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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蜜意浓情爱人为戎首 解纷排难侠客作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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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同胞,即使有什么龃龉,也是可以讲得明白的,何必要这样世世相杀,常常械斗,牢结着冤仇而不能消释呢!他们两个人彼此有了爱心,却被村规束缚着,不能达到他们的愿望,所以不得已而约会了一同出奔。虽然行为不慎,失于检点,但是若没有这恶劣的村规存在着,不是好好的一头姻缘,彼此不妨请了媒妁出来,玉成其事,何至于要出此下策,而遭遇这个羞辱。你们发现了这事,不能因此觉悟,从事改革,反而两边大动干戈,自相残杀,枉送了许多人命,我岂不要笑你们,现在你们快把这一对青年男女放了,然后再细细思想一回,我的话是不是。”

    张锡朋听了窦氏的话,觉得很有理由,顿了一顿说道:“只是我们的村规是这样的。他们犯了规例,那是自取其咎,我虽有父女关系,也不能袒护自家人。至于两村的仇隙,早已结得深了,虽也不能消释,只有打个明白,谁输了是谁倒楣,这是没有法想的。你们过路之人,休要来管这事。”

    几个乡人也高声喊道:“闲话少讲,我们快快收拾了这一对,好去厮杀。”

    窦氏刚又要开口说话,忽见一个村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向张锡朋报告道:“打虎集中的团总屠云,和昨天那个助战的乞丐,一齐走过河来了。”

    大家听了这话,一迭连声地喊道:“打打打,我们快快预备。”

    张锡朋问那个乡人道:“你可曾瞧见他们有几多人来?”

    那人答道:“只有屠云和乞丐,背后跟着乡人,不过四个人光景。”

    张锡朋道:“那么他们不是来动手的。我们不要鲁莽,待我问个明白再说。”

    不多时大家指着对面田岸上几个渐走渐近的人说道:“来了,来了。”窦氏母女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且立在一边瞧看。

    那四个人早已走近,屠云佩着双刀,和乞丐当先走到。一见张锡朋,大家打个招呼。张锡朋先问道:“你们到此何干?今日下午我们再决个胜负。”

    那个乞丐早抢着说道:“好大口气,昨天败了,今天还要决胜,敢是恐怕你们村中死的不够。”说罢呵呵地笑将起来。

    众乡一齐大怒。大家骂道:“乞丐乞丐,都是你这东西来帮助他们,可恶得很,今天到来,不放你走了。”

    乞丐睁着炯炯双眸,对众人说道:“不放我走么?很好。只要你们多备几坛子好酒,给我痛饮就是了。”二三个乡民早举着棍棒,扑过去说道:“你要喝酒么?先请你吃棍子。”

    乞丐把手向两边一拦,众人的棍棒早已脱落了手,一齐跌倒,乞丐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乡民,真是又可鄙又可怜,自己没有本领,却喜欢和人家厮斗,不是自送性命么!老实对你们讲,你们不要看轻我是个乞丐,休说你们这辈东西,便是放着千军万马,凭我一个人也能杀出杀进。畏者不来,来者不惧,你们不要螳臂挡车,自讨苦吃。”

    张锡朋端相那乞丐,似乎像个异人,本领高强,自己断非敌手,遂把乡民喝住。大家见了这个情景,也不敢胡乱下手。

    于是屠云便对张锡朋说道:“我们今天到你们村中来,有一个要求,请你们把潘洁民释放,然后两边不妨讲和。若是不肯依从,免不了再要厮杀。”一边说,一边指着那坑边缚着的洁民和雪珍,又说道:“你们莫不是要把他们处死,这却不能够的。”

    乞丐又走前几步说道:“姓张的,你也是一村之主,此事应该作个主张。我昨天路过这里,瞧见你们械斗,我也本来没有什么偏袒,只因瞧着打虎集人被你们追杀甚急,所以帮他们抵挡一阵,以后我向他们细细询问,明白了这事的前因后果,觉得你们这种恶风应该早早改革,以免枉送性命;而且这一对青年男女也没有死罪,不忍他们为了这个恶风而牺牲性命。所以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我和打虎集人讲了几次,方才把他们劝醒。这位团总屠云和潘翁都能谅解,情愿早日弭战言和。我遂和屠团总赶到你们这边来,要想和你们讲明白,要把这恶风趁此时改革去了,也不负我这一番的多事。”

