾遺屬門下省,在皇宫之東,故稱“左省”。宿:值宿,即值夜班。此詩寫自日暮至夜深情景,層次井然。

    〔二〕掖垣:皇宫的旁垣。故作門下、中書兩省的代稱。門下爲左掖,中書爲右掖。啾啾句:上句言日暮花隱,故接以飛鳥鳴叫回巢,點染暮色降臨。

    〔三〕臨:居高臨下。《詩·邶風·日月》:“日居月諸,照臨下土。”句意爲星光照見宫中千門萬户,光輝往來流蕩,自是月出前光景。九霄:天的最高處。宫殿高聳雲霄,所以得月獨多。此句寫明月初升。

    〔四〕寢:一本作“寐”。金鑰:即金鎖。因凝神靜聽何時朝門金鑰開鎖,故不能入睡。玉珂:馬絡頭上貝製飾物。張華《輕薄篇》:“文軒樹羽蓋,乘馬鳴玉珂。”因風動而聯想及乘馬上朝的百官。

    〔五〕封事:即封奏,百官奏事封牘以進。唐代拾遺的職務是掌供奉諷諫,大則廷諍,小則上封事。夜如何:《詩·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唐會要》卷二十六:“景雲二年六月勅,南衙北門及諸門進狀、及封狀意見、及降墨勅,並於狀上晝題時刻,夜題更籌。”兩句意頻頻問時刻,以便紀於封狀上。另一說以爲頻頻問時者,蓋不睡以待天明,可向皇帝上奏書也。《晉書·傅玄傳》:“玄天性峻急……每有奏劾,……竦踊不寐,坐而待旦。於是貴游懾伏,台閣生風。”詩人之情,猶若傅玄。兩說皆可通。

    洗兵行〔一〕

    中興諸將收山東,捷書夜報清晝同〔二〕。河廣傳聞一葦過,胡危命在破竹中〔三〕。祗殘鄴城不日得,獨任朔方無限功〔四〕。京師皆騎汗血馬,回紇餧肉蒲萄宫〔五〕。已喜皇威清海岱,常思仙仗過崆峒〔六〕。三年笛裏關山月,萬國兵前草木風〔七〕。成王功大心轉小,郭相謀深古來少〔八〕。司徒清鑒懸明鏡,尚書氣與秋天杳〔九〕。二三豪俊爲時出,整頓乾坤濟時了〔一〇〕。東走無復憶鱸魚,南飛覺有安巢鳥〔一一〕。青春復隨冠冕入,紫禁正耐烟花繞〔一二〕。鶴駕通宵鳳輦備,鷄鳴問寢龍樓曉〔一三〕。攀龍附鳳勢莫當,天下盡化爲侯王〔一四〕。汝等豈知蒙帝力?時來不得誇身強〔一五〕!關中既留蕭丞相,幕下復用張子房〔一六〕。張公一生江海客,身長九尺鬚眉蒼〔一七〕;徵起適遇風雲會,扶顛始知籌策良〔一八〕。青袍白馬更何有?後漢今周喜再昌〔一九〕。寸地尺天皆入貢,奇祥異瑞爭來送〔二〇〕:不知何國致白環,復道諸山得銀甕〔二一〕。隱士休歌紫芝曲,詞人解撰清河頌〔二二〕。田家望望惜雨乾,布穀處處催春種〔二三〕。淇上健兒歸莫懶,城南思婦愁多夢〔二四〕。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二五〕!

    〔一〕此詩原注:“收京後作。”至德二載九月和十月,唐軍先後收復長安和洛陽,詩作於第二年,即乾元元年,當在楚王李俶改封成王的三月和張鎬罷相的五月之間。當時形勢好轉,詩人對國家中興寄以無限的喜悅和希望;同時也覺察到存在的問題,提出了諷刺和警告。詩題一本作“洗兵馬”。李白《戰城南》:“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洗兵:淨洗兵器,以備收藏。意即盼戰爭早日勝利結束。

