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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林玉露卷之五 甲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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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字音?

    白樂天詩云:「為問長安月,誰教不相離。」「相」字下自注云:「思必切。」 <span class="q">【 思必切 諸本並寬文本均作「思移切」。案,「必」與「移」於廣韻分屬不同韻部。陸游老學庵筆記卷一0云:「世多言白樂天用『相』字,多從俗語作思必切,如『為問長安月,如何不相離』是也。」又洪邁容齋隨筆卷一司字作入聲條引「為問長安月,誰教不相離」,並云:「相字下自注云:『思必切』。」據此,當作「思必切」為是。今據改。】</span> 乃知今俗作「廝」字者,非也。

    格天閣

    秦檜少遊太學,博記工文,善幹鄙事,同舍號為「秦長腳」。每出遊飲,必委之辦集。既登第,又中詞科。 <span class="q">【 又中詞科 「又」,諸本作「及」。案,考宋史卷四七三姦臣傳,有「登政和五年第,......繼中詞學兼茂科」之語,當作「又」為是。】</span> 靖康初,為御史中丞。金人陷京師,議立張邦昌。檜陳議狀,大略謂:「趙氏傳緒百七十年,號令一統,綿地萬里,子孫蕃衍,布在四海,德澤深長,百姓歸心。只緣姦臣誤國,遂至喪師失守,豈可以一城而決廢立哉!若必欲舍趙氏而立邦昌,則京師之民可服,而天下之民不可服;京師之宗子可滅,而天下之宗子不可滅。望稽古揆今,復君之位,以安天下。」虜雖不從,心嘉其忠,與之俱歸。檜天資狡險,始陳此議,特激於一朝之諒。既至虜廷,情態遂變,諂事撻辣,傾心為之用。兀朮用事,侵擾江淮,韓世忠邀之於黃天蕩,幾為我擒。一夕鑿河,始得遁去。再寇西蜀,又為吳玠敗之於和尚原,至自髡其鬚髮而遁。知南軍日強,懼不能當,乃陰與檜約,縱之南歸,使主和議。檜至行都,紿言殺虜之監己者,奔舟得脫。見高宗,首進「南自南,北自北」之說, <span class="q">【 首進南自南北自北之說 「首進」,諸本作「遂道」。案,據宋史姦臣傳「檜首言『如欲天下無事,南自南,北自北』」之語,當作「首進」是。】</span> 時上頗厭兵,入其言。會諸將稍恣肆,各以其姓為軍號,曰「張家軍」、「韓家軍」。檜乘間密奏,以為諸軍但知有將軍,不知有天子,跋扈有萌,不可不慮。上為之動,遂決意和戎,而檜專執國命矣。方虜之以七事邀我也,有毋易首相之說,正為檜設。洪忠宣自虜回,戲謂檜曰:「撻辣郎君致意。」檜大恨之。厥後金人徙汴,其臣張師顏者作南遷錄,載孫大鼎疏,備言遣檜間我,以就和好。於是檜之姦賊不臣,其跡始彰彰矣。方其在相位也,建一德格天之閣,有朝士賀以啟云:「我聞在昔,惟伊尹格于皇天;民到于今,微管仲吾其左衽。」檜大喜,超擢之。 <span class="q">【 超擢之 「超」,原作「起」,諸本作「超」。作「超」於義較長,據改。】</span> 又有選人投詩云:「多少儒生新及第,高燒銀燭照娥眉。 <span class="q">【 高燒銀燭照娥眉 「銀」,原誤作「錄」,據諸本改。】</span> 格天閣上三更雨,猶誦車攻復古詩。」檜益喜,即與改秩。蓋其胸中有慊,故特喜此諛語,以為掩覆之計,真猾夏之賊也。余觀唐則天追貶隋臣楊素詔曰: <span class="q">【 唐則天追貶隋臣楊素詔 「貶」,原誤作「敗」,據諸本改。】</span> 「朕上嘉賢佐,下惡賊臣, <span class="q">【 下惡賊臣 「賊」,原誤作「賦」,據諸本改。】</span> 嘗欲從容於萬機之暇,褒貶於千載之外。矧年代未遠,耳目尚存者乎!」夫楊素異代之姦臣,則天一女主,尚知惡而貶之。矧如檜者,密奉虜謀,脅君誤國,罪大惡極,上通於天,其可赦乎!開禧用兵,雖嘗追削,嘉定和戎,旋即牽復,是可嘆也。 <span class="q">【 是可嘆也 諸本於此後另行有「檜初歸一節,中興遺史說得尤詳」一句,當係後人批注混入,非羅書之文。】</span>