    张锡朋本来听了窦氏母女的说话,也有些动心,现在又给两人一说,早已回心转意,只是碍着众人的面前,还不敢毅然决然地有所主张。那乞丐早已瞧料了几分,遂掉转身向众乡民大声讲话,劝他们不要同室操戈,早把这恶风改革,使两村言归于好,又主张要把洁民和雪珍立即释放,宣告无罪。众乡人听了默默无语。

    宋彩凤听了,忍不住拍手说道:“是啊,是啊!这话说得好爽快,我们也是这样劝解他们,谁反对的便不是人。”宋彩凤说罢,一个箭步早跳到洁民、雪珍二人的身边,拔出宝剑,割去二人的绳索,说道:“就此放了吧!”窦氏也握着一对双钩,跳过去,卫护着二人。

    众乡人见了这种武力的调停,那有敢出来反对,大家只是面面相觑。

    乞丐对窦氏母女相视了一下,又对张锡朋说道:“请你快快定夺吧!”张锡朋见事已如此,遂对众乡民说道:“这几位的话实在说的不差,使我不得不赞成,你们意下如何?”大众见张锡朋已软化,虽有几个倔强的,也不敢公然反对,大半都附和称是。此时洁民已走至屠云面前讲话。

    乞丐便对张锡朋说道:“现在这事总算和平解决,我且把洁民带回打虎集,交给他的父亲,然后再来拜访你,你这位小姐也可以好好领回家中。至于婚姻的事,以后再可妥谈。恭喜你们能从忠告,把这几十年的恶风俗一旦革去,就是你们两村莫大的幸福了。”说罢便带着洁民要走。

    洁民指着窦氏母女说道:“这两位也是我的恩人,要请他们到我们村中去相聚。”乞丐点点头,表示同意。洁民遂走过去邀请窦氏母女,窦氏母女含笑应允。洁民虽要和雪珍讲几句话,可是无此勇气,只好以目示意。众人遂和张锡朋告别。张锡朋要求他们明天再来,乞丐一口答应,于是张锡朋亲自送他们出村。众乡人各自散去,纷纷议论,有赞成的,也有不赞成的,但是这事业已和平解决了,按下不提。

    且说洁民和屠云伴着乞丐、窦氏母女回到打虎集。潘翁和集中几个父老出来迎接着,见洁民安然归来,不胜之喜,一齐请到潘翁家中。洁民和父母相见后,即把自己的事告诉一遍,且向潘翁请罪。潘翁因事已过去,正要喜欢,也不加苛责。于是大摆筵席,款待那位乞丐和窦氏母女,且邀屠云和几个父者相伴。大家感谢乞丐相助之力,乞丐托着大觥,畅饮数杯,便向窦氏母女请教姓名,窦氏母女以实相告,那乞丐不觉说道:“咦,原来我们是相知的。玉琴常常提起你们的大名,不想今日遇见。”

    窦氏闻言,估料这乞丐一定也是昆仑派中的人,遂也向他叩问来历,潘翁在旁也说道:“昨晚我们屡次请教义士的大名,义士只是不答。今番请义士直说了吧!”

    乞丐哈哈笑道:“因为我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何必多留姓名,现在我也不妨直说,省得你们疑心我居奇。我姓余,名唤观海,便是女侠玉琴的师叔,一向隐于乞丐,游荡江湖,此番从白山黑水间倦游而回,路过此间,巧和你们相逢。你们要笑我多管闲事么!”

    洁民父子说道:“原来是一位大侠,灵光侠气,早知与众不同,我们得识荆州,非常光荣,且仰赖义士之力,这一次竟把两村的恶风改去,正是我们两村人民的幸福了。”

    窦氏母女也向余观海致敬意,且叩问女侠行踪。余观海道:“女侠曾在京师中和我们聚过一起,大破天王寺以后她和剑秋、云三娘到你们地方来拜访的,但是你们怎样到这里来的,他们一定碰不到你们了。”

    窦氏母女遂把他们被邓氏七怪逼迫,不得已而出走,暂避其锋,因此赶到关外来,要寻找女侠,哪知到得荒江,室迩人远,扑了一个空,只得赶回原路了。

    余观海笑道:“玉琴去找你们,你们却来找玉琴,彼此相左,天下竟有这种不巧的事,现在不知他们到昆仑去呢,还是上别的地方游览,这却不知道了。”窦氏母女闻言,不胜怅惘,余观海却尽管狂饮。