    〔二〕中興諸將:即下文的成王、郭相、司徒、尚書等。山東:古代對崤山或華山以東地區的稱謂。長安、洛陽收復後,安慶緖出走河北,退守鄴郡,仍據有七郡六十餘城。肅宗命諸將收復之。夜:一本作“夕”,又作“日”。捷報句,意謂捷報頻傳,夜與晝相同。說明勝利消息,確切可信。

    〔三〕河廣:《詩·衞風·河廣》:“誰謂河廣,一葦航之。”此處化用其意。一葦可航,極言乘勝渡黄河之易。胡:指安、史叛軍。破竹:喻順利無阻。《晉書·杜預傳》:“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復着手處也。”我軍勢如破竹,故胡命危殆。《舊唐書·肅宗本紀》:至德二載十一月,下制曰:“朕興言痛憤,提戈問罪。靈武聚一旅之衆,至鳳翔合百萬之師。親總元戎,掃清羣孽。……勢若摧枯,易同破竹。”詩句援用制文語。

    〔四〕殘:唐人口語,以“餘”爲“殘”。杜甫《秦州雜詩》:“聞說真龍種,仍殘老驌驦。”又《鸚鵡》:“未有開籠日,猶殘舊宿枝。”又《偶題》:“南海殘銅柱,東風避月支。”殘均作“餘”意。鄴城:即相州。武德元年以魏郡置相州,天寶元年改爲鄴郡,乾元二年改爲鄴城。在今河南省安陽縣。時安慶緖困守於此。《通鑑》卷二二〇,至德二載十二月:“雖相州未下,河北率爲唐有矣。……郭子儀還東都,經營河北。”又乾元元年三月:“安慶緖之北走也,……凡有謀歸者,皆誅及種族,乃至部曲州縣官屬連坐死者甚衆。又與其羣臣歃血盟於鄴南,而人心益離。”以上各句描寫敵人岌岌可危,故云:“不日得。”朔方:唐代方鎮名。開元元年爲防禦突厥,改朔方行軍大總管置,爲玄宗時邊防十節度使之一。治所在靈州(今寧夏靈武西南)。此指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所率朔方軍。肅宗雖倚朔方軍爲根本,但又以宦官魚朝恩爲觀軍容使,兵權不一。杜甫深爲憂慮,故要求專任郭子儀,以收無限戰功。

    〔五〕汗血馬:見前《高都護驄馬行》注。此指來自西北的回紇馬。餧:同“喂”,飼養。蒲萄宫:漢上林苑宫殿名。漢元帝時匈奴單于來朝,安置於蒲萄宫。借喻肅宗在宣政殿接待回紇葉護可汗一事。《通鑑》卷二二〇,至德二載十月:“癸酉,回紇葉護自東京還,上命百官迎之於長樂驛。上與宴於宣政殿。”

    〔六〕海、岱:見前《登兗州城樓》注。時已收復海、岱,故曰“清”。仙仗:皇帝儀仗。崆峒:山名。見前《送高三十五書記》注。爲肅宗即位前由馬嵬往靈武必經之地,兩句言勝固可慶,但應居安思危,不忘昔日過崆峒狼狽情形。

    〔七〕三年:指天寶十四載(七五五)十一月初安禄山作亂至乾元元年(七五八)三月寫此詩時。時間尚不足三年,此僅舉其成數。《關山月》:漢樂府《横吹曲》調名,是戍兵傷别懷鄉的一種曲調。形容三年來戰爭連綿。萬國:猶萬方。草木風:《晉書·苻堅載記》:“堅與苻融登城而望王師,見部陣齊整,將士精鋭,又北望八公山上,草木皆類人形。”楊倫云:“此言興師以來,笛咽關山,兵驚草木,征戍之勤,鋒鏑之慘,爲不可忘也。”

    〔八〕成王:李俶封號。不久即立爲皇太子,後改名李豫,即唐代宗。他於乾元元年三月自楚王徙封成王,收復兩京時,任天下兵馬元帥。心轉小:言其功雖大而反小心謹慎。《舊唐書·孫思邈傳》:“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郭相:即郭子儀。他在乾元元年三月以前即任中書令,故稱“相”。謀深:一本作“謀猷”。《唐大詔令集》卷五十九《郭子儀東京畿山東河南諸道元帥制》:“識度弘遠,謀略衝深。……以今觀古,未足多之。”

