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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闹镖局行刺童海川 谒师祖巧遇野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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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书说到:护国寺抛钺亮剑,海川带弟子们来到大栅栏双龙镖局与众位兄弟见面,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初鼓,在南客厅群侠打坐休息。刚交二鼓,有人从房上下来,十分轻巧,落地无声。西方老侠于成最警觉,心想:外边来了夜行人,绝不是自己人,要自己人就该说话了,不然的话,万一发生误会,那还了得!侧耳往外听,这个人往客厅来了,上了台阶,有一些亮光。

    噢!可能亮出军刃来了,这人是行家,他一扶隔扇门,知道这门没插管儿,他用手一托门带,把隔扇门开了,矮身形往里来。于爷和大家伙儿都看清楚了:哟!这不云霞道士杜清风吗?杜清风的长道袍已经脱了,在身上围着,背插剑鞘,右手攥着宝剑。

    云霞道士杜清风现在是剑山蓬莱岛的站殿将军,他的两位兄长都是军师,最拿事的是他二哥,云台剑客燕普燕云风,燕普带着人从四川已经到了北京,杜清风也一起来了。因为自己的徒弟们大部分都在北京,人老了,也惦记着看看。杜道爷和二哥燕云风他们来,住在鲜鱼口里的孝顺胡同,也就是西胜镖局里。杜道爷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徒弟铁罗汉吴成,这样便到了德胜门里果子市扁担胡同的瓦片吴家。一叫门,底下人把门开了,还有认识的:“哟!这不是杜老道爷吗?您快请进来。”“无量佛,吴成呢?让他出来。”“我家少爷不在家。”“哪儿去了?”“他另投了老师。”杜道爷这气就大了,他背着我投师,这是瞧不起我呀。又问:“他师父是谁?”“您不知道?北京城大名鼎鼎、北城根雍亲王府的教师爷,下江南拿二小请国宝,北高峰献艺贺号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哪。”“无量佛哟,小儿童林,你竟敢抢走我的徒弟。好嘞!我遇不着你没辙,遇着你,我要你的命!”杜道爷的人格不如徒弟们,人家马宝善、焦秋华那是好人,心眼正啊,杜道爷为人可不那么正直。回到西胜镖局,一边生气一边想:这个事我大徒弟马宝善还不知道,我得去告诉他一声。这样才出现了马、童二人比武,杜清风横插一杠的事情。其实人家马宝善并不知道师父来。

    大清早,杜道爷来到护国寺角门这往里一走,出来好几个喇嘛问道:“您找谁呀,道爷?”“不认识我啦?山人云霞道士杜清风,你们庙里的大喇嘛是我的徒弟。”“哎哟,您是我家大喇嘛爷的老师呀!当初住在白塔寺教我们大喇嘛爷功夫的是您老人家呀。哎,您的二徒弟一定是竖臂摘星焦雨焦二爷了?”“不错!焦雨那个时候是个穷苦的孩子,是他哥哥马宝善在山人面前提的。”这时,有个喇嘛可就说了:“哎呀,不过我家焦二爷叫北城雍亲王府的教师童林给打吐血了。今天约童林来如此这般,我们大喇嘛爷正报仇。”杜道爷一听,不行,我得赶紧瞧瞧去。

    这样,杜道爷来到月亮门里,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观瞧。马、童二人如何打石头,月台上如何对话,都看得十分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马宝善打童林这三掌也看见了。轮到童林真的下决心要打马宝善时,杜道爷心说了:你马宝善七十来岁的人白活了,你打他可以,他打你不用动地方,手一抬,你的命就没有了。这才高声喝喊并与海川交手,没想到海川抛钺亮剑,削了道冠,带军刃扬长而去。杜道爷一看海川走远了,赶紧派人跟着。

    杜道爷把道冠捡起来,到了罩棚。马宝善一瞧师父鲜血“滴滴嗒嗒”往下流,脸色发青,显得狼狈和乏力,自言自语地道:“小儿童林啊,我就这么几根头发了,挽了个发鬏儿,却叫你给削去了,这道冠一掉,我非僧非道,这多寒碜啊!如果有人要问:“道爷,您昨个是老道,今天怎么改和尚啦?’老道改和尚是骂人的话,叫山人何以为人啊!”

