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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赋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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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太史公《屈原传赞》曰“悲其志”,《叙传》曰“作辞以讽谏”。志与讽谏,赋之体用具矣。

    屈兼言志、讽谏,马、扬则讽谏为多。至于班、张,则揄扬之意胜,讽谏之义鲜矣。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屈子言志之指;“无已太康,职思其居”,马、扬讽谏之指。

    《史记·司马相如传赞》曰:“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叙传》曰:“《子虚》之事,《大人》赋说,靡丽多夸,然其指风谏,归于无为。”扬雄《甘泉赋序》曰:“奏《甘泉赋》以风。”《羽猎赋序》曰:“聊因《校猎赋》以风之。”《长杨赋序》曰:“藉翰林以为主人,子墨为客卿,以风。”赋之讽谏,可于斯取则矣。

    古人一生之志,往往于赋寓之。《史记》《汉书》之例,赋可载入列传,所以使读其赋者,即知其人也。

    《屈原传》曰:“其志洁,故其称物芳。”《文心雕龙·诠赋》曰:“体物写志。”余谓志因物见,故《文赋》但言“赋体物”也。

    董广川《士不遇赋》云:“虽矫情而获百利兮,复不如正心而归一善。”此即正谊明道之旨。司马子长《悲士不遇赋》云:“没世无闻,古人唯耻。”此即述往事思来者之情。陶渊明《感士不遇赋》云:“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此即屡空晏如之意。可见古人言必由志也。

    《汉书·艺文志》曰:“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余案:所谓失志者,在境不在己也。屈子《怀沙》赋云:“离慜而不迁兮,愿志之有像。”如此虽谓失志之赋即励志之赋可矣。

    邹阳狱中上书,气盛语壮。祢正平赋鹦鹉于黄祖长子座上,蹙蹙焉有自怜依人之态,于生平志气,得无未称!

    志士之赋,无一语随人笑叹。故虽或颠倒复杳,纠皞隐晦,而断非文人才客求慊人而不求自慊者所能拟效。

    《雄雉》之诗“瞻彼日月”两章,自来贤人失志之赋不出此意,所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也。若一涉怨天尤人,岂有是处!

    《汉书·艺文志》言:“贤人失志之赋,有恻隐古诗之意。”余谓江湖忧君,庙堂忧民,恻隐不独失志然也,观姬公《东山》《七月》可见。

    或问:古人赋之言志者,汉如崔篆之《慰志》、冯衍之《显志》,魏如刘桢之《遂志》、丁仪之《励志》,晋如枣据之《表志》、曹摅之《述志》,然则赋以径言其志为尚乎?余谓赋无往而非言志也。必题是志而后其赋为言志,则志或几乎息矣。

    实事求是,因寄所托,一切文字不外此两种,在赋则尤缺一不可。若美言不信,玩物丧志,其赋亦不可已乎!《风》诗中赋事,往往兼寓比兴之意。钟嵘《诗品》所由竟以“寓言写物”为赋也。赋兼比兴,则以言内之实事,写言外之重旨。故古之君子上下交际,不必有言也,以赋相示而已。不然,赋物必此物,其为用也几何?

    春有草树,山有烟霞,皆是造化自然,非设色之可拟。故赋之为道,重象尤宜重兴。兴不称象,虽纷披繁密而生意索然,能无为识者厌乎?

    赋与谱录不同。谱录惟取志物,而无情可言,无采可发,则如数他家之宝,无关己事。以赋体视之,孰为亲切且尊异耶?

    赋必有关著自己痛痒处。如嵇康叙琴,向秀感笛,岂可与无病呻吟者同语?

    在外者物色,在我者生意,二者相摩相荡而赋出焉。若与自家生意无相入处,则物色祗成闲事,志士遑问及乎?

    赋欲不朽,全在意胜。《楚辞·招魂》言赋,先之以“结撰至思”,真乃千古笃论!