    〔九〕司徒:指李光弼。至德二載四月加檢校司徒。清鑒懸明鏡:言其識見清明,高瞻遠矚,如他曾逆料史思明詐降,終必再反。尚書:指王思禮,時任兵部尚書。杳:深遠。言其氣度如秋空之明朗高遠。杜甫《八哀詩》中贊揚王思禮“爽氣春淅瀝”,亦同此意。

    〔一〇〕二三豪俊:指李俶、郭子儀、李光弼、王思禮等,也即首句的“中興諸將”。爲時出:應運而生。整頓乾坤:即光復國家。《通鑑》卷二二〇,至德二載十一月:“廣平王俶、郭子儀來自東京,上勞子儀曰:‘吾之家國,由卿再造。’”了:完成。

    〔一一〕憶鱸魚:西晉時吴人張翰,爲齊王東曹掾,因見秋風起,思吴中蓴羹、鱸魚,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晉書·張翰傳》)便辭官東歸。張翰辭官還鄉,本意在於避西晉末年的大亂,杜甫反用其意,謂即今戰亂將平,不必思鄉東歸了。安巢鳥:喻人民安居樂業。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寫亂世人民流離之苦,杜甫亦反用其意,謂人民已不再有無枝可依之嘆。

    〔一二〕青春:比喻朝廷欣欣向榮氣象。冠冕:大臣上朝的服飾。指代大臣。紫禁:皇宫。古人以紫微星垣喻皇帝居處。正耐:正合、正相稱。烟花:景色靡麗狀。集中《奉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九重春色醉仙桃。”“朝罷香烟攜滿袖。”與此處所寫是同樣境界,均形容百官上朝,朝廷新氣象與明媚的春光相稱。

    〔一三〕鶴駕:太子車駕。據《列仙傳》,周靈王太子晉嘗乘白鶴駐緱氏山頭,後因稱太子的車駕爲鶴駕。此喻被立爲皇太子的成王李俶。鳳輦:皇帝乘車。問寢:請早安。龍樓:皇帝宫室,指玄宗所住興慶宫。兩句謂肅宗父子深夜備好車駕,鷄鳴時便至玄宗處問安。肅宗即位所下制文,中有“復宗廟於函雒,迎上皇於巴蜀,導鑾輿而反正,朝寢門以問安,朕願畢矣。”詩正制文中語。

    〔一四〕攀龍附鳳:喻臣下追隨帝王建立功業。《後漢書·光武帝紀》:“(士大夫)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其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此指攀附肅宗和張淑妃的宦官和官僚,如王璵、李輔國等。李輔國等因在靈武擁立肅宗,肅宗爵賞極濫,使彼等得左右政柄。《通鑑》卷二二〇,乾元元年:“二月癸卯朔,以殿中監李輔國兼太僕卿。輔國依附張淑妃,判元帥府行軍司馬,勢傾朝野。……(三月)戊寅,立張淑妃爲皇后。”盡侯王:指兩京收復後,凡隨玄宗入蜀及肅宗靈武扈從之臣,都加封受賞。此句化用《漢書·敍傳下》:“雲起龍驤,化爲侯王。”語。

    〔一五〕汝等:指濫膺官爵者。蒙帝力:蒙受皇帝的恩惠。時來句:言爾等不過乘時走運,並無尺寸之功可誇。

    〔一六〕關中:今陝西省關中地區。因在函谷關、武關、散關、蕭關四關之中,故稱。蕭丞相:即蕭何。楚、漢相爭時,劉邦任蕭何爲丞相,留守關中。錢謙益以爲杜甫係以蕭何喻房琯。因房琯自蜀奉傳國寶及玉册至靈武傳位,並留相肅宗。幕下:即帳下、幕府。子房:張良字。劉邦用張良作謀士,隨軍籌劃。此處喻張鎬。張鎬任諫議大夫,後代房琯爲相。兩句謂中樞得人,中興指日可待。

