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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词曲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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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梁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

    词有尚风,有尚骨。欧公《朝中措》云:“手种堂前杨柳,别来几度春风。”东坡《雨中花慢》云:“高会聊追短景,清商不假余妍。”孰风孰骨可辨。

    王敬美论诗云:“河下舆隶,须驱遣,另换正身。”胡明仲称眉山苏氏词“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乎尘埃之表”。此殆所谓“正身”者耶?

    诗有西江、西昆两派,惟词亦然。戴石屏《望江南》云:“谁解学西昆”,是学西江派人语,吴梦窗一流当不喜闻。

    词之为物,色、香、味宜无所不具。以色论之,有借色,有真色。借色每为俗情所艳,不知必先将借色洗尽,而后真色见也。

    昔人论词要“如娇女步春”。余谓更当有以益之,曰:如异军特起,如天际真人。

    词尚清空妥溜,昔人已言之矣。惟须妥溜中有奇创,清空中有沈厚,才见本领。

    词要恰好,粗不得,纤不得,硬不得,软不得。不然,非伧父即儿女矣。

    黄鲁直跋东坡《卜算子》“缺月挂疏桐”一阕云:“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余案词之大要,不外厚而清。厚,包诸所有;清,空诸所有也。

    词淡语要有味,壮语要有韵,秀语要有骨。

    词要清新,切忌拾古人牙慧。盖在古人为清新者,袭之即腐烂也。拾得珠玉,化为灰尘,岂不重可鄙笑!

    描头画角,是词之低品。盖词有全体,宜无失其全;词有内蕴,宜无失其蕴。

    词之妙,莫妙于以不言言之。非不言也,寄言也。如寄深于浅,寄厚于轻,寄劲于婉,寄直于曲,寄实于虚,寄正于余,皆是。

    词以不犯本位为高。东坡《满庭芳》“老去君恩未报,空回首弹铗悲歌”,语诚慷慨,然不若《水调歌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尤觉空灵蕴藉。

    司空表圣云:“梅止于酸,盐止于咸,而美在酸咸之外。”严沧浪云:“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象。”此皆论诗也,词亦以得此境为超诣。

    玉田论词曰:“莲子熟时花自落。”余更益以太白诗二句,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古乐府中,至语本只是常语,一经道出,便成独得。词得此意,则极炼如不炼,出色而本色,人籁悉归天籁矣。

    词中句与字有似触著者,所谓“极炼如不炼”也。晏元献“无可奈何花落去”二句,触著之句也;宋景文“红杏枝头春意闹”,“闹”字,触著之字也。

    词贵得本地风光。张子野游垂虹亭,作《定风波》,有云:“见说贤人聚吴分,试问,也应傍有老人星。”是时子野年八十五,而坐客皆一时名人,意确切而语自然,洵非易到。

    诗放情曰“歌”,悲如蛩鳷曰“吟”,通乎俚俗曰“谣”,载始末曰“引”,委曲尽情曰“曲”。词腔遇此等名,当于诗义溯之。又如腔名中有“喜”、“怨”、“忆”、“惜”等字,亦以还他本意为合。

    词莫要于有关系。张元幹仲宗因胡邦衡谪新州,作《贺新郎》送之,坐是除名,然身虽黜而义不可没也。张孝祥安国于建康留守席上赋《六州歌头》,致感重臣罢席。然则词之兴观群怨,岂下于诗哉!

    词尚风流儒雅。以尘言为儒雅,以绮语为风流,此风流儒雅之所以亡也。绮语有显有微。依花附草之态,略讲词品者亦知避之,然或不著相而染神,病尤甚矣!

    “没些儿媻珊勃窣,也不是峥嵘突兀,管做彻元分人物”,此陈同甫《三部乐》词也。余欲借其语以判词品:词以“元分人物”为最上,“峥嵘突兀”犹不失为奇杰,“媻珊勃窣”则沦于侧媚矣。

    词有阴阳:阴者采而匿,阳者疏而亮。本此以等诸家之词,莫之能外。

    桓大司马之声雌,以故不如刘越石。岂惟声有雌雄哉?意趣气味皆有之。品词者辨此,亦可因词以得其人矣。

    齐梁小赋,唐末小诗,五代小词,虽小却好,虽好却小。盖所谓“儿女情多,风云气少”也。

    耆卿《两同心》云:“酒恋花迷,役损词客。”余谓此等只可名迷恋花酒之人,不足以称词客。词客,当有雅量高致者也。或曰:不闻《花间》《尊前》之名集乎?曰:使两集中人可作,正欲以此质之。