    易六卦

    洪容齋云:「易乾坤之下,六卦皆有坎,此聖人防患備險之意也。」余謂屯、蒙,未出險者也,訟、師,方履險者也,戒之宜矣。若夫需者,燕樂之象;比者,親附之象,乃亦有險焉。蓋斧斤鴆毒,每在於衽席盃觴之間,而詡詡笑語,未必非彎弓下石者也。於此二卦,其戒尤不可不嚴焉。

    放魚詩

    王荊公新法煩苛,毒流寰宇,晚歲歸鍾山,作放魚詩云:「物我皆畏苦,捨之寧啖茹。」其與梁武帝窮兵嗜殺,而以麵代犧牲者何殊?余嘗有詩云:「錯認蒼姬六典書, <span class="q">【 錯認蒼姬六典書 「蒼姬」,許慎說文解字序作「倉頡」,此作「蒼姬」似誤。】</span> 中原從此變蕭疏,幅巾投老鍾山日,辛苦區區活數魚。」

    杜悰范文正

    唐宣宗遺詔立夔王,而中尉王宗實等迎鄆王立之, <span class="q">【 中尉王宗實等迎鄆王立之 「王宗實」,原誤作「王宗貫」,考新唐書卷九懿宗本紀並資治通鑑卷二四九宣宗大中一三年所記,當作「王宗實」,據改。】</span> 是為懿宗。上嘗出宦官請鄆王監國奏,令宣徽使楊公慶持示宰相杜悰曰:「當時宰相無名者,皆以反法處之。」悰謂公慶及兩樞密曰:「主上新踐阼,當以仁愛為先,豈得遽贊成殺宰相事!若習與性成,則中尉樞密,豈得不自憂乎?」公慶色沮而去,帝怒亦釋。慶曆中,劫盜張海過高郵, <span class="q">【 劫盜張海過高郵 「劫」,原誤作「刦」,據諸本改。】</span> 知軍晁仲約令百姓斂金帛牛酒勞之。海悅,徑去,不為暴。事聞,富鄭公欲誅仲約,范文正不可。富公慍曰:「方今患法不舉,欲舉法而多方沮之,何以整眾?」范公曰:「祖宗以來,未嘗輕殺臣下,此盛德事,奈何欲輕壞之?他日主上手滑,吾輩亦未敢自保也。」富公終不以為然。其後自河北還朝,不許入國門,未測朝廷意,終夜徬徨,不能寐,思范公語,繞床歎曰:「范六丈,聖人也。」文正之言,與杜悰略同,皆至言也。李斯勸胡亥以煩刑,而身具五刑以死,為人臣者,可以監矣。建炎初, <span class="q">【 建炎初 「初」字原無,考下文「維揚之禍」,為建炎元年事,故據諸本補。】</span> 維揚之禍,諫官袁植乞誅黃潛善等九人,高宗不可,曰:「朕方責己,豈可歸罪股肱?」宰相呂頤浩曰:「我朝輔弼大臣,縱有大罪,止從貶竄,故盛德足以祈天永命。植發此言,虧陛下好生之德。」乃出植知池州。大哉!高宗之德。至哉!頤浩之論。當時若從植言,潛善等固死有餘罪,然此門既開,厥後秦檜專國,必借此藉口,以鉏善類,其產禍,寧有極乎!

    詩詠蟋蟀

    張文潛云:「詩三百篇,雖云婦人女子、小夫賤隸所為,要之非深於文章者不能作。如『七月在野』以下皆不道破,至『十月入我床下』,方言是蟋蟀,非深於文章者能之乎?然是詩乃周公作,其超妙宜矣。荊公絕句云:『昏黑投林曉更驚,背人相喚百般鳴。柴門長閉春風暖,事外還能見鳥情。』蓋祖此法。」

    人事天命

    王景文云:「有心於避禍,不若無心於任運。」斯言固達矣,然必自反無愧,自盡無憾, <span class="q">【 自盡無憾 「盡」,諸本作「省」。】</span> 乃可安之於命。伊川曰:「人之於患難,只有一個處置,盡人謀之後,?須泰然處之。」東坡曰:「知命者必盡人事,然後理足而無憾。物之有成必有壞,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國之有興必有亡也。雖知其然,而君子之養身也,凡可以久生而緩死者,無不用;其治國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無不為;至於不可奈何而後已,此之謂知命。」

    涪陵樵夫

    伊川謫涪,渡江,風浪大作,舟中之人皆失色。伊川正襟端坐,神色泰然。既及岸,有樵夫問曰:「公是達後如此,是捨後如此?」伊川登岸,欲與之言,已去不可追矣。余謂惟達故捨,惟捨故達,達是智,捨是勇。夫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使未聞道,必有貪生怖死之心,安能夕死而可哉!可者,委順而無貪怖之心也。「朝聞道」是達,「夕死可矣」是捨,達須是平時做工夫,捨則臨事自然如此。