    〔一七〕張公:即張鎬。江海客:放情江海,未嘗入仕之人。《舊唐書》本傳:“鎬爲人簡澹,不事中要。”身長句:形容張鎬的容貌。《舊唐書》本傳也云張鎬:“風儀魁岸”。

    〔一八〕徵起:徵召起用。張鎬隱居於終南山,天寶十四載由布衣隱逸召拜左拾遺。風雲會:用《易·乾·文言》“雲從龍,風從虎”語,喻賢臣與明主遇合。扶顛:扶救國家於顛危之中。籌策良:《舊唐書》本傳:“時賊帥史思明表請以范陽歸順。鎬揣知其僞,恐朝廷許之,手書密表奏曰:‘思明凶豎,因逆竊位,兵強則衆附,勢奪則人離。包藏不測,禽獸無異,可以計取,難以義招。伏望不以威權假之。’又曰:‘滑州防禦使許叔冀,性狡多謀,臨難必變,望追入宿衞。’……肅宗以鎬不切事機,遂罷相位,授荆州大都督府長史。後思明、叔冀之僞皆符鎬言。”足見籌策之良。

    〔一九〕青袍白馬:用梁侯景作亂故事。《梁書·侯景傳》:“普通中,童謡曰:‘青絲白馬壽陽來。’後景果乘白馬,兵皆青衣。”侯景是胡人亂梁,故用以比擬安、史亂唐。後漢:指東漢光武帝。今周:指西周宣王。均中興之主,用以比擬唐肅宗。

    〔二〇〕寸地兩句:言天下皆賓服朝貢,各地爭獻祥瑞。

    〔二一〕白環:《竹書紀年》:“帝舜九年,西王母來朝,獻白環、玉玦。”銀甕:古傳說:帝王刑罰公平,有銀甕出現,不汲自滿。兩句言奇祥異瑞不知來處,極言獻者之多。

    〔二二〕紫芝曲:漢初隱士商山四皓,作《紫芝歌》。此處隱士指李泌。錢謙益云:“肅宗即位八九日,泌謁見於靈武,調護玄、肅父子之間,爲張良娣、李輔國所惡。及上皇東行有日,泌求歸山不已,乃聽歸衡山。公以四皓擬泌,蓋惜其有羽翼之功,而飄然隱去也。”清河頌:古時以黄河清象徵天下太平。趙次公云:“是歲七月,嵐州合關河黄河三十里清如冰。”此句蓋寫實事。清河,一作“河清”,似是實非,蓋與上句“紫芝”對仗,故顛倒作“清河”耳。

    〔二三〕望望:頻望貌,喻切盼之意。《禮記·問喪》:“其往送也,望望然,汲汲然。”布穀:即鳲鳩,候鳥,穀雨後始鳴,鳴聲如呼“布穀”。兩句謂官吏爭獻祥瑞,文人們競撰頌詞,而其時農民却爲天旱土乾,無法春播而焦急。

    〔二四〕淇上:淇河之北。淇河在衞地,與鄴城相鄰。健兒:《玉海》卷一三八《兵制》引《鄴侯家傳》:“舊制,〔府兵〕三年而代,後以勞於途路,乃募能更住三年者,賜物二十段,謂之召募,遂令諸軍皆募,謂之健兒。”杜甫《哀王孫》:“朔方健兒好身手,昔何勇鋭今何愚。”《秦州雜詩》:“東征健兒盡,羌笛暮吹哀。”均指召募之士兵。歸莫懶:圍攻鄴城之兵速勝速歸。城南思婦:指士兵的妻子。城南,長安城南;唐代長安宫廷在城北,住宅區在城南,故云。思婦,用《詩·豳風·東山》:“婦嘆於室”意。沈佺期《獨不見》:“白狼河北音書斷,丹鳳城南秋夜長。”高適《燕歌行》:“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均用“城南”言思婦,可知自是唐人慣語。

    〔二五〕挽天河:引天河之水。兩句盼禱速平叛亂,使天下安寧。朱鶴齡云:“中興大業,全在將相得人。前曰獨任朔方無限功,中曰幕下復用張子房,此是一詩眼目。”詩人心目中的壯士,當爲郭子儀,張鎬等人。

    曲江二首〔一〕

    一片花飛減却春〔二〕,風飄萬點正愁人。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脣〔三〕。江上小堂巢翡翠;苑邊高塚卧麒麟〔四〕。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五〕!