    “师父!”马宝善过来给师父叩头。杜道爷道:“无量佛!起来起来。你好糊涂呀,叫师父说你什么呢?”马宝善也纳闷,童林明明不敌师父啊?

    便问:“师父,您赢童林还费劲吗?”“不!不费劲。”“不费劲怎么叫人家把道冠给削掉了?”“无量佛!别提啦。他拿出宝剑来,不使宝剑的招,却砍为师,为师只是这么一犹豫,他的手法太快,我一躲。躲闪不及,才削了道冠,这也是山人的晦气。”焦秋华在里屋可说话了:“哥哥,请你把师父请进来。”杜道爷赶紧进来,一看焦秋华虚弱的身体,老仙长的眼泪险些掉下来:“焦雨啊。”焦二爷掉着眼泪道:“不过请师父放心,弟子我快好了。我是让童林给打了,但这不能怪人家童林,实在是弟子我的不好。可是我的哥哥非要给报仇不可,我说千万不要这样。您看怎么样,到现在仇报不了,老师也遭此惨败,叫弟子心里头难过啊,师父,您这脑袋怎么办呢?”

    杜道长疼得直哆嗦,爷儿仨坐在屋里直发愁。

    先让小喇嘛用净水把老仙长的伤口洗一洗,然后把上乘的金疮药拿出来敷上。老仙长的疼是止住了,可头发往下一披散,僧俗两非,确实难看。“唉!为师我无法见人了。”马宝善真想不出什么绝招来:“师父,您以后就总戴帽子吧。”杜道爷说:“大热的天,我无法戴帽子。”还是焦二爷给想了一个办法:“师父,您把这道冠上抹点胶,粘在脑瓜顶上,再把您的短头发梢也粘上点胶,往后一收,粘在道冠周围。”杜道爷说:“那多难看呀。”“不要紧,你把这头发的周围用墨抹黑了,我看也不就将就凑合了。”杜道爷想了想,无可奈何地说:“无量佛!事到如今也只好就此吧。”

    正在这时候,打发监视童林的小喇嘛回来了:“童林回到自己家中,带着他的八个徒弟,直奔大栅栏双龙镖局去了。听说江南来了不少的英雄侠义,据说他们住在那里,暂时不走。”杜清风一咬呀:“无量佛!此仇必报。”

    焦二爷摇头:“师父,您报什么仇啊?”“剑削道冠之仇!小畜生小小年纪,把山人制得如此狼狈不堪,我偌大年纪无法出去见宾朋,这仇我怎么能不报哇!”焦二爷说道:“师父,海川是正人君子,所谓一步一个脚印的侠客。他奉圣命下江南,拿二小请国宝,北高峰献艺贺号,武林之中出了这样的人物我们都应该捧他。童林给咱们武林增光露脸哪!再说,童林是皇四子贝勒府里的教师爷。师父,官私两面,咱们都斗不起人家,就不应该和人家为仇作对,而且这事儿算不了什么。”杜清风摇头不以为然:“如此深仇大恨,焉能不报哇,你们不用管了。”

    老仙长养精蓄锐,耗到晚上,把宝剑带好,道袍脱下来往身上一围,抬抬胳膊腿,周身上下弄合适了,不绷不吊。杜道爷就打护国寺起身形,越城墙,过护城河,一直赶奔南城。工夫不大来到大栅栏,飞身形上了铺面房,一直往东来到双龙镖局分号的西大墙,越墙而过。各处窥探一番,然后来到正院的客厅,一瞧客厅里头有人睡觉,便飘身下来到了台阶上,轻轻拉出宝剑来,捅了捅插管,没削着,这才把隔扇门打开。