    词家先要辨得“情”字。《诗序》言“发乎情”,《文赋》言“诗缘情”,所贵于情者,为得其正也。忠臣孝子,义夫节妇,皆世间极有情之人。流俗误以欲为情。欲长情消,患在世道。倚声一事,其小焉者也。

    词进而人亦进,其词可为也;词进而人退,其词不可为也。词家彀到“名教之中自有乐地,儒雅之内自有风流”,斯不患其人之退也夫。

    曲之名古矣。近世所谓曲者,乃金、元之北曲,及后复溢为南曲者也。未有曲时,词即是曲;既有曲时,曲可悟词。苟曲理未明,词亦恐难独善矣。

    词如诗,曲如赋,赋可补诗之不足者也。昔人谓金、元所用之乐,嘈杂、凄紧、缓急之间,词不能按,乃更为新声。是曲亦可补词之不足也。

    南北成套之曲,远本古乐府,近本词之过变。远如汉《焦仲卿妻诗》叙述备首尾,情事言状,无一不肖。梁《木兰辞》亦然。近如词之三叠、四叠,有《戚氏》《莺啼序》之类。曲之套数,殆即本此意法而广之,所别者不过次第其牌名以为记目耳。

    乐曲一句为一解,一章为一解,并见《古今乐录》。王僧虔启云:“古曰章,今曰解。”余案:以后世之曲言之,小令及套数中牌名,无非“章”、“解”遗意。

    洪容斋论唐诗戏语,引杜牧“公道世间惟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高骈“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吹将别调中”,罗隐“自家飞絮犹无定,争解垂丝绊路人”。余谓:观此则南北剧中之本色当家处,古人早透消息矣。

    《魏书·胡叟传》云:“既善为典雅之词,又工为鄙俗之句。”余变换其义以论曲,以为其妙在借俗写雅,面子疑于放倒,骨子弥复认真。虽半庄半谐,不皆典要,何必非庄子所谓“直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厉”耶?

    王元美云:“词不快北耳而后有北曲,北曲不谐南耳而后有南曲。”何元朗云:“北字多而调促,促处见筋;南字少而调缓,缓处见眼。”二说其实一也,盖促故快,缓故谐耳。

    元张小山、乔梦符为曲家翘楚,李中麓谓犹唐之李、杜。《太和正音谱》评小山词“如披太华之天风,招蓬莱之海月”。中麓作《梦符词序》云:“评其词者,以为若天吴跨神鳌,噀沬于大洋,波涛汹涌,有截断众流之势。”案小山极长于小令,梦符虽颇作杂剧散套,亦以小令为最长。两家固同一骚雅,不落俳语,惟张尤翛然独远耳。

    曲以破有、破空为至上之品。中麓谓小山词“瘦至骨立,血肉消化俱尽,乃炼成万转金铁躯”,破有也;又尝谓其“句高而情更款”,破空也。

    北曲名家,不可胜举。如白仁甫、贯酸斋、马东篱、王和卿、关汉卿、张小山、乔梦符、郑德辉、宫大用,其尤著也。诸家虽未开南曲之体,然南曲正当得其神味。观彼所制,圆溜潇洒,缠绵蕴藉,于此事固若有别材也。

    《太和正音谱》诸评,约之只“清深”、“豪旷”、“婉丽”三品。清深如吴仁卿之“山间明月”也,豪旷如贯酸斋之“天马脱羁”也,婉丽如汤舜民之“锦屏春风”也。

    北曲六宫十一调,各具声情,元周德清氏已传品藻。六宫曰:“仙吕清新绵邈,南吕感叹伤悲,中吕高下闪赚,黄钟富贵缠绵,正宫惆怅雄壮,道宫飘逸清幽。”十一调曰:“大石风流蕴藉,小石旖旎妩媚,高平条畅滉漾,般涉拾掇坑堑,歇指急并虚歇,商角悲伤转宛,双调健捷激袅,商调凄怆怨慕,角调呜咽悠扬,宫调典雅沈重,越调陶写冷笑。”制曲者每用一宫一调,俱宜与其神理吻合。南曲之九宫十三调,可准是推矣。