    〔一〕此題兩首作於乾元元年(七五八)春。杜甫時仍任左拾遺。曲江:見前《樂游園歌》注。王嗣奭云:“(此二詩)蓋憂憤而托之行樂者。……公雖授一官,而志不得展,直浮名耳,何用以此絆身哉!不如典衣沽酒,日遊醉鄉,以送此有限之年。”

    〔二〕減却:減去。言春隨花落而漸去,王嗣奭云:“語奇而意深。”

    〔三〕且看兩句:謂且放眼看眼前欲盡之花,勿因感傷多而厭酒。

    〔四〕翡翠:鳥名,紅羽稱翡,青羽稱翠。翡翠築巢,明堂空無人。苑:指芙蓉苑,在曲江西南。卧麒麟:《西京雜記》卷三:“五柞宫……西有青梧觀,觀前有三梧桐樹,樹下有石麒麟二枚。刊其脇爲文字,是秦始皇驪山墓上物也。”石麒麟偃卧在墓道旁,明塚廢不修。

    〔五〕細推:細心推尋。物理:事物興衰無常之理。《淮南子·覽冥訓》:“耳目之察,不足以分物理。”絆此身:羈絆自己。句意謂何必爲浮名所累!

    其二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向江頭盡醉歸〔一〕。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二〕。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三〕。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四〕。

    〔一〕朝回:退朝回來。典:以物爲質貸錢。江頭:曲江邊。典衣沽酒,言貧而興豪。

    〔二〕行處:到處。人生句,稱七十爲“古稀”,本古諺語。

    〔三〕蛺蝶:蝴蝶。深深見(xiàn):時隱時現貌。款款:一本作“緩緩”,徐緩貌。葉夢得《石林詩話》卷下:“‘深深’字若無‘穿’字,‘款款’字若無‘點’字,皆無以見其精微如此。然讀之渾然,全似未嘗用力,此所以不礙其氣格超勝。”

    〔四〕傳語:寄語,轉告。共:對蛺蝶、蜻蜓而言,讓春光和蛺蝶、蜻蜓一同流轉。莫相違:莫誤時機。言春去匆匆,須及時欣賞。兩句本其祖父杜審言《春日京中有懷》:“寄語洛城風日道,明年春色倍還人。”句,雖命意不同,均對景生情,其家法之脈絡可見。

    義鶻行〔一〕

    陰崖有蒼鷹〔二〕,養子黑柏巓。白蛇登其巢,吞噬恣朝餐〔三〕。雄飛遠求食,雌者鳴辛酸。力強不可制,黄口無半存〔四〕。其父從西歸,翻身入長烟〔五〕。斯須領健鶻,痛憤寄所宣〔六〕。斗上捩孤影,噭哮來九天〔七〕。修鱗脱遠枝,巨顙坼老拳〔八〕。高空得蹭蹬,短草辭蜿蜒〔九〕。折尾能一掉,飽腸皆已穿〔一〇〕。生雖滅衆雛,死亦垂千年〔一一〕。物情有報復,快意貴目前〔一二〕。兹實鷙鳥最,急難心炯然〔一三〕。功成失所往,用舍何其賢〔一四〕。近經潏水湄〔一五〕,此事樵夫傳。飄蕭覺素髮,凛欲衝儒冠〔一六〕。人生許與分,只在顧盼間〔一七〕。聊爲義鶻行,用激壯士肝〔一八〕。

    〔一〕此詩應是乾元元年在長安時所作。詩人於結尾處自述經過潏水邊,聽樵夫講述此事,遂有所感而作。用以批判世風的磽薄。鶻(hú):鷹類猛禽,又名隼。杜甫頗贊賞鶻的風神,《畫鶻行》中稱:“高堂見生鶻,颯爽動秋骨。”