    杜道爷拢目仔细观瞧。爷几个不认识杜清风,都很纳闷,这个地方还有人行刺,奔谁上手呢?老侠于成这儿瞧着心想。看来看去,杜道爷看到海川了,双目停在他身上不动了。于爷心说:噢!这是我们海川引来的贼啊!这个老道的头发怎么一半白一半黑呀?老侠于成爱护兄弟,恐怕海川睡着了遭暗算。老侠于成要跟这杜道爷客气客气。“哈哈,道爷才来呀?”杜清风心说,人家发现了。“噌”一下蹿到当院,老侠于成一托胡子,一提大衫,飞身形由客厅里跟出来了。海川“噌”地一下也蹿出来了。“噌、噌、噌”南侠、北侠、镇东侠,各自亮军刃,巨阙剑、辘轳剑、龙渊剑,再加上海川的“落叶秋风扫”,四把宝剑犹如四条金龙,将杜清风团团围住。海川高声喝喊:“杜清风,你往哪里走?”大家伙儿这才知道是杜清风。于爷也真急了:“你这个老杂毛,我劈了你!”杜清风要是单对单的,他真不在乎任何一位。

    可是现在他不敢动手,心里说:人家人太多,我还是走吧。他顺着这角门可就往东来了,穿过栈道又朝南走了。爷儿几个完全都出来了,西方侠于爷知道杜清风的功夫了不起,群侠紧迫不放,越过一排房,二排房,一直来到后院。后院里放着镖车、拴镖的垛子,空场地很大。杜清风朝南走到后院,爷儿几个顺着栈道也追过来了。

    猛然间,打东房上“唰”,身轻似燕,飞一样似的下来一个人,杜清风那么快都没躲开。这位拿着一个东西,照着杜清风的软肋上“嘭”一下就给点了穴。杜清风攥着宝剑,想跑可就跑不了了。张着大嘴不能喘气,一会儿把脑袋就给憋紫了。这位站在杜清风的旁边,海川一看,哎呀!原来是一位出家的老道长,矮身材,双肩抱拢,由于年岁太大了,有点马蜂腰。身上穿着古铜色的道袍,掐着鹅黄色的口,腰煞水火丝绦,左肋下配着一口宝剑。

    面似三秋古月,红中透粉,粉中透润,红粉相间,一脸的宝色,仙风道骨,皱纹堆垒,两道蚕眉斜飞入天苍,寿毫长到唇边,比西方老侠于爷的年龄还显得大。这位仙长微抬眼睑,二眸子金光烁烁,亚赛两盏金灯。鼻如玉柱,唇似丹霞,大耳相对,连鬓络腮,一部银髯苫满胸前。也搭着个子矮,胡子显得更长了。顶都谢没啦,白发苍苍,杨木道冠,竹簪别顶,背插拂尘。老仙长往这儿一站,风采可爱,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武林道的老前辈。他右手拿着这个东西使海川更惊奇,哎呀!三尺六寸长的点穴镢,正是在清真寺,师父、师叔跟老筛海爷,僧道俗试三绝的时候,老筛海爷丢的单支点穴镢,原来被这位给拿走了哇。

    就看这老仙长举着单支点穴镢,用左手点指:“无量佛!杜清风,你挽发为道,身在三清,实为可恨,护国寺童林抛钺亮剑是留你一条命。他既能削你的道冠,如果宝剑再往下一耷拉,焉有你的命在?你知恩不报反来为仇,以怨报德,现在又来到大栅栏行刺,今天山人警告于你,如果依然为非做歹,山人不容。”说完了,这单支点穴镢照着杜清风的后背“叭”地一下,就把杜清风打出一溜滚去。“无量佛哟!”杜清风“鲤鱼打挺”起来,看了看道爷,拔腰上西房,跑啦。