    曲有借宫,然但有例借而无意借。既须考得某宫调中可借某牌名,更须考得部位宜置何处,乃得节律有常,而无破裂之病。

    曲套中牌名,有名同而体异者,有体同而名异者。名同体异,以其宫异也;体同名异,亦以其宫异也。轻重雄婉之宜,当各由其宫,体贴出之。

    牌名亦各具神理。昔人论歌曲之善,谓《玉芙蓉》《玉交枝》《玉山供》《不是路》要驰骋,《针线箱》《黄莺儿》《江头金桂》要规矩,《二郎神》《集贤宾》《月儿高》《念奴娇》《本序》《刷子序》要抑扬,盖若已兼为制曲言矣。

    曲莫要于依格。同一宫调,而古来作者甚多,既选定一人之格,则牌名之先后,句之长短,韵之多寡、平仄,当尽用此人之格,未有可以张冠李戴、断鹤续凫者也。

    曲所以最患失调者,一字失调,则一句失调矣,一牌、一宫俱失调矣。乃知王伯良之《曲律》,李元玉之《北词广正谱》,原非好为苛论。姜白石制词,自记拍于字旁。张玉田《词源》详十二律诸记,足为注脚,盖即应律之工尺也。《辽史·乐志》云:“大乐其声凡十:五、凡、工、尺、上、一、四、六、勾、合。”乐家既视《辽志》为故常,当不疑姜记为奇秘矣。

    曲辨平仄,兼辨仄之上、去。盖曲家以去为送音,以上为顿音,送高而顿低也。辨上、去尤以煞尾句为重,煞尾句尤以末一字为重。

    玉田《词源》最重结声,盖十二宫所住之字不同者,必不容相犯也。此虽以六、凡、工、尺、上、一、四、勾、合、五言之,而平、上、去可推矣。

    北曲楔子先于只曲,南曲引子先于正曲。语意既忌占实,又忌落空;既怕挂漏,又怕夹杂:此为大要。

    曲一宫之内,无论牌名几何,其篇法不出始、中、终三停。始要含蓄有度,中要纵横尽变,终要优游不竭。

    “累累乎端如贯珠”,歌法以之,盖取分明而联络也。曲之章法,所尚亦不外此。

    曲句有当奇,有当偶。当奇而偶,当偶而奇,皆由昧于句读、韵脚及衬字以致误耳。

    曲于句中多用衬字,固嫌喧客夺主,然亦有自昔相传用衬字处,不用则反不灵活者。

    曲止小令、杂剧、套数三种。小令、套数不用代字诀,杂剧全是代字诀。不代者品欲高,代者才欲富。此亦如“诗言志”、“赋体物”之别也。又套数视杂剧尤宜贯串,以杂剧可借白为联络耳。

    曲家高手,往往尤重小令。盖小令一阕中要具事之首尾,又要言外有余味,所以为难。不似套数可以任我铺排也。

    辨小令之当行与否,尤在辨其务头。盖腔之高低,节之迟速,此为关锁,故但看其务头深稳浏亮者,必作家也。俗手不问本调务头在何句何字,只管平塌填去,关锁之地既差,全阕为之减色矣。

    曲以六部收声:东、冬、江、阳、庚、青、蒸七韵穿鼻收,支、微、齐、佳、灰五韵展辅收,鱼、虞、萧、肴、豪、尤六韵敛唇收,真、文、元、寒、删、先六韵璟腭收,歌、麻二韵直喉收,侵、覃、盐、咸四韵闭口收。六部既明,又须审其高下疾徐,欢愉悲戚,某韵毕竟是何神理,庶度曲时情韵不相乖谬。

    诗韵有入声者,东、冬、江、真、文、元、寒、删、先、阳、庚、青、蒸、侵、覃、盐、咸是也。北曲韵俱无入声。诗韵无入声者,支、微、鱼、虞、齐、佳、灰、萧、肴、豪、歌、麻、尤是也。北曲韵即以东、冬至盐、咸各韵入声,配隶支、微等韵之平、上、去三声。如屋字,东之入声;沃字,冬之入声;曲俱隶鱼模上声。以及觉本江入,曲隶萧豪上;质,真入,曲齐微上;物,文入,曲鱼模去;月,元入,曲车遮去;曷,寒入,曲歌戈平;黠,删入,曲家麻平;宵,先入,曲车遮上;药,阳入,曲萧豪去;陌,庚入,曲皆来去;锡,青入,职,蒸入,缉,侵入,曲俱齐微上;合,覃入,曲歌戈平;叶,盐入,曲车遮去;洽,咸入,曲家麻平。是其概已。

    平仄互叶,词先于曲,如《西江月》《丑奴儿慢》《少年心》《换巢鸾凤》《戚氏》是也。又《鼓笛令》《拨棹子》《蝶恋花》《渔家傲》《惜奴娇》《大圣乐》,亦俱有互叶之一体。然词止以上、去叶平,非若北曲以入与三声互叶也。