    〔二〕有:一本作“二”,又一本作“有二”。

    〔三〕噬:咬。《易·噬嗑》:“噬臘肉。”恣:放縱。《吕氏春秋·禁塞》:“夫無道者之恣行,幸矣。”

    〔四〕黄口:雛鳥。謝朓《詠竹》詩:“青扈飛不礙,黄口得相窺。”

    〔五〕其父:指鷹雛之父。禽鳥稱父子,亦見於左思《吴都賦》:“猨父哀吟,子長嘯。”長烟:指空中雲霧。

    〔六〕斯須:片刻、須臾。《禮記·祭義》:“禮樂不可斯須去身。”領健鶻:帶來一隻雄健的鶻。痛憤:一本作“憤懣”,又本作“寃憤”。寄所宣:言將悲痛與憤怒,寄於向鶻宣訴之語中。

    〔七〕斗上:突然飛升。斗,通“陡”:突然。韓愈《答張十一功曹》詩:“吟君詩罷看雙鬢,斗覺霜毛一半加。”捩(liè):扭轉。韓愈《送窮文》:“捩手覆羹。”孤影:指鶻的身影。噭(jiào)哮:厲聲長鳴。九天:指天的最高處。兩句言健鶻陡然直上,又厲聲長鳴而俯衝。

    〔八〕修鱗:指長蛇的身軀。巨顙(sǎng):指蛇的額頭。坼(chè)老拳:爲鶻爪所抓破。

    〔九〕蹭蹬:見前《奉贈韋左丞丈》注。木華《海賦》:“或乃蹭蹬窮波,陸死鹽田。”得蹭蹬,猶那能蹭蹬,不能再掙扎。短:一本作“茂”。辭:辭謝,引申爲失。蜿蜒:蛇類曲折爬行貌。張衡《七辯》:“螭虹蜿蜒。”辭蜿蜒:失去行動能力。

    〔一〇〕能:猶“恁”,與今語“這般”同義,爲唐人口語。掉:一本作“擺”,義同,形容死前之掙扎扭動。飽:一本作“饑”,非。蛇已攫食雛鷹,應以飽爲是。

    〔一一〕垂千年:指白蛇之死可以垂鑒千年。

    〔一二〕物情:事物之常情,即人之常情。報復:古代稱報恩、報仇爲報復。《三國志·蜀書·法正傳》:“一餐之德,睚眦之怨,無不報復。”兩句言要求報仇是人之常情,可貴者在眼前即能滿足此願望。

    〔一三〕鷙鳥:猛禽,《淮南子·覽冥訓》:“鷙鳥不妄搏。”最:指功最大、最傑出。《史記·絳侯周勃世家》:“攻槐里、好畤,最。”急難:急人所難。炯然:明亮貌。此喻心地坦蕩。

    〔一四〕失所往:往,一本作“在”。不知所往。指鶻在長空中消逝。用舍:進退出處。言義鶻不矜其能,羞伐其德,功成身退。

    〔一五〕潏(yù)水湄:潏水,在長安杜陵附近,即今陝西長安縣東南的潏河上游。自縣南皇子陂以下,漢、晉時故道大致即今之皂河。水邊曰“湄”。

    〔一六〕飄蕭:稀疏貌。素髮:白髮。凛:通“慄”,敬畏。衝儒冠:《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相如因持璧却立,倚柱,怒髮上衝冠。”十字應作一句讀。詩人謂聞知鶻的俠義行爲後,不禁肅然震敬,以致稀疏的白髮衝冠而起。

    〔一七〕許與:應許給對方以幫助。一本作“計有”,非。分:情分。顧盼間:一瞬間。兩句肯定人與人之間只在刹那間激於義憤即以身相許的高誼。

    〔一八〕肝:心肝。指思想情操。兩句言作詩目的在於激勵人們見義勇爲的精神。

    至德二載,甫自京金光門出,間道歸鳳翔,乾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與親故别,因出此門,有悲往事〔一〕