    席间又讨论起洁民和雪珍的问题,屠云说道:“这事的起先,洁民兄也有些径情直遂,不顾利害,险些闹出大祸,现在却幸亏发生了这事情,释嫌修好,永戢干戈,转祸为福,未始非不幸中之大幸。我们索性把这件事玉成了,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从此好使两村通秦晋之好,也是一件快事,而且可以为将来留下一重佳话。明日张锡朋本要请余义士等前去,不才情愿偕往,乘此代洁民兄一作蹇修可好。”

    潘翁道:“这是求之不得了,明天准要有劳清神。”

    余观海道:“我当一同说项,包管张家老头儿一定答应。况且他家的女儿早已愿意,更不成问题。”洁民听了,正中心怀,暗暗欢喜。大家举杯畅饮,直至酒阑灯熄,方才散席。余观海早已喝得醉醺醺地,东倒西歪,潘翁吩咐两个下人扶着他到客房里去安寝;窦氏母女却由潘翁的老妻引着,到内室睡眠。

    到了明天早上,张锡朋已派人持着请帖来请。屠云遂伴着余观海和窦氏母女,一同来到张家村,和张锡朋相见。张锡朋向余观海、窦氏母女等感谢调停之力。也摆上丰美的酒席,宴请众人。席间屠云便代洁民和雪珍作伐,张锡朋唯唯答应,即请屠云转言潘翁,择日文定。余观海笑道:“好爽快!”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这一次余观海又喝得烂醉如泥,散席后,由屠云送回打虎集,窦氏母女却被雪珍留着,不肯放走。母女俩便住在那里,彩凤和雪珍谈之,十分融洽。潘翁得了这个喜信,因为后天是个大吉大利的成日,所以就拣定那天,代洁民送盘,便请屠云为媒。到得那天,张家和潘家悬灯结彩十分闹热,村人都来道贺,一团祥气。

    余观海两边喝酒,又是喝得大醉,正是壶中日月不嫌其长了。至于洁民、雪珍二人心中的喜欢,是更不待言,他们在起初时候,因为恋爱情深,所以不顾成败利钝,和恶劣的环境奋斗,经过了恶风险浪,做梦也想不到有这样美满的结果,使他们不由不深深地感激余观海和窦氏母女的功德了。

    余观海在打虎集又过了一天,再也留不住了,向潘家父子告辞欲行,又到张家村去向张锡朋辞别,窦氏母女本来亦欲动身,却被雪珍再三挽留,所以要再住几天,便对余观海说,他们俩一时不欲重返故乡,将在京津一带作长时间的畅游,托余观海如遇女侠,代为致意。余观海答应了,遂扬长而去。闲云野鹤来去无定,此去却又不知到那一处,教张、潘二家如何留得住他呢!

    窦氏母女在张家住了好多天,听说雪珍和洁民将在明春结婚,这杯喜酒却无论如何等不及喝的,遂向张家父母告别,雪珍苦留不得,送了许多礼物,窦氏母女也不客气,受了一大半,宋彩凤和雪珍握着手,恋恋不舍,硬着头皮别去。

    窦氏母女离开打虎山,一路进关,到得京师,寄寓在旅店中,盘桓数天。有一天他们母女俩正游什刹海,忽然背后有一人走上前来,叫应他们,窦氏母女回头一看,见是李鹏,大家问起别后状况,始知李鹏年来经营商业,获利很多,新近在京中和人家合资开设一家杂粮行,所以他时常到京中来的。窦氏母女也把自己找寻女侠的经过,约略告诉一遍,李鹏便请窦氏母女到一家酒楼去用晚餐,宋彩凤向李鹏探问女侠行踪,李鹏告诉说:“在天津相近的曾家村曾家庄,女侠有一个寄名亲,姓曾的弟兄二人,兄名梦熊,弟名毓麟,女侠曾搭救过他们的性命,常到那边去居住,你们若一定要找见女侠,可到那里去探听,或有端倪。”

    窦氏母女把李鹏的话记好,很想到那里去跑一趟,所以这一天和李鹏别后,次日母女二人便离了京师,向天津赶来。到得天津,向人问询曾家村,方知尚在西南面,她们在天津住了一天,遂取道向曾家村走来,地方渐渐荒僻,有山有水,风景很好。二人走在路上,见道旁一带枫林,红得如美人颊上的胭脂一般,秋风吹动了林叶,槭槭作响,远远地有个山头,映着斜日,白云如絮,环绕着山腰。