    赋家主意定则群意生。试观屈子辞中,忌己者如党人,悯己者如女媭、灵氛、巫咸,以及渔父别有崇尚,詹尹不置是非,皆由屈子先有主意,是以相形相对者,皆若沓然偕来,拱向注射之耳。

    《周南·卷耳》四章,只“嗟我怀人”一句是点明主意,余者无非做足此句。赋之体约用博,自是开之。

    赋兼叙、列二法。列者,一左一右,横义也;叙者,一先一后,竖义也。

    司马长卿论赋云:“一经一纬。”或疑经可言一,纬不可言一。不知乃举一例百,合百为一耳。赋欲纵横自在,系乎知类。太史公《屈原传》曰:“举类迩而见义远。”《叙传》又曰:“连类以争义。”司马相如《封禅书》曰:“依类托寓。”枚乘《七发》曰:“离辞连类。”皇甫士安叙《三都赋》曰:“触类而长之。”

    张融作《海赋》不道盐,因顾凯之之言乃益之。姚铉令夏竦为《水赋》,限以万字。竦作三千字,铉怒,不视,曰:“汝何不于水之前后左右广言之?”竦益得六千字。可知赋须当有者尽有,更须难有者能有也。

    司马长卿谓“赋家之心,包括宇宙”。成公绥《天地赋序》云:“赋者贵能分赋物理,敷演无方,天地之盛,可以致思矣。”意与长卿宛合。

    赋取穷物之变。如山川草木,虽各具本等意态,而随时异观,则存乎阴阳晦明风雨也。

    赋家之心,其小无内,其大无垠,故能随其所值,赋像班形,所谓“惟其有之,是以似之”也。

    赋以象物。按实肖象易,凭虚构象难。能构象,象乃生生不穷矣。唐释皎然以“作用”论诗,可移之赋。

    赋之妙用,莫过于“设”字诀。看古作家无中生有处可见。如设言值何时、处何地、遇何人之类,未易悉举。

    赋必合数章而后备,故《大言》《小言》两赋,俱设为数人之语。准此意,则知赋用一人之语者,亦当以参伍错综出之。

    赋须曲折尽变。孔颖达谓“言事之道,直陈为正”,此第明赋之义,非论其势。势曲,固不害于于义直也。

    赋取乎丽,而丽非奇不显,是故赋不厌奇。然往往有以竟体求奇,转至不奇者,由不知以蓄奇为泄奇地耳。

    谭友夏论诗,谓“一篇之朴,以养一句之灵;一句之灵,能回一篇之朴”。此说每为谈艺者所诃,然征之于古,未尝不合。如《秦风·小戎》“言念君子”以下,即以灵回朴也;其上,皆以朴养灵也。《豳风·东山》每章之意,俱因收二句而显,若“敦彼独宿”以及“其新孔嘉”云云,皆灵也;每二句之前,皆朴也。赋家用此法尤多,至灵能起朴,更可隅反。

    赋中骈偶处,语取蔚茂;单行处,语取清瘦。此自宋玉、相如已然。

    赋之尚古久矣。古之大要有五:性情古,义古,字古,音节古,笔法古。

    古赋难在意创获而语自然。或但执言之短长、声之高下求之,犹未免刻舟之见。古赋调拗而谐,采淡而丽,情隐而显,势正而奇。古赋意密体疏,俗赋体密意疏。

    俗赋一开口,便有许多后世事迹来相困踬;古赋则越世高谈,自开户牖,岂肯屋下盖屋耶!

    赋兼才学。才,如《汉书·艺文志》论赋曰“感物造端,材智深美”,《北史·魏收传》曰“会须作赋,始成大才士”。学,如扬雄谓“能读赋千首,则善为之”。

    以赋视诗,较若纷至沓来,气猛势恶。故才弱者往往能为诗,不能为赋。积学以广才,可不豫乎?

    赋从“贝”,欲其言有物也;从“武”,欲其言有序也。《书》:“具乃贝玉。”《曲礼》:“堂上接武,堂下布武。”意可思矣。

    古人称“不歌而诵谓之赋”。虽赋之卒往往系之以歌,如《楚辞》“乱曰”、“重曰”、“少歌曰”、“倡曰”之类皆是也。然此乃古乐章之流,使早用于诵之中,则非体矣。大抵歌凭心,诵凭目。方凭目之际,欲歌焉,庸有暇乎?