    此道昔歸順,西郊胡正繁〔二〕。至今猶破膽,應有未招魂〔三〕。近侍歸京邑;移官豈至尊〔四〕?無才日衰老,駐馬望千門〔五〕。

    〔一〕乾元元年六月作。時杜甫因疏救房琯,爲賀蘭進明所彈劾,房琯罷相,他也被貶爲華州司功參軍。這是杜甫政治上的轉折點,從此他由侍奉皇帝轉向沈滯下僚,接近人民,對他的詩歌創作,影響甚大。金光門:《長安志》卷七:“(唐京城)外郭城……西面三門:北曰開遠門,中曰金光門,南曰延平門。”移:改官、貶官的婉辭。華州掾:即華州司功參軍。掾,古代對屬官的通稱。華州,唐屬關内道,即今陝西省華縣。

    〔二〕此道:指金光門之路。歸順:指脱賊歸鳳翔,投奔肅宗。西郊:長安西郊。正,一本作“騎”。

    〔三〕招魂:見前《彭衙行》注。句意謂心有餘悸,似魂尚未招回。

    〔四〕近侍:指左拾遺職。京邑:指華州。華州爲京畿近縣,故稱。移官:指貶華州司功參軍。豈至尊:謂非皇帝本意,隱指受賀蘭進明等人之譖。

    〔五〕無才:不說被譖,反以無才自解,暗寓不平。千門:指宫殿。極駐馬回望,依依不捨之情。

    望嶽〔一〕

    西嶽崚嶒竦處尊,諸峯羅立似兒孫〔二〕。安得仙人九節杖,拄到玉女洗頭盆〔三〕?車箱入谷無歸路,箭栝通天有一門〔四〕。稍待秋風涼冷後,高尋白帝問真源〔五〕。

    〔一〕乾元元年初抵華州時作。嶽:指西嶽華山。在今陝西省華陰縣南。

    〔二〕崚嶒:高峻突兀貌。何遜《渡連圻二首》:“懸崖抱奇崛,絶壁駕崚嶒。”一本作“危稜”。竦處:猶聳立。尊:崇高。羅立:羅繞而立。

    〔三〕九節杖:傳說中仙人竹杖。《真誥》卷十七:“左邊有一老翁(指蓬萊仙翁),著繡衣裳芙蓉冠,拄赤九節杖而立,俱視其白龍。”洗頭盆:據《集仙録》記載:華山玉女祠前有五石臼,號玉女洗頭盆,其中水色碧綠澄澈,下雨不溢,天旱不竭。

    〔四〕車箱入谷:《太平寰宇記》卷二十九:“關西道華州華陰縣:車箱谷,一名車水渦,在縣西南二十五里,……深不可測。祈雨者以石投之,其中有一烏飛出,應時獲雨。”箭栝:按諸地理志,華山並無箭栝。栝,應是“柏”字之訛。箭柏;應即列柏。《初學記》卷五“地部”引郭緣生《述征記》及《華山記》云:“山下自華岳廟列柏,南行十一里,又東迴三里,至中祠。又西南出五里,至南祠。南入谷口七里,又至一祠,又南一里,至天井。天井纔容人上,可長六丈餘。出井如望空視明,如在室窺窗矣。”“通天有一門”,當指此。兩句言山路艱難,有不能迴轉車輛的峽谷和僅有一綫光明的小道。

    〔五〕白帝:指華山。古稱少昊爲白帝,治西岳。真源:仙道。古人以高山爲神仙聚居之處,故要上華山尋仙訪道。

    瘦馬行〔一〕

    東郊瘦馬使我傷,骨骼硉兀如堵墻〔二〕。絆之欲動轉欹側,此豈有意仍騰驤〔三〕?細看六印帶官字,衆道三軍遺路旁〔四〕。皮乾剥落雜泥滓;毛暗蕭條連雪霜〔五〕。去歲奔波逐餘寇,驊騮不慣不得將〔六〕。士卒多騎内廐馬,惆悵恐是病乘黄〔七〕。當時歷塊誤一蹶,委棄非汝能周防〔八〕。見人慘澹若哀訴,失主錯莫無晶光〔九〕。天寒遠放雁爲伴,日暮不收烏啄瘡〔一〇〕。誰家且養願終惠,更試明年春草長〔一一〕。