    宋彩凤正看得出神,忽听马蹄响,从枫林中跑出一头马来,马上驮着一个俊秀的少年,形色慌张,一手抱着头,伏在马背上,好似逃命的样子。背后跟着窜出一头胭脂马来,马上骑着一个黑衣女子,手中握着一柄明晃晃单刀,飞也似的追上去。

    那少年的马正跑向窦氏母女那边来,嘴里喊一声救命啊,黑衣女子在后也喝道:“你这厮忘情负义,逃向哪里去!”从怀中掏出一圈锦索,向少年抛来,少年闪避不及,早被锦索套住,黑衣女子乘势望怀里一拖,那少年早从马鞍上翻身跌将下来。

    原来这少年正是曾家村的曾毓麟,自从前次琴剑二人先后不别而行,他把玉琴留下的书信,读了又读,心中不胜怅惘,知道玉琴已上昆仑,想不到她竟是这样的坚决,倘然她和剑秋早有情愫,那么她也不妨对我明言,杜绝了我的痴想。惟其处处流露着爱我之情,譬如她单身冒着危险,到龙王庙来救我脱离虎口,力歼剧盗,似乎非有深情的人不能够如此。所以我的一缕痴情,又袅袅而起,哪知结果如此,怎不令人意冷心灰,大概这些精通武术的女子,断不肯嫁给我这样文弱的书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又何必这样痴心,惹人讪笑呢!现在她已去了,我也好息了妄念吧!

    只是她在信上又说什么此去便道至虎牢,当为玉成一段美满姻缘云云,想是她以前和我说过的姓宋的女子了。然而那姓宋的女子也是个有本领的侠女,不知可有玉琴那样的温柔!唉,玉琴玉琴,我和你相交甚深,你尚且不能接受我的爱情,何况宋彩凤是陌生的女子呢!你虽然很热心的要代我做媒,可是这事情太迂远了。

    所以他闷闷不乐,十分无聊,他的父母知道他的心病,没奈何只得用言安慰,想代他另觅佳偶。毓麟很坚决地拒绝,自言此生宁作鳏鱼了。

    曾翁因为近来乡间盗氛甚炽,自己的儿子前番被盗劫去,险遭不测,幸亏有女侠来救援,现在女侠已去,不啻失了护身符,恐防再有盗匪到此骚扰,不可不未雨绸缪,早作防备。遂和村中父老们商量了数次,决定大家捐出一笔巨款来,在村的前面筑一道碉楼,可使这曾家村有了保障。于是雇了许多工人,赶紧构筑。

    工成后,果然坚固得很。梦熊又组织保卫团,教村中年轻力壮的少年,加入操练,以防寇盗。好在他本来设立过一个拳术团,所以拳术团中的少年先自踊跃加入,聚集得一百人左右,势力倒也很厚。梦熊做了保卫团长,骑着马出出进进,甚是威风,村中人都格外尊重他。

    这样过了许多时日,相安无事。忽然有一天那个朱小五有事出村去,到晚没有回来,曾翁等知道朱小五是很诚实的,断不会无故跑去,心上正在狐疑。到得明天,有人发见朱小五的死尸在村外树林中,喉间被斫一刀,身上亦有刀伤,明明被人杀毙,一时侦查不出。那边早有地保报官相验,曾翁办了一俱棺木,去把朱小五收殓。

    大家很是奇怪,朱小五身边并无钱财,怎会遇见盗匪,独有曾毓麟暗暗思量,朱小五这次被人杀害,决非无因。想朱小五以前曾载着玉琴,夜入小洪湖,杀死焦大官,救我出来。我遂留他住在这里的,说不定以前或有余党漏网,今番来此报复,小五已死,我倒不可不谨慎些了。于是他就深居简出,在家中吟咏自娱。过了十多天,不见征兆,朱小五的案件也没有破。

    距离曾家村的东北面五六十里,有个村庄,名唤柳庄,那边的村民和曾家村是很亲近的。庄主柳士良,以前曾到过曾家村,拜访曾氏父子,相见甚欢。

    这一天曾毓麟正在家中侍奉双亲闲谈,忽见曾福领着一个下人,拿着大红名刺,说柳庄有人来请二公子前去,毓麟接过名刺,见了柳士良三字,便问那下人道:“可是你家主人特来请我,不知有甚事情。”