    《楚辞·惜诵》无歌调,《九歌》无诵调。歌、诵之体,于斯可辨。言骚者取幽深,柳子厚谓“参之《离骚》以致其幽”,苏老泉谓“骚人之清深”是也。言赋者取显亮,王文考谓“物以赋显”,陆士衡谓“赋体物而浏亮”是也。然二者正须相用,乃见解人。

    学《骚》与《风》有难易。《风》出于性灵者为多,故虽妇人女子,无不可与;《骚》则重以修能,娴于辞令,非学士大夫不能为也。赋出于《骚》,言典致博,既异家人之语,故虽宏达之士,未见数数有作,何论隘胸襟乏闻见者乎?

    范椁论李白乐府《远别离》篇曰:“所贵乎楚言者,断如复断,乱如复乱,而词义反复屈折行乎其间,实未尝断而乱也。”余谓此数语可使学骚者得门而入,然又不得执形似以求之。

    骚调以虚字为句腰,如“之”、“于”、“以”、“其”、“而”、“乎”、“夫”是也。腰上一字与句末一字平仄异为谐调,平仄同为拗调。如“帝高阳之苗裔兮”,“摄提贞于孟陬兮”,“之”、“于”二字为腰,“阳”、“贞”,腰上字,“裔”、“陬”,句末字,“阳”平“裔”仄为异,“贞”、“陬”皆平为同。《九歌》以“兮”字为句腰,腰上一字与句末一字,句调谐拗亦准此。如“吉日兮辰良”,“日”仄“良”平;“浴兰汤兮沐芳”,“汤”、“芳”皆平。

    赋长于拟效,不如高在本色。屈子之《骚》,不沾沾求似《风》《雅》,故能得《风》《雅》之精;长卿《大人赋》于屈子《远游》,未免落拟效之迹。

    赋有夷险二境。读《楚辞·湘君》《湘夫人》,便觉有逍遥容与之情;读《招隐士》,便觉有罔沕憭栗之意。

    戴安道画《南都赋》,范宣叹为有益。知画中有赋,即可知赋中宜有画矣。

    以精神代色相,以议论当铺排,赋之别格也。正格当以色相寄精神,以铺排藏议论耳。

    赋盖有思胜于辞者。荀卿《礼》《智》《云》《蚕》诸赋,篇虽短,却已想透无遗。陆士衡《文赋》精语络驿,其曰“非华说之所能精”,命意盖可见矣。

    以老、庄、释氏之旨入赋,固非古义,然亦有理趣、理障之不同。如孙兴公《游天台山赋》云:“骋神变之挥霍,忽出有而入无。”此理趣也;至云:“悟遣有之不尽,觉涉无之有闲。泯色空以合迹,忽即有而得元。释二名之同出,消一无于三幡。”则落理障甚矣!

    赋有以所纪之事实重者。如王无功《游北山赋》,似不过写其闲适旷达之意,然叙文中子一段,抽出之,足为文献之征,乃赋中有关系处也。

    杨子云谓“雕虫篆刻,壮夫不为”。然壮夫自有壮夫之赋,不然,则周公、尹吉甫叙事之作,亦不足称矣。杨德祖《答临淄侯笺》,先得我心。

    赋因人异。如荀卿《云赋》言云者如彼,而屈子《云中君》亦云也,乃至宋玉《高唐赋》亦云也;晋杨乂、陆机俱有《云赋》,其旨又各不同。以赋观人者,当于此著眼。

    诗,持也,此义通之于赋。如陶渊明之《感士不遇》,持己也;李习之之《幽怀》,持世也。

    名士之赋,叹老嗟卑;俗士之赋,从谀导侈。以持己、持世之义准之,皆当见斥也。况流连般乐者耶!

    赋尚才不如尚品。或竭尽雕饰以夸世媚俗,非才有余,乃品不足也。徐、庾两家赋,所由卒未令人满志与!

    “升高能赋”,升高虽指身之所处而言,然才识怀抱之当高,即此可见。如陶渊明言“登高赋新诗”,亦有微旨。

    或问:左思《三都赋序》以升高能赋为“颂其所见”,所见或不足赋,奈何?曰:严沧浪谓诗有“别材”、“别趣”,余亦谓赋有“别眼”。“别眼”之所见,顾可量耶?

    皇甫士安《三都赋序》曰:“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刘彦和《诠赋》曰:“拟诸形容,象其物宜。”余论赋则曰:“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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