    海川高声喝喊:“老仙长,请留步。”仙长却说:“无量佛!再会再会。”

    老仙长也拔腰上西房,于爷他们哥儿几个紧跟着上去,神龙见首不见尾,踪影不见。大家都下来,这才来到前厅,把灯点亮了,群侠坐好。北侠问海川:“来行刺的是杜清风?”“不错!”“那么这位老仙长爷是谁呀?”海川说:“众位哥哥,我不是已经禀明这件事了嘛,我应约到清真寺,出现了恩师、师叔和老筛海爷僧道俗试艺的情况。当时老筛海爷的单支点穴镢往上这么一撩就不见了,这位老仙长手里头攥着的就是老筛海爷的点穴镢。可见这位老人家的功夫不言而喻了。”停了一下海川又说:“莫非这位老仙长来,也是为了明年的亮镖会吗?”于老侠想了想道:“完全有这种可能性。”于爷又对侯老侠说:“振远哪,我想有这么件事还得办,明天你跟海川到趟牛街,三个孩子被困在十八棵杨,是老筛海爷救了他们。你来北京,无论如何要到清真寺去一下,如果海川不上这儿来,可以不去,人家海川来了,你们俩人应该一块跟老筛海爷见个面,给人家道谢。二来海川的两位恩师已在清真寺住下,这是咱们大家的前辈,你和海川就代表咱们哥儿几人给两位前辈请个安,问问好。”说真的,这话出在北侠和南侠的嘴里可以,出自于爷的嘴,海川真不敢当,哪能代表于爷给我师父请安呢?你想啊,人家于爷的份多大呀。但是于爷说出来了,讲得又占理。老侠侯振远连忙点头:“哥哥,您说得太对了,要是去的话,顺便问问,可能二位前辈和老筛海爷他们知道昨晚上这位老仙长是谁。”于爷说:“对!好吧,大家休息吧。”没说几句话,把灯吹熄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起来,黄灿、潘龙带着几个徒弟们进来,预备脸水,伺侯群雄擦脸、漱口,梳洗已毕,大家吃完早点。海川这才跟镇东侠商量:“哥哥,于老侠昨天晚上吩咐咱哥儿俩去趟牛街清真寺,咱去吧。”侯振远答应道:“好吧,走!”老侠侯振远和海川哥儿俩可就遛遛达达由打双龙镖局往西了。顺着大栅栏西口出去,走观音寺奔李铁拐斜街,走五道庙,到了虎坊桥,走骡马市、菜市口一直再往西,直奔牛街北口再往南一点儿,到了清真寺。走北角门,这回海川没露怯,不喊“回事”了,一直往里走。

    鼓上飞仙丁瑞龙、铁三爸铁木金、神形无影伍金堂,哥儿仨正往外来,一眼看到童林和侯振远了:“哎呀,是童侠客爷。”过来见礼。一看老侠侯振远佩着宝剑,形神飘逸。“哎呀,这位是……”海川说:“这位是我哥哥,山东东昌府巢父林侯家庄的圣手昆仑镇东侠侯廷侯振远。”丁大爸赶紧躬身施礼:“哎呀,老前辈,侯老侠客爷。”老人家一摆手:“丁大爸,快起来。听我兄弟提您,为人古道热肠,见义勇为,真乃武林之中的佼佼者。久慕您的大名,这一次来到清真寺拜望拜望,你我都是弟兄,咱们不必客气。”铁木金,伍金堂过来给侯老侠见礼,各通姓名。这时海川问:“敝老师和筛海爷都在吗?”丁大爸说:“客厅说话呢,快走吧。”丁大爸哥儿仨返身回来,陪着海川和侯振远来到客厅门前,挑帘栊进去一看,果然尚道爷、何道爷、青云长老、宝镜禅师跟老筛海爷、生铁牛朴鹿全都在。