    那下人答道:“小的这却不知,小的奉了主人之命,特来邀请二公子到我们那边去一叙。近来我们村中为了防御盗匪,正在赶筑碉堡,昨天听得主人说起要筑得和这里的一样完好,不知是不是为了这事,要请二公子前去讨论。”

    曾翁听了点点头道:“是了,毓麟你就到那里去走一遭,倘然我们两个村子实行联结,未始无益。那个柳士良也是很谈得来的。”

    毓麟又问那下人道:“你名唤什么?”下人恭恭敬敬的答道:“小的便唤柳贵,现在外面有骡车伺候,请二公子就动身罢!到我们这边去用午饭。”毓麟遂去换了一件衣服,辞别曾翁,曾翁还不放心,便请四名团丁跨着马,跟随同去,以便在路中保护。

    毓麟坐上骡车,柳贵却和骡车夫同坐,鞭影一挥,迳向村外跑去。四个团丁在后跟着,手中各执着大刀,据鞍顾盼,意态自豪。出了曾家村,一路向柳庄赶来,从曾家村到柳庄,路途虽非遥远,可是相近柳庄那里,有一个野猪山,那边地方荒僻,时常发生盗案的。一行人加紧赶路,渐渐跑到野猪山,那骡车夫忽然赶着骡子,不向大路上走,却望山边小径奔跑。曾毓麟见了,心中有些奇讶,背后四个团丁也在马上问道:“你们不走大路,走小路做什么,难道赶到野猪山中去么!那边是有强人的,去不得。”

    骡车夫说道:“你们不要发急,我们抄的近路啊。”又赶了数百步路,前面树林丛杂,和柳庄的方向更走得不对了,毓麟在车厢中发了急,便喊停止。团丁也向骡车夫喝道:“你这厮故意跑到这里来,居心颇险,快些退回去,不然我们要动手了。”

    骡车夫不答,但是已把骡车停下,毓麟刚要喊柳贵前来查问,柳贵早已跳至地上,从身边取出一个爆竹燃着了,轰的一声,山峪响动,毓麟大惊,口中方说不好时,只见对面林子里跑出七八个强盗,为首一个,身长八丈有余,面目丑陋,双手持着板斧,好似七煞凶神,当先托地跳将过来,向柳贵喝问道:“那姓曾的小子来了么?”

    柳贵答道:“来了,正坐在骡车中。”此时四个团丁见情势不好,拍动坐骑,赶至前面,要来保护毓麟,抵抗盗寇。

    那长大的盗魁瞧见着,便怒吼一声,舞动双斧,直滚过来,斧到处两个团丁早从马上跌下,一个团丁和他交手不及三合,也被他一斧砍倒,只剩一个团丁回马要逃,早被其余的盗匪拦住去路,刀枪齐加,剁成肉酱,可怜四个团丁一个也没有生回。

    那大汉跑到车旁,伸出巨掌,将毓麟从车厢中一把拎小鸡般抓将出来,夹在胁下,喝道:“小子休得声张。”把板斧在毓麟面上磨了一磨,毓麟觉得冰冷的,鼻子里同时闻到一种血腥气,吓得闭着眼睛,魂灵儿飞去半天,动也不敢动。这样被那大汉挟着前去,一行人立时赶向野猪山去。在那野猪山的背后,有个山峪,非常隐僻,那里有座古庙,便是盗匪的巢穴了。

    庙门口有几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大汉,往来逡巡着,便是盗匪的斥堠,见他们得手回来,一齐欢呼,迎接入庙。那盗魁走到殿上,放下毓麟,睁圆双眼,对毓麟说道:“小子,你也有上当的一天么!现在被我劫到这里,我必代死者复仇。”

    毓麟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盗魁要复什么仇,自己到了这个地步,早晚总要一死了,又听盗魁吩咐左右道:“把这小子暂且监禁在里面,等到明天娄大哥前来,再行发落,也教他知道我老牛并不是有勇无谋的了。”左右答应一声,把曾毓麟推出大殿,转到里面去,那里有一间湫小的屋子,开了门,把毓麟向里一推,说道:“好小子,你且在此等一下,明天再送你到西方去。”说罢,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走去了。