    〔一〕此詩爲乾元元年所作。蓋杜甫被貶爲華州司功參軍後,借詠馬以抒懷者。

    〔二〕東郊:至德二載冬,曾在長安東郊追擊安、史叛軍。硉(lú)兀:岩石突兀貌。郭璞《江賦》:“巨石硉兀以前却。”此用以形容馬的瘦骨嶙峋。

    〔三〕欹側:歪斜。騰驤:奔躍。張衡《西京賦》:“負筍業而餘怒,乃奮翅而騰驤。”兩句言絆之有抗拒狀,豈尚有意於爲國奔馳乎?

    〔四〕六印帶官字:唐内廐馬皆烙官印。《唐六典》卷十七:“太僕寺諸牧監,……凡在牧之馬,皆印。”注:“印右膊以小官字,右髀以年辰,尾側以監名。皆依左右廂。若形容端正,擬送尚(上)乘,不用監名。二歲(馬齒)始春,則量其力。又以飛字印印其左髀、膊,細馬次馬以龍形印印其項左。送尚乘者,尾側依左右閑(馬廐)印以三花。其餘雜馬送尚乘者,以風字印印左膊,以飛字印印左髀。……官馬賜人者,以賜字印。配諸軍及充傳送驛者,以出字印。並印左右頰也。”遺:棄。

    〔五〕連雪霜:點明時方冬季。

    〔六〕去歲奔波:指至德二載收復兩京戰役。驊騮:駿馬名。杜甫《奉簡高三十五使君》:“驊騮開道路,鷹隼出風塵。”不慣:調習未慣,即没有訓練好。將:與、共。庾信《春賦》:“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將”與“共”爲同義互文。兩句謂未經訓練有素,雖良馬亦不能參與逐寇。表明此馬材養兼備。

    〔七〕内廐:即御廐。惆悵:慨嘆其失意。乘黄:千里馬的一種。《管子·小匡》:“地出乘黄。”尹知章注:“乘黄,神馬也。”《山海經·海外西經》:“白民之國,……有乘黄,其狀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壽二千歲。”一說因黄帝曾乘而登仙,故名。《唐六典》卷十七:“太僕寺,乘黄署令一人。”内廐多名馬,故推想爲有病的乘黄。

    〔八〕歷塊:土丘。此句用王褒《聖主得賢臣頌》:“縱騁馳騖,忽如影靡;過都越國,蹶如歷塊。”之句。言千里馬奔城越池,如躍過幾個土丘。“忽”與“蹶”互文。“忽”爲“飄忽”,“蹶”爲“急遽”,意思相同。皆形容馬行迅速。此句“誤一蹶”,則訓“蹶”爲失足跌倒,疑是誤讀王褒的原文所致。汝:指馬。周防:提防、預防。兩句意爲在追逐賊寇中失足,遂被抛棄,非爾意料所及。暗喻自己因疏救房琯,觸怒肅宗,遭受遷謫,亦事出意外,非所逆料。

    〔九〕慘澹:思慮深至貌。集中《送從弟亞赴安西判官》:“踊躍常人情,慘澹苦士志。”失主:爲主人所棄。錯莫:猶落寞、索寞。鮑照《擬行路難》:“今日見我顔色衰,意中索寞與先異。”無晶光:無精神。

    〔一〇〕放:牧放。雁爲伴:言荒寂之極。烏啄瘡:北方有一種烏鴉,狀如大鷄,善啄物,喜在牛馬槖駝脊間啄食。瘦馬而又創瘍,至爲烏所啄,悲狀可見。

    〔一一〕誰家句:謂希望有人施恩到底,予以收養。顔延年《赭白馬賦》:“願終惠養,蔭本枝兮。”更試句:謂將報恩於來春草長之時,暗喻自己建立功業的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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