    海川进来先给两位老师行礼,然后给师叔、给老筛海爷行礼。侯振远挨排见礼。尚道爷、何道爷一看侯振远来了,哥儿俩都站起来,老哥儿俩心里明白,欠着人家侯振远的人情啊。尚道爷说话了:“我徒弟童林,混小子一个,两眼一抹黑,没有您侯老侠客爷在江湖上引路,结交了这么多的朋友,哪儿有今天的镇八方紫面昆仑侠呢?看来,我这徒弟贺了这么个美称,兴一家武术会顺利的。但没您这位侠客爷的指点是兴不起一家武术的。多亏您引导我徒弟走上正路,成为武林中好样的。”哥儿俩承着人家侯振远的这份人情呢。侯老侠行礼,两位老仙长赶紧给搀扶起来。跟着,宝镜禅师、老筛海爷也都见完了礼。“来吧,振远啊,坐下吧。”尚道爷给侯振远让了座。海川是算晚一辈的不能坐,老侠侯振远偏身坐下。

    老筛海爷金元是侯振远的师叔,因为清真寺门长四爷马俊是金元的师哥,马四爷又是振远的老师,不过侯振远没提这事,关键是二爷侯杰跟师父有些不和睦。

    侯振远坐下说:“我代表各位兄长们,众位贤弟们给你几位老前辈来请请安。顺便给老前辈道个谢,各位老前辈们住在这里千万别走,等着明年三月三亮镖会完了以后再动身。丁大爸是镖局的镖主,恭请四位老人家为镖局助阵啦,这是一。还有,昨天晚上有这么一档子事。”侯老侠就把事情由头至尾说了。老筛海爷一听直眼了:“哟!我这点穴镢叫一位道爷给拿走啦,这道爷是谁呢?像杜清风那样的能耐,老仙长治起来都毫不费劲、易如反掌。那么这位老仙长的本领之高是可以想见的。”这位老仙长是谁呢?老筛海爷想不起来了。尚道爷听完了点点头一乐,又看了看何道爷问:“三弟是不是他来了?”何道爷看了看尚道爷:“无量佛!师兄啊,可能是他。”“对!没错。”尚道爷回过头来又问宝镜,宝镜禅师也答道:“弥陀佛,没错,就是他。”老筛海在旁边可急得直问:“我说三位,这位前辈是谁?干嘛拿着我这点穴镢?”尚道爷一笑:“没事,您放心吧,总有一天会把点穴镢交给您的。振远、海川啊,这位是谁暂时可不能提,提出来没有好处。我们老哥儿几个在清真寺这里住着,连瑞龙带你们几位,全不能往外提,因为我们确实是为明年的三月三这镖会来的。你们哥儿俩回去,没有事情不用往这来,这里吃的、喝的、使的、用的,一切都很方便。有鼓上飞仙丁瑞龙,还有铁木金铁三爸和伍金堂等众人照顾着我们爷几个,就完全可以了。既便到了亮镖会的日子,我们也不奔双龙镖局去,我们就作为辅胜镖局请的助威的了。到了时候在辅胜镖局后面给我们准备休息的地方就行,听见没有?”老侠侯振远点了点头。尚道爷又说道:“好吧,既然如此,不留你们哥儿俩在这呆着了。铁三爸跟丁大爸把他们俩人送走吧。”尚道爷既然说了,这哥儿俩心里也就有底了。老侠侯振远他们告辞往外走,尚道爷、何道爷老哥儿俩都站起来,送到门口。铁三爸、丁瑞龙往外送,一直把他们哥儿俩送出清真寺,说了几句话之后,作别了。

    哥儿俩往回去。老侠侯振远一边走一边思索:这位老仙长爷到底是谁呢?