    毓麟定一定神,瞧瞧屋子里别无他物,墙角边有一堆藁草,大概这就算卧具了,向南有两扇小窗,外面都加着铁条,十分严密,还有那两扇门是很厚的,虽非铜墙铁壁,但是像曾毓麟这种文弱的书生,也没有法儿逃生了,门边墙上挖着一个小洞,可以瞧得出外面。曾毓麟呆呆立着,不由叹了一口气,自思那盗匪和自己并无怨仇,何以存心要害我,又想起前天朱小五的被杀,也很奇怪,莫非这就是龙王庙焦大官的余党前来报复么!听他们的口气,将要等一个强盗回来,明天就要把我结果性命的,那么我活在世上,只有一昼夜的光阴了,前番陷身盗窟,幸有玉琴前来援救出险,现在女侠不知身在何处,望美人兮天一方,她那里会再来救我呢!想至此心中一阵悲伤,难过得很,不由落下两点眼泪,遂低倒头坐在藁草上,好似将要被宰的羔羊。

    斜阳一角,映到窗上来,他知道时候已是日晡,没有吃过午饭,肚子里饥饿得很,也只得忍着。捱到傍晚时,室中更是黑暗,忽听脚步声,外面有人走到室外,从那个小洞里抛进三四个馒头来,毓麟接过一摸,冷而且硬,换了平常的时候,他那里要吃这种东西,但在此时也只得将就吃了两个,暂充饥肠。这天夜里,室中也无灯烛,黑暗如漆,他只得横在藁草上睡了。但是心中充满着惊恐和忧虑,神经受着异常的刺激,睡得又不适意,所以一夜没有安然入睡。

    到得明天早上,他立起来,在屋子中团团地走着,两手时常揉搓着,暗想今天便是自己的末日,性命就在片刻之际,不知他们怎样把我处死,一刀两段倒也爽快,倘然要用毒刑,我将格外吃苦了。越想越怕,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恐怖到极点,向四周望望,又没得逃走的出路。正在恐怖的时候,听得外面足声,知道有人来提他去处死了,说得一声不好,两扇门已开了,只见有两个盗匪走将进来,拖着他出去,毓麟强着不肯走,早被二人用力推着他,来到一间小方厅上。

    沿窗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少妇,身穿淡蓝色的外褂,脚下金莲瘦小,踏着红绣鞋,倒也生得有几分姿色,一见毓麟进来,便对那两个押送的盗匪说道:“你们去吧!姓曾的交给我是了。”

    二盗匪齐声答应,退将出去。那少妇便指着旁边一张坐椅,向毓麟说道:“你坐了吧,我把这事情细细讲给你听。”

    毓麟本来已拟一死,现在不见盗魁之面,却遇见这个少妇向他和颜悦色地讲话,不像杀他的形景了,心中估量着,不知道少妇是个何许人,自己的性命又怎样,为什么不看见那个可怕的盗魁,心里充满着疑问,只得谢了一声,遵着她的吩咐,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那少妇见毓麟坐了,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将她一对金莲缩起,盘膝而坐,又对曾毓麟说道:

    “我姓秦名桂香,我的丈夫便是捉你前来的那个黑大汉,姓牛名海青,别号赛咬金,我们俩都是江湖上的大盗。不过我们一向在鲁北的,还有我丈夫的一个朋友,姓娄名一枪,我们在一起干生涯的,但是我们怎样到此地来的呢?其中也有一个缘故。只因以前在此附近小洪洲龙王庙中的焦大官,是和我丈夫以及娄一枪都是结义弟兄,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八拜之交。焦大官是被你们村上害死的,而你是罪魁祸首,我们得到李进的报告,遂知此中的情形。

    “我丈夫一心要代亡友复仇,所以我们一同赶到这里,把这古庙作了暂时的大本营,想法动手。但打听得你们村里筑有碉楼,组织着保卫团,防备严密,未敢造次下手。前天李进和两个弟兄在你们村口窥视着,恰巧遇见朱小五,李进恨他不该串通外人,设计用酒灌醉他,使他不能报信,以致失利,心中十分怀恨,便将朱小五先行弄死,然后再探听得你们和柳庄十分接近的。我们设法取到了柳士良的名刺,使手下人假扮了柳家的仆人和骡车夫,方才将你不知不觉地诱到这里,而将你活活擒住,本要把你即行处死,只因娄一枪前天到北京来,没有回去,所以把你暂且监禁,苟延残喘,今天我丈夫赶到北京去找他回来了,等到回来时,你的性命就不能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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