    入声配隶三声,《中原音韵》自一东钟至十九廉纤皆是也。然曲中用入作平之字,可有而不可多,多则习气太重,且难高唱矣。

    昔人言正清、次清之入声,北音俱作上声;次浊作去,正浊作平。此特举其大略而已。检《中原》韵部,入作上者虽皆清声,要其清声之作去者,不下十之三四,作平者亦十之二三,焉得不别而识之?北曲用《中原音韵》,南曲用《洪武正韵》,明人有其说矣。然南曲只可从《正韵》分平、上、去之部,不可用其入声为韵脚。案《正韵》二十二韵,入声凡十。自东之入屋,以至盐之入叶,其入声径读入声,三声皆不能与之相叶;即句中各字于《中原》之入作平者,并以勿用为妥。盖南曲本脱胎于北,亦须无使北人棘口也。

    曲家之所谓阴声,即等韵家之所谓清声;曲家之所谓阳声,即等韵家之所谓浊声。自《切韵指掌》《切韵指南》《四声等子》于三十六字母已标清浊,明陈荩谟献可之《转音经纬》,尤明白易晓,是以沈君徵《度曲须知》列入之。《转音经纬》见、端、知、帮、非、精、影、照八母为纯清,溪、透、彻、滂、敷、晓、清、心、穿、审十母次清,群、定、澄、并、奉、匣、从、邪、床、禅十母纯浊,疑、泥、娘、明、微、喻、来、日八母次浊,总无所谓半清、半浊、不清、不浊者,故可尚也。曲韵自《中原音韵》始分阴阳平,明范善溱《中州全韵》始分阴阳去,后人又分阴阳上,且于入声之作平、上、去者,均以阴阳分之,其实阴阳之说未兴,清浊之名早立矣。

    曲辨声、音,音之难知过于声。声不过如平仄、顿送、阴阳而已。音则有出字、收音、圆音、尖音之别,其理颇微,未易悉言。故举其概曰:萧出西,江出几,尤出移,鱼收于,模收鸣,齐收噫,麻收哀巴切之音,圆如其、孝,尖如齐、笑。

    《度曲须知》谓字之头、腹、尾音,与切字之理相通,“切法即唱法”。余以为唱法所用,乃系合声。合声者,切法之尤精者也。切字上一字为母,辨声之清浊,不论口法开合,合声则兼辨开合矣;切字下一字为韵,辨口法开合,不论声之清浊,合声则兼辨清浊矣。且合声法收声不出影、喻二母,如哀、噫、呜、于皆是。

    事莫贵于真知。周挺斋不阶古昔,撰《中原音韵》,永为曲韵之祖;明嘉、隆间江西魏良辅创水磨调,始行于娄东,后遂号为昆腔;真知故也。余谓曲可不度,而声音之道不可不知。郑渔仲《七音略序》云:“释氏以参禅为大悟,以通音为小悟。”夫“小悟”亦岂易言哉?

    张平子始言度曲,《西京赋》所谓“度曲未终,云起雪飞”是也。制曲者体此二语,则于曲中扬抑之道思过半矣。

    王元美评曲,谓“北筋在弦,南力在板”。可知元美时弦索之律犹有存者,后此则知有板而已。然板存即是弦存,沈君徵论板之正赠,通于弹拍,近之。

    《乐记》言“声歌各有宜”,归于“直己而陈德”。可知歌无今古,皆取以正声感人。故曲之无益风化、无关劝戒者,君子不为也。

    《尧典》末郑注云:“歌所以长言诗之意,声之曲折。”又:“长言而为之声,中律乃为和。”《周礼·乐师》郑注云:“所为合声,亦等其曲折,使应节奏。”余谓曲之名义,大抵即曲折之意。《汉书·艺文志》:“《河南周歌声曲折》七篇,《周谣歌诗曲折》七十五篇。”殆此类耶?

    词曲本不相离,惟词以文言,曲以声言耳。“词”、“辞”通,《左传》襄二十九年杜注云:“此皆各依其本国歌所常用声曲。”《正义》云:“其所作文辞,皆准其乐音,令宫商相和,使成歌曲。”是辞属文,曲属声,明甚。古乐府有曰“辞”者,有曰“曲”者,其实辞即曲之辞,曲即辞之曲也。襄二十九年《正义》又云:“声随辞变,曲尽更歌。”此可为词曲合一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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