    看来与明年的三月三亮镖会大有关联。唉!得了,到了时候总会知道的。海川也有这份想法。老哥儿俩遛遛达达来到牛街北口,其实他们哥儿俩一清早就出来了,按北京人来说,这会儿正是吃早点的时候。一看下斜街口有这么一大圈人,里三层外三层,走道的走到这儿全站住了,挤在一块往里看,就听里边喊:“给我打,打打打打打,打死我抵偿,天底下还有这事吗?”哎哟,那意思好像喝喊着打人呢。哥儿俩身为双侠,终日里与人排难解纷,当然遇事哥俩就要打听打听!海川来到人群边上,一躬到地:“众位,辛苦辛苦,让一让,让一让。”人们都往里挤,海川衣不惊人貌不压众,您琢磨琢磨谁让他呀!人家瞧了瞧童林,那意思是,得有个先来后到啊,怎么能让给你呢?你是长着犄角的羊,也不能让给你啊。老侠侯振远知道海川脾气不好,怕海川再惹事,这么着老人家侯振远过来了:“海川,你这边来。”然后一抱拳:“众位乡亲们让一让,我们哥儿俩到里头看一看。”人家老乡亲们一看老侠侯振远白发苍苍,形神潇洒,这是一位道高德重的老人,自然而然地就让了。这么着海川沾了哥哥的光,哥儿俩慢慢往里来,走到里边这才看真了,在马路边上躺着个人,旁边搁着一个哨码子,这哨码子里头还有军刃。

    这个人躺在那儿,可是行家啊!您瞧,躺那挨打还是行家吗?对啦,虎豹头用这左右手一护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头一挡自己的眼睛,大拇手指一护自己的耳朵,他护的这个地方,都是致命的地方,一个闹不好就会打伤了。他腿这么一蜷,磕膝盖一顶自己的胸口,两只脚一护自己的裆里头,两个胳膊肘一护自己两边的肋骨,一捂脑袋,成了一个团儿。你要打呀,你就打我大腿的外边,就这个地方,别处您打不着。打人的都是饭馆的,他们系着围裙,手里头拿着大炒勺、小炒勺、擀面杖、掏灰扒、火通条、叉把扫帚。有一个人站在马路沿儿上,这是位老先生,手里头流着血,粗脖子红筋:“给我打,给我打,打死了我给他抵了。”“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就这么一打,这么多看热闹的没人管。海川的意思就要管,老侠侯振远怕海川管不好,到底是怎么个事咱还不知道呢。“兄弟,你候一候,哥哥我过去问一问。”海川点了点头,老侠侯振远可就过去了。

    到了这位手上流血的老者面前道:“哎,这位先生。”“嗯,老爷子有事吗?”侯振远笑着问:“您这大清早起来不做买卖,怎么在马路边上打人呢?”“老爷子您别管,天底下真有这事,把人都气死了。您说这也太不像话了,我给他抵了,我跟他完不了!”“唉,这么多年轻人手里拿着家伙,有木器有铁器,现在你在气头上,真的打伤了人命,你那气头一下去,你就该后悔了,那可来不及了。”“老先生,您说的倒是也对,不过这也太气人哪。我跟您说,早晨,我们这儿刚刚下板,您看我们这字号,‘兴隆馆’。早晨起来卖包子粥,他来了,我就把他让到楼上,他吃这个吃那个,吃一次不饱、吃两次不饱,吃了我们两屉包子,喝了我们半锅粥,还要了我们许多白糖,我们都给他伺候得挺好的,后来一算帐呢,一两六钱银子,他说给二两,我们伙计当然谢谢他。他说他没带着钱,我们伙计说你没带着钱你吃饭?他说他饿了,可是饿了没钱也不能吃啊。要吃,你就得给钱。他不但不给,还跟我们伙计捣乱,这还不算,他让我们先写了帐,我们伙计说没帐,他说没帐你不会买一本去嘛。我们伙计说我们不认得你,他又说,下回不就熟了嘛。说完,就愣往外去,哪儿有红口白牙吃了东西不给钱的?我们伙计过去伸手一拦他,他‘啪’地给了我们伙计一嘴巴,把我们伙计这半拉脸打肿了不说,槽牙都给打活动了。这伙计从楼梯上掉下来了,他把这事跟我一说,我是写帐的先生,我们掌柜的还没来呢。我听了一生气,把花镜摘下来,往桌上一拍,‘啪’地一下眼镜碎了,把我手也扎了。我们一天要碰上这么几个照顾主,我的这买卖还干得了吗?老先生,您别管了,我跟他豁了啊,给我打!”老人家侯振远一摆手:“别打了,别打了,我看你打得也够可以的了。他的衣服都碎了,就说这皮糙肉厚,二十多岁不怕打,也够呛!先别打了。众位,看着我了,我给众位了一了。”“老先生您要了事,反正事就是这么回事,您就给了一下吧!唉,大家先别打了。”先生说话了,大家伙儿都停住手了。