    胡忠簡碑

    周益公作胡忠簡神道碑云:「武王一戎衣而天下定,義士猶或非之,孔子奚取焉,為萬世計也。」蓋忠簡力詆和議,乞斬秦檜,而紹興終於和戎,故以忠簡比夷齊,以高宗比武王,可謂回護得體。

    秦誓

    康節邵子云:「夫子定書,以秦誓綴周、魯之後,知周之必為秦也。」前輩頗不然其說。余嘗思之,亦自有理。蓋說者皆謂取穆公悔過一念,故特錄其書。然作誓之後,彭衙、令狐、汾曲之師, 」,誤。 <span class="q">【案,左傳魯文公元年記作「衙」。】</span> 貪忿愈甚,烏在其為真悔過!<span class="q">【? 彭衙令狐汾曲之師 「衙」,諸本作「 烏在其為真悔過 「真」,原誤作「其」,據諸本改。】</span> 夫子奚取焉?況二百餘年,千八百國之諸侯,豈無一君之賢、一言之幾於道,奚獨於西戎之君有取哉?蓋當是時,周已不可為,而列國又皆不自振,惟秦駸駸始大。夫子知周之亡也,諸侯必折而入於秦,故定書之末,特收此篇,以微見其意。或曰,聖賢言理不言數,若爾,則夫子亦言數乎?曰,此非數也,勢也。夫子嘗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乎者,疑詞也,謂吾道若獲用,則西周之美可尋,不止乎東周而遂已也。此正欲以理而回其勢也。及歷聘無逢,自衛反魯,則道不獲行,而勢之所趨,有不可挽者矣,安得不憫然寓意於定書之末乎!考秦之強,實自穆公始,秦以割地斃列國,非特戰國時為然,在春秋時已然矣。左氏傳曰:「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 <span class="q">【 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 「河外」,原作「河內」,誤。案,左傳魯僖公十五年記作「河外」。據改。】</span> 又曰:「秦始征晉河東,置官司馬。」此皆薪不盡、火不滅之兆也。周亡而秦興,已粲然在目中矣,孰謂夫子而不知乎!且非特定書為然也,其刪詩亦然。十五國風,莫非中國之詩也,吳楚流而入於夷狄,則削而不錄。秦與吳楚等也,獨存其詩。今觀列國之風,大抵流蕩昏淫,有日趨於亡之勢,惟秦始有車馬禮樂,其詩奮厲猛起,已有招八州畢六王之氣象,夫子存而不刪,豈無意乎?

    荊公見濂溪

    君子為流俗,而社稷蒼生將有賴焉。嗚呼!豈非天哉!?王荊公少年,不可一世士,獨懷刺候濂溪,三及門而三辭焉。荊公恚曰:「吾獨不可自求之六經乎!」乃不復見。余謂濂溪知荊公自信太篤,自處太高,故欲少摧其銳,而不料其不可回也。然再辭可矣,三則已甚。使荊公得從濂溪,沐浴於光風霽月之中,以消釋其偏蔽,則他日得君行道,必無新法之煩苛,必不斥

    呂秦牛晉

    秦虎視山東,蠶食六國,不知六國未滅,而秦先滅矣。何也?始皇乃呂不韋之子,則是嬴氏為呂氏所滅也。司馬氏欺人孤寡,而奪之位,不知魏滅未幾,而晉亦滅矣。何也?元帝乃牛金之子, <span class="q">【 元帝乃牛金之子 此誤。考晉書卷六元帝紀,有語云:「初,玄石圖有『牛繼馬後』,故宣帝深忌牛氏,遂為二榼,共一口,以貯酒焉,帝先飲佳者,而以毒酒鴆其將牛金。而恭王妃夏侯氏通小吏牛氏而生元帝,亦有符云。」案,晉宣帝司馬懿卒於嘉平三年,而晉元帝生於咸寧二年,相距二十五年,況牛金為宣帝所鴆,尚死於宣帝之前,依晉書所記,元帝係「小吏牛氏」之私生子,非牛金之子明矣。】</span> 則是司馬氏為牛氏所滅也。春秋書莒氏滅鄫,義正如此。胡致堂欲用春秋法,於始皇紀便明書呂氏,元帝紀便明書牛氏,以從其實。

    景公顏子

    景公千駟,不及夷齊。顏子一瓢,乃同禹稷。孔孟垂教,深切著明,而後世利欲之私,至於包括天地,蔽遮日月。太史公曰:「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嘻嘻,皆為利來。」 <span class="q">【 皆為利來 「來」下原有夾注云:「音離。」】</sp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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