    这个人躺在地上纹丝不动,老人家侯振远过来,伸手摸摸他的鼻子嘴,看看是不是还有气啊,谁知老人家侯振远手刚到跟前,这个人“鲤鱼打挺”,“噌”地一下站起来了,“哈哈哈哈”,声音洪亮,瓮声瓮气,仰天大笑。

    这么些人拿着这么些东西打,只把他的衣裳打碎了,肉皮都没伤着!这人有很好的功夫。老人家侯振远一看,这人大高个啊,足有八尺多高,比侯老侠得高出一尺多去,双肩抱拢,猿臂蜂腰,看得出来,这是个练家,一身的腱子肉,穿着一身蓝,扑扑风尘。头如巴斗,面似镔州铁,黑中透亮,抹子眉大环眼,狮鼻阔口,大耳垂轮,青胡子茬,辫子在脑袋上这么一盘,两只眼睛烁烁放光,四棱子胳膊起青线,站在这还真叫棒。“朋友,你红口白牙地吃东西,怎么能不给人家钱呢?当然,一个做买卖的也讲究交朋友,你真的没钱,先到先生那儿提一声,说我腰里可没钱,从此路过,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我吃您一顿饭,您给我记上帐,我再路过您贵宝地加倍奉还。人受一句话,佛受一炉香,掌柜的也不能说不管一顿饭,您吃了个泰山不下土,最后还把人家伙计打了,这就不对吧?”“啊,他挤兑我嘛,这就没法子了。”

    老人家侯振远一听,他这口音可不是本地人。便问:“朋友,你是哪的人啊?”

    “我呀,离这远啦,四川人啊。”“唉哟喝,关山相阻,千里迢迢,您从四川到北京干什么来了?”“我到北京要找俩人,跟他夺取十三省总镖头大印。唉!只要把那人揍趴下,给弄死,这总镖头大印就归我了,人前显耀,鳌头夺魁。”侯振远心说:真是傻小子,这是叫人支使出来的。就说:“朋友,这十三省总镖头大印在谁手里呢?”“俩人,就在他们俩人手里呢。”老侠侯振远这么一听,这事可新鲜,在俩人手里。便问:“朋友,你知道这俩人是谁吗?”“知道。一个上岁数的老头,家住在山东东昌府巢父林侯家庄,圣手昆仑镇东侠侯廷侯振远,只要把这老小子打了,印,那就归了我了。”

    海川这么一听,得!哥哥,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啊。哥哥您这一了事,把您自己了进来了,他打四川来就为揍您来的,我看您老头子怎么办?海川心里头想着,这么一高兴可也就过来:“朋友,你不说找俩人吗?

    那个人是谁呀?”“那个年轻的啊,跟你差不离,听说是个怯老赶,家住在直隶省京南霸州童家村,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侯振远也乐了,啊,我把我的名问出来了,你过来,把你的名也问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海川这么一听,嘿,敢情那位是我呀!

    原来,这位大个儿家住在四川绵竹县南四十里地燕家坡,姓燕名雷字子坡,他叔伯哥哥给他起外号,叫野飞龙燕雷燕子坡。叔伯哥哥就是剑山蓬莱岛的